“你又知道?”锦瑟微微有些恼火。只因宋恒从来料事如神,说出的话几乎从不落空。
宋恒微笑——即便他真的后悔,按他的性子,也定然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情。


锦瑟华年谁与度(八)
结果了然,宋恒一语成谶。
锦瑟暗地里将宋恒狠骂了几百回乌鸦嘴,却也无济于事。而更教人绝望的是,她被禁足了。
日日被困在自己园中的一方小天地内,眼见着外头春光一日比一日好,这一日,锦瑟在园中晃了一圈,忽然学着戏文里的腔调哼唱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门外“噗”的响起一声嗤笑,随后她的贴身侍婢绿荷捧了瓶开得正好的春海棠走了进来,一面将花瓶放在架子上打理,一面道:“小姐可真是不知羞,不愿意付与断井颓垣,那你想付与谁?宁王?”
锦瑟也不恼,微微一笑道:“哪里呀,我口里唱的可是府中池塘里那一株碧荷,等到了夏日她盛开的时候,不知该请谁来赏花呢?宋恒好不好?”
绿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一把扔下手边的花,忿忿道:“你仗着自己是小姐,就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人,专来欺负我!”
锦瑟哑然,这样的指责还真教她哭笑不得。眼看着绿荷转身就要出去,锦瑟忙的一把拉住了她:“行行行,绿荷姐姐,就算是我错了。你好歹告诉我,这几日爹爹都是几时回府的?”
绿荷脸色不豫,僵了半天方才缓过来,瞪了锦瑟一眼:“你还在禁足,若是被老爷知道你偷溜出去,有得你好受!”
“可是明日,我非出去不可。”锦瑟淡淡道。
翌日一早,宋京涛刚刚离府,锦瑟随后便溜了出去,来到西大街之上,买齐了拜祭用的东西,随后雇了一辆马车,直往城东而去。
今日,正是她姐姐宋锦言离世三周年忌日。
青越国皇室历来主张行节俭事,即便是皇帝驾崩,也极少大兴土木,更遑论锦言仙逝之时,不过只是皇子妃的身份,因而陵墓修建得既不恢弘也不华丽,不过却胜在依山傍水,是个风水宝地,有着极好的景致。
锦瑟很少能来这边,然而每年来拜祭,必能看见干净整洁的地界,虽不知是何人所为,然而她心中却甚是感激。
今年亦不例外,锦瑟简简单单的祭祀完,便靠着陵前的墓碑坐了下来,轻轻地开口:“姐姐,这么快,又过了一年呢。”
前两年的这一日,锦瑟总是存了满肚子的话要说与姐姐听,可是今年却不知为何,只说了第一句,往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久没有声音,周围亦安静得令人悚然。微冷的山风拂在脸上,锦瑟神思清明极了,终于开口道:“前些日子,我见到苏墨了。他过得可真好。”


锦瑟华年谁与度(九)
会在锦言墓前提起苏墨,是锦瑟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每一年,不管与姐姐说什么,锦瑟总之不会提到与皇室相关之人。所以今日,她连自己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都不准备说,没想到,却还是提到了苏墨。
“姐姐,你说,他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呢?”锦瑟拿指腹缓缓的抚着冰凉的墓碑,低声喃喃。
她实在不该说这些的,可一张嘴便实在是忍不住。
锦瑟懊悔的坐着,终于不再说话,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没想到这一坐,竟然就到了下午,等锦瑟想起自己还在禁足期,匆忙赶回城中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
京中夜市向来热闹繁华,有时游人竟比白日还要多,锦瑟时运不太好,今日偏就遇到了络绎不绝的人潮,马车走走停停,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到侯府。
锦瑟心急,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方不远处。锦瑟心头一喜,刚欲钻出马车唤他,却见他忽然移步走进了街旁一座恢宏华丽的大宅。
锦瑟嘱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大宅前,方又探出头来一看,只见那大宅前高高挂着许许多多红色灯笼,门匾高悬,上书——玲珑苑。
玲珑苑?锦瑟只觉得这名字耳熟,反复念了几遍,忽然惊觉——玲珑苑!宋恒来这里做什么?
玲珑苑,藏娇仙,天下男子趋之若鹜之地。既能让天下男子为之向往,自然不同于一般青楼楚馆。据闻,玲珑苑内,女子皆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却有着魅惑众生的本领,一旦被哪位客人看中,便从此都只属于那人,绝不侍二主。因此,能出入这玲珑苑之人,要么是腰缠万贯,要么是达官显贵,否则,一入玲珑苑,必倾家荡产。
虽然如此,然而这玲珑苑到底还是与青楼同出一脉,终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可是锦瑟刚刚却看到宋恒走了进去!她万分确信自己未曾眼花,莫非这宋恒,也不过是个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的伪君子?
锦瑟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且好奇心又生得重,她决定,亲自进去打探一番!
找了一家成衣店,锦瑟匆匆换作男装,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玲珑苑内。
出乎意料的是,这玲珑苑果真是建得奇巧玲珑。此处原本是一座大宅,被分拆为众多小院子,每个院子各有风情,梅兰竹菊,抑或清荷淡柳,雅致极了。而照锦瑟观察来看,每个院子里只住了一个姑娘,有客接待的听不出什么响动,反倒是无客的院子里,那些姑娘或抚琴,或起舞,各自成趣却又交相辉印,真是与众不同极了。
果然,有着令天下男子倾倒的资本。
却不知宋恒究竟入了哪个小院?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
锦瑟虽然惊叹,却也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是这宅子这样大,她要到哪里去找宋恒?
锦瑟悄无声息的寻过两处有客的小院,但凡听得见男人的声音,便确定了宋恒不在里面。
她一路往里寻着,待寻到一个种满海棠的院子,刚刚将身子贴到门前,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身后忽然就传来了一声暴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
锦瑟大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而去,“砰”的一声撞开了并未落栓的房门。
门槛也与她八字不合,锦瑟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屋子里的地上。
原本充斥了娇笑声的房中蓦地安静下来。
锦瑟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摆着一宽大软榻,软榻上,有人衣衫不整。
“啊——”锦瑟只觉不堪入目,不由得惊叫出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不敢多看一眼。
身后的房门外蓦地有沉重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响起的是先前那个暴戾的声音,只是此刻已经多了几分恭敬的意味:“小人监守不利,搅了二爷雅兴,请二爷恕罪。小人这就带此人下去严加拷问,看他是何来历。”
话音刚落,锦瑟还趴在地上的身子已经被拿住,动弹不得。
前方软榻上缓缓传来衣袂窸窣的声音,随后,有男子清淡慵懒的声音响起:“不必了,你们都下去。”
听到声音,锦瑟的身子,蓦地僵了半边。
还将她拿住的男人似是愣了愣,随后方才缓缓松了手,回了一声“是”,转身带人离开了房间。
锦瑟心下一片凌乱,这才终于得以再次抬头,终于看清了那软榻上的人影,这下,另半边身子也僵了。
苏墨。却不仅仅是苏墨,还有另两个绝色妙龄女子,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衣衫半敞,慵懒不羁的苏墨,正淡淡倚在软榻上,见锦瑟抬起头来看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锦瑟发梦也想不到竟然会看见他,还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形之下,一时间连避忌了都忘了,只是瞪着他,清澈透明的眸子里,分明染着薄怒。
她今日才对姐姐说了他过得极好,只是没想到,到了晚上就亲眼见证了他过得有多好!
苏墨神情依旧不变,只淡淡拢了中衣,朝那两个要继续服侍他穿衣的女子挥了挥手:“你们也下去。”
“是。”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的自锦瑟身边走过,直到房门重新关起来,锦瑟方才猛然回神一般,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刚那一下真是摔得重了,站起来的一瞬间,锦瑟只觉得全身都疼,忍不住微微弓起了身子。
那一厢,苏墨仍倚在软榻上,以手支颐,嘴角含笑,风流邪肆的桃花眼内仿似含了万种风情,连声音中都染了邪气:“别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我。”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一)
闻言,锦瑟原本摔得生疼的身子,忽然之间便不疼了。
她素来知苏墨是怎样的人,但那些都只是风闻。
从前与他还算熟识之时,大概因为他是姐夫的缘故,在她面前时,他总是收敛很多,外界传说的“风/流浪荡,落拓不羁”,锦瑟从未有过确切的体悟。却没想到今时今日,倒是亲眼见证了一番。
锦瑟有些僵硬的直起了身子,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又扶正了自己头上的发冠,方淡淡微笑道:“一则,我不敢存心打扰姐夫的好事,二则,我不想污了自己的眼。”
说话的时候,锦瑟始终不曾正眼看他,说完之后,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苏墨忽然自身后唤住她。
锦瑟蹙了眉站在原地,听得身后一阵衣袂窸窣声,片刻过后,苏墨来到她面前,已经是衣衫整洁的模样。锦瑟横眉冷对,抱着手臂看着他。
“走罢。”他衣袖微拂,走在锦瑟前头。
锦瑟微微一怔:“去哪儿?”
苏墨回转头来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呆在这里?”
锦瑟自然是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可是她来的目的是为了宋恒,这会儿连宋恒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她哪能甘心。
跟在苏墨身后出了这海棠苑,锦瑟仍不停的四处张望,苏墨走在她前头,却仿佛察觉到了一般,回头看过来:“你到底在找谁?”
锦瑟不欲回答,加快脚步越过他,大步走出了玲珑苑。
苏墨的马车异常奢华,锦瑟坐在里面,左手抚着柔软温暖的毛毡,右手却藏在身后,用力的揪着上面的毛,面上却还能朝着苏墨淡淡的笑:“姐夫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苏墨微微挑了挑眉,“三月初五。有何特别意义?”
锦瑟没想到他都将日子说了出来,却还是记不起,心下只觉得恨。她想,终有一日她心中的恨会蔓延成毒,毒死眼前这个负情薄幸的男人。
“怎么了?”苏墨好看的眉微微拧了起来。
锦瑟别过头,佯装没有听到。
大概是她的脸色是在是不好看,苏墨淡淡一笑,没有深究。片刻之后,忽又记起了什么,道:“大婚的日子定下来没有?”
“不知道。”锦瑟冷着俏脸回答道。
“嗯。”苏墨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又驶出一长段路之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锦瑟不再看苏墨,弯身跳下马车,刚刚落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
锦瑟霎时脸色大变,回头一看,果然是父亲的轿子停在门口,片刻之后,轿帘撩开,宋京涛走了出来。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锦瑟心下一片绝望,还是唯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二)
果然,宋京涛一看见作男装打扮的她,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锦瑟低头走到他面前,低低唤了一声:“爹爹。”
宋京涛冷喝了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锦瑟身子一抖,几乎已经做好了要挨鞭子的准备,正在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苏墨淡淡的声音:“侯爷。”
宋京涛怒气未消,闻声却忽然一僵,随后看向缓步上前的苏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秦王?”
苏墨姿态闲雅却又不失庄重,微笑道:“因记起今日是锦言忌辰,所以早上过来接了锦瑟一同去拜祭。没能与侯爷交待一声,是本王疏忽了。”
锦瑟蓦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苏墨。他究竟是从来都记得,还是根本刚刚才想起来?虽然无论哪种情形,都是锦瑟无法接受的,然而若是他从来都记得,却连遣人去拜祭这样的事都不做,倒比刚刚才想起更教人恼恨。
宋京涛看看锦瑟,又看看苏墨,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只是道:“如此,多谢王爷一路照拂小女。”
苏墨道:“锦瑟既是锦言的妹妹,本王自然也拿她当妹妹看。”
锦瑟忍不住在心头暗骂了一声,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苏墨又与宋京涛寒暄了几句,终于告辞离去。锦瑟瞪着他转身离去,忽而迫不及待的往府中走去。
“站住!”宋京涛蓦地厉喝一声,锦瑟身子一抖,乖乖停住了脚步。宋京涛大步走上前来,面色严厉的望着女儿:“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路上遇到的。”锦瑟不愿意顺着苏墨扯谎,也不敢说大实话,便隐去了小小事实,没说出那“路上”指的是玲珑苑。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宋京涛愠怒不减,“若是被旁人看见你二人一处,知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闲话?很快就要成婚的人,怎么还如此不成器,成日里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锦瑟紧紧咬着下唇,终于忍不住辩驳道:“我是去拜祭姐姐。”
“住口!”宋京涛猛地怒喝,“我说过,我宋家只有一个女儿!你若是非要认她作姐姐,那你也不要再姓宋了!”
锦瑟抬头望着父亲,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宋京涛神色一紧,末了,重重一福袖子,转身跨进了府门。
锦瑟是哭着冲进宋恒的房间的。
房门“砰”的一声被她从外面推开,床榻上的人随之坐起身来,正是宋恒。
没想到他竟然在房间里,锦瑟一怔,一时连哭都忘了,一把捉住还有些惺忪的宋恒:“你今晚是不是出去过?”
宋恒微微一怔,缓缓摇了摇头。
锦瑟心下狐疑,但见他确实是刚睡醒的模样,根本不似才从外间回来,这才逐渐信了,只觉得自己是真的看错了人。
心头的疑惑解开了,锦瑟先前的难过却又重新涌起来,毫无顾忌的哭了几声,迎上宋恒探究的目光,才喃喃道:“宋恒,我的命,会不会像姐姐一样惨?”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三)
锦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从前姐姐执意要嫁苏墨,父亲坚决反对,却还是没能拗过圣旨。到三年前姐姐死于非命,父亲非但未曾表现出伤心,反而勃然大怒,与姐姐脱离了父女关系。如今,她不想嫁苏黎,父亲的态度却又截然相反,锦瑟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问宋恒,宋恒却只是回答:“何必去想你父亲要什么,只需明白你自己想要什么便是了。”
她想要什么?她只想要不嫁人,永远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可是她明明知道,那不可能。
于是,只在一夕之间,整个安定侯府都见证了自家二小姐突然由爱笑爱闹转为了愁思绵绵,从前那样飒爽的一个女子,仿佛一夕之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府中有年长的婆子笑言锦瑟这是长大了,此话自然是委婉,然而传到外间,就变成了直截了当的“恨嫁”。
锦瑟做梦也想不到她的不想初嫁会变成别人眼中的“恨嫁”,更没有想到,她因“恨嫁”而愁容不展的消息,竟然会传进了宫!
于是,盛夏时分,正是酷暑难耐京城,蓦地平添一声响雷——钦天监已为宁王与宋二小姐大婚敲定吉日,定于今年九月初一,正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响雷过后,锦瑟便果真如被瓢泼大雨浇过了身心一般,整个人更加愁容不展。
日头毒辣的午后,即便是湖心亭上凉风悠悠,也依然未曾让人凉爽半分。锦瑟独自趴在围栏上,怔怔盯着被风吹皱的湖水,傻傻的去数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锦瑟只以为是绿荷,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道:“你不是嫌热不肯陪我,又跑来做什么?不会又有什么坏消息?”
苏黎站在她身后,脸色极其不明显的变了变。
锦瑟听不见回答,偏过头看了看,先是一惊,随后却微微笑了起来:“王爷?”
其实,她原本便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身量尚且未足,容颜虽美,却总显得有一丝稚气。可是此时此刻,苏黎望见她脸色嫣红,眼神迷离,忽而觉得与上次见她时,已经大有不同。只是这丝不同,倒也未必能让他欢喜。
他淡淡一撩衣衫下摆,在另一侧坐了下来,脸上依旧神情寡淡:“你不想嫁本王?”
锦瑟大概是热得太久了,脑中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是笑:“外头的人不是都说我恨嫁么?王爷怎么会以为我不想嫁?”
苏黎坐在那里,这样热的天气,脸上却一丝汗意都没有,姿态永远从容镇定。他与苏墨是兄弟,两人同样自宫中长大,气度却大不相同。苏墨浪荡不羁,而他身为幼弟,却比兄长更显得沉稳。
听到锦瑟问话,他脸上神情依旧不变:“想,或不想。宋二小姐不必绕弯子。”
锦瑟神思一凛,这才回味过来什么,立刻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不想。”说完,她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目光殷切灼热。
苏黎同样望着她,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开口。
“王爷?”锦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苏黎眸色微微一沉,忽而站起身道:“打扰了,告辞。”
他翩然远去,只留下锦瑟一个人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四)
“小姐?小姐?”
锦瑟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时,耳畔早已满是绿荷焦急的声音,心头不由一惊,忙的睁开眼来:“怎么了?”
绿荷紧蹙了眉头,那模样也看不出是喜是忧:“亏你还睡得着,如今满大街都是关于你的传言!”
“不就是恨嫁么?我又不是不知道。”锦瑟懒懒应了一声,便又要朝床上倒去。
“恨什么嫁!你如今就是想嫁,人家也未必想娶!”绿荷惊天动地的吼起来,“宁王要退婚!”
啥?
退婚?!
锦瑟一起身,便匆匆跑到了书斋。
“宋恒宋恒!”
宋恒正手把手的教她四弟锦辉写字,听见锦瑟的声音,头也不抬一下。倒是他的书童余潜笑着看向跑进来的锦瑟,道:“二小姐许久没有这样快活了,想必是有什么好事?”
锦瑟眉飞色舞的应了一声:“宋恒,你听说了吗,我不用嫁给苏黎了!”
宋恒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锦瑟脸上的笑不由得一顿,看向余潜:“他这是什么意思?”
余潜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道:“我想公子的意思是,关于宁王要退婚这件事,决定权不在小姐,也不在他自己。”
锦瑟脸上的笑一僵。
的确,她怎的就忘了这点?虽然她不想嫁,而苏黎也不想娶,然而君无戏言,圣旨早已昭告天下,婚期也已经定下,这婚,真的说退便能退?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锦瑟忐忑不定的呆在府中,只想等到退婚的旨意传下来,没想到竟一直没有动静。到了第三日,当她看见父亲铁青了两日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时,心头猛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
锦瑟再也等不下去,却也不敢去问父亲此事的结果,因此趁着宋京涛出门之时,她便带着绿荷出了府,这一次,却是朝着宁王府而去。
不出锦瑟所料,宁王府的人一见到她,皆是满脸惊诧的表情。就连年长沉稳的管家老胡听说她找宁王时,脸上都露出一丝错愕。
宁王还未回府,锦瑟便安心的坐在偏厅里候着,很快迎来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宁王侧妃礼卉。
礼卉自然不喜她,冷面冷口:“你来做什么?”
锦瑟抿了口茶,微微一笑:“管家没告诉你么,我来找宁王啊。”
礼卉冷哼了一声,言语中却又带了一丝幸灾乐祸:“你凭什么认为王爷会有空见你?这两日王爷可忙了,正忙着退婚呢!”
锦瑟眼眸倏地一亮:“那结果怎样了?”
她的模样倒让礼卉微微一惊,僵了片刻方道:“结果就是王爷根本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死缠烂打?”
锦瑟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正在考虑要不要与她解释一番时,偏厅里光线忽然微微一暗。
锦瑟抬头看去时,苏黎正背光站在门口,虽看不清脸,然而那颀长英挺的身姿,却还是一眼就教人认出他来。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五)
锦瑟依礼站起身来,刚欲行礼参见,礼卉已经转身朝着苏黎扑过去,吊在他手臂上,甜甜的唤了一声:“王爷!”
苏黎不为所动的往里走了两步,随后眉心微微一皱,淡淡拿开了礼卉放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臂。礼卉被推到一边,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却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
那模样,倒似早已习惯了被苏黎推到一边的动作。
锦瑟只觉得有趣,连行礼都忘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