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治愈吗?”孟苏问道。
树石摇摇头,眼睛看着场上的新新:“任何病都没有人能有绝对的把握。”
孟苏点点头。
天黑了,新新气喘吁吁回来了,爬上轮椅:“树石叔叔,我们回去吧。对了,树石叔叔你别忘了要给我讲阿喀琉斯的故事啊。”
“好。”树石说道。
回到病房,见小然正等她,原来她今天夜班,给她带了本杂志。
“小然,你可以帮我买一本西方神话吗?”孟苏问道。小然点点头说没问题,又闲聊了一会儿小然走了。
新新的状况时好时坏,他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孟苏看完了整本西方神话也不知道跟谁讲,又让小然代她买了西方历史。然后黄昏时分出去逛逛,偶尔会碰到树石,只不过树石似乎也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脸色苍白,脸颊上的肉也都没了,本来就高瘦斯文的他更显得瘦弱无力。
入秋了,天凉了,孟苏喜欢看落叶,偶尔树石会推着她到草坪中那棵大树下坐着,然后自己在一边画画,只不过,他不再让孟苏看他的画,而是常常正对着她画,孟苏问他,他说他在画那棵大树。
秋天快要过去了,孟苏也很少看到树石了。虽说孟苏是个不太热情的人,可是新新和树石是她一直以来的“病友”,所以便常去2号楼看望他们。她第一次去的时候,新新正窝在树石的床上两个人一起讲神话故事,树石的头上也戴了一顶灰色的毛线帽子。
新新的脸色不好,树石的脸色也不好。看到她来他们还是很开心的,孟苏脸上微笑着,心里却有些不好受。
“新新,今天乖了吗?”医生的声音很温柔,扭头看去,是一位斯文俊朗的年轻医生,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
“夏医生,我今天很乖的。”新新笑着说道。夏医生看了看树石的情况,又嘱咐了几句才走了。因为医生嘱咐他们要好好休息,所以孟苏也便告辞了。
两人送她到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新新问她明天还来不来,孟苏点点头。直到电梯的门紧紧关闭,孟苏脸上的笑才隐去了。一眨眼的功夫电梯“叮”的一声,已到了一楼了。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位医生,其中一个就是那位夏医生。出了电梯往门口走,不知为何偏要回头看一下,却见电梯门已关上了。
第二天,还没等孟苏去2号楼,新新拉着树石来了,两个人的病号服外面套了厚厚的衣服,头上都戴着帽子,脸色比昨日好一点点。树石手里还提着一个漂亮的纸口袋。孟苏当时刚做完康复训练累得满头大汗,正躺在床上假寐。
新新一直盯着她的腿看。
“阿姨,你疼吗?”新新问道。
孟苏微笑着摇头,若是疼她还觉得又希望,没有知觉才是最可怕的。
招呼了他们两个坐了,孟苏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树石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孟苏隐约闻到一股甜香的味道。
“好吃的?”孟苏问道。
“嗯,是啊,阿姨,树石叔叔今天出去买了糕点回来,树石叔叔说很好吃的,我们就拿过来和你一起吃。”新新笑着说道,从树石手里拿了袋子打开,里面是三个漂亮的塑料盒装的圆形小蛋糕。
“好像很好吃,谢谢新新和树石。”孟苏说道。新新拿了那个粉红色的给她。
“这个最好看的给你吃,阿姨。”新新小手捧着小蛋糕给她,孟苏摸摸他的脸:“既然最好看,就给新新吃吧。”
新新摇头:“不行的,阿姨,女孩子才喜欢粉色,我是男子汉不要这种颜色。”
孟苏看看树石,树石微微耸肩,已打开新新递给他的那个淡绿色的蛋糕闷头吃了。
吃完了蛋糕,孟苏有点渴,又不好麻烦树石和新新便也没说,新新趴在窗口看下面,说这里的风景比他们病房的好,而且这里好安静。树石一直默默无语。待了好一会儿,树石叫新新回去,说夏医生一会儿要查房了,新新这才有些不舍地跟他走了。
他们走了,孟苏将轮椅挨床边放好,往常一样挪到轮椅上,可能今天训练的时候太过急切太用力,所以胳膊有些酸软,此时不防一下子不仅轮椅推歪了,自己也从床上掉了下来,掉落的过程中头和胳膊不小心碰到了轮椅扶手上,疼得她直咧嘴。
趴在地上,左边额头和胳膊肘都疼,挣扎着刚坐起来,就见树石出现在门口,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轮椅一眼,然后大步走过来抱了她起来放在轮椅上。
“你要拿什么?”树石问道。
“水,我有点渴。”孟苏说道。
树石默不作声给她倒了水放在床头柜上:“下次按铃叫护士来吧,毕竟你还不是很习惯这种生活。”
孟苏笑了:“每天都没事,可能今天胳膊有点酸,一时没拿捏好。”
“阿姨,你的额头红了。”跟在后面进来的新新说道。
“没事儿,不疼。”孟苏说道。树石也没说什么牵着新新的手走了。孟苏推着轮椅送他们到电梯间,然后回来在窗口看他们出了1号楼,手牵手往东走去,新新似乎还仰头和树石说了什么。
回头看看那个还剩了三分之一的小蛋糕,孟苏笑了。

第 4 章

接下里的几天虽然还是有些冷,不过也算是风和日丽,草坪上那些枯黄的落叶都染上了亮色,少了些秋日的肃杀。树石和新新虽然情况不太好,可是却坚持着出来在草坪坐一会儿。
有一天,树石坐着画秋日落叶,新新在一边抱着球玩了一会儿,也过来坐下了,坐了一会儿笑着对孟苏说落叶上很暖和,孟苏动了心想挪下去,试了试似乎有点难度,树石放下画板抱了她轻轻放在新新刚刚攒出来的树叶堆上。真的暖暖的,新新在她身边偎着,两人一起看树石画画,树石的画上是满满的落叶,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树石叔叔,你把我和苏苏阿姨也画上去好不好?”新新说道。
树石皱皱眉然后点了点头,搬了画架到他们对面,不时抬头看一眼复又低头去勾勾画画。似乎过了很久。孟苏的左腿没有直觉,可是腰直得有些不舒服了,不过她也没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看一眼新新,他似乎也在忍着。
“树石,我们可以动一动吗?”孟苏问道。新新还是小孩子又病着,忍太久会耗费太多的体力。
树石点点头。孟苏便拍拍新新的脑袋:“新新,阿姨有点冷,你到阿姨怀里来,咱们互相取暖好吧?”
新新点点头,钻进她怀里,孟苏双臂环着他,两只小手攀着孟苏的胳膊,咯咯笑着。
好不容易画完了,新新却睡着了。树石抱了孟苏到轮椅上,然后抱着新新,又看看画架,似乎没法拿。
“我来抱着新新,你拿画架推着我吧。”孟苏说道。
树石点点头。
看着怀里新新微红的脸和微微翘着的嘴角,孟苏心里一紧,新新又瘦了好多。回了2号病房,树石将新新放好,执意送孟苏回去,孟苏虽然拒绝,树石却不做声只推了轮椅就走。出了病房,就见夏医生向这边走。
“树石,你又带着新新出去了是不是?”夏医生微笑着说道,使得他这句看似“问罪”的话没有丝毫威胁力。
“嗯。”树石点头:“我先送苏苏回去,马上回来。”
夏医生看一眼孟苏,又看一眼树石,眉头轻皱。然后说道:“不如我代你去送苏苏小姐,你回去歇着。”口气重了些。
“树石,我都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回去吧,我明天来看你们。”孟苏马上说道。
树石犹豫片刻点点头,孟苏笑着和他说了再见,到了电梯间,听见夏医生的声音说道:“树石,你该知道自己这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想,不用我一再重复。”
没听见树石的声音,只一声病房门关闭的声音。
孟苏的心马上就提了起来。那个温和的医生也有如此严厉的口吻,看来树石的病有些严重了。
孟苏折腾了几趟,小然笑说她现在关注别人的病比自己还上心。孟苏只是微微一笑。
这天又来到2号楼,进了电梯刚要按下关门键,一位年轻医生拦住了门,然后请一位老者先进了。他们看了孟苏一眼,然后又接着讨论。
“院长,我觉得对新新来说,现在化疗已不能控制病情了。我建议下一步造血干细胞移植。”他的话让孟苏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造血干细胞最好的供者是患者的兄弟姊妹,这样还有与患者HLA四分之一完全相合的机率,此外少数父母或其他亲属也可能有相合的机会,可是新新的父母到现在都没找到,也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兄弟姐妹,等找到恐怕已来不及了,而与患者完全无血缘关系的人群当中,HLA完全相合的机率是万分之一至十万分之一,我们已联系了中华骨髓库和台湾骨髓库,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匹配的。这种方案虽然成功率高,可关键是找不到人啊。”老者说道。
“这样看来,似乎只能放弃治疗了。化疗既不能保证他活着,这样的疼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了。”刚才那位年轻的医生说道。
“治病救人,不到完全没有希望就不能放弃。”旁边一位女医生说道。
孟苏听得愣了,电梯开了,那几个人出去她都没什么感觉。愣愣地跟着电梯到了顶楼又下去。直到看到大厅她才回过神来,匆忙地按住电梯推出了轮椅在大厅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想逃避。
回到自己的病房,孟苏到窗前看下面的萧条的风景,明白了,自己逃避是不想看到新新,看到一个没有希望转好的孩子是会让人绝望的。
接连几天孟苏不敢去看新新。
入冬了,今年的初冬比去年寒冷一些。入冬没几天居然就飘起了小雪,孟苏想着要不要去看新新和树石。没等她去,树石来了,虽然裹得厚厚的,不过看起来仍旧是单薄,孟苏知道他是因为太瘦了。
树石来说是谢谢她,他很快就要去国外治疗了,临走来跟她道别一下。
孟苏点头,树石笑着走了。
第二天,孟苏想着,树石很快也要出国治疗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不如在他走之前多见两次,也顺便给他打打气。
去了,病房里住进了新人。新新正躺在床上侧头看窗外的小雪花。孟苏在门口调整好了表情才缓缓滚着轮椅到了新新床边。
“新新。”孟苏叫了一声。
新新转过头,眼圈周围都是黑的,嘴唇是白的。
“苏苏阿姨,你来了。树石叔叔上午走了。”新新说道。
“哦,这样啊。阿姨来晚了一步。”孟苏说道。
“阿姨,我还能见到树石叔叔吗?”新新问道。
“等树石叔叔在国外看好了病就会回来了。”孟苏说道。
“哦。”新新又转头看雪去了。孟苏也不说话,只觉得新新今天有些反常。
坐了半个多小时,新新也不说话,孟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骗小孩子的事她以前没做过,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直到新新说:“阿姨,天要黑了,你回去吧。”
孟苏给他掖了掖被子告诉他好好睡觉便走了。刚到门口,新新的声音清晰传来:“苏苏阿姨,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树石叔叔了。”
孟苏夺门而出。
到了走廊上稍稍平静了一下,孟苏推着轮椅来到医生值班室,敲了门,里面传来一道斯文有礼的声音“请进”。推门进去了,里面的人见是她有些发怔。
“你找树石?他已经转院了。”夏医生说道。
“我知道他走了,但是,他真的转院了?夏医生,树石的病在国外治得好吗?”孟苏问道。
“第一个问题,他的父母确实给他联系了美国的MSK癌症治疗中心。第二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夏医生有条不紊。
“那,新新呢?”孟苏问道,感觉自己有点提心吊胆。
“现在看来不是很乐观。因为化疗治疗似乎成效不大,造血干细胞移植目前没有可匹配的HLA。”夏医生说道,口气里有一丝惋惜。
“谢谢。打扰了。”孟苏说着,退出值班室,等电梯。
此后的每一天,孟苏都去看新新,有时候给他念神话故事,有时候玩拜托小然帮忙买的玩具,可是新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孟苏问他,他才很小声地说他想要一个画板,像树石叔叔那样的画板。
孟苏看到他眼睛里的渴望,本想拜托小然帮忙代买,想了想,孟苏和主治医生请了假,又和新新的医生保证了多遍才被允许带着新新出门去商场买画板。
对别人来说,带孩子上街逛逛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对现在的孟苏和现在的新新来说是不容易的事,孟苏行动不便,新新体力不支。可是当看到新新听到可以去逛商场时的喜悦时孟苏觉得还是值的。护士小然听了她的想法说她太疯狂了,最后说正好她那天休班可以带她们去,正巧用她哥哥的车。孟苏本想拒绝,不过小然说的也对,她和新新出去无论哪一个出了点状况都是很可怕的,所以有个专业人员在安全些,孟苏便不好反对了。

第 5 章

脱下护士服的小然看起来更青春靓丽,头发简单地扎成了马尾,像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她身后的BUICK看起来有点不搭调。新新很高兴,孟苏看他高兴自己也开心,在小然的帮助下孟苏挪进了车里,顺便将折叠轮椅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小然开车的技术很好,为了让两个久住医院的人看看外面的风景,小然还特意放慢了车速。到了市中心百货的地下停车场,小然将轮椅拿出来,要去扶孟苏,孟苏笑着说道:“让我自己试试。”
虽然最后失败了,不过孟苏觉得再试几次会成功的。
坐电梯到了地面,孟苏看着商场里拥挤的人流忽然觉得很亲切,新新跟在她一边也是兴奋地看来看去。乘电梯上了顶楼,那里众多的儿童玩具和学习用品让新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排排看过去爱不释手。小然陪着他,孟苏在原地等。画板不便宜,新新不好意思要,孟苏说没关系,就当送他的生日礼物了。新新虽然想拒绝,可是小孩子实在渴望某种东西的时候是抗拒不了的。
买了画板,顺便又一层层下去逛。逛到淑女装的时候,看着小然高兴的挑衣服,新新懂事地握住孟苏的手:“苏苏阿姨,等你好了也可以买漂亮衣服。”孟苏点头。
买完了衣服孟苏看新新脸色有些发白,便说去吃些东西,小然说商场地下的餐厅里有家不错的,路过肯德基正在搞活动,买儿童套餐会送一个加菲猫玩偶,新新的眼神很是留恋,小然便改了主意说去吃肯德基好了。新新的眼神都亮了。
买了东西,孟苏和小然只喝咖啡,新新对那个加菲猫玩偶爱不释手。坐了好一会儿,人渐渐多了,几人忙出来了。孟苏犹豫了会儿还是拜托小然送她回家一趟,离开几个月还是很惦记。
正往电梯口走,两个美女停在了她们面前,其中一个和小然打招呼:“然然,和朋友逛街?”
小然客气地点点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好啊,再见。”美女有些讪讪,不过还是保持着微笑。
上了电梯,小然对着那美女的背影撇撇嘴。
折腾上了车,三个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孟苏的家,一间四十几坪的精装修公寓,小小的客厅是淡黄色墙,客厅里很简单,一组可以躺卧的白地粉碎花的布艺沙发和小小的茶几,沙发前一块小小的白地毯。对面是电视机和小小的很有宜家风格的淡色书架。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几幅小小花卉相框,阳台在北面,此刻被改成了开放式厨房的一部分,白色的厨具看起来没什么油烟。还有两个门此刻都是半掩着,是洗手间和卧室。
不过,此刻家具上都蒙着灰尘,小茶几上的花已成了干花。
“苏苏阿姨,你家好漂亮。”新新扶着孟苏的轮椅扶手,小小的声音里有羡慕。
“来来来,新新别客气,坐吧,苏苏阿姨家的沙发看起来好舒服啊。”小然笑着拉着新新去坐了。
“有灰~~”孟苏白说了,两个人已在沙发上稳稳落座了,到厨房看了看冰箱,灯没亮,果然东西都坏了,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水龙头也放不出水来——断水断电。
“本想烧点热水,看来没办法了,煤气应该也停掉了。”孟苏说道。
“苏苏阿姨,我们不渴。”新新说道,眼睛四处看着,似乎很是新奇。
“我也想有这样一间房子。”小然笑着说道:“苏苏,等你出院,我可以来串门子吗?”
“可以啊。”孟苏说道。
“我也可以吗?苏苏阿姨?”新新问道。
“当然,欢迎新新。”孟苏说道。
两人跟着孟苏的轮椅四处转了转,所经之处惊起了灰尘飞扬,在阳光里飘着。
“回来再收拾怕是要费大力气了。”孟苏说道。
又坐了一会儿,小然说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否则新新的医生会着急的。几个人便锁了门下了楼。
虽说已是冬日,但是小区里的冬青仍一如既往地绿着,化解了几分清冷。回去的路上新新有些累靠在孟苏怀里睡着了。
“小然,我的左腿其实没什么希望再恢复了吧?”孟苏忽然问道。从后视镜她看到了小然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不用安慰我,我想听实话,这样我也好安排自己的生活。”孟苏接着说道。
“我不是安慰你啊,苏苏,只是真的没人敢保证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或者说到底能不能站起来。”小然说道。
“谢谢你小然。”孟苏说道,眼睛看着窗外,真的不能站起来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回到医院,送了新新回病房,看新新高兴地和夏医生举着画板说话,小然和孟苏先回去了。折腾到自己的病床上孟苏有点累,头疼,想着乱七八糟的计划睡着了。
一觉醒来觉得头沉沉的,鼻子也不通畅,嗓子也紧。没想到出门一趟还感冒了。护士见她如此忙去给她开了感冒药嘱咐她这几天不要出门,这几天有点降温了。
虽然不饿,可是不能空腹吃药,所以孟苏摇着轮椅去顶楼餐厅吃饭。
要了份炒面,孟苏把托盘放在腿上,摇着轮椅找了空桌子坐下吃了几口,旁边人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小孩子的父母还没找到?还没有匹配的HLA?”一个娇柔的女声。
“嗯。”轻轻的一声应答,孟苏抬头看,果然是夏医生。他身边坐着一个白大褂的女子,虽戴着眼镜却仍旧掩不住娇俏的脸。
“真可怜,不知道还有多久。”女子叹气。
夏医生没说话,只低头吃饭。
“尚禹,我要休假了,我们去北方滑雪吧?”女子的口气轻松了起来。
孟苏吃不下去了,收拾了餐盘走人。
“以后再说吧,新新这个样子我不能休假。”夏尚禹说道。
背后传来这样的一句话和女子有些不悦的哼声。
等电梯的时候,地上的一张报纸吸引了孟苏的注意力,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大大的版面上几幅并排的油画,关键的是——每一幅她都眼熟。因为报纸被折过,所以标题看不到,孟苏使劲弯腰试了试还是捡不到,连电梯开了又关上都不知道。
一个白大褂弯腰捡起了报纸递给她,抬头看看,是夏尚禹。连忙道了谢,翻过报纸看,心急的像是要对中奖号码一样。
“你不下楼?”夏尚禹的声音又传来,却是已和同事在电梯里了。
“啊,下楼。谢谢。”进了电梯孟苏哆嗦着找到标题也找到了一幅照片——树石的照片,修身长立,靠着一棵大树,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大概浏览了一遍,是树石的画展,报纸上称他为才华横溢的稍有忧郁气质的画家。
找到了画展的地址,还有五天结束,孟苏很想去看看。
半夜忽然发起烧来,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没有一点力气,甚至抬手按铃都是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的。护士匆忙赶来,见她这个样子忙去叫了值班医生,医生和护士量体温、吊点滴时她也都恍恍惚惚,不知东南西北。眼皮都抬不起来。昏昏沉沉中满天都是画像在转,画像上都是红衣飘飘的古代女子,画像的人似乎还对着她笑,或妖媚或莞尔或凄凉,真真切切,真人一样的。
最后又是被心口的疼痛感疼醒的,睁开眼睛,康复科的护士正给她量体温,见她醒了忙笑着说道:“你昨天晚上忽然发烧39度,不过还好,现在温度降下来了,一会儿还要吊一瓶葡萄糖,哦,我去餐厅给你买了粥下来,你先喝点吧。否则身体受不了。”
“谢谢。”嘶哑的声音似乎不是自己嗓子里发出的。
“不客气。”护士轻轻扶了她起来,脑袋里像浆糊一样,不经意往窗外看竟然一片素白了。
喝了几口粥又躺下,看着护士将针扎进血管,看着那溢出来的一点点红色。接下来又是昏天暗地的睡,体温时高时低。没几天是清醒着的。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孟苏终于觉得头没有那么沉了,脑中清明了一点,虽然还是虚弱得很,她还是坚持让护士扶她到轮椅上,她想好好洗个脸。到了水池边看到镜子里的脸孟苏楞了一下,一点血色也没有,头发纠结着缠在一起,嘴唇白白的,像是暗夜出动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