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飙了半晌,意犹已尽,一脚刹车,火花四溅。
黎糯此时的面部表情,犹如活见鬼,张嘴瞪眼,惊恐得已无法出声。
她不是个胆大的人,极限只是旋转木马,一切高速类游艺项目与她绝缘。今晚这个便宜蹭的哟,差点把她的小命给送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心跳,她连滚带爬地摔出车门,手脚并用地摸到一颗树边,“哇”的一声,将方才入肚的寿诞蛋糕翻江倒海地呕了出来。
呕完,虚脱无力,席地而坐。
靠在树干上,大脑放空,直直望向远方的天空。
她从来不知道,上海的天空也能看到如此清晰的星星。
细碎的秋风抚触树干,拂下窸窸窣窣一地的树叶,近处的缤纷而落同远处的点点星辰遥相呼应,相称美好。
偶有一片降到她的脸上,凉凉的,仿佛还湿湿的,却意外惬意。
可是,这周围是不是空旷了些?
意识回归,黎糯跳了起来。
这男人究竟把她带到了哪里?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副驾驶,只见他双臂环抱胸前,仰面闭目养神,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一下点燃火苗,简直想捂住他的鼻孔嘴巴,生生憋死这个煞神。
可惜她不敢…
正想问他身在何方,不料他先开了口。
“Pseudomonas aeruginosa。”嘴巴一张一合,眼睛仍然闭着。
“嗯?”懵了。
“什么意思?”
“啊?”彻底懵了,“额,我想想…”
他顿时坐直身板,伸手欲发动引擎。
黎糯惊叫:“等一下!”
“我想起来了!绿脓杆菌!”
以前看过的文章说,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尤其是千钧一发之际更能爆发超出想象的能量。果然,她真就小宇宙爆发了。
跑车终平速将她送至小区门口,她狗腿地道过谢,忙往外滚。
在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男人总结陈词般说道:“所以说,运动可以刺激脑细胞生长。”

上卷--3

生长你妹啊!
跑车绝尘而去,留下稍显狼狈的黎糯缩在路灯投射范围内。她愤愤然对着路灯就是一脚,然后痛得原地单脚跳…
运动可以刺激脑细胞生长,她也知道,可是彼运动非此运动好吗?
医学院的考试周总是降临得特别早,而这学期考的第一门课就是医学英语。
语言类的课程从来没有重点,也没有范围。医英教研室主任在最后一节课上首次小露了把脸,给了题型和分值后扬长而去。
同学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动员周身在应试教育下茁壮成长的压题细胞,各显神通,博采众长。
压题的重中之重在于最后两道大题:英语病案书写及英语手术流程。
区区两题占卷面分百分之五十,只要大题写的八|九不离十,前面的选择题随便蒙蒙,便及格在望,正可谓得大题者得天下。
同学们打听出来,本次试卷出题者煞神老师的身份是C大一附院普外三科即胃肠外科的医生,临床主攻方向为结直肠肿瘤。
时间紧迫必须有的放矢。
高人遂一夜间将从上到下常见消化道肿瘤的病案及术程模板整理出炉,从贲门癌到肛管癌,无一漏网。
可惜光肠道肿瘤这块内容就多到崩溃,黎糯和路心和孜孜不倦苦背大半个月,终于记了个大概。
她感慨:“我们简直像出口公司的,天天在和人体的出口搞不清楚。”
路心和闻言而笑,转而又有些担心:“煞神万一不出消化道肿瘤怎么办?”
黎糯想了想,放下资料,摇头:“正常来说,临床上的老师总归会挑自己最熟悉的方面出题咯。”
路心和仍旧忧心忡忡。
黎糯一句话便灭了她的担忧;“再说,你还有时间和精力看其他病么?”
医英考试那天,太阳那个明媚,似乎昭示着好兆头。
考卷一发下来,晴转暴雨。她被雷劈中了,确切说,全班都被雷劈中了。
英语病案大题,考的是结膜炎…
结膜炎…
膜炎…
炎…
谁能告诉她结膜炎怎么说!?
算了,放弃这25分。
黎糯豪迈地掀过一页,运气备战最后一道大题。
为了最后一题,她可是把各种肠癌各种分型各种手术各种术程都背了一圈,可谓胸有成竹!
阿勒?Carcinoma of lip?这病名倒是挺浅显易懂——唇癌。
唇癌!?
偌大一个考场,接二连三有人泪崩。
如果此时此刻,有人问他们:这世上最惨痛的教训是什么?莫过于压题压的出口,出题出的进口…
交完了几近空白的试卷,她第一时间冲回寝室,开机上网。
打开他们C大一附院官方网站,轻轻松松地从专家列表里挑出煞神的大名,内里清清楚楚写有煞神的简历:
岳芪洋,男,30岁,汉族,上海人。曾先后就读于达特茅斯学院泰勒工程学院计算机科学专业、卡尔斯鲁厄大学计算机信息专业、哈佛大学医学院,获MD及计算机专业Ph.D。毕业后于安德森癌症中心完成住院医师培训及外科医师专科培训,期间通过US|MLE考试,在国外多家专业期刊(IF>10,前100名)发表论文多篇,并被美国医学杂志评选为“全美外科新星”第一名。归国后任我院普外三科(胃肠外科)副主任医师,C大癌症诊疗中心胃肠组副组长。专长:结直肠肿瘤的早期诊断和治疗,结直肠肿瘤转移的诊断、外科手术和综合治疗,结直肠肿瘤的腹腔镜和达芬奇机器人微创手术。
越过一行行华丽的简介,直奔重点——结直肠肿瘤。
舒笑和满可盈与她们同天考药学拉丁,出题老师不同,结果大不相同。
两人观摩完煞神的简历,唏嘘一阵,拍上黎糯的肩头:“你们尽力了,怪只怪老师太灭绝。”
这时路心和脸孔发绿地从她身边飘过,扫了眼屏幕,默默走至书桌前,突然就操起医英书就往地上摔:“我还以为他是搞耳鼻喉的呢,你没觉得他特钟情于嘴啊眼啊口啊鼻的,要不就血液病,坑死人了简直!”
能让平日里的堂堂淑女大小姐发飙…煞神的可怕值无上限。
黎糯认命地拍合电脑,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椅子上,鬼哭狼嚎:“又要重修了!”
据前辈们说,有一年,病理教研室主任的老婆跟别人跑了,导致他心情格外郁闷,后果格外严重。
怎么个严重法呢?那年的病理期末考试成为了未与C大合并前的医学院建校以来均分最低的一次,传言泱泱几百人中合格的不出一只手…
由于成绩过于难看,底下学生哭的哭、闹的闹、上吊的上吊,上访的上访,校方有些为难,最终以各加三十分的处理办法解决了这出闹剧。
自打见着了从医英教研室打探情报出来的课代表的脸色,黎糯就在想,完了,他们这次恐怕是要创整个C大的历史新低了。
考试周结束后,寒假开始。
放假第一周,各科期末成绩陆陆续续录入了课程系统,同时也掀起了班级群里“比比谁的医英分数更低”活动的高|潮…
她们班除了学霸颤巍巍拿了个61,就再没有人及格,且分数惨不忍睹到把这群天之骄子虐得遍体鳞伤。
医英教研室已经做好了镇压学生运动的准备,不想这次却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
他们也不想想,“煞神”这个名号是谁都能hold住的么——煞者,惨绝人寰;神者,惨绝人寰还无人敢动弹。你想抗议?好啊!老师一抬眼一张口就冻死你!
学校又看不下去了,为了能将半数学生拉上及格线,都拖来了C大数院的老师来帮忙。最终,在小年夜那天,刷新了成绩。众人纷纷推测新成绩由何演变而来,后医英教研室主任掩面揭开谜底:卷面成绩开根号乘以十…
黎糯可不管根号还是平方的,乐颠颠地瞅着自己的分数自36攀升至60,激动难耐,叉腰大笑了三声。
正想问问路心和人品咋样,妈妈推门直入。
“快换衣服,去岳老家。”
她一愣,“不是前天刚去过吗?”
黎妈妈没有搭理她,递来一个白眼,兀自回客厅打理大包小包的礼品。
犹如灼烫的铁猝然被扔进冰水,黎糯的心情突地急转而下。
她并不喜欢三天两头往岳家跑。
虽然她明白,为什么要三天两头往岳家跑。
“你不明白吗?”妈妈明明背对着她,却似乎已将她的表情一眼收尽。
黎糯没吱声。
妈妈转过身来,“你还不明白吗?”
“你必须嫁入岳家。你必须嫁给岳芪洋。”
黎妈妈的字典里,没有“可以”,只有“必须”。
小的时候,妈妈说:“你只有妈妈,所以你必须听妈妈的话。”
进了小学,妈妈说:“黄芪哥哥考进了C大初中,所以你必须也考进C大初中。”
进了C大初中,妈妈说:“黄芪哥哥学了医,所以你必须也学医。”
进了C大医学院,妈妈说:“你必须嫁入岳家,你必须嫁给岳芪洋。”
她跟在妈妈洋红色的风韵犹存的身影后头,纵然心中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只能一味强压无可奈何。
一如既往。
究其原因,约莫还是归咎于最初的那句:她只有妈妈,所以她必须听妈妈的话。
她们步行至离家最近的地铁站乘地铁。
此时适逢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下班高峰,车厢内挤满了踏上匆匆回家路的上班族,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神情。还有不少拖着行李、背着行囊的异乡人,夹杂着焦急和思念,渴望尽快投身于春运大军。
黎糯不断被人群推搡,最后紧紧倚靠在门边的透明挡板上。随着每一次车厢门的开合,脚边的一堆礼品盒就会被不断地踢来碰去。
幸好幸好,下一站就到了。
身后的车厢忽然一阵骚动,周围的乘客皆向她身后的方向望去。
她顺势回看,只见她妈妈越过数名乘客,踢倒了一位乘客的行李箱,又踩了另一位乘客一脚,然后稳稳地在前一秒方空出来的座椅上坐下。
这一系列的“翻山越岭”,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群的不满,或轻或重的埋怨四起。而黎妈妈仍然笃定地坐在那里,略施粉黛的侧脸毫无表情,仿佛乘客斥责的是别人,与她全然无关。黎糯看见,妈妈忽的一笑,轻蔑至极,骄傲至极。
然而随着妈妈甜甜软软的一声“女儿,来坐”和文文雅雅的一招手,视线又齐齐射向了她,场面堪称壮观。
黎糯脑门上立马冒出三滴汗,慌忙摆手,急切回头,直视前方,视死如归…
下一站停靠闹市中心,多线换乘,乘客纷纷起身准备下车,方才不好听的声音也随即结束。直至黎妈妈起身向她这边走来,一怔,她才想起她们也到站了。
下意识的,黎糯急急提起东西随人流率先下了车,没有等后面的妈妈。
像有人追赶般的一口气冲上楼梯,从地下探到地上,她才停下喘气歇息。马路上的气温较地下低了不少,她猛地大出一口气,凭空生出一团白雾,接着飘散无形。
脚步一停,方才黎妈妈的笑脸瞬间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熟悉的,又令人害怕的,目的达成后胜利者的笑。

上卷--4

步入岳家花园大门,黎糯下意识地眼睛往车库方向瞟。
那一大坨“废物”尚健在。
条件反射般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保姆引她们进屋,只见空落落的客厅,岳老独自一人坐于中央的米白色真皮沙发上听电话,眉头紧蹙。
见到她们到访,笑着点头示意,又瞥见了那些大包小包的礼品,惊讶了片刻。而右手中的电话迟迟未挂断。
确切说,岳老真的是在“听”电话。因为直到黎家母女坐定,仍能依稀听到从听筒中传来的“嘟”声——无人接听。
突然电话被人接起,是个女声。
“您,您好!岳,岳主任在做手术不方便接电话,那个,有,有什么事需要转达吗?”那头的声音闷闷的,透着紧张,又有些激动,竟然口吃了起来。
“请问你是?”岳老问。
接电话的是16号手术室的巡回护士。
方才安静的手术室里,主刀的手机震个不停。岳芪洋停下动作,手仍握着电刀,脚未离开脚踏,回头瞥了一眼巡回护士,又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含义已十分明确:无论何人,替我搞定。
小护士看到来电人姓名:爷爷。
是岳老。
是岳老!?一刹那,巡回护士真是庆幸自己的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了,正好掩盖了圆到不能再圆的嘴巴。
深吸一大口气壮胆后才接了起来,“啊,您好,我是巡回护士。那个…久仰您大名!接这个电话真是我的荣幸!”小粉丝模式全开。
“不客气不客气,”岳老耐心的听完了她的膜拜,问:“请问他还要多久?”
“现在这个在关腹了,但是接下来还有3台,连台都得开到明晨…”女声的气息一下子微弱下来。
今晨八点,麻醉科大交班。各位主任和科里所有麻醉师、麻醉护士、手术室护士在会议室里围了三圈。
大主任翻完手术安排,清嗓子正色道:“今天小年夜,长假前最后一个手术日。所以…”点了点手术安排最上端的总台数,声音软了半截:“你们懂的…”
他们当然懂,一年中最苦逼的日子之一即将开始。
“对了,今天小年夜呢,”岳老全没了刚才的焦急,歉歉笑道:“离开临床久了,都忘了今天的特殊性。没事没事,叫他好好开,我不打扰了。”便收了线。
“真对不住,如此重要的日子我那死小子却缺席…”岳老讪讪赔笑。
黎妈妈见岳老竟然赔笑,迅速起身坐到岳老身边致以十倍的笑容,“哪儿的话,岳主任忙。”
空留黎糯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疑惑:重要的日子?
保姆端上茶水。
隔着人影和茶几,她似乎预感到了今天来这里的意义。
她听见妈妈在说:“真羡慕您家的孩子,都这么优秀。黎糯能进岳家的门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岳老叹道:“优秀又什么用,各个不结婚。你看当归都三十好几了,只知道看病看病文章文章,整天和女人打交道,就不知道带个老婆回来。茯苓也是,到了交男友的岁数,蹦蹦跳跳不知道在干嘛…幸好我早早替黄芪定了这门亲事,不然恐怕我是连喝孙子孙女喜酒的福气都没有咯。”
“谢谢你啊黎糯,肯和我那死小子结婚。黄芪是冷若冰霜了些,可是人肯定是好人…”岳老转向黎糯,说得很中肯。
她正端起茶杯,动作一滞。
看向妈妈,黎妈妈笑容满面同样也望着她,眼神却带着义不容辞。
她只得向岳老报还以无奈的一笑。
送茶入口。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茶,可以苦涩到让人身临其境。
小年夜大半夜的,市民广场只坐着一个人。
黎糯操起手机,开始拨号码:“烦死人!音速死过来陪我聊天!”
五分钟后,樊师伦气喘吁吁赶到。
“我警告你啊!别再玷污我那如此有内涵的名字!”某人怒坐表愤恨。
他们家四周都是六层楼的居民小区,为了给市民提供闲聊跳舞场所,便于地理位置正中央造了这个市民广场。这广场迷你,设施也略简陋,连几条像样的长椅也没地方塞,只有入口处几个石墩可以坐。
两人各霸占了一个石墩,在低温中缩着身体坐着。从背影看,够寒碜的。
樊师伦见她半晌不说话,光顾着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烟花残骸,问:“黎糯米!你把我火急火燎吼过来就为陪你喝西北风?”
黎糯停下足部动作,转头,直直盯着他看,看到他发毛,然后募的阳光灿烂。
“叫你来恭喜我的!好基友,我要结婚了!”
听者一呆,低头不语。这下轮到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烟花残骸。
“不恭喜我?”黎糯起身。
“不是,”他闷闷说道,“不知道该不该恭喜…”
“难道…”她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蹲下来与他处于同一海拔。
“难道你喜欢我?暗恋我?很久了?”问的人特阳光灿烂。
“没有。”答的人特义正言辞。
“切…”黎糯坐回了方才的石墩,有些自嘲,“也是啊,你不是说,我是周围一圈朋友当中唯一没人喜欢、唯一没有初恋过的女生么?”
“这是…”樊师伦欲张口安慰。
她却轻巧地接了下去:“这是事实。可是现在更大的事实是:我这个唯一没人喜欢、唯一没有初恋过的女生要结婚了,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一满法定年龄就结婚。”
“所以你当然、必须、应该、立刻、马上恭喜我!”她转过头来,笑容有些撑不下去。
樊师伦没有执行她的命令,两人沉默一片,只剩冬风。
无言了半晌,黎糯解下围巾重又系紧实,说:“我们回去吧。不管怎么样,你也说点什么,你知道我怕冷场。”
樊师伦追上她的步伐。
“你真准备嫁了?”
“还能不嫁么?”
“不嫁你妈会杀了你吗?”
“杀我或者自杀或者同归于尽,三选一。”
“他也说愿意娶你?”
“没说不愿意。”
“可是,”他赶到她前头,“你们都不认识对方…”
“认识啊。”
“小时候见过面不算。”
“他是我们医学英语的老师。”
樊师伦一愣:“原来他回国了啊…”
“烦死人你别挡我路拜托。”黎糯一把拨开杵在她面前的人,继续往前走。
“那现在他还拽不?”
“何其拽!”
“还冷冰冰的?”
“嗯。”
“还是众星捧月的天才?”
“据说是种很牛的存在。”
两人说话间已到他们居住的那栋楼前。黎糯家在两楼,樊师伦家在四楼。
“你还有什么没问完的吗?”她有些好笑,樊师伦只不过很小的时候接触过一次岳芪洋,便如此印象深刻。
“最后一个!”他说:“既然他当初执意要出国,也的确风风光光地走了,以他家的条件和他自己的能力肯定留下没问题,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黎糯也一愣,忽然又豁然开朗。
“你忘了?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樊师伦默默点了点头,叹气道:“你们就算结了,两个陌生人以后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是乐观开朗的糯米同学诶,肯定会没事的。”
和黎糯逼上梁山之后的超脱随意相比,黎妈妈整个春节长假都沉浸于衷心的幸福满足之中。
他们家周围方圆几个小区都属于C大及所属三产的家属公寓,黎糯在这儿出生长大本就是熟脸,再加之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居民们、亲戚们、甚至是卖菜的阿姨、书报亭的阿叔等等,那些七拐八弯的人都知道了她女儿要结婚了,即将嫁给岳家的小孙子,那个C大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才。
看着妈妈整天容光焕发地与人攀谈聊天,原本精致美丽却因失于保养而略显萎黄的脸庞散发出迷人的魅力,黎糯有些宽慰:她记得,除了她考入C大医学院那次,似乎再没见过妈妈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
春节长假后的第一天工作日,新人们以及家人大清早就在民政局碰了头。
当然,兴奋的只有新娘母亲和新郎爷爷。两位新人则斜面对面分坐于走廊两端的塑料椅上,事不关己般静待开门。
那天等待领证的情侣还不少,只不过他们都没黎糯他们到的早。她听见排在二号的女生在埋怨男生:“叫你早点起来吧你偏不,你看你看,一号这个好头彩没了。”
男生显然不太在意这些,朝女生撅了半天高的嘴上啄了啄,哄她:“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嘛,晚上大餐弥补好吧?”
“我又不是吃货…”女生小声抗议,然而声随意动。
“嗯嗯,不是不是…”男生有爱地抓过准妻子的手。
他们已在讨论大餐吃什么的问题了,一旁方耳听目睹了一场甜蜜闹剧的黎糯同学仍然面红耳赤着,红到那位男生狐疑地瞄了她一眼…
其实她不介意把一号让给他们的,要不是岳芪洋得尽快赶去医院的话。
而她哪敢跟他提要求。
民政局登记结婚的窗口八点准时营业。
他们交上证件,眼看岳芪洋风一般填完了表格,她只得速速跟上;又去拍结婚照,听得摄影师一句“好了”之后,新郎就立马没了影儿。
岳老随孙子一同离去,妈妈也去上班了,只留寒假中的黎糯慢吞吞地拿完两本大红本子,优哉游哉地看过二号的情侣在小礼堂里举着证书大摆pose,才晃出民政局的大门。
接下去做什么呢?
对,早饭没吃,去吃大餐吧!
可是一个人吃没人陪聊有点傻额…
黎糯脑中瞬间列出了一大串陪吃陪聊名单,有路心和、舒笑、满可盈,有从前高中的同学,有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们。
绕了一圈,钩钩叉叉完只剩下了樊师伦。
于是一小时后,黎糯在五角场的肯德基见到了衣衫不整的樊师伦,他们共进了她婚后的第一顿丰盛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