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总感觉对方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这么说。吉敷竹史已经彻底崩渍了。
“通子,你……”吉敷竹史感觉自己的声音,明显消沉了很多,好不容易张口了,却又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因为此时心里已经一团糟糕了。
”你可真是……让我难过啊……”
“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加纳通子的言语里,依然透出让吉敷竹史愈发感到难过的轻快。
“你为什么不喜欢和我说话呢?”
“哦?怎么这么说?”通子的语气,始终充满让人无法理解的轻快感觉。
“我们之间的隔阂和误会,在正月见面时,不是已经化解了吗?难道不是吗?”吉敷竹史在痛苦的深渊中,拼命挣扎,用尽最后的气力问道,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通子应道。从声音里听得出来,她已经开始动摇了,“我只想说些开心的事情。”最后她说道。
“我也是啊!”
“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你不能来东京,也不让我过去看你,这是开心的事情吗?……本来就是你说过想来东京的,不是吗?”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吉敷竹史愤然问道,通子顿时沉默了。
吉敷竹史又说道:“我想请你给我解释清楚。”
片刻之后,加纳通子忽然说:“我不能过去。”
吉敷竹史吃了一惊,一时无语。
“你这个女人……真是搞不懂你。”吉敷竹史叹了一口气说。
“对不起……不过,请你相信,我没有变。”
“你变了。”
“不,我真的没有变!……请你相信我!”通子一脸哀求般地说道。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在那次会面以后,有了很大的进展,可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啊……”
“对不起,竹史先生,我忽然有些不舒服……”
“我也是!……”吉敷竹史赌气似地说。
“不好意思,我挂了。”电话挂断了,吉敷竹史久久地呆立在那里。
之后,加纳通子虽然打来过一次电话,但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再后来就一直是忙音了,
吉敷竹史苦思冥想,却始终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结婚时就这样,没想到十年之后,她还一点也没变。
平成二年时,吉敷竹史曾帮助加纳通子,解决了一桩困扰她很久的陈年旧案。当时吉敷竹史以为,这样一来,通子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就连她对结婚的恐惧感也会消除,春天两人通电话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切到了最后,竟成了吉敷竹史的一相情愿。事态一点也没有好转,通子依旧还是老样子。
想来想去,吉敷竹史终于开始怀疑,通子对自己冷淡的态度,是不是因为她认识了别的男人。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更合理的原因了,
进人十月之后,加纳通子已经有两周没给自己打电话了,于是为了探明真相,吉敷竹史趁着假期,跑来了天桥立,
沿着国道走了一段之后,吉敷竹史拐进了小胡同,胡同里有很多土产店。还有一些以观光客为对象的食品店,到处弥播着烤鱿鱼和烤魔芋的香味,招揽客人的女子站在路边,向过往的路人,展示出亲切的微笑。
已经有十个月,没有来到这里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满眼的白雪,商店、马路,全都被积雪掩埋了,现在没了雪,感觉还真不习惯,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一样。雪,能改变人对一个城市的印象。
吉敷竹史一路沉默着,尽管走得并不快,但完全没有流连,只是埋着头,笔直地往前走,显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此时内心的紧张了,在东京时,他曾无数次想象,来到天桥立,軔通子的店铺走去的情景。而现在,一切就在眼前。
不久就能看见通子的店铺了吧。她会以怎样的表情,来迎接自己呢?吉敷竹史毎次想象时,总得不到答案,旋转桥就在不远处,通子的店铺就在桥的右前方,附近的灯光提醒吉敷竹史,幻想结束了。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已到黄昏时分,路边的小店相继亮起了灯光,准备迎接夜幕的降临。
通子到底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吉敷竹史此次的旅行,就是要给这些问题,寻找到一个答案来。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来到连接着旋转桥的小路。马上就要到通子的小店了。
在转角处,吉敷竹史停住了,对面,淹没在暗夜中的旋转桥隐约可见,再前面是被黑暗笼罩的树丛,附近排列着灯光炫目的土产店和小棚子。
上次和通子在此再会的时候,天气十分寒冷,小店都紧闭着玻璃窗,客人们窝在里面,而现在,玻璃窗全都敝开着,摆满了特产的柜台,吸引着过往的行人,店员们在店铺前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吉敷竹史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太引人注目,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加纳通子的小店在哪里呢?吉敷竹史努力在街上搜寻着。在幻想中,通子的店铺总是灯火辉煌,映照着过往顾客的脸,然而现实总是和想象相反:只有通子的店铺没有亮灯,事实上,干脆连大门都关上了。
吉敷竹史倍感意外,呆呆地站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这样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握紧了提着皮包的右手,快步走过街道,然后横穿小巷,来到通子的店铺前,他都能感觉到,背后其他女店主逼人的视线。
吉敷竹史站在店铺前,面对着一廊紧闭的灰色大门。门上没有任何广吿文宇或是涂鸦。安装在门边的邮箱里,塞满了邮件和宣传单之类的纸张,从上面的日期可以推断,通子的店铺,已经有好几天没营业了。
吉敷竹史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觉众人异样的眼光,灼烧着他的脊背,内心在离开与驻留之间,挣扎了好一阵子。
他试图寻找一些线索,终于发现在大门的角落里,贴着一张白纸,凑近一看,上面写着“本店暂时休业,有事请拨打以下电话联系”的宇样,接着,便是一长串电话号码,以及类似房间号的数宇“四〇一”,吉敷竹史赶忙掏出笔记本,把这些信息记下来,然后离开了。
吉敷竹史慢慢地走过旋转桥,将好事女人们的视线抛在身后,内海早已沉浸在夜色中了,水面平静,没有行驶的船只,只有几艘小舟停靠在岸边。
吉敷竹史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着,脑海中浮现出去年冬天,在这里散步的情景。那时漫天飘着大雪,通子穿着搭配和服用的外套,脖子上围着的动物绒围巾,在寒风里上下舞动着。
加纳通子领着吉敷竹史,在这附近漫步,给他介绍了周围很多有名的景点,据说这里到了夏天,会成为海水浴场,岸边不知为何,还有几门大英帝国的铜炮,全长仅约三公里的天桥立,到处栽种着松树、椿树、山樱。野玫瑰和木棉树。
吉敷竹史不禁将头转向右边:唉,通子此刻会不会也在这里呢?
一切只是吉敷竹史瞬间的错觉而已,自己的身边,只有寒冷的空气,他不想一个人继续走下去了,于站决定从这里折返。虽然并没有特别留意,但吉敷竹史觉得,自己往回走的步伐变快了。
走过旋转桥,再次经过通子那间大门紧锁的小店时,站在通道。看起来像是店主的女人,又投来灼人的目光,走过她身边吋,立刻传来“欢迎光临,请进”的招呼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吉敷竹史走进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放下手提包,取下听简,然后掏出笔记本。
这串从贴在大门的纸上,抄下来的号码很长,前面的区号,似乎不是本地的。这究竟是哪里的号码呢?
吉敷竹史插入电话卡,开始拨号,这通电话究竟会打到哪里呢?他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电话亭就在国道边上,时不时就有大卡车的柴油机引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
一声、两声……吉敷竹史下意识地数着铃声,心里第一次冒出不样的预感。如果这是通子未婚夫家里的电话,那可怎么办?吉敷竹史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还很大。一个女人要在这样的小城市里生存下去,必定非常艰难。加纳通子既漂亮又贤淑,来提亲的人肯定很多,反倒是打算一个人撑下去的想法,比较不合理。要是她现在,正好在相亲怎么办?而且,进行得还很顺利,对方已经决定,要带通子去拜见家人,并想把她永远留在家里了,那这通电话,岂不是会让通子很困扰?
已经离婚十年了,还不知廉耻地给前妻的新家庭打电话,这完全就是黑社会的行为嘛!
挂掉吗?吉敷竹史将听筒捶在手上,犹豫不定。
“您好。”听简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啊,你好!”吉敷竹史一阵慌乱,这不是通子的声音吧,吉敷竹史心想。
紧接着,对方的话更让他吃惊:“你好,这里是宮津综合医院。”
03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小船中,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身边竟然不见了父亲的踪影。我努力想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噩梦,醒来就好了,可浑身的酸痛和父亲的消失,却无情地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
孩提时代的天真,使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上天或者神灵的庇佑,才得以幸存下来了。紧张的神经,已经稍稍松弛了下来,却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呆坐在船上,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幸运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并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感到害怕,因为我完全弄不清楚,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在经历了那样恐怖的灾难后,竟没有丧失神志,身体也没有大碍,不能不说是得到了天上抻灵的保佑。好在情绪已经放松了下来,否则,像这样长时间被困在黑暗的洞穴中,又失去了船桨,很可能会因为受不了内心的恐惧而晕厥过去,甚至跳水自尽。
天终于亮了,我被附近的居民发现得救了。大家听到我们失踪的消息后,都非常担心,聚集在我家里。那天,人们在洞穴里面,发现了父亲的尸体,据说是因为头撞到了岩石,神志不清地掉进了水里淹死的。
母亲和善良的邻居们,不断地询问我,想要了解事情的始末,可我却一言不发。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因为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我患上了暂时性失忆症,我执意相信:那只不过是夏夜里,一个无比真实且恐怖的噩梦而已,但父亲冰冷的尸体,却将这幻想彻底打碎了。
我们母女三人,从此失去了生活的支柱,不得不离开这片土地。父亲生前并没有买人身保险,母亲和周围的邻居,对保险也都不了解,结果,她只能独自承担起抚养我和妹妹的重任。附近没有单位愿意雇佣母亲,最后,她只能带着我和妹妹离开这里,到城市谋生。其实在我看来,离开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倔犟好强的母亲,不愿意接受邻居的施舍与同情。
在这之后,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奔波于日本各地,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天是过得舒心的,后来,母亲开始当起了陪酒小姐。或许,从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尽管如此,母亲还是用了足足两年时间,在经历了无数次转职和搬家之后,才开始适应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
如今,我已经年满三十,尽管经历了很多事,但要说起少女时代的回忆,还是在飞鸟的那段日子,让我感到最开心,那里既有无聊的事情,也有愉快的回忆,甚至还有恐怖的经历。我始终深爱着那片土地,就算发生了不开心的事情,那里仍然是让我感到幸福的地方。那片土地孕育了如今的我,是我人生的起点。
不仅是我,那里也是我们母女三人共同的起点,而且,还是一位明星——不,现在或许还只是一个普通艺人——的家乡,她叫西田优子。
说起西田优子,我想,在当今的日本,恐怕无人不知吧,即使没听过她的名字,也肯定在广告或者电视剧里面见过她,她虽然称不上日本第一红人,但确实非常有名,而这个西田优子,竟然就是我妹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关于她,我还想多说几句。这个孩子性格内向,为人老实,以前我完全想不到,她会成为活跃在电影电视界的艺人,我们俩年纪相差比较大,我觉得她超于常人地内向,完全是一个腼腆的小女孩儿。
这一点,可能来自于父亲的遗传吧。父亲也是个沉默的人,性格腼腆。如果朋友聚在一起,举办稍微热闹点儿的活动,他很快就会走到角落里,一个人待着。我既没见过父亲在宴会上,发表过什么祝酒词,也没见过他在聚会上唱歌;即便参加了宴会,他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端坐在一角,面红耳赤地和着别人的歌曲拍手。
我小的时候,常常自以为是地觉得,相比妹妹,更有可能出名的应该是我。我总是向身边的男人炫耀着,说自己的脚很漂亮,还参加过环球小姐的比赛,我虽不认为自己是个美女,但在我眼里,妹妹虽然经常露出一副可爱的表情,但长相过于朴实,缺少魅力,更像是个假小子。过去我带她上街去,别人就经常误以为她是个男孩子。我喜欢在众人面前唱歌,竟选班干部时也很积极。性格属于倔犟不服输的类型,很像母亲。
西田优子的本名叫做梅子,教她唱歌的人正是我。还是在大津的时候,我常带她到水边的空地去,教她唱一些当时的流行歌曲。她虽然不讨厌唱歌,可要我说,她简直就是个音痴。所以,尽管如今日本的大小唱片店里,都摆满了她的唱片,但其实这背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现在她最突出的能力,是会说英语,我和我们的父母都不会,她开始展露出了这种才能,是在我们离开飞鸟之后,所以,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教过她英语,我中学一毕业,就开始找工作了,没有时间再关心妹妹的学业。
在京都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梅子的英语成绩,就是全校第一,在她靠着奖学金、远赴美国留学后,英语就更厉害了,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她。她留学回来后,忽然间变得有名起来,要见她一面就更难了,我们简直就像陌生人一样。
梅子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一个艺人只要会讲英语,就能上电视,拍电影的时代;她只靠着会讲英语这一手,就达到了今天的高度。
托她的福,我和母亲现在过得很好,母亲终于不再作陪酒小姐了,我也能读读诸如文学、日本史、神话传说等,一些自己喜欢的书了,还获得了在大学做旁听生的资格。这本书也是在妹妹的资助下,才得以出版的,这一切全都靠了梅子。老实说,有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这真的是梅子吗?真的是我那个呆头呆脑。腼腆寡言,运动会和学艺会上总是哭着跑到现众席,向我求救的妹妹梅子吗?
我们分开了十年,对我来说,她就像我的女儿。母亲为了生计,整日劳碌奔波,所以,日常生活基本上是我来负责。放了学就买菜、做饭、洗衣服,从头到脚照顾着梅子的一切,不过分地说,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的。
中学时,我根本没时间,享受其他人都经历过的初恋,我每日搡劳,十分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段日子,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大概是每天都很忙,已经麻木了吧。这种生活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早晚都要适应的。
现在,我已经年逾三十岁了,只要一回想起过去,最先想到的,还是那段在飞鸟的日子,对我来说,那片土地,是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亲身感受到自然和绿色吧,
就连关于我与梅子的记忆,也是两人一起,在那片土地上游玩的日子,离开飞鸟之后,我便开始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在飞鸟,唯一使我感到厌恶的记忆,便是那个里夜,那个夺去了我亲生父亲的夜晚。
04
吉敷竹史一瞬间无语了,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好,是医院吗?”吉敷竹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对方确认道。
“对,这里是宫津综合医院。”对方答道。
“怎么回事儿?”吉敷竹史糊涂了,对了,那个“四〇一”,原来是病房号!
“啊,请您帮我转接到四〇一号病房,可以吗?”吉敷竹史说道。
“请问您想找哪一位病人呢?”接线员干净利落地问道。
“加纳通子……小姐。”
他差点直呼出“加纳通子”的名字,意识到对方是医院,吉敷竹史的措词,不禁庄重起来。
“好的,请稍等。”
接着,听简里传来八音盒熟悉的旋律,虽然记不清楚乐曲名,却引起了吉敷竹史的思考,
通子怎么会在医院?难道是受伤了?抑或是生病了?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你好。”电话里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但很熟悉,是通子,看来,她还不知道是吉敷竹史打过去的电话,因为刚才的接线员,并没有询问吉敷竹史的姓名和身份。
“通子。”吉敷竹史用沉稳明快的声音说道。
“你是谁?是竹史先生吗?”通子显得有些惊讶,音量变高了,但依然有些嘶哑。
“你在休息吗?”
“嗯,稍微睡了一下……怎么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究竟怎么啦,为什么你会在医院里?”
“嗯……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可你住院了啊!”
“嗯……不过……”
“受伤了吗?‘
“不,不是的,只是有点儿不舒服,不用担心……”通子的声音很柔,听上去没有一点儿精神。
“你住的是内科病房吗?”
“啊?……嗯……刚才接线员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我还以为你遇上了交通事故了呢。”
“没有啦,不用担心。不过,竹史先生……”
“是哪里不舒服吗?”
“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只是有点儿不舒服而已。”
“只是有点儿不舒服的话,需要住院吗?……一定病得很重吧!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但你还是告诉我实情吧,这样我反而……”
“我没有隐瞒你什么啊,真的只是有点儿不舒服而已,浑身没有力气。”
“你得了什么病?”
“都说了不是生病啦!……我和这里的内科医生认识,他让我到这里休息一阵子。”
“居然到了要在医院休息的地步啦?究竟出什么事了?没晕倒吧?”
“竹史先生,没有得啦,我只是来这里做检査的,然后,医生说我有点儿过劳,血压偏低,所以最近才会经常头晕。”
“头晕吗?”
“嗯,不过,是以前就有的老毛病罢了。”
“经常头晕却没有个病因吗?……想吐吗?”
“有点儿……不过没关系的。”
“我可以过去吗?我想直接问问医生。”
“不行!……”加纳通子突然像受到惊吓一般大叫道。
吉敷竹史有些愤怒,接着又感到有点儿扫兴,
“请不要来。”通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声音,转而小声地哀求道,“对不起,竹史先生,不过请不要担心,我没有什么事,你不该操心这些事情,真的没什么。”
“要是真的没什么,怎么会住院呢?为什么总是这样把我推开?或许医生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说呢?”
吉敷竹史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当,医生怎么会把病人的信息,透露给他这个已经和加纳通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呢?可是,通子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
“竹史先生,对不起,这里是四人病房,电话打得太久,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的,你过来也不太合适。”
“难道没有人来探望其他三个病人吗?”
“嗯?啊……这里是全监护病房。”通子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明显是在寻找借口。要真是全监护病房,早就应该告诉吉敷竹史了。
“你真的不擅长撒谎啊。刚睡醒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打来的电话,恐怕一下子就蒙了吧,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
“真的没事,竹史先生,请相信我。”加纳通子低声哀求道,可是,吉敷竹史无法相信她说的话,
“竹史先生,莫非你现在就在附近?……是吗?”
“我要是不来,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我现在在天桥立的车站前。”
“为什么来这里?”加纳通子的语气里,突然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吉敷竹史甚至感觉出了些许愤怒。
“什么为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吗。你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你不是很忙吗……”
“忙的话,就不能来天桥立吗?……你总是这样,不管我怎么努力,你就是不肯原谅我,都过去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