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怪我薄情吧?怪我在你娘去世的时候那么淡漠,甚至都不曾为她治丧,只是草草埋葬。你在怨我狠心吧?可是,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娘喜静,不爱张扬,所以我才那样子办你娘的丧事。”慕容观止忍不住闭上眼睛,痛心疾首:“你以为,我就不难过么?”
提起娘的旧事,飘落忍不住掉下泪来,心却依旧冰凉。
慕容观止接着道:“落儿,你心里在怪爹,你为什么不告诉爹?”
飘落拭去眼泪,不一会儿却又是泪流满面:“我只想知道,娘做错了什么,去世后竟然不能入慕容家的陵园?难道娘不是您的妻子吗?娘亲不能入家谱吗?”
慕容观止茫然地点了点头:“我早该知道,这才是你的心结。”慕容观止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不让你娘入家陵,是因为…我要将自由还给她…她在慕容府中困了一辈子,她就要走了,我不能那么自私,还将她强留在慕容家。”
飘落不明所以地摇着头:“我不懂爹在说什么。”
慕容观止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你娘,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她心里…有另一个人!”
飘落震惊。原来如此!娘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她心里的人,不是眼前这个对她极尽关怀的人!难怪,难怪…飘落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道:“那,那个人,他还在吗?”
慕容观止摇摇头:“他不在了,所以你娘才嫁给我。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代替他,给你娘快乐…”
快乐?飘落恍惚了,好遥远的一个梦。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像:“这幅画,是那个人画的么?”
慕容观止点点头,然后起身,从桌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支玉箫。
飘落接过来一看,竟与娘生前常吹的那支十分相似,可是毕竟是不同的。这支箫由上等的蓝田玉制成,通体洁白,精致无双。
“这支箫,是那个人死前留给你娘的。可是我自私,我将这支箫藏了十六年,一直没敢交给她。后来,我另外找人寻来好箫。可是,赝品终究是赝品,怎么都比不上真的…”
飘落紧紧地将那支箫攥在手里,脑中闪过母亲在月下吹箫的身影。夜凉如水,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窗前,悠悠扬吹响那曲《缺月挂疏桐》: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
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现在,她终于明白母亲当时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吹这首曲子的。母亲一定是将对那人的思念都放进曲子里了,所以那首曲子才会那么悲凉。
直直的,凉到人心里去。
她忽然懂得了什么,抬头看向慕容观止,突然笑了:“爹,谢谢你。就算,就算娘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也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爹,你也一样,是娘心里最重要的人。”
慕容观止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彩:“是真的…落儿,你不怪爹了?”
飘落摇摇头:“我都懂了,我不怪爹了。”
慕容观止忍不住上前两步:“你不乖爹,将你许给信王?”
飘落摇摇头:“爹如此待娘,我相信爹,不管为什么,我都相信爹!”
抱着那幅画,那支箫,落儿静静转身离去。她看不见,慕容观止一直愣愣地看着那幅画轴,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老泪纵横。
飘落回到飘雪苑,静静坐在桌前,抚摸着那幅画和那支箫,眼泪不自觉的又流下来。
娘,我终于贴近你的心了,我终于明白你在想什么了。
那会是一段怎样的爱恋呢?会有多甜美?会有多深厚?
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娘你在失去以后,寂寞如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第九章 落水
阳光曦微的早晨,如初从睡梦中醒过来,身边却已经空空如也。定然是一大早就起身去了书房。她叹了口气,唤人进来服侍。用过早饭,她知道寒秋读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便打消了去陪他的念头,唤了春灵一同去园中散步。
远远地,就听见湖边传来一阵箫声。她听寒秋说过,这湖初叫潋滟湖,后来便改为闻箫湖,是因为四夫人黎如雪进门之后最爱这片湖,时常在湖边吹箫,才另取了这名字。如今居然有箫声传来,她不禁好奇,四夫人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渐渐走得近了,只听得那箫声哀怨凄美,缠绵悱恻。如初远远一望,却见飘落一袭紫色长裙,袅袅立于湖畔,正吹着一支玉箫。晨雾未散,远远看去,竟如画中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待到一曲完毕,如初方才拍手上前:“七妹好才艺!”
飘落微微地了低头:“公主过誉了。”
如初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干嘛这么见外?叫我四嫂就可以了,不要总称‘公主’。”如初笑着凑近她耳边,悄声道:“其实,我二哥也是个好音律之人,弹得一首好琴,与你倒是琴箫和鸣,天作之合呢!”
忽的听她提到信王,飘落倒是一愣,随即道:“早闻信王风雅,果然名不虚传。”
如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七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淡了一点。等嫁了我二哥,可得让他帮你改改!”
飘落心中一凉,面上却一红:“四嫂莫再取笑我了。”
如初只当她是害羞,便不再多说。两人结伴在湖边走着,迎面却走来了慕容微云。微云一脸小姨地走上来,只当没见到飘落,对如初施礼道:“见过四嫂!四嫂好兴致,一大早就出来散步!”
“五妹客气,你不也一样么?”如初盈盈笑道。
“那不如让微云陪四嫂在这园中逛逛吧!”说罢走到如初左边,亲热的挽起她的手,同时睨了如初右边的飘落一眼。
如初高兴的道:“那太好了,我们一起走。”
飘落却突然开口道:“既然四嫂有五姐相配,那我先告辞了。”微云冷眼看着她,不发一言。如初正想挽留,却突然想起那日家宴上发生的事,便也同意了。
待飘落远去之后,微云才冷哼了一声:“四嫂别理她!打小她就这么没规矩,性子古怪得很,就是跟她那孤僻的娘学的!”
“是已故的四娘么?是怎样一个人?”如初好奇道。
微云撇撇嘴:“反正冷冷淡淡的,孤僻得很,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她几次。”
如初“哦”了一声,只听微云继续道:“这七丫头自小也是一样,不喜与人打交道,时间久了,我们也懒得理她,只剩下六弟跟她较好,常常往她院子里跑。四哥也对她很好。”
说道寒秋,如初就来了兴致,拉着微云一路说说笑笑,倒是融洽。微云随如初一起走回清秋园后方才告辞,又沿路返回。
才到湖边,却又看到了飘落紫色的身影。微云厌恶的皱了皱眉,又见她不知在找什么,便走了过去。
“你在找什么?”微云冷冷的问。
飘落顿了顿,没有说话。
微云恨恨的道:“你是哑巴了么?”
飘落这才抬起头,清水般的眸子未见一丝波澜,道:“佩玉。”
“那可糟了,爹爹赠的玉佩,众兄弟姐妹都有,不见了可如何是好?”
飘落依旧低头寻找,权当未听见她的话。
微云恨恨的咬了咬牙,忽然心生一计,趁飘落不注意,取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扔在湖畔一丛盛开的菊花下,假意道:“那边上不是你的玉佩么。”
飘落转过头,看到那玉佩,松了口气,走过去正欲蹲下身拾起,却忽然被微云从背后一推,一个重心不稳,竟生生跌进了那一湖冰冷刺骨的水中!
霎那间,冰凉的湖水从口、耳、鼻中灌进了身体,仿佛有千把刀在身上刺。
微云在岸上冷冷的看着,道:“你真的应该被教训教训!”
飘落落到水中,正欲挣扎,心里却忽然一恸,片刻,竟放弃了挣扎!随着身体一点点冷下来,心,也一点点静下来。她感受着刺骨冰凉的湖水,心却异常平静。
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沉下去吧!如果平静的生活是那么遥远的话,还不如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或许,就能见到娘了吧?
她浸在冰冷的湖水里,脸上,却绽开出绝美的笑颜,慢慢沉了下去。
第十章 施救
眼看着湖水一点一点平静,却丝毫不见飘落挣扎身影的微云却渐渐有些慌了。她不过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而已,却未曾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她正张口欲唤人来,却忽然有些惧怕此事的后果了。
若是被爹知道,会怎样?爹从来就对飘落百般呵护,如果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她呆呆地立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微云,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转身一看,顿时醒悟过来:“四哥…”
寒秋本欲出门,路过此地见她发愣,便停下来问问,不想竟然听到她说:“四哥…她…掉进湖里了…”
寒秋一惊:“谁?”
“慕容飘落…”
寒秋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煞白,看了看平静的湖面,顾不得与她多说,一头扎进了水里。
冰冷刺骨的寒水顿时席卷全身,可他早已顾不得许多,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她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再看到她的瞬间,他肺里的那口气差点憋不住——她静静的躺在湖底,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般的安详。
他一把拉起她,紧紧将她搂在胸前,浮出了水面。
他就一直这样紧紧搂着她,一点劲都不松,直到上了岸,才将她放下,使她平躺在地上。
“落儿?落儿?”他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暴露在空气中有多寒冷,只是看着她,轻轻拍打她湿漉漉的脸庞,声声呼唤。
她却始终没有反应,他急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回身冲呆在一边的微云吼道:“快去找大夫!”
微云回过神来,却忽然一把拉住他:“四哥,你不要告诉爹,好不好?”
寒秋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抱着飘落往飘雪苑去了。
一脚踹开堂屋的门,清风闻声抬头,看着浑身湿透了的寒秋抱着同样浑身湿透的飘落,不禁吓傻了。
寒秋急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一套干净衣服来给你主子换上!”
清风回过神来,忙道:“是。”连忙去找衣服了。
寒秋抱着飘落来到床上,随手捞起一床被子就给她擦拭身上头上的水,发现根本没用之后,索性扔了,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她,不发一言。
清风慌慌张张找了衣服出来,拿到床边,但见寒秋还抱着飘落不放,忙道:“四少爷,你快放开小姐,好让我替她换衣服啊!”
闻言,寒秋忙放开飘落,但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死死看着飘落那张毫无一丝生气的脸。
清风刚要脱掉飘落湿透的外衫,突然意识到寒秋还在这里,道:“四少爷还是先出去吧!”
寒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忙退出了房间。
等到清风为她换好了衣服,大夫也很快赶来了,为飘落检查身体。清风这才转向寒秋:“四少爷,您全身也湿透了,还是先回去换一身吧,天气凉,仔细伤了风。”
“不。”寒秋的声音低沉而暗哑,“我要守着她。”
“四少爷!眼见劝他不动,清风急了,只得叫了一个丫头去他的园中取衣物来。
大夫号完了脉,庆幸道:“所幸溺水的时间不是很长,只是她腹中已积了不少水,必须排出来,不然恐有危险。”他转向清风,“烦劳这位姑娘搭把手,使劲按压她的腹部,让她吐出那些水。”
清风按住飘落的腹部,却根本使不上劲。寒秋急了,推开她道:“让我来。”便也顾不得许多,对飘落的腹部使劲按了几下。她皱了两下眉,终于将水吐了出来,神智也略有恢复,口中喃喃的叫道:“娘…娘…”
寒秋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她让她好好躺着。
清风始终担心寒秋一身湿衣恐遭了湿气,所幸不一会儿如初就带人送了衣物过来。寒秋这才换上了干衣物,但还是一直守着飘落。
第十一章 处置1
慕容观止下朝以后,脸色铁青的回到家中。还未进书房,何管家就迎了上来,告诉他飘落落水之事。慕容观止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眼里的愤怒逐渐化为担忧与着急:“她怎么样了?”
“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依旧还未醒。”
慕容观止听完,忙匆匆往飘雪苑赶去。进了屋子,见到寒秋与如初都在,点了点头便直接走到床边观察飘落的神色,却见她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双目依旧紧逼。慕容观止忍不住烦躁起来,转向寒秋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无端端落水呢?”
寒秋面色一紧,低头道:“孩儿不知。”如初不明就里,道:“今早七妹遇见我时都还好好的,后来我跟五妹跟她分开时,也没事啊!”
寒秋心头一紧,还是没有说什么。
慕容观止却眯起了眼睛。正在这时何管家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慕容观止移步走了出去,何管家手中握有一物,慕容观止接过来,眼中变得深不可测起来。过了片刻,他冷冷的的吩咐道:“把她给我绑了,带到闻箫湖边上去!”
屋中的寒秋忽然听到了这句话,冲了出来:“爹,您在说谁?”
慕容观止冷声道:“你真的不知道?”他手一扬,抖落一枚玉佩,“这枚玉,是在落儿落水的地方找到的,上面却有一个‘云’字!”
寒秋忙跪下:“爹,微云她不是有意的!”
慕容观止并不理会,转过身,突然想起了黎如雪去世的时候,也就是刚刚飘落那样一张惨白的脸,双眼紧闭,任旁人怎么唤都唤不起来…
尘封的往事被唤起来,他心中一阵抽痛,差点背过气去。他又想起今早朝堂上发生的事,不禁又是一阵心痛。
今早散朝前,信王宁子宸突然奏请迎娶户部尚书秦明生的千金秦渺渺,举朝皆惊。众人都知道前不久皇帝才将丞相的小女儿赐婚于信王,为嫡王妃。如今,他又奏请迎娶秦渺渺,摆明是要给未进门的正妻一个下马威。
皇帝当时也是吃惊不小,慕容观止更是面无血色。只听宁子宸道:“臣弟有幸见过秦大人的千金几次,早已倾心于她,故而斗胆,请皇兄成全!”
皇帝却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秦大人,你的千金定然是倾国倾城了,否则也不会引得我们的信王牵肠挂肚了!”他又转向慕容观止,“丞相,您有什么意见吗?”
慕容观止紧紧捏着拳头,仍自强笑道:“老臣不敢!小女有幸能与秦大人的千金共同服侍王爷,乃是小女之福。”
皇帝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朕便允了你!回头叫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你的府中的确该有个女主子了!”
宁子宸笑道:“谢皇兄成全!”
而慕容观止早已气结,说不出话来。
又回到落儿的床边,寒秋不停地为微云求情,慕容观止却是铁了心要处置她。正说着,床上的落儿突然咳了两声,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慕容观止心疼的表情和寒秋忧心的面孔。她蓦地反应过来,却忍不住心凉:活着既然那么不易,竟是死也不能么?想罢,又闭上了眼睛。
“落儿,是醒了吗?”耳边传来慕容观止关切的声音,她这才又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只盯着他,却不说话。
慕容观止这才放心,道:“醒了就好,你好好休息。”然后替她掖了掖被子,走了出去。
寒秋心里一凉,忙看着如初。如初会意,又看了飘落一眼,这才跟着慕容观止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去后,清风才走上来抓住飘落的手道:“小姐,你吓死清风了!幸好四少爷在!”
飘落才将目光转向寒秋,触及他微湿的发线,心下不禁一动。又对上他深深的眸子,忍不住双眼一热:“四哥。”
寒秋忙走过去坐于床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冷么?”
飘落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滚下一颗泪珠,将视线转到一边去了。
寒秋见状更是心疼,转头对清风道:“清风,去准备一碗参汤。”清风答应着下去了,寒秋才又转头看着飘落,只见她又闭上了眼睛,又看到她腮旁的泪痕,不禁抬手抚上她的脸,将泪痕擦去,心疼到:“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将你心里的痛说出来呢?”
第十二章 处置2
飘落心里一动。
十多年来,这个哥哥有多心疼她,她并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就是不能,不能敞开心扉。其间原因,她也不懂。或许,是从小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的缘故吧,才不敢轻易对人以心相交。
重又睁开眼睛,已然不见了先前那股脆弱,又是那个平静淡然,心静如水的慕容飘落。
“四哥放心,我没事了。”她淡淡的说完这句,又移开了视线。
寒秋见她又回复了往常的神色,心中不禁黯然。忽又想到微云,忙道:“落儿,你帮帮微云吧,爹不知会如何处置她!我怕爹一时情急,做出不理智的事。”
飘落心中隐隐一痛,却不看他,只道:“四哥怕是多虑了,爹是什么人,如何会不理智?”
“落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只要遇上你的事,四娘的事,爹就会失去理智!”寒秋急了。
飘落微微一怔,想到与娘有关的事,她的心就会一阵阵的疼,仿佛被人捏着,透不过气来。勉强深吸了一口气,她道:“四哥,你回去吧。我不想再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
“这一次,你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飘落轻咬住下嘴唇,别过头,不再说话。
寒秋看了她好半天,终于长叹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住了脚,长身而立。片刻,终于没有回头,跨出了房门。在门外碰到了端着参汤的清风,便对她道:“好好照顾小姐。”
清风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门。
寒秋无力的往园子里走去,满心的失望与无奈。他一直认为,这个妹妹虽然性子冷淡,但心地却是纯良的。而此时,他却不敢相信她居然不肯为微云求情。纵使微云有错,毕竟也是一家人,难道真因为这件事就要将性命丢掉么?性子冷,难道心也是冷的么?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闻箫湖,他抬头一看,远远地就看见微云被绑了双臂,跪在慕容观止面前。
“上次家宴,你已经出口不逊,我就没有教训你!想不到你竟然变本加厉,竟敢将落儿推下湖!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会如此恶毒?”慕容观止厉声喝问。
熟料,此刻的微云却并不畏缩,仿佛已经绝望了一般,昂着头,冷冷笑道:“我怎么会如此恶毒?问得好!你以为你是一个好人吗?你不是!我恶毒,来自你的一脉相承!你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旁边的人全都呆掉了。慕容观止眯起眼睛,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看来我的五女儿对我很不满。你就说说,为什么对我不满?我今天到要看看,这十几年来,我到底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我恨你!我恨你!同样是女儿,我娘是正妻,她娘不过是个侧室,你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她的?所有的宠爱,全部给了她和她娘!你是怎么对我娘的?我娘受了你那么多年的冷遇,别说她,就是我都受够了!”
慕容观止冷笑一声:“这些该由你娘来跟我说吧,轮得到你么?”
“哼,慕容观止,我都为你感到可怜!”听到微云竟然直呼其名,周围的人不禁都倒抽了口气,可是微云却继续道,“平时对谁都一副冷脸,一看到那对母女呢?立刻假惺惺的摆出一副关怀的嘴脸,你不累么…”
“微云——不要再说了,你在胡说什么呀?”大夫人王氏突然赶到,听见微云的话,早已哭得撕心裂肺。她扑到慕容观止脚边,大声哭道:“老爷,云儿还小,她不懂事,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爷,你放过她吧!你放过她吧,老爷…”
慕容观止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多年来在官场摸爬滚打,他早已将“逆我者亡”这几个字深深印在心上。如今微云如此大逆不道,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寒秋忙随着王氏跪下,也求情不止,慕容观止却丝毫不为所动。
微云突然大喊起来:“慕容寒秋,我不用你替我求情!你去护着那个小妖女啊!娘,你不要求他!起来啊!我已经受够了!”
如初见势不妙,忙道:“公公,你不要听五妹的,她只是被吓糊涂了!”
“不要再说了!”慕容观止冷喝一声,然后吩咐旁边的下人:“杖责,五十!”
此言一出,立刻吓呆了所有人。微云也有一瞬间的呆掉,却很快反应过来,咬紧下唇,坦然看着他。
“老爷不要!落儿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微云?微云禁不起五十杖啊!”王氏话刚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快点动手,还在等什么?”慕容观止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