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帆道:“那位朋友是谁?”

  厉赛英道:“是公孙璞,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宫姑娘和我是姐妹之交。”

  奚玉帆说道:“原来如此。”心里想道:“如果是公孙璞在这儿,我现在所受的化血刀之伤倒是不用担忧了。不过他和宫锦云要赶往金鸡岭,他们又焉能知道我会碰上这件意外之事?”

  厉赛英好像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你不用担忧,化血刀的伤我虽然不会医治,但我的爹爹一定能够替你医好。”

  奚玉帆道:“对啦,我还没有请教姑娘你的高姓大名呢?不知令尊是哪位武林前辈?”

  厉赛英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说道:“家父厉擒龙,我们家住在东海明霞岛上。”

  奚玉帆不知道厉擒龙是何等人物,心里想道:“这位厉姑娘本领如此了得,她的父亲自必是一位海外高人了。”问道:“这么说,你是要和我到明霞岛你的家了?”

  厉赛英道:“正是。明霞岛的风景很美,你会喜欢它的。你刚刚醒来,不宜说太多话。今天就说到这里为止,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吧。”

  奚玉帆想到在这一年之内,要与中原的朋友隔开,却是不禁有点黯然神伤了。

  奚玉帆练有少阳神功,又有九天回阳百花酒这种功能补气培元的妙药,是以过了几天之后,他的伤虽然未好,但精神却已恢复几分,可以走出船头观赏海景了。

  风帆疾驶,过了两天,只见一片青绿,明霞岛已是出现在眼前,海风吹来,花香如酒。

  上了岸,厉赛英走在前面带路,带着奚玉帆在花中小径穿过,走了一程,忽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

  奚玉帆正自陶醉在美景之中,给她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啦?这岛上有毒蛇吗?”他还以为厉赛英是发现有蛇。

  厉赛英道:“这岛上是没有蛇的,不过,我有点害怕是来了鳄鱼。”

  奚玉帆诧道:“我虽没有住过海岛,但也知道鳄鱼是在水里的,它会登陆的吗?”

  厉赛英道:“我说的是海盗来犯。”

  奚玉帆道:“你爹爹本领那么了得,还会害怕海盗?”厉赛英道:“爹爹的手下虽然不多,也有百数十人,咱们上了岸已有半炷香的时刻了,尚未见有人迎接,我觉得有点奇怪!咦。你可听见了?”

  奚玉帆凝神静听,一阵风吹来,隐隐听得西北角上似有声音。

  厉赛英拉着奚玉帆往西北方奔去,走进一个林子,一个苍头走了出来,又惊又喜地道:“小姐,你回来了,这位相公是——”厉赛英道:“他是我的朋友,我正要和他拜见爹爹,爹爹呢?”那老苍头道:“小姐,你回来得正好。岛上来了强敌,岛主正在应付他们。”

  厉赛英道:“是乔拓疆那一伙吗?”

  那老苍头道:“正是,他们就在前面那个草坪,岛主不许我们走近。”

  厉赛英道:“这位奚相公交给你照料,他身上有病,你小心保护他。奚大哥,我过去看看就来。”

  那老苍头好生失望,他本以为小姐带回来的这个少年是个好帮手,却不料是个病人。

  厉赛英走进林子,只见树木丛中,乱石堆里,埋伏有她的家丁,原来这些人对明霞岛主甚是忠心,岛主虽然不许他们走近,他们却也不敢远远躲开。

  只听得一个粗亢的声音说道:“厉岛主,乔某当年多谢你的厚赐,赏了我一掌,今日乔某幸有寸进,特来报德!”

  厉擒龙冷笑道:“你不要说反话了,你意欲如何,划出道儿来吧!”

  乔拓疆说道:“我们兄弟六人,练了一套功夫,不知管不管用,特地请教岛主的高招。我们无意以众凌寡,不过我们练的这套武功是必须六人同上的,因此,请岛主也选出六位高手,咱们印证印证如何?”

  明霞岛主的家丁个个都会武功,但却不过是一些粗浅功夫,用之对付普通的海盗有余,用来与一流高手过招,那就定是不堪一击了。是以乔拓疆提出六对六,听来好似公平,实是分明以众凌寡。

  厉擒龙心头火起,纵声笑道:“你们既然是冲着我厉某而来,我接你们的高招便是!是胜是败,都和明霞岛其他的人无关!”

  厉赛英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他们有备而来,爹爹只凭一双空手对付他们,恐怕未免是有点轻敌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乔拓疆冷笑说道:“这么说,你是单独一人斗我们六个了?”

  明霞岛主说道:“不错,我倒要看看你们练了一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乔拓疆竖起拇指道:“好,看在你这点豪气份上,我们只和你作个了结,绝不伤害你的手下就是!”

  明霞岛主冷笑道:“你们要想伤我,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闲话少说,看掌!”冷笑声中,身形一晃,倏然间已是一掌劈到了乔拓疆的面门!

  乔拓疆“嘿”的一声,叫道:“好快!”吐气开声,还了一招大摔碑手,大摔碑手用的是刚猛无伦的掌力,乔拓疆自忖功力与明霞岛主相差不远,只须与他硬拼数招,阵势即可合围,那就稳操胜券了。

  明霞岛主焉能容得他们从容布置?一出手便是以快打慢的手法,乔拓疆一掌拍出,陡然间只见明霞岛主的影子已在他的面前消失,乔拓疆一掌击空,叫道:“二弟,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明霞岛主已是身移步换,到了一个虬髯汉子的面前。

  这虬髯汉子名叫钟无霸,在他们这帮人中,武功仅次于乔拓疆,用的是一个独脚铜人。

  乔拓疆与钟无霸抵挡正面,采取以逸待劳的打法,那四个头目轮番上来骚扰,亦有牵制之功,明霞岛主的落英掌法本以轻灵飘逸见长,用重手法打了几十招,伤不着敌人,不觉已是额头见汗,有点力不从心了。

  厉赛英大为着急,不理那老仆的阻拦,倏地就跳了出去,叫道:“爹爹,接剑!”

  厉赛英用的这口宝剑是父亲传给她的,有断金截铁之能,出手化作了一道青虹,飞进了那个正在激斗的圈子。

  乔拓疆跃起抢剑,明霞岛主一掌拍出,喝道:“有本领你就接下给我看看!”

  那口宝剑给明霞岛主的劈空掌力一逼,笔直的向乔拓疆射去,乔拓疆吃了一惊,不敢硬接,连忙侧身闪躲,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口宝剑撞着了钟无霸的独脚铜人,反弹回来,恰好给明霞岛主接在手中。

  明霞岛主得了宝剑,神威大震,登时暴风骤雨般的向敌人杀去。钟无霸舞起独脚铜人,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铜屑纷飞,转眼之间,铜人身上已是伤痕斑驳。

  可惜明霞岛主毕竟是寡不敌众,仗着宝剑,开始的时候,抢了上风,没有多久,又给对方反夺先手,那六合阵也越围越紧了。

  厉赛英明知敌人比自己强得多,但怎忍见父亲独受围攻?父亲既然不能取胜,她银牙一咬,也就不顾一切地跑上去了。

  明霞岛主叫道:“英儿,你给我远远地走开!”

  厉赛英叫道:“爹爹,是生是死,咱们父女都在一起!”

  明霞岛主怒道:“你这丫头,胆敢不听我的话了!”心神一分,险些给乔拓疆打着。

  厉赛英道:“爹爹,你舍得离开女儿么?请恕女儿这次不能听你的话了。”

  说话之际,厉赛英已是拔出一柄短剑,向一名头目攻去。这把短剑是她母亲生前所用之物,也是十分锋利的一柄宝剑。厉赛英的轻功甚是不弱,以短剑作近身搏斗之用,招数更为险狠,那个头目竟然给她迫退。

  乔拓疆一抓向她抓下,哈哈笑道:“好,我就成全你这孝女的心愿吧!”

  明霞岛主掌中夹剑,掌劈乔拓疆,剑刺钟无霸,叫道:“英儿,用穿花绕树身法避强就弱!”他知道女儿的脾气,既是拦阻不来,只好指点她的打法。

  乔拓疆化解了明霞岛主的掌式,厉赛英已是跃过一边。她虽然没有被乔拓疆抓着,但胸口亦似受石头击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呼吸为之不舒。

  厉赛英避开了乔、钟两个强敌,在六合阵中,穿花蝴蝶般的穿来插去,与那四个头目游斗,父女同心合力,形势稍微好转。可是要想突围,却是谈何容易?

  厉赛英气力渐感不支,激战中钟无霸的独脚铜人拦腰打来,厉赛英飘身一闪,从两名头目刀剑交插的缝中穿过,身法稍微慢了一点,刀光过处,削去她头上的一缕青丝。她自己还未知觉,她那个老仆已是不由得失声惊呼,这个老仆人就是厉赛英刚才叫他“照料”奚玉帆的那个老仆人,此时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厉赛英身上,为她捏着一把冷汗,哪还记得要“照料”奚玉帆。

  奚玉帆按捺不住,倏地就从隐蔽之处跑了出来,径自向厉赛英跑去了。

  厉赛英大惊道:“你来做什么?丁大叔,快点将他拉回去!”

  话犹未了,对方的一名头目已是飞出了三柄匕首,两柄打奚玉帆,另外一柄却射向那个随后追来的老仆人。

  这老仆人慌不迭地追上去,正在张开喉咙大叫,“奚相公,回来,回来,回——”那柄匕首恰好穿过他的喉咙,那第三句“回来”哽在喉头,未曾叫得出来,就倒在血泊中了!

  奚玉帆长剑一挥,一招“乱披风”的剑法把两柄匕首打落。咬了咬牙,鼓一口气,冲到了厉赛英的身边。

  他虽是抱病在身,但因练有少阳神功的底子,在这紧急关头,本能的发挥了出来,竟是超过了他平时所能使用的“极限”。这情形就像遭遇火灾的时候,被困在危楼的人一样,平时怎也不敢下去的,危急关头,自自然然就跳得下去了,而且常常会出乎他本人意料之外,竟未受伤。

  乔拓疆正自一抓向厉赛英抓下,明霞岛主的长剑又刚好给钟无霸的铜人挡住,一时间来不及为她救招。厉赛英心神大乱,眼看就要给他抓住,奚玉帆陡地一声大喝,一招“李广射石”,俨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寒光,指到了他的背心。

  乔拓疆是个识货的大行家,听得背后金刃之声,心头一凛:“想不到这岛上还有一个强手!”他的背心焉能给奚玉帆刺中,当下只好放松厉赛英,反手一弹,“铮”的一声,弹开奚玉帆的长剑。说时迟,那时快,明霞岛主已是连环三剑,杀退了钟无霸,闪电般的又向乔拓疆攻了过来,乔拓疆忙于应付明霞岛主,来不及向奚王帆再施杀手了。

  厉赛英又惊又喜,叫道:“你怎么可以丝毫不顾自己!”

  奚玉帆道:“我这条性命是你救的,大不了为你送掉,那也是应当的!”

  奚王帆是个至诚君子,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没考虑到所说的话是否会给人误解。尤其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他还能够推敲辞句?

  厉赛英听在耳中,心里可是甜丝丝的有说不出的舒服,想道:“不枉我救了他一命,他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此时奚玉帆已是陷在阵中,厉赛英要拉也是不能将他拉出去的了。厉赛英银牙一咬,说道:“奚大哥,多谢你了。好吧,咱们生则同生,死侧同死!”

  明霞岛主听得女儿叫这少年“奚大哥”,倒是不觉一怔,说道:“他不是公孙璞吗?”厉赛英道:“他是百花谷的奚少谷主,女儿特地带他来见你老人家的。”她只能简简单单地说两句话,内里因由,自是不能细说了。

  明霞岛主心里想道:“原来英儿看中了他,这也是缘份。百花谷奚家是中原有名的武学世家,倒也还算得门当户对。”

  乔拓疆狞笑道:“好,叫你们父女翁婿同往地府团圆吧!”他以为奚玉帆定是明霞岛主的女婿无疑,却不知他们根本尚未曾谈过一句有关男女私情的话的。奚玉帆面上一红,却也无暇分辩。

  明霞岛主纵声笑道:“好女儿,你很有眼力,没有选锗了人!爹爹拼了这条老命,也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明霞岛主抖擞精神,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剑中夹掌,每发一掌,都是带着劲风。奚玉帆跳跃不灵,就牢牢的像打桩一样把双足钉在地上,左来左挡,右来右挡,一口青钢剑盘旋飞舞,竟也遮拦得住。当然在乔、钟两个强手攻他的时候,他就必须明霞岛主来给他化解了。

  奚玉帆的百花剑法以轻灵奇诡见长,他跳跃不灵,剑法的功效不免打了一个折扣,好在剑路奇诡,那四个头目从未见过这套剑法,摸不清虚实,一时间也不敢强攻。他们这边以三敌六,居然可以勉强扳成平手了。

  不过奚玉帆毕竟是有病在身,凭着一时气血之勇,抵挡敌人的围攻,过了数十招之后,也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遮拦不住了。他的身体,究竟不是铁铸的啊!

  厉赛英对他又是感激,又是为他着急,把心一横,想道:“我和他一同死去,那也不是很好吗?我从来没有知心的朋友,想不到现在却找到了。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想至此处,索性把生死置之度外,心情倒是坦然了。

  乔拓疆这边正在再次占到上风!六合阵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之际,忽听得有人长啸而来,啸声宛若龙吟,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