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轩说着就气结,“她这是拍美剧呢?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要不是我脾气好,轮得到她给我递辞呈?早让她滚蛋了!”
“你批了吗?”温冬逸问他。
“没呢,这不赶上周末了。”
“不然你先压着,给她个机会,以观后效。”
李鹤轩脸皮扯着嘴角,“怎么着,你觉着还有反转的余地?”
温冬逸极为感兴趣的说,“很有可能啊!”
旁边慢条斯理吃着饭的杨予康,也沉吟道,“说不定。”
他们能有这样的错觉,明显是受了狗血的影视剧荼毒,现实中哪来的反转。李鹤轩嗤之以鼻,“你们是没看见下面那些人的表情,就像被塞了一嘴的屎!”
汪磊哈哈大笑。
杨予康夹着一块肉,差点放进嘴里,于是怒骂,“你恶不恶心!”
温冬逸冲他扬下巴,“那我们打个赌吧。”
听到「赌」这个字,李鹤轩就来劲了。回想大学时期,他瞧温冬逸就不顺眼,原因是俩人隔三差五的打赌,邪门的是李鹤轩逢赌必输,他输得最惨烈的一次,就是帮温冬逸洗了脚!
“这个项目要黄了就算我赢,你得帮我洗一次脚,不能戴手套!”
杨予康把筷子重重一拍,“又是屎又是洗脚!不吃了!妈的!”
“可我又什么都不缺。” 温冬逸抱着胳膊,欠兮兮的说。
李鹤轩不买账,“你先挑的头!”
温冬逸将目光转向身边的人,她坐那儿已经不动筷,就问她,“你说,我跟他赌什么?”
梁霜影把眼一低,与他错开视线,“我怎么知道……”
他回过头去,指着她说,“我赢了你就让她差遣一次。”
李鹤轩爽快答应,补充,“除了杀人放火,有事儿随时找我。”他不仅嘴上这么说,还给梁霜影留了张名片,上面有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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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冬逸吃饭的时候没沾酒,也没有事先约定要开车送她回家,而梁霜影上车的时候,又直接坐进了副驾,这次,她选择自己扣上安全带。
两人都上车之后,又是一声关门的响动。
温冬逸表情不愉快的瞧着后视镜,“谁叫你上来了?”
“喝大了,载我兜兜风。”不速之客身上携带酸辛的酒气,整个人瘫在后座。
刚开了一段路,就有人扑上了副驾的椅背,几乎同时,她警觉的往车窗一靠,汪磊笑眯眯的说,“相逢即是缘,加个微信呗?”
“加你个头。”温冬逸替她回答道。
汪磊呵呵笑,“也行啊,你说怎么加?”
没料到自己说完这话,就迎来了一脚刹车,摔回后座的瞬间,如同被一个体型似山的相扑选手狠狠撞了下,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哀鸣道,“我要吐了!”
虽然系着安全带,梁霜影还是扶了下仪表台,她侧目,开车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注视着前方的路。
酒店离她家比较远,行车途中,如果不是汪磊偶尔哼哼唧唧,她觉得就算是很小的雪点落在窗上,也许都能听见声音。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车停在小区正门。安全带鱼儿般的从手里溜走,她没有下车,而是转向了温冬逸,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又碍于……
汪磊眼色满分的捂住耳朵,“我听不见听不见……”
梁霜影还犹豫着,却听见他说,“回家吧……”
人对感情有着与生俱来的判别能力,时而愚钝,时而灵敏,就像现在,她知道,不管她要说的是什么,他都拒绝了。
温冬逸这长长一口气松下了来,“回去再说。”
只有他自己听出了无奈,梁霜影的眼睛从这句话里获得的是生机。
望着她走进那一片住宅区,走进一处转角彻底消失之后,温冬逸将车调头,驶离。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汪磊,这次扒上驾驶座的椅背,“对兄弟坦诚一点,那到底是你亲戚的小孩,还是你在这儿养的‘小孩’?昂?”
光凭他俩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他就不信只是远房亲戚这么简单,西门庆还能说他没尝过烧饼啥味道呢。
温冬逸说,“既然你我都是兄弟了,年底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事关钱财问题,汪磊立马改口道,“上司下属这关系必须……就跟你跟那小梁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怎么我听着话里有话?”
“哥,我亲哥,饶了我行吗?寒冬腊月我两袖清风啊,就指着分红吃口饱饭,你要这样,我铺盖一卷睡你家门口去!”
背后嚷嚷的声音,温冬逸听着很烦躁,“把嘴闭上,睡你的觉去。”
汪磊识时务的应了一声,躺回后座,倒头就睡。
下午三点,在回酒店的路上,温冬逸从车里找了包烟出来,趁红灯,他点火,后面的男人打着呼噜,他吐出一口烟雾,空气都变得粗糙起来。他开始想念她的安静与细腻,此时,他们分开不到二十分钟。
梁霜影开门进屋,家里特别安静,因为物业说电力维修,要停电到晚上八点左右,所以梁耀荣一早去了厂里,覃燕则去了小区里的饭馆打麻将,两个人都没回来。
本来她的午饭,要自己解决的。
独自在房间复习到傍晚,猩红的云霞开始褪去,是昏聩的沉暗,透过窗户,压向她的书桌,她习惯性的按下台灯,没有预期的光亮,才记起停电的事儿,找来了一只蜡烛。
烛火有点温热的味道,它向四周发散的光,也只有那么一小圈,但它会随着天色的渐暗,愈亮。
吃饭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今晚就走,没说是几点的飞机。
盯着蜡烛发呆了一会儿,梁霜影拿起手机,又放下。会不会觉得她很烦;会不会觉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其实不值一提;会不会直接挂掉……
她下定决心,再次拿起手机,点开短信,把那个只跟她聊过两句话的号码拨了出去。
接通了。
话语在她的喉咙辗转几番,终于问出口,“月底,你还来这儿吗?”
“怎么了?”他的声音,在静谧而暗暖的房间里听起来,很温柔。
她说,“我……有一个表演赛。”
他沉默。
梁霜影捏着书页的一角,来回揉搓,也许只有几秒,对她来说却很漫长,长到可以让一艘轮船,沉入海底。
“我得自己掏钱买票吗?”他突然这么说着。
她愣了一下,然后情不自禁的笑,被自己发现又使劲克制,仿佛心里多了一只白糖罐,细小的砂糖,颠来倒去。

☆、C09

航班延误,导致了温冬逸必须看完机舱外,从黄昏到夜幕降临的过程,初见时的惊艳,已经变成审美疲劳,尤其那天空,像极了燃烧到最后的火柴,联想到垂垂老去的姿态,叫人心情昏闷的程度,好比喝到一口劣酒。
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压抑的心情瞬间消失了。他没有办法拒绝。
以起飞关机为由挂了电话,温冬逸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折纸,是他下午回酒店收拾行李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她折的,留在了桌上。
不过,他捡起来打量半天,愣没瞧出折的是个什么东西。
杨予康合上笔记本,瞧见了他手里的东西,调侃道,“手艺不错哦。”
他虚心求教,“你说这像什么?”
“兔子啊。”
温冬逸脸一拧巴,“你们家兔子长这样?”
杨予康把电脑包的拉链一拉,转过头来,严肃的说,“首先,我们家不养兔子,其次……”他抽走那只折纸,拔开签字笔笔盖,在上面涂了个圈,还给他,“思维要具象。”
有了杨予康的点睛之笔,它就真的变成了一只兔子,竖着两只耳朵,圆鼓鼓的背。温冬逸情不自禁的、感到有趣的,哇了一声。
这没见过世面的反应,杨予康怀疑他童年是不是光顾着泡妞,和想着怎么从歪门邪道挣零花钱了。
温冬逸不以为然,“上个世纪的事儿我能记得?”
他想想有道理,“您老是该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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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教室不开窗,早晨的豆浆包子味,能□□到傍晚放学。
课桌上的书高得能把视线挡住,抽屉就像课程一样塞得满满当当,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模拟卷传下来,第三组最后一桌的男生,因为家里有事儿请了几天假,回来桌子已经被白花花的试卷淹了。
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惹得全班都笑了。
马上要期末考,周三下午只有两节课,也变成了三节,没有老师占课就自习。
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课业,没有压住大部分的男生上了高中,个头就像八月前的芦苇一样疯长。俞高韵就是个典型,他课桌底下的空间,快要容纳不下他的两条腿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俞高韵很快做完了试卷,周围的同学抓耳挠腮,他悠闲到遥望着窗外出神,身子往后仰着,用后面两根椅子腿撑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害他差点摔倒。
看着他两手划了个船,险些向后倒去,梁霜影跟着心惊了下,幸好没事儿。她把试卷一折,指了道题问他。
他先,“啊?”
然后又,“哦。”
俞高韵用自己的试卷帮她解析,圈圈画画的小笔记,都在他的卷子上。他有家教,学的进度比课堂快,这题超纲了展开复杂,他讲不清楚,干脆把自己的笔记本给她参考。
他的笔记内容很全面,虽然有些字迹比较潦草,她想借回去啃一遍,“那本笔记你今晚要用吗?能不能借我一晚上,明天还你。”
俞高韵愣了下,立刻摆摆手说,“我不用上了你拿去吧。”
梁霜影笑着对他道了声谢谢。
他懵了好一会儿,又说,不用还了。
那天晚上,俞高韵找了一本崭新的本子,把最近补习做的笔记重新抄了一遍。他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偷笑。
“这本我也没用了,你拿回去看吧。”次日课间,他总算寻到个机会,用内心演练了一天的语气,对她说着。
那两本笔记的字迹有多么不一样,并不是梁霜影发现的太晚,而是那个时候,在她心里,也有一个为他熬夜都不会感到疲倦的人。
可以用「后知后觉」这个词总结的事情,大多都可以写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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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赛的当天晚上,临上场前,梁霜影偷偷撩开幕布,台下的观众席黑漆漆一片,只知道是一个个会动的活人,看不清脸孔。
来了吗?没来吗?
老师说着鼓励的话,捏了捏每个人的肩,到了梁霜影这里,格外的用力,就像是一种嘱托。
她答应自己先不要想别的事儿,深呼吸之后,走入聚光灯下。当晚,她们发挥稳定,斩获金奖,金色的礼花从舞台上空落下,洋洋洒洒,如同漫天的雪,她抬头仰望着。
回到后台,老师摘下她发间的东西,将那小小的金色纸片放进她手中,对她说,好好收着,这是你的头彩。
梁霜影攥着那一片薄到毫无实感的纸,有一些沉甸甸的话,突然冒上心头,不知道该对谁说。
亲朋好友还没有被允许进入后台,也不影响欢快的氛围,不仅仅是因为拿了奖,下星期不用再痛苦的练舞,对很多人来说,算是解脱了。
梁霜影独自躲到一边,发了条短信:「你走了吗?」
没过几秒,就收到了回复:「停车场等你。」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她已经转身拽走了挂在一旁的外套,像阵风似的略过其他女孩儿的眼前。她从消防通道往下跑,推开了连通停车场的门,茫然地穿过一辆辆车,准备用上手机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人。
苍白的冷光下,他穿着一身正装,黑灰色的呢外衣,敞着衣扣,露出白衬衫,两手插在裤兜里,早就瞧见了她,却非要等到她自己回过头。
光是看着他,就会让人害羞到发笑的心动。
梁霜影朝他跑了过去,离他一步的距离停下,明明还没缓够气,就急着问他,“我好看吗?”
他表情微愣,细想一下就理解了,她问的是,舞好看吗。
这会儿,她拆了头发,没时间卸妆,跑来的路上擦掉了口红,脸似轻青的玉白,晕染到嘴角的颜色,有点奇怪,他觉得很美。
所以,温冬逸诚实的回答,“好看。”
不管她问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拖到了这个点,佩服我自己……


☆、C10

他以往都认真的言词,让时间像电影画面般的,慢了下去,也就在下一秒,温冬逸打了个喷嚏。
造型凹得不错,帅不过三秒。梁霜影没忍住的笑了出来,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他,被他挡开了。
“自己穿着。”他说。
停车场确实有些阴冷,说不定比室外温度更低。他们躲进车里,开了暖气,哪儿也不去,看见一辆引擎盖塌陷的桑塔纳,都觉得可爱。
梁霜影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她并不热衷于舞蹈艺术,不在乎拿不拿得了奖、考不考得上艺术生。只是接受了父母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擅自替规划她的人生。
但是,今天晚上谢幕的时候,那从天而降的礼花,金色的雪,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不是谁都能过的无忧无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别人安排好的路,也许不是自己想要的,抗拒之前,不妨试着去走一走。不管是按部就班,还是特立独行,风景永远在路上。
温冬逸听后一顿,笑称,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
瞧他这一身就缺条领带的打扮,梁霜影问他,“你今天上班?”
这是她事先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自己的老板,能够自己安排工作日程,发短息告知他时间地点,他也没有提起,就像现在这样,淡淡的给予回应。
“那……”她先是问的比较隐晦,“你跑来这儿,会耽误你工作吗?”
然后,温冬逸似乎听出了些弦外之意,说了一堆连篇累牍的废话,什么社会进步了;时代不同了;网络发达了。最后说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也会被很多媒体的眼睛盯着,偶尔就要出来做做公益。所以呢,明天有个慈善拍卖会,我就提前来了。”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她满意,所以梁霜影直白的问了,“如果只是单纯为了看我……”
“你还会来吗?”
温冬逸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人不必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要知道不该做什么不该说什么,活得就够聪明了。而此刻,他不该再添上一丝一毫的暧昧,却舍不得就这样结束与她之间微妙的关系。
一时词穷,因为他与所有庸俗的男人都一样,既想当个善良的坏人,又要做个风流的君子。
杨予康的名字像及时雨一般,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说着,我接个电话。跟着下了车,一个反手关上门。
那头的杨予康说,“您是升仙了吗?人不见就算了还玩关机?伟达的合同都送来了我找谁签?”
温冬逸恍然扶额,他是真忘了,还想着开完会就没别的事儿了,“你发个加急件,明早我就能收到了。”
“我发什么?你在哪儿啊!”
他重新回到车里,突然展臂越过她身前,从手套箱里拿出一盒巧克力。
梁霜影接过这一大盒的巧克力,看向了他。
温冬逸只说,公司同事去了趟比利时带回来的。没有说,对于送礼这件事儿,他本身是排斥的,因为有一就有二,容易形成不良风气,再者,那些东西,他压根看不上。
全公司都知道他不收礼,不论礼物分量,那同事就是象征性的送一下,巧克力而已,没有料到他看了一眼,就收下了。不光同事惊奇,连温冬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盅了。
小巫女往嘴里放了一颗,神情微小的变化,他看得出,是喜欢的。
或许因为比利时这个高大上的前缀,也或许因为送的人,比街上卖的都好吃。她在心里给了它很高的评价。
温冬逸看了看时间,说,“上回说的寺庙,想去逛逛吗?”
她诧异,“现在?”
他点头,“难道不是晚上去才有意思?”
这话是她说的。
梁霜影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同意了。她先给舞蹈老师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回家了,又给覃燕打了个电话,说舞蹈团要一起吃饭庆祝,晚点就回去。两通电话的过程,好像镇定自若,其实紧张死了。
但是,瞒着所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人,悄悄的去一个地方,有一点点刺激。在华灯不息之间穿行,又有一点点诗意。
路上,他们聊到关于称呼的问题,梁霜影思量着,“温……叔叔?”
“哥哥。”他纠正。
她开心的笑,“温冬逸!”
没大没小的,他放任道,“就这么叫吧。”
温冬逸自己又开始计较说,“我们算是平辈,你怎么比我小一轮?”
她解释,梁耀荣和覃燕是在朋友撮合下结的婚,两人脾气还算合得来,然而,有个最大的问题,他们结婚八年了,还生不出个孩子来。渐渐地,覃燕发现他的应酬越来越多,每天早出晚归,她开始担心,如果还没有个一儿半女……
于是,覃燕去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医生说她内分泌失调,不易怀孕。她安慰自己只是不易,而不是不能。得知消息的亲戚朋友齐上阵,找来了很多偏方,她挨个试过去,能吃的都吃了,不能吃的也生咽了,跟不要命似的。
终于,大中午的,她趴在马桶上呕吐不止,起初一边难受着,一边想着总算有希望了。察觉到这症状不是怀孕的时候,她已经吐得整个人像脱了水的蔬菜,送进医院才知道,原来是弄出了胃肠炎。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彻底放弃,心如死灰的时候,居然怀上了。
“我妈还说,要是当初喝了童子尿,我就是个男孩了。”
温冬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你猜猜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她心情似乎很好,话也多了起来。
他想,“霜影……”
她稍愣一下,他的声音过分好听,今天受凉了,还有一点慵懒的鼻音。
等不及他猜到,她就先揭晓了答案。她说,她出生的那天特别冷,可能是那年最冷的一天,清晨医院外头的树上结了霜,树影落在了窗台上,那些晶莹剔透的光斑,犹如白昼里的星辰。
刚说完,她又问起了,你呢?
温冬逸耸肩,他没追溯过自己名字从何而来,可能就是顺口。
白天里淡墨似的山影已然融进了夜色,远眺四季无异,近在山脚,才窥得真容——大部分的树木枯脆,被揭去了盎然的绿意,留下了山皮,是不如春光之景动人,但是萧索的寒天,自有它的苍劲。
夜里有点凉,来爬山的人仍然多,饭后散步的老年人就占了大部分。
石砌的台阶极不平坦,垮垮的电线蜿蜒上山,悬着一盏盏的灯,随便一阵风都能将它们晃掉的模样,却牢牢悬了数个春秋冬夏。
梁霜影踩上石阶的瞬间,仿佛刚从一晚上的热身和舞台上的卖力走出来,感觉到脚软,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自己都难受。
“你扶着我吧。”她对温冬逸说。
他犹豫了片刻,只说,“慢点走,不会摔的。”
没曾想,梁霜影不听他的,连着往上跑了几步,小腿一酸,差点软下去,就落入一个有力的臂弯,她回头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说,“摔了。”
温冬逸一愣,将她扶着站稳,收回了胳膊,却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是冰凉的,明明比他穿得厚实多了。他牵着人往上走,心里念叨,年纪小小,挺会撩拨人,“跟谁学的……”
梁霜影低着头,胳膊挨着他的,光顾着看他们交握的手,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疑惑的抬头。
他瞥了她一眼,说,“好好学习,不要跟那些毛头小子跑去搞对象。”
她又低眸,不悦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学习,我成绩挺好的。”
温冬逸无奈的轻叹,我现在知道了。
两人无话的走了几分钟,梁霜影捏了捏他的手,然后,他回握了一下。她轻轻的笑。上山的路这么长,这么陡,不想走完。
突然间的,她就想叫叫他,温冬逸。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以为她有事儿要说。
等了会儿,没有下文,温冬逸奇怪的看向她。她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信佛吗?”
“不信。”
他从来不觉得求神拜佛能解决什么问题,剃头诵经能有什么体悟,人走到最绝望的时候,自然就参透人生了。
他又说,“不过我家里老头信,说是人老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信仰。”
还没到庙堂,已经闻见浓浓的香火味,别说到了的时候,烟雾缭绕,人头耸动,灯火通明,好不热闹的景象。
梁霜影先松开了他,顿时感觉整只手都是温热的。
温冬逸瞧她没问那个坐在香火摊后面的僧人,就直接掏了一张二十块钱出来,买了一小把的香,才知道是「自助式购物」,生意人的本能让他先想到,这种营销方式不错。
小姑娘丢下他,已经去了香坛前。他想了想,摸出钱包,里头现金不多,只留了两张百元钞,其他的,买了把香。
梁霜影正要借着烛火点香,发现他来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