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与郑医生一道对阮小姐身心状况做详细分析。”
………………
施钟南解释完最后一个医学名词,忍不住悄悄舒一口气。
他对面坐一只温和淡漠的狮,一呼一吸,一问一答,已足够令他胆战心惊。
陆慎皱着眉,抬手松开领带,刻意压制着连日不休的疲惫,“我相信专业。”
“感谢陆先生支持。”施钟南收拾资料,计划撤退。
气氛沉闷,辛亏这时候有人敲门,原来是救苦救难的“新少东。”
袁定义老爸上月入股圣威尔斯,他这个“辍学生”居然要混迹在博士群里工作,才三十天就已经长出白头发,“七叔!”他见陆慎,毕恭毕敬。
“你来看阿阮?”
“当然啦,我们是老同学,要讲情义的嘛。”年轻人讲话连语调都和老人家不同,一时高一时低,像坐过山车,“怎么样?我听说阿阮已经醒了。”
陆慎看一眼施钟南,敷衍说:“马马虎虎。”
但袁定义当好消息听,差一点要鼓掌,“我早说她福大命大,去年去山上蹦极,就她有胆往下跳……”
一通胡扯,完全没逻辑。
陆慎拍他肩膀,鼓励他继续努力,回头就把施钟南叫出会议室,康榕跟上来说:“施医生,长海给你一份特别offer,你考虑看看。”
“哎?事先声明,犯法的事情我不做。”
但原来是去海岛休假,当然,他还得做本职。
小岛仅十四英亩,但设施齐全,度假山庄经多年修缮,仍然与房主不断变换的喜好保持一致。
施钟南被迫上岛,放下手术刀当期私人护理。但是薪资一翻数倍,他决心向资本低头。
“咚咚咚——”他控制力道小心敲门,他对陆先生的惧怕萌生得莫名其妙。
“进来。”
他深呼吸,推开门,只撞见陆先生因弯腰而紧绷的衬衫。
一盏工作灯照亮病人小腹裸*露的皮肤,陆慎低头弓背,拿一只纹身针皱着眉专注工作。
“有事?”口罩遮住他半张脸,令他的眉与眼更加深邃。
施钟南看一眼仍在昏迷当中的阮小姐,眼神中表达同情,但嘴上仍然说:“到时间做检查。”
陆慎未抬头,他透着口罩说话,声音沉闷,“你晚来十五分钟。”
施钟南没所谓,“突然有夺命连环call,不得不接。”
“等我十分钟。”
“OK,当然OK,你是老板你话事。”施钟南向前一步,弯腰观察陆先生工作进程,“陆先生几时学会做纹身?又细致又清晰,我看中心区的纹身皇后都要甘拜下风。”
陆慎回答他,“我希望你能保持专业。”
知道,少说废话。施钟南闭上嘴,悻悻然看着卧室内三面落地玻璃窗发呆。
很显然,施医生对陆慎的每一次搭讪无一例外都已失败告终。
然而施钟南最擅长锲而不舍与穷追猛打,脑筋拐个弯,他又想出个话题,“那个……我听说明天有台风登陆…………”
“开始吧。”陆慎把纹身器具一一收好,每一根针,每一把刀都与支撑台把守平行,过后他将阮唯的睡衣衣角抹平,仿佛一点褶皱都不能容忍。
真是个神经病,施钟南决定今晚向本市第二精神病院推荐病患。
他做完例行检查,讲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评判,“不意外,样样都好。”
“人什么时候醒?”
“这个难讲,就算醒来也不一定撑过三分钟。”
陆慎抿着唇不接话,他弯下腰再度将阮唯身上被施钟南拨乱的睡衣抚平。
施钟南已经学会讲礼貌,知道老板下逐客令,不用提醒也慢慢吞吞退出房间。
陆慎的手,慢慢抚摸着沉睡中的阮唯,遥远的海潮声随风袭来,裹夹他低沉幽暗的嗓音,“阿阮,你究竟几时肯醒…………”
没人答,只有一个吻,落在睡美人额间。
六月,好不容易等来晴天。
阮小姐的梦终于醒了。
光太亮,令人睁不开眼,她茫然许久,才终于将目光聚焦在身边人关切的面孔上。
“你醒了?”他平静地问着。
真奇怪,病入膏肓,连“醒”都需要他人告知。
卧室有一面大窗,开向白沙蓝海。
周边装潢精致,欧式大床上,挂帷幕层层叠叠,背后又有浅金色挂毯衬底,第一眼看见的是墙上《莎乐美与圣施洗约翰的头颅》,提香名作,不知真假。渐渐四肢也有了知觉,指尖滑过秋被——用的是真丝贡缎,软而细,一如少女肌肤。
继而是痛,左腿疼痛夺取所有感官,一时间呼吸急促,眼皮跳动,忍不住扶额呻*吟,“我的腿…………”
“冷柜车闯红灯,车头撞车身,事故严重,你算九死一生。”他弯腰,慢慢解释,“小腿骨裂,不是大问题。”
要如何形容这嗓音才够恰当,新派女作家大约能写出一个冗长故事,这一位“家明”定然比任何一位都迷人。阮唯心中忽而萌生的是,能从他喉中振鸣、弹舌,尔后又似蒲公英远游,在冰冷空气中被吹散,这对于每一个字而言,都是殊荣。
她是谁?从哪里来?她的记忆淡薄,找不到蛛丝马迹。
而他就坐在床边一只仿古床尾凳上,手边捏着一本半旧的书。
阮唯说:“请问你是谁?可不可以帮我通知我母亲——江碧云女士。”
他遗憾地告知她,“施医生说你部分记忆停留在十二岁——”
“你在讲什么?我都听不懂。”
他轻声叹,“阿阮,车祸导致失忆,你记不得我,也记不得十年之内发生的所有事。”
“那你是…………”
“你从前叫我七叔,现在是你未婚夫。”也算不上有血缘,只是认来认去,盘根错节,按辈分叫他一声七叔。
“七叔?”
她声音上扬,带疑问,娇软之中带哑音,与她面孔一样,不言不语已自有一番滴水温柔。
陆慎换个位置,从床位坐到她身边,看着她一双迷茫的眼,沉声说:“陆慎,陆羽的陆,审慎的慎,陆慎。”
“陆慎——”小儿学音,她懵懵懂懂重复。
陆慎笑,忽而低头亲吻她眉心,“阿阮,今天起,你要重新认识我。”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多开,“家里人呢?我母亲,外公,都还好吗?”
他掩藏遗憾,“江女士早已经过世。”
“哪一年?”
“就在你十二岁这年。”
她低低应一声,谈不上伤心失落,仅仅接受事实。垂眼时看清他手中书——《一九九七》,来自大名鼎鼎劉以鬯,正翻到《一九九七》那一篇——井底生活的末日。
阮唯说:“她总归是要走的。”又指一指暗黄色封皮的旧书说,“我也读过这一本。”
陆慎告知她,“你书房可开刘生展馆。”
“比起《一九九七》我更中意《酒徒》。”
他合上书,放在床尾凳另一端,书籍贴着边沿,并不折角,他清晰记得页码。
“《酒徒》有什么好?”
她笑一笑,虚弱无力,“读不懂的才更可爱。如有时间翻《星岛》旧报纸,才知刘生也曾年轻过。”
目光从那本已服帖的《一九九七》封皮上移开,落在他自始至终,温柔微笑的脸庞上。
陆慎,她略皱眉,试图在心中为他挑选一个中文词,精准而直接地将他带入。然而这沉默中的对视,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全然推翻先前印象。
你无法忽略的是他拥有一张儒雅清癯的脸,眉与眼相溶,再添一笔笑,春风拂面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专注、审慎,使人误读了心绪,错认为他眼中的关怀是迷恋,即便他是穷凶极恶杀人狂,在他提刀之前,你仍会问,今晚去哪里吃饭?
她莫名地,感到恐惧,这场景孤独而陌生,一个讲一个听,从来不公平。
但至少她仍清醒,他这一刻的从容与温和一并源自于他对她的全盘掌控。权力,他极度渴望、极度享受。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眼睛未离开他的脸。闭塞空间,一强一弱,对峙时刻,任何细微动作都可触发机关。
“七叔,我想借电话。”
“阿阮想要打给谁?”
她咬唇,不敢看他的眼,“至少要告诉外公,我一切都好。”
“江老得知你车祸,当天已中风入院。”陆慎勾了勾唇角,还她一个淡漠笑容,衬衫袖子挽到肘弯处,一身居家的自在闲适,他的手这样好看,手指修长、润泽,从起到落,未见宽大骨节,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刚刚好。有的人剪到见肉,有的人邋遢带灰,唯有他的,干干净净仿佛艺术品,陈列在无人参观的展馆内,一身孤清。
这只手,穿过她眼角视野,将她落下的碎发挽到耳后,轻而缓,并不做多余停留。
她眼底的迷惑,他一览无遗。
他望住她,琥珀色瞳仁被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点亮,这是一场梦,一张谁也无法拒绝的甜美幻影。
阮唯退而求其次,“和阮耀明通话也可以。”
陆慎意外地答应她,找来手机拨通阮耀明电话。
阮唯接过来,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醒了?”
人人都问她醒没醒,仿佛她这一生都坠在梦里。
“爸爸……你还好吗?”
“我还好,外面记者太多,在岛上有老七照顾,更适合养病。”
“可是……”
“你听他话,爸爸不会骗你——”电话来传来一句女声,大约是喊他去帮忙,阮耀明当即匆匆挂上电话。
阮唯放下电话,显然失落,“他好像已经交到新女朋友。”
“是妻子。”陆慎解释给她听,“阮先生五年前与黎婉如注册结婚。”
“黎婉如?”
陆慎一顿,“以后你会见到。”
她心中对黎婉如、对陆慎都有一个模糊印象,但都隔着一层雾,看不清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弃。
“在想什么?”陆慎问。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习惯性地发呆,放空,但他似乎连一刻的留白也不批准,他必须掌控她、了解她,时时刻刻。
小腹上微微的痒,还有一些细微的痛被掩盖在腿伤之下。
她忍不住伸手去碰,小声疑惑,“肚子上动刀?怎么总是痒痒的。”
他却不答她,等始终走到八点整,他听见钟摆来回,敲响古老覃音。手表与座钟对好时间,分秒不差。
他通知她,“到时间洗漱。”
并不等她回答,他掀开被子,一手扶在她背后,一手穿过膝盖,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浴室。
浴室内设有休息区,他将她放在凳上,伸手要脱她身上浅蓝色睡裙。
她害怕,向后躲。
他勾一勾嘴角,笑一笑说:“还是小孩子?洗澡还需要哄?”
“我自己来。”
“伤口不能沾水,你要怎么自己来?”
“难道没有护工吗?”
“医院被记者堵住,走得匆忙,来不及去请。”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有无数理由去接。
到最后她恼羞成怒,“你根本就是敷衍我!”
“阿阮。”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们是夫妻,我照顾你有什么不可以?听话,七叔喜欢你干干净净的。”
“是真的吗?”
“这种话我只回答一次,床头抽屉里有结婚证明,你可以慢慢看。”他皱着眉,将裙摆一点一点向上推,渐渐露出她白皙修长的腿、淡蓝色底裤以及平坦的小腹。
两面胯骨之间,有一道黑色纹身,似咒语,横在她原本无暇的皮肤上。
他忽然间变得痴迷,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阿阮——”亲昵似做ai时、滴汗时的沙哑呢喃。
他的唇微凉,落在这一串咒语似的纹身上。
阮唯问:“这是什么?”
陆慎答:“这是我们的婚姻誓言。”
她侧过身,从落地镜中看清这一串花体字纹身——
“Slave belongs to S”
S
Shen。


清洗

第四章清洗
她眼底的迷惑,他一览无遗。
他望住她,琥珀色瞳仁被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点亮,这是一场梦,一张谁也无法拒绝的甜美幻影。
“你穿婚纱,比我想象中更美。”
他似乎被围困在婚礼的回忆当中,这一时目光也变幽深。
阮唯却在重复,“Slave belongs to S? Who is this S?”
“你认为呢?”
“失忆患者该知道什么?”
“我想你非常清楚。”他弯腰试水温,不经意间强调,“我不喜欢你用问题回答问题。”
又是命令式内容,又是温柔慈爱的语调,却带着平常人无法抵抗的气魄。
她嗅到危险,本能地收缩防备。
而陆慎并不在乎。
他将毛巾浸湿专注地擦洗她的皮肤,每一寸,每一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无法逃开。
她面红,他冷肃,场景怪异。
“在怕什么?”陆慎问。
“不怪我,只怪死赖着不肯走的羞耻心。”
他原本正低头仔仔细细擦拭她白皙小巧的脚掌,听她这样讲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不能继续问下去。”
“我也好奇一回,请问是为什么?”
“我怕讲到最后该道歉的人变成我。”
本来就该你是。
阮唯护着胸口,心气不平,却撞见他低头时轻轻上扬的嘴角,陡然升起的叛逆心又被这一抹笑消弭。
偏偏讲不出他好看在哪里,只知道他皱一皱眉都举足轻重。
陆慎捏一捏她健全完好的左脚,“看着瘦,肉倒是不少。”
阮唯不答话,他再一次洗干净手,他的目的地最终仍然绕回她苍白的身体。
柔软的supima棉穿行于她无法躲藏的身体上,从脖颈向下,慢慢攀升,慢慢寻找,带起一片瑰丽的粉红色。
又丈量她身体维度,每一处都不曾避开。
他眼神未变,呼吸平缓,自始至终保持冷静,就像个参透玄机的苦行僧。
“阿阮长大了……”他挑起她下颌,看着她干净漂亮的眼睛满意地宣布。
阿阮阿阮,如此亲昵而熟悉,就在唇角舌尖,仿佛温习过千万遍。
“恭喜你终于获得一头成年奴隶,Dear Master,请问几时带我出门放风?”
“又在跟我闹脾气。”
“什么是又?”
“你失忆之后更加孩子气。”
“当然,我智商停留在十二岁。”
“要不要给你播动画片?”
“谁知道最近流行什么。”
“我去找小瑜问问。”陆慎一本正经地为她寻找答案。一边与她说话,一边静静欣赏眼前这张脸,
眼流光,眉细长,一派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人群中匆匆一瞥,你已在猜测,她一生是否从未高声说话。
然而事实正相反,教会你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阮唯说:“我想我暂时失去人身自由,假设婚礼发生车祸,全家都在处理后续事宜,但七叔把我藏在这里,总有其他目的。”
“你很敏锐,从头到脚样样都让我满意,怎么办呢……”他微笑着,弯下腰,在她芬芳满溢的左胸上烙下一吻,“真想,吃掉你的心——”
他洗净她,再将她摆放在床边,当一尊漂亮人偶。他是她的主,她的上帝,她的眼中只能有他而已。
琳琅满目的衣帽间,他从这些年累积的一件又一件少女衣饰中找出一件墨绿色棉质睡裙,再拿一条全蕾丝三角裤。抬高一只雪白纤长的腿,穿过来,再缓缓向上推——
他替她穿。
而她的腰与臀,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在他眼中,都是刚刚好。
这世上最难抵,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理智都被感情扭曲,难怪有那么多情杀案,原来都是借爱疯狂。
“这颜色好衬你,你中不中意?”陆慎审视她,无暇底色,竟能逼出艳丽来,可算满意。
阮唯坐在床边,发愣。
“不舒服?”陆慎问。
“头晕。”
他立刻把游手好闲打游戏的施钟南召过来。
施医生顶着压力给阮唯做完全套检查,“身体好了,脑子还没复原。”
陆慎微微皱眉,显然不乐意听他把正经话通通讲成不正经,“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果一定要开处方,我建议多休息。”
正谈话,阮唯已经在床上睡晕过去。
施钟南偷偷看一张睡颜,啧啧啧和陆慎套近乎,“陆先生你真是好眼光,平常看照片模模糊糊,没想到真人这么靓喔~~~~”
“我建议你继续回房间打机。”
“OK,OK,你是老板你话事。”
正巧陆慎接到电话,一看是阮耀明,他却有些意兴阑珊,但碍着面子依然得接,“阮生有事?”
“是我,继泽。”原来是小江。
“大哥铁了心要趁爷爷昏迷,把力佳连锁卖出去。又听讲他找到力佳隐名股东,要在董事会上投赞成票。七叔,没有力佳我命都只剩半条,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哥得逞。”长海实业控股力佳连锁,大大小小上百家,提供本埠居民衣食住行,更是长海资金“大奶牛”,是小江的救生衣。“又有工会闹事要涨薪,个个都好麻烦,七叔你再不回来水都要淹过头顶。”
陆慎低头看表,“两小时之后在你办公室见。”
“我等你。”
“你有那位股东个人信息?”
“听说是姓江,但又不是近亲,爷爷总是把简单事情复杂化。”
他猜测是那位熟悉的江女士。
他挂断电话再次回到床边,床上的阮唯已经熟睡。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认真地观察她入睡后的神情,而后低声叮嘱她,“乖,等我回来。”
谁又听得见?
阮唯的梦里,有人教导她,循循善诱,“你还是小孩子,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只是叛逆。”
下一刻又有人告诫她,“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对这个人你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仿佛梦是真的,现实都是谎言。
第二天在女护工陪伴下见到通宵玩游戏的施钟南,没错,确实有两位专业护工住在岛上。
施钟南满眼血丝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阮小姐。”
“请问你是……”
“我医生,嗯……帅医生。”
而陆慎开会、听诉求、安抚员工还要听阮耀明夫妇没玩没了唠叨,时间消耗,一直等到两天后才出现在鲸歌岛,正巧是傍晚,晚霞在身后铺一张血红大网,而阮唯正在客厅翻一本厚厚的婚纱照,越看越陌生。
陆慎脱掉深蓝暗纹西装,将衬衫袖口慢慢挽起来,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他一出现,两位护工立刻逃跑,连满屋乱窜的施钟南都找不到痕迹。
好像是德州电锯杀人狂登场,但你看他斯斯文文,嘴角带笑,眼镜都不带框,又温柔又儒雅,大部分人都将他归类到“君子”及“无害”。
然而他坐在她对面,她当即已感受到无形压力。
“检查确认清楚了吗?”陆慎问,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怎么半数都是我个人照?”
“那段时间因为荣发证券的事,我得两面跑。”
“你好像很忙?你现在做什么职位?”
“长海VP。”
“你这么年轻……看来外公好看重你。”
“也多亏阮小姐赏识。”
“真难得你也会开玩笑。”阮唯合上影集,兴趣缺缺,“到时间吃晚饭。”
他看了看银色腕表,摊手抱歉,“抱歉,事忙,没来得及照顾饮食。嗯——不如今晚简单一点,吃西餐?”
阮唯对眼前事物所知空白,最坏打算是落进“汉尼拔”手里,至多是死……但不怕,想开点,谁不会死?华盛顿同伊丽莎白女王一样埋进黄土。
“只要不是粥。”她一连两天喝粥喝到习惯性反胃。
不过七叔七叔倒是叫得顺口,在她脑子里埋藏着诡异的熟悉。
“等我换衣服——”
正要走,却听见沙发上的人问:“Chris 好不好?你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她?我中间记忆空白,好好奇她现在变什么样。”
陆慎低头慢慢把不平整的衣袖掖好,微蹙的眉头,似笑非笑。
“你从来没有一个叫Chris的好友,但你十岁时养过一只暹罗猫,自己起个大人名叫Chris,现在正在赫兰道养老。”他抬头时抬右手推一推镜架,再走回原地,从沙发背后欣赏她瞬间僵直的双肩。
“小朋友……”他弯腰吻她发顶,“我等你下一招。”
阮唯咬住下唇,盯着他上楼去的背影,既害怕又气恼。
这游戏刚开始,她每一场都输,但外公从小就教她,人生在世一定要越挫越勇。
陆慎再次出现,换一件亚麻衬衫,黑色长裤,横抱她来往餐厅走,海风透过半开的窗向内涌,吹起她散落的长发。整间屋正座岛除了她与他仿佛什么人也没有,空旷得只剩下起伏汹涌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