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红披头散发,手使一柄薄刃柳叶刀,闯进阵来,立即就向乔拓疆杀去,厉声叫道:“我和你作个了断,邵家父子可是与你无冤无仇!”

  乔拓疆哈哈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这儿子是姓石的,不是姓邵的,他是石一瓢的儿子。你这媳妇又是杨大庆的女儿,怎能说是与我姓乔的无关?嘿嘿,哈哈,高小红,你也委实是工于心计啊!你以为你抚养了这个儿子,就可以独占宝图了吗?”

  邵湘华只知道自己本来姓石,却不知道自己的家世,更不知父亲何以和乔拓疆结怨的经过。听了这话,隐隐猜想到,自己的父亲必定是和自己现在的这个义母相识,而且必然是与此事有关的了。

  邵元化听了此话,也是不觉心中一动,颇为难过,想道:“我和她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却原来她还有着重大的秘密瞒着我!但只不知他们所说的宝图是什么?”

  刘氏夫人拐仗一顿,说道:“小红,你进了邵家的门,就是邵家的人。咱们今日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还说什么独自了断!”可是六合阵越收越紧,她要冲过去助高小红抵御乔拓疆,却给钟无霸的铜人挡住。

  乔拓疆哈哈一笑,说道:“小红,你要如何与我作个了断?”

  高小红挥刀急斫,喝道:“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乔拓疆笑道:“你的功夫比起二十年前是高明了许多,可是要和我拼命,那还差老大一截呢!嘿嘿,你处心积虑了二十年,那宝图想必是早已到手了?你拿出来给我,或许我可以如你所愿,饶了邵家父子。”

  邵元化大怒道:“谁要你饶!”

  高小红道:“宝图没有,要命就有一条!但你要命可也只能要我的性命!”

  乔拓疆冷笑道:“嘿嘿,想不到你竟甘心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糟老头儿把你当作小老婆,你居然还肯为他求情!可惜这却由不得你了!”

  邵元化气得七窍生烟,大喝道:“住口!”乔拓疆笑道:“你还要和我动手吗?那也行呀,不过你也不必这样心急,待我收拾了这个小贱人,自然会来收拾你。”把手一挥,倒转阵法,将邵元化与高小红隔开。邵元化久战之下,又已受伤,给他手下的两个头目绊住,竟是冲不过去。转眼间,这六合阵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又再把他们困入核心了。

  高小红披头散发,更不打话,便和乔拓疆动起手来。乔拓疆连使三记极为凌厉的大擒拿手法,拿她不住,亦是不禁微微一凛,心道:“她怎的会使出明霞岛的武功,我倒是不可轻敌了。”

  高小红一个移形换位,倏地欺身直进,柳叶刀刺敌小腹,这一刀端的是奇诡莫测,只听得“嗤”的一声,乔拓疆的腰带竟然给她割断。可惜她不懂六合阵阵法转换的奥秘,步法未能配合得宜,第二刀刚要跟着再刺,乔拓疆的位置已经变了。乔拓疆反手一挥,“铮”的一声,高小红那柄柳叶刀给他弹得反斫回来,险些伤了自身。

  厉赛英不由得也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心里想道:“她用的柳叶刀,使的却是五行剑法,看来她一定是爹爹和我说过的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师姐无疑了。”

  原来厉赛英虽然是在激战之中,仍是一直在留意高氏夫人的武功路数。这次她已是看得更清楚!高氏夫人纵然故意加以变化,但本派的武功根底,却是掩饰不住,依然给她看了出来。

  邵元化斗得筋疲力竭,又气又恼,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乔拓疆哈哈大笑道:“邵元化,我说你是糟老头儿,没有说错你吧。嘿嘿,不用我来收拾你,你连我的手下也打不过。焦老三,看在他小老婆替他求情的份上,你就别杀他吧。”那姓焦的道:“是不是只许伤他,不许杀他?”

  乔拓疆道:“不错!”那姓焦的道:“好,那我下手轻一点好了!”邵元化气上加气,不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摇摇欲坠。

  邵湘华兄妹拼命挤到父亲身旁,与他联手御敌,自是险象环生。

  此时六合阵的威力,已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乔拓疆知道对方唯一稍微懂得这个阵法的是厉赛英,时不时亲自腾出手来对付她。高小红的招数虽极精妙,功力毕竟与乔拓疆还相差尚远,自顾不暇,无法帮得上厉赛英的忙。倒是由于乔拓疆在十招之内要腾出一两招去对付厉赛英,可以让她松一口气。

  但也不过是勉强支持而已,邵家这边,败势已成,纵有一二人能够支持,也是无可挽救的了。

  激战中只听得“叮”的一声,厉赛英头上插的一支玉钗,给侧面袭来的一支判官笔挑落了。奚玉帆大惊之下,飞身来救。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乔装赶车的汉子乘这时机,舞动烟杆,杯口般粗大的烟锅朝着他的后脑砸下。

  这汉子那日败在奚玉帆剑下,此时抓着了机会,恨不得把他的脑盖砸烂,是以这重重的一击竟是使尽了全力。

  眼看奚玉帆性命不保,忽听得“叮”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小小的石子,恰好打着烟锅,那汉子陡然觉得虎口一震,烟杆脱手飞去。

  那汉子大怒喝道:“是谁偷施暗算?”只见一个黑衣妇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拿着一根青竹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突然间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这妇人冷冷说道:“不错,我是暗算,但那日我也曾暗中救了你,今日我从你的手中救出奚公子,这才算公道呀!”

  那日这汉子和那姓焦的头目,在山路上碰上奚玉帆和厉赛英,本来是跑不掉的,也是正到了紧急关头,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口银针,轻轻的刺了厉赛英一下,厉赛英一跤滑倒,这才给他们逃脱的。

  此时经这妇人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她。

  那汉子惶惑之极,说道:“你是何人,你究竟是帮谁的?”

  那妇人冷笑道:“我谁也不帮,但这件事我却不能不管。哼,乔拓疆,你手下认不得我也还罢了,你好歹也算得是个人物,竟也认不得我吗?快快把你这小孩子玩的阵法收了,退出邵家庄去。过后我自会来找你说话。”

  乔拓疆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见这妇人出手,便知她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忖也是没有把握胜她,心里惊疑不定:“她是谁呢?”

  乔拓疆一时不敢作答,他的副手钟无霸乃是一个莽夫,却已按捺不住,喝道:“你这妖妇能有多大的本领,竟敢说我们的六合阵乃是儿戏?你敢闯进来吗?”

  那黑衣妇人道:“有何不敢?这区区的六合阵在我眼中实是儿戏不如!”话犹未了,身形一掠,已是进了阵来。把守门户的两个头目,别说阻拦,连她的衣角都没沾着。

  钟无霸大喝一声,提起独脚铜人,向黑衣妇人天灵盖磕下去。黑衣妇人喝道:“去!”青竹杖轻轻一拨,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钟无霸的铜人,不但给她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拨开,而且恰恰撞着了另两个同伴从左右两侧攻向那个妇人的兵器,一刀一剑都给铜人撞得飞上了半空。钟无霸虎口一麻,独脚铜人跟着也跌落地上了。正是:

  一根青竹杖,四两拨千斤。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竹枝轻敲驱盗首

  书生长笑慑魔头

  忽听得“当”的一声,杨洁梅手中的青钢剑也掉在地上了。

  不过她的兵器脱手却和钟无霸等人不同,他们的兵器是给黑衣妇人打落的,杨洁梅却是由于惊惶过甚,自己失手跌落了兵器的。

  龙天香站在她的身旁,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吃了一惊,蓦地心头一动,说道:“梅姐别慌,来的敢情是、是——”

  话犹未了,只听乔拓疆“啊呀”一声,跟着道:“来的敢情是辛十四姑么?久仰了!”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算你还有眼力。”

  乔拓疆道:“请问辛女侠来意如何?咱们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辛十四姑道:“不错,过去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你却犯了。你明明知道侍梅是我的丫头,你居然还敢将她绑架!”

  乔拓疆道:“请你把令婢带走,我答应以后不再与她为难便是。”

  辛十四姑冷笑道:“哪有这样容易,我既然来到这里,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了。”

  乔拓疆眼珠一转,忽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刚才既曾说过,不打算帮哪一边,那么咱们谈一宗交易如何?”

  辛十四姑道:“我是有话要和你说的,你们这一伙都给我退出邵家庄去,过后我自会来找你们。”

  钟无霸拿起独脚铜人,靠近乔拓疆,说道:“舵主,咱们来得不易,难道——”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乔拓疆,你是耳朵聋了?还要我再说第三遍么?还是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乔拓疆把手一挥,说道:“好,难得辛十四姑青眼有加,愿与乔某商谈。这杯敬酒我是却之不恭了。钟兄弟休要多言,咱们走!”

  邵湘华看见仇人退走,眼中便似要喷出火来。

  但因义父受伤,而且辛十四姑又说明了并非来帮忙他们的,邵湘华只好暂且压下怒火,由得他们走了。

  辛十四姑哼了一声,说道:“侍梅,你眼中还有我么?”

  杨洁梅道:“请主人恕我擅离幽篁里之罪。”

  辛十四姑道:“你私逃也还罢了,为何害我侄儿?”

  杨洁梅牙根一咬,亢声道:“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遭人拐卖,才做了你家的丫头的。如今那件事不做也已做出来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辛十四姑冷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硬,跟我走!”

  邵家兄妹和龙天香不约而同的拦在她们中间。

  辛十四姑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几个小辈胆敢阻止我管教丫头?”

  邵湘华道:“杨姑娘的父亲也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请你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就放了她吧。”

  龙天香道:“令侄也曾亲口说过,不再当她是个丫头。”

  辛十四姑道:“我早就知道她是杨大庆的女儿了,不是为此,我才不会待她这样好呢。哼,但她如今却竟敢忘恩负义!你们退开,侍梅,你跟我走!”

  邵家兄妹、龙天香、武玄感四人都站在杨洁梅面前,排成一列,谁也没有退开。

  辛十四姑缓缓举起竹杖,淡淡道:“好呀,你们邵家庄的人是不是要和我动手?”

  邵元化嘴角尚自滴出鲜血,慌忙叫道:“且慢,且慢!”

  辛十四姑冷笑道:“我可没有工夫等待你们,求情的废话你别说了,不敢和我动手,那就赶快退开!”

  邵湘瑶叫道:“爹爹,杨姐姐如今也算得是咱们邵家的人了,刚才你敢于抵抗乔拓疆,不让乔拓疆将她掳去,如今却又拱手将她送入虎口,不怕江湖上的好汉笑话么?”

  辛十四姑道:“好,你们怕人笑话,那是定要动手的了?邵元化,你上来吧,我还不屑于打这几个小辈呢!怎么,你不敢上来?我可不耐烦等候了!”

  辛十四姑举起竹杖,正要打走邵家兄妹等人,忽听得狂笑之声,远远传来,转眼间那笑声已是如在耳边,震得每一个人的耳鼓嗡嗡作响。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举起了的青竹杖不知不觉又放下来。回头一望,只见那人已经进了园子,是一个年约三旬开外的中年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