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啸风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看剑!赛花,快跑!”一招“银汉浮槎”使出,抖起了七朵剑花。

  朱九穆识得他这七修剑法的厉害,倒也不敢太过轻敌,当下接连拍出三掌,把修罗阴煞功加到了第七重,掌风奇冷,刺骨侵肤,谷啸风的手足都有麻木之感。本来是凌厉的剑招,使出去竟然力不从心,连忙吸一口气,退后三步,横剑守着门户,心里暗暗吃惊:“我怎的如此不济?”

  朱九穆哈哈笑道:“谷啸风,你以为你有少阳神功就可以抵敌我吗?嘿嘿,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厉害了?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谷啸风家传绝学,一是七修剑法,一是少阳神功,这两者本来都是修罗阴煞功的克星。但一来因为彼此的功力相差尚远,二来他的精神刚刚恢复,少阳神功自也打了折扣。

  蒙赛花坐在火堆旁边,亦是感到冷得难受,牙齿叩击,格格作响。此时她想跑也是没有气力了。

  朱九穆笑道:“你们两个都跑不了啦,嗯,你这苗女倒是痴情得很,你想不想救你的情郎?我向你打听两个人,你说实话,我饶你的情郎一命。”

  谷啸风道:“赛花,别上他的当!”

  蒙赛花心里想道:“这老坏蛋果然厉害,谷大哥说打不过他,看来不是假的了。我得想个办法帮他才是。”

  思念及此,蒙赛花忽地站了起来,说道:“谅你也不敢把我们怎样,谷大哥打不过你,我的师父却可以要了你的命!”

  朱九穆怔了一怔,蓦地想起一桩事情,连忙说道:“你的名字叫做什么花?”原来谷啸风的乡音,那个“赛”字他听得不大清楚。

  蒙赛花缓缓说道:“我姓蒙,叫做赛花。告诉你我也不怕。”

  朱九穆这回听清楚了,心里又惊又喜,说道:“你是苗峒三公主,对不对?”

  蒙赛花道:“我不是什么公主,我是爹爹的第三个女儿,我爹是苗峒峒主。”

  朱九穆心道:“果然是她!”忙再问道:“你师父是谁?”

  蒙赛花道:“我师父是辛十四姑,你问她做什么?”

  朱九穆哈哈大笑道:“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和你的师父是好朋友,正要找她。你是背了师父和这小子偷跑的吧?”

  原来朱九穆这次之所以到苗疆,正是因为得到了韩大维躲在苗疆的消息,故而来找辛十四姑与他联手一同来对付韩大维的。辛十四姑收了一个苗峒的“公主”做干女儿,这件事情他也早有风闻的了。

  蒙赛花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辛十四姑曾经和她说过朱九穆这个人,她只知道朱九穆要巴结她的师父,而师父则对这个人甚为不满,却不知道朱九穆与她师父曾经有过一段貌合神离的合作。而朱九穆也知道谷啸风是辛十四姑所仇视的人,她把师父抬出来,想吓一吓朱九穆,要他放走谷啸风,结果当然是适得其反了。

  朱九穆对辛十四姑或许还有点顾忌,对蒙赛花这个苗峒“三公主”的身份却是无须顾忌的,弄清楚了他们的底细之后,心里大为欢喜,想道:“我捉了这个小子,正好献给辛十四姑作见面礼。这苗女我迫她带我去找辛十四姑,谅她也不敢不从。”

  蒙赛花不知就里,还在说道:“谁说我是和他私逃的?我是奉了师父之命带他回去见我爹爹。你敢对他无礼?”

  朱九穆大笑道:“你这野丫头还要骗我?嘿嘿,我非但对他无礼,我还要杀他呢!看你说不说真话!”

  说话之际,接连又是拍出三掌,只听得当啷一声,谷啸风掌握不牢,长剑脱手坠地。

  蒙赛花道:“你杀了他,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师父。在这苗疆里我也能叫你寸步难行!”

  朱九穆听了这话,倒是不能不有点儿顾忌了。当下手掌停在半空,说道:“韩大维躲在哪儿,你知不知道?”

  蒙赛花道:“知道!”其实她是不知道的。谷啸风也只是知道他在某一个地方,确实的住址并不知道。故而才要蒙赛花带他到那个地方,再行仔细寻找。

  谷啸风怕她说出那个地方,忙道:“赛花,别告诉他!”

  朱九穆说道:“你把韩大维的住址和你师父所在都告诉我,我放他走!”他知道这苗女无甚心机,只待她一说出来,还不是任凭他的处置。

  谷啸风叫道:“别上他的当!”

  蒙赛花笑嘻嘻地说道:“好,我不但告诉你,我还可以带你去找我的师父。”

  朱九穆笑道:“对啦,你这样做才是我的好朋友的好徒弟呢。我一定替你们遮瞒的。”

  蒙赛花道:“告诉你实话,师父叫我带了这人去骗韩大维的,我才不是和他私逃呢。韩大维的住址她画了一个地图给我,在这儿呢,你看。”一边说话,一边掏出了一团东西握在掌心。

  谷啸风正在大为惶惑,不知蒙赛花说的是真是假。蒙赛花已经走到朱九穆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给你!”

  陡然间把手一扬,只见一团烟雾,从她掌心飞出,朱九穆大吼一声,喝道:“好丫头,竟敢暗算老夫!”一抓把蒙赛花抓住。但他也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蒙赛花叫道:“快跑!快跑!谷大哥,你快跑呀!”

  原来她掌心里那团东西,乃是包着一撮药粉的。这药粉正是用“千日醉兰”的花瓣研碎制成,能够令人昏迷不醒,比普通的蒙汗药厉害得多。

  朱九穆仗着功力深湛,一觉不妙,立即闭了呼吸,但饶是如此,亦已着了道儿了。

  谷啸风大为欣慰,心里想道:“原来她是骗这老魔头的,但她舍身救我,我岂能弃她而去。”当下便即唰的一剑向朱九穆刺去,喝道:“把她放下,饶你性命!”

  朱九穆只觉昏昏欲睡,急忙一咬舌头,疼痛的感觉令他清醒了些。谷啸风一剑刺过去,嗤的一声,在他衣裳穿了一洞,说时迟,那时快,朱九穆已是把蒙赛花的身子当作盾牌,转将过来,迎着谷啸风的剑尖,喝道:“你刺!”

  谷啸风连忙缩手,朱九穆哈哈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你要杀这丫头,那就来吧。对不起,我可要走啦。”

  谷啸风投鼠忌器,但又不甘蒙赛花被他掳走,只好跟着追去。只盼朱九穆支持不住,蒙赛花能够挣脱他的魔掌,自己就可以过去帮忙她了。

  哪知朱九穆的功力确是不凡,此时虽然昏昏欲睡,但他抓着了蒙赛花的穴道要害,蒙赛花仍是动弹不得。

  蒙赛花叫道:“谷大哥,你现在可以打得过他了,是么?那你就不必顾我了,快快把他杀掉吧!”

  谷啸风再次喝道:“朱九穆,你把她放下,我饶你一命!否则——”

  朱九穆冷笑道:“否则怎样?”

  谷啸风本来是想恫吓他的,转念一想:“倘若我说,我拼了不顾赛花的性命,只怕她听了当以为真,能不伤心?”心意踌躇,恐吓的说话,竟是讷讷不能出之于口。

  蒙赛花却似知他心意,叫道:“对,谷大哥,你不必理我。大不了拿我的一条性命换他的一条性命。只要你真的敢杀他,他就不敢杀我!”

  朱九穆忽地笑道:“谷啸风,你现在要杀我也不成啦!”正是:

  忍见娇娃陷魔掌,相逢陌路斗强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痴男怨女成佳偶

  异丐奇人逐恶魔

  谷啸风堪堪追上,距离只有数尺之遥,朱九穆反手一掌拍出,谷啸风顿觉寒风扑面、冷气侵肤,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寒噤。

  原来朱九穆仗着深厚的内功,运行气血,“千日醉兰”的药力渐渐消散,此时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三四分了。

  他以三四分功力发出的修罗阴煞掌,谷啸风还能禁受得起,当下仍然紧追不舍。朱九穆冷笑说道:“谷啸风,你再不知好歹,这可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啦!”

  谷啸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心头一凛,想道:“现在趁他功力未曾完全恢复,我大概还可以胜得了他,再过一些时候,可就难说了。但我可怎能不顾赛花的性命。”

  朱九穆反手接连劈出了三掌,趁着谷啸风脚步稍慢之际,飞速前奔。谷啸风未能当机立断,转瞬之间,两人的距离又已拉开数丈。

  追了一会,忽听得轰轰隆隆之声,原来是侧面山峰挂下一条瀑布,山泉飞瀑,在月光下如珍珠四溅。朱九穆挟着蒙赛花,本来可以从瀑布侧边绕过的,他却突然穿过瀑布的水帘,这样一来,与谷啸风的距离又再拉开,有十数丈之遥了。

  谷啸风发力急追,正愁追他不上,朱九穆忽地停下脚步,喝道:“好小子,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吗?来呀,咱们斗斗!”呼的一掌拍出,登时寒飙卷地,谷啸风冷得难受,只能斜跃数步,避开风头,心中暗暗吃惊:“他的功力倒是恢复得好快呀!”

  原来朱九穆冲过水帘,乃是特地要给冷水浇头的。这么一浇,他的睡意已经全消,“千日醉兰”的药力也差不多完全消散了。

  蒙赛花冷得发抖,颤声叫道:“谷大哥,你回去吧,不要为我和这老贼拼了。”她的武学虽然不精,此时亦已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谷啸风就越是不利。如今交手,胜负已是难知。

  朱九穆哈哈笑道:“姓谷的小子,有胆的你追来!”

  谷啸风横了心,喝道:“好,有胆的你放了她,咱们决一死战。”

  朱九穆道:“好,咱们到前面平坦的地方去再斗一场,我答应放她,你敢不敢?”

  谷啸风道:“我为什么不敢,你说的话可得算数。”

  蒙赛花叫道:“谷大哥,别中他的缓兵之计!”

  蒙赛花都能看出他的居心,谷啸风焉有看不出之理,不过他此际亦是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要救蒙赛花,只能锲而不舍了。

  夜幕揭开,东方吐出了鱼肚白。他们从邵家出来,也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朱九穆迎着清晨的爽气,精神一振,自忖功力已恢复了八九分,要活捉谷啸风也是有绝对的把握了,当下笑道:“转过这个山拗,就是一块平坦的草地。你只要能够接得我的十招,你们两人我都可以放走。”

  蒙赛花叫道:“谷大哥,你不是他的对手的,走吧!”

  谷啸风道:“不是他的对手,也要和他决一死战。我绝不能让你独自受祸。”

  朱九穆哈哈笑道:“瞧你不出,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呢。那就来吧!”

  说话之际,他已经转过那个山拗,忽地发现有个老叫化睡在地上,挡住去路。

  山拗的出口形如喇叭,极为狭窄。这老叫化横过路口,枕着一个大红葫芦,呼呼噜噜的睡得正香。这情形,老叫化只要一个侧身,就会跌下深不可测的幽谷的,可是他却睡得毫无顾忌,好像没事人似的。

  朱九穆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一见这个情形,当然知道这老叫化乃是异丐无疑。但因他是飞快地跑出山拗的,突然发觉这异丐,已是收势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