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龙生道:“正是要和你说,但请你不要怪我才好。”

  奚玉瑾心中纳罕“他要说些什么?”粉颈垂得更低,轻声说道:“咱们都快要成为夫妻了,夫妻如同一体,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又怎会怪你呢?”

  辛龙生心花怒放,却叹了口气,说道:“不错,还有两天咱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但我却有点怕呢!”

  奚玉瑾抬起头来,微含诧异,说道:“你怕什么?”

  辛龙生道:“我怕会有什么波折?”

  奚玉瑾道:“哪来的波折?”

  辛龙生说道:“瑾姐,恕我唐突,假如你现在见着谷啸风,你会不会后悔和我订下了婚约?”

  此言一出,奚玉瑾娇躯一颤,倏然间脸都白了。半晌,勉强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死了,我可不想活见鬼。”

  辛龙生道:“我是打个比方,比方他现在未死,你,你岂不是可以与他破镜重圆了?”

  奚玉瑾心头鹿撞,说道:“龙生,你没有病吧?怎的吃起死人的醋来了?打比方也得有点道理才行,怪诞不经之事,休要乱说!”

  辛龙生道:“如果不是比方,而是他真的还活在人间呢?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奚玉瑾心头怦怦地跳,两行泪珠蓦地夺眶而出,说道:“你别迫我!龙生,你这样说,是不是见着、见着他了?”

  辛龙生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确实曾见过一个人,他是会使七修剑法的。”当下将在西湖与谷啸风打架之事,告诉了奚玉瑾,接着道:“当然,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他,但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为你欢喜的。只要你能够得到幸福,我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后天这个新郎,让给他也行!”

  奚玉瑾不知不觉伸出手掩住他的嘴,涩声叫道:“不许你胡说,不许你胡说!”叫出声来,这才瞿然一省,“难道我当真是不想再见他了?”

  辛龙生道:“你以为不是他?”

  奚玉瑾道:“会使七修剑法的并不是他一个人,任天吾的门人弟子也会使的。”其实她这样说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由于心中虚怯,她根本就不敢向辛龙生打听那个人的相貌。

  辛龙生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想道:“看来我在玉瑾心中,已是替代了那姓谷的小子,即使他找到这儿,我也不用害怕他了。”但却笑了一笑,说道:“我可真是有点害怕呢,如果真的是他,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不错,我愿意为你牺牲,但如果失去了你,我可要遗憾终生!纵然做了盟主,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奚玉瑾又一次掩住他的嘴,柳眉微蹙,说道:“不许你再说下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大家都不准再提了!”

  辛龙生心花怒放,说道:“对,对,咱们别说杀风景的话了,后天就是佳期,还是说点喜庆的话吧。”

  奚玉瑾打了一个呵欠,勉强笑道:“你一晚没有睡过,也该睡了。”辛龙生笑道:“不错,你昨晚没有睡好,也是该歇息了。”

  辛龙生去后,奚玉瑾心乱如麻,哪能够安静下来歇息?翻了翻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抛开书本,漫无目的地走到稽留峰下,排遣愁思。

  “为何造化弄人一至如斯?唉,啸风,啸风,如果你还活在人间,也该早些出现。现在才来,只怕,只怕是已经晚了!但我若真的见着了他,我又该怎样向他开口呢?”谷啸风毕竟是和她有过山盟海誓的人,许许多多的前尘往事忽地都涌上心头,她虽然不想再提往事,但却禁不住自己不去想他。

  山坳走出一个老人,说道:“奚姑娘,你早!”奚玉瑾见是展一环,想起百花谷之事,不由得脸上发烧,说道:“展大叔,你也起得这么早吗?”她哪里知道,展一环也是像她这样,昨晚没有睡过觉的。

  原来展一环听了辛龙生的话,暗自思量:“辛公子碰见了谷啸风,谷啸风一定会跟踪来到这里,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总要来的。”因此他决意在入口之处截他。想不到谷啸风未来,却先见着了奚玉瑾。

  展一环笑道:“奚姑娘,你大喜啊!我还没有向你道贺呢。”

  奚玉瑾杏脸飞霞,说道:“展大叔,你有没有得到你家小姐的消息?”

  展一环道:“听说她到了金鸡岭,在柳女侠那儿。”

  奚玉瑾说道:“是吗?”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你家小姐情如姐妹,可惜她不在这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她,展大叔,你还怪我么?”

  展一环道:“百花谷这件事情,我也是做得鲁莽了些,奚姑娘不怪我已经好了,我怎敢怪奚姑娘,怪只怪谷啸风这小子不好!”

  奚玉瑾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能怪他,当时,当时……唉,这是造化弄人,我也不想说了。”原来奚玉瑾想说的是:“当时我们都是真心相爱。”但这只是她一时的激动,才想一吐为快的。话到唇边,蓦地瞿然一省,想起自己就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何必向韩佩瑛的老仆人吐出自己的真情?终于冷静下来,把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展一环道:“是啊,这小子听说已经死了,一死百了,我不怨他。姑娘,你也不必再怀念他了。”

  奚玉瑾面上一红,说道:“不必再提他了。”

  展一环道:“是,是。唉,但可惜——”

  奚玉瑾道:“可惜什么?”

  展一环道:“姑娘大喜,可惜我家小姐却不能来喝姑娘的喜酒!”要知此际虽然是事过境迁,展一环看在辛龙生的份上,自是不便得罪奚玉瑾,但对她也仍是有几分不满的。心里想道:“如果当时不是你横刀夺爱,怎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奚玉瑾忽地心头一动,道:“展大叔,说起你家小姐,我倒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展一环道:“奚姑娘不用客气,请说。”

  奚玉瑾道:“你已经知道佩瑛姐的下落,我是恐怕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她了,如果你有机会见着她的话,请替我送一件东西给她。”

  说罢拿出一块碧绿苍翠的汉玉,递过去给展一环。

  展一环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块玉雕,雕的是一龙一凤,龙飞凤舞,栩栩如生,端的是巧手匠工所刻。展一环跟随韩大维多年,见过不知多少奇珍古玩,对这块玉雕也是不由得暗暗称赏。但却也有点莫名其妙,笑道:“如果我家小姐知道姑娘大喜,她是应该给你送礼的,怎的你反而给她?”

  奚玉瑾道:“请你务必给我送到她的手上,这是我对她的一点小小心意,她会明白的。对不住,我可要回去了。”

  奚玉瑾走后,展一环摩娑那块汉玉,心里想道:“雕的一龙一凤,这正是最好的祝婚贺礼,可惜我家小姐的美满良缘已成泡影,只怕是没有这个福气消受的了。”蓦地疑心顿起:“奚玉瑾送这件礼物给我家小姐,却是什么用意呢?”

  展一环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想了好一会子,隐约猜到了奚玉瑾的用意,却不知对还是不对,正在喟然兴叹之际,只见山坳那边已经现出一个少年的影子,正是他所要等待的谷啸风。正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相见争如终不见

  有情还似总无情

  谷啸风一路怅怅惘惘,翻来覆去,心中想的只是一个问题:“见了玉瑾,我应该怎样才好?”

  想不到未见着奚玉瑾,却碰上了展一环。

  谷啸风呆了一呆,说道:“展大叔,你好,你几时到了这儿?”

  展一环说道:“不好!我家主人家散人亡,我流离失所,只能求人庇护,有什么好?”

  谷啸风大是尴尬,勉强笑道:“展大叔还在生我的气?”

  展一环道:“我怎敢生谷少侠的气?请问你到这里做什么?”

  谷啸风道:“是来谒见文大侠和辛少侠的。”

  展一环板起脸孔,说道:“你要见辛龙生,为什么要见他?”

  谷啸风道:“有点小小的事情,必须见他一见。”

  展一环不由得怒气勃发,说道:“谷啸风,我劝你别来胡闹了!”

  谷啸风道:“我怎的是胡闹了?展大叔,你别误会——”

  话犹未了,展一环已是说道:“我没有误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谷啸风道:“说什么呀?我要说你又不听?”

  展一环“哼”了一声,道:“奚玉瑾和辛龙生后日拜堂成亲,你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谷啸风道:“我知道他们就要成亲,不过——”

  展一环道:“不过什么?哼,你害了我家小姐还不够吗?如今又要来害奚姑娘?”

  谷啸风道:“展大叔,你让我把话说完了再骂,好不好?”

  展一环道:“好,你说,你说!”

  谷啸风道:“我是奉了北五省绿林盟主柳女侠之命去见文大侠的。”

  展一环怔了一怔,道:“这么说你是从金鸡岭来的了?”

  谷啸风道:“不错,你家小姐也是在金鸡岭上。”

  展一环面色登时宽和了许多,说道:“你们是在一起?”

  谷啸风道:“我们是一起到金鸡岭的。你家小姐已经宽恕我了。但愿大叔你,你也能够原谅我,原谅我以前年少无知。”

  展一环心头一动,说道:“少年人能够知错就好,不过,在未见我家小姐之前,还是不能相信你的话。”

  谷啸风道:“这件事很容易查明的,我何须骗你?”

  展一环道:“好,那么你还要回去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