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道:“王马镖局的马老镖头和沧州名武师梅花拳的掌门梅锷等人都已来,徐老弟,你过去帮忙招呼吧。”

  徐子嘉走开之后,赵斌笑道:“我只是镖局一个小小的股东,所占股份不过四分之一。其实这行生意我是丝毫不熟的。只不过冲着孟老镖头的面子,帮帮他的忙罢了。这是小儿武仲,他是还未出道的,以后还得仰仗你丁老板多多提携呢。”

  丁实不觉又是一怔,笑道:“我只懂做绸缎的生意,对武术一窍不通,‘提携’二字,从何说起?”

  赵斌笑道:“丁老板,你误会了,拿刀弄杖的事,我怎能麻烦你丁老板呢?我所说的提携,就正是指生意方面的事情啊。我知道贵号以前曾有几次光顾过虎威镖局,小儿他日出师之后,贵号要找人保镖的话,希望丁老板多多照顾他。”

  丁实道:“令郎跟那位名师?”

  赵斌道:“我之所以加入虎威镖局,为的就是想小儿得到孟老镖头指点他一些武功,如今他是孟老镖头的第三个徒弟。”

  丁实佯作对武林人事不感兴趣,随口和他敷衍,赵斌却是兴高采烈的和他谈论生意上的事情,问他有什么行业的生意好做,说道:“其实镖行的生意风险太大,还是你们做绸缎店老板的最易发财。”

  丁实听得越来越感难耐,心里想道:“这赵斌也算得是有点名气的武师了,怎的如此鄙俗?”

  幸亏不久又有一个药行老板来到,这间药行的生意做得很大,老板在商场上的身份当然也是远在丁实之上,赵斌父子忙着去奉承他,就抛下丁实了。

  丁实背后的两个客人窃窃私议,一个说道:“孟霆是镖行中的泰山北斗,怎的找了这样一个合伙的人,岂不辱没了虎威镖局这块金漆招牌。”另一个道:“话可也不能这么说。赵斌武功不错,在大都人面又熟。孟霆的镖局是从洛阳搬来的,他要想在大都打开局面,像赵斌这样的人正是合适不过啊。”

  先前说话那人道:“我不是指的这个,我说的是赵斌的人品,你不觉他和孟霆的性格正是格格不相入吗?”他的朋友低声说道:“赵斌这把口溜滑得很,孟霆恐怕迟早会上他的当的。不过有一事你却不知,孟霆现在正在闹穷,所以不能不找人合股,才可以增添资本啊。他的镖局在洛阳已经毁于战火了。”非议赵斌那汉子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丁实听了他们的议论,这才明白个中原委,心里也有“原来如此”之感。

  就在此时,忽听得充当知客的石冲和孙华齐声叫道:“有贵客到!”正是:

  忽闻“贵客”到,镖局起风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诡计阳谋来贝子

  玄功暗运惩妖狐

  大门开处,只见孟霆的大弟子归伯奎陪着一个身披狐裘,像是“贵公子”模样的客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随从:一个秃头老者、一个面肉横生的中年汉子、一个看似一表斯文的少年,还有一个年约三十左右,打扮得油头粉面,但却是瞎了一只眼睛的人。

  归伯奎陪着他们进来,一脸孔极不自然的神气。

  宾客中认识这“贵公子”的,无不大吃一惊!

  原来这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儿子完颜豪。完颜长之是金国的亲王,完颜豪的身份亦即是小王爷了。

  一间小小的镖局开张,竟然有个“小王爷”身份的贵人亲临道贺,这是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赵斌心里热呼呼的,要想上去献个殷勤,双腿却先自吓得软了。

  但除了赵斌父子之外,虎威镖局的镖师和孟霆的门人弟子,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赵斌注意的是“小王爷”完颜豪,他们注意的却是完颜豪带来的那四个随从。

  那个秃头老者是淮北平原的大盗“程氏五狼”中的老狼程彪。那个面肉横生的中年人是他的长子“青狼”程挺,一表斯文的那个少年人是他的少子“白狼”程玉。他还有两个儿子“黑狼”程英和“黄狼”程浩合称“程氏五狼”,这两人却没有来。

  那个油头粉面的独眼汉子“名头”也不在“程老狼”之下,他是江湖上著名的采花大盗绰号“野狐”的安达。

  宾客中有知道“野狐”安达的来历的,无不心中暗怒。试想在一个镖局开张,各方好汉藉这机会前来聚首的场合,竟有一个淫贼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这不仅是侮辱了主人,也侮辱了宾客。但因这“野狐”安达乃是完颜豪的随从,众宾客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但宾客们还不知道,完颜豪这几个随从还是孟霆的仇家呢!孟霆那次护送韩佩瑛到扬州完婚,中途遇劫,劫镖的主脑人物就是“程老狼”和“野狐”安达。要不是准新娘子韩佩瑛出手,孟霆一世英名,恐怕早已付之流水,甚至未必还有性命再回镖局呢。

  这件事情赵斌父子不知道,镖局里的老镖师和孟霆的门人弟子则是知道的。归伯奎之所以一脸尴尬的神气,也就是为此了。

  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头。孟霆无可如何,只好上前行礼。

  完颜豪哈哈一笑,说道:“孟老镖头,听说你和这几位朋友有过一点过节,我把他们带来,你不见怪吧?”

  孟霆字斟句酌地答道:“小王爷屈驾光临,敝局上下,同感荣宠。孟某干保镖这行,有时难免开罪江湖上的朋友,但绝不敢明知故犯,得罪小王爷的手下。还望小王爷体察下情,原谅草民无心之过。”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言下之意,他根本就没想到完颜豪以小王爷的身份,会结交黑道上为非作歹的草寇。

  完颜豪笑道:“孟老镖头,你无须如此客气,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孟霆道:“请小王爷明示。”

  完颜豪道:“我知道他们劫过你的镖,不过这是从前的事情,现在他们早已洗手不干,跟随我做了王府的卫士了。所以我特地把他们带来,想和你孟老镖头化解从前的嫌隙的。”

  孟霆道:“小王爷言重了,江湖上保镖的遭遇劫镖的事极寻常,一点小小的过节,揭过也就算了,小王爷为此劳神,小民倒是心有不安了。”

  完颜豪哈哈笑道:“孟老镖头真是个爽快人,俗语说得好:不打不成相识,那你们以后多多亲近吧。”

  “程老狼”和安达等人依次和孟霆见过,“程老狼”说道:“孟老镖头,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呢!”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多谢我什么?”

  “程老狼”道:“我们若不是折在你的手下,还不会这样快就金盆洗手呢。”

  孟霆道:“对啦,我也还未曾恭喜你们高升呢。你们能碰上小王爷这样的‘好主子’,这是你们的福气,与我孟霆无关。”心里在想:“你们虽然早就不是好人,但甘心做鞑子的爪牙,这可要比做强盗更坏十倍!”

  “程老狼”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孟老镖头,你这话也说得是。那次劫镖的事,在我们来说是因祸得福。在你来说,你能够逢凶化吉,这却是多少凭点运气了。嘿,嘿,孟老镖头,我和你都走了眼啦,想不到你所护送的那位新娘子,武功竟是那么厉害!”

  谷啸风听见他们说到自己未婚妻的头上,份外留神,心想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佩瑛和蓬莱魔女的关系,特来查探,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来意呢。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安达接着说道:“孟老镖头,我有一事未明,倒要请教。”

  孟霆心头微凛,说道:“安兄想问何事?”

  “野狐”安达摇一摇手中的折扇,说道:“孟老镖头,你那次保镖,事先难道不知那位新娘子是武学大名家韩大维的女儿么?”

  盂霆道:“惭愧得很,我只知道韩家是洛阳城里的大富户,后来才知道是韩大维,否则我也不会不自量力,替他保镖了。”

  安达说道:“她的夫婿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么?”

  孟霆道:“我只受托护送那位韩姑娘到扬州去,她的丈夫是什么人,我就管不着了。”

  安达说道:“那么你现在总该知道他们夫妇的情况吧?”

  孟霆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有点奇怪了,为什么我一定会知道呢?”

  安达笑道:“你替谷啸风把他的妻子送上门来,他们夫妇还能不感激你的恩德,和你结成好友么?”

  孟霆苦笑道:“我那次的事情,还能瞒得过你老哥子吗?我根本就没有把新娘子送到扬州,半路就出事了,刚好是你们来过之后的第二天。”

  安达说道:“我也听得人家说了,听说劫‘镖’的是百花谷奚家的大小姐?”

  孟霆说道:“是呀,所以我根本没有见到谷啸风,焉能和他结为朋友?”

  安达说道:“不过我又听说那位奚大小姐早已把新娘子送回去了,她们只是好朋友闹着玩的。你那次虽然在奚玉瑾手里吃了亏,但对付托你保镖的韩家父女来说,却也不算是有辱使命。所以,我以为无论如何,你总应该比我们多知道一点他们的消息。”

  孟霆说道,“实不相瞒,那次我未能把新娘子送到扬州,根本就没脸去见韩大维。这两年我一直都在大都,对他们的消息真是一无所知。”

  “程老狼”冷冷说道:“我倒听说谷啸风这小子已经到了江南,他现在是帮文逸凡组织什么义军,想要和金国对敌呢!”

  谷啸风混在人丛之中偷听,听到这里,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却不知。”

  “程老狼”又道:“听说那位准新娘子韩佩瑛如今也是在金鸡岭蓬莱魔女那儿,和她的未婚夫婿谷啸风一样,同样是要和大金国作对!这事孟老镖头你也不知?”

  孟霆佯作大吃一惊,说道,“委实不知。我们干镖行的,只要人家付得起镖银我们就替人家保镖的了。至于人家是干什么的,我们可不便过问。”

  完颜豪道:“孟老镖头不用多心,我们不是来查究你那次保镖之事。不过,我对这件事情倒也很感兴趣。听说那位新娘子武功惊人,不知她长得怎样?”

  “程老狼”道:“长得倒是花容月貌,不过手段却也十分狠辣。我们都曾吃过她的亏,安老弟吃的亏比我更大。”

  “野狐”安达的一只眼睛就是给韩佩瑛打瞎的,对韩佩瑛自是恨之刺骨,听了这话,怒气冲冲地说道:“哼,这臭丫头要是给我碰到……”“程老狼”道:“碰到了她,你又能怎样?”

  安达说道:“请小王爷把这臭丫头赏给我做小老婆。”

  大都镖行的领袖马如龙、邓山君等人,听得安达如此肆无忌惮的信口雌黄,都是禁不住眉头一皱。要知韩大维名重武林,乃是他们所尊敬的人,倘若不是因为安达现在的身份是完颜豪的随从的话,他们焉能容得他侮辱韩大维的女儿,恐怕早就要打他的嘴巴了。

  完颜豪本来想说几句轻佻说话的,看见众镖头的脸色甚不自然,蓦然一首,想起自己应该保持身份,遂只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降伏得了这个雌儿,我才不管你怎么样呢。”

  安达不知已犯众怒,犹自洋洋得意地说道:“好,那就多谢小王爷赏赐了。我现在或许还不是这臭丫头的对手,但有这许多好朋友帮忙,还怕降伏不了她吗。嘿嘿,我一抓住她,就先废了她的武功,叫她服服帖帖,非做我的小老婆不可!”说罢哈哈大笑。

  谷啸风在人丛中听得他侮辱自己的未婚妻,几乎气炸了心肺,但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暂且忍住。

  大都主家招待客人的习惯,在筵席未开之前,是有茶点瓜果之类奉客的。李中柱正在拿着一颗红枣要送进口中,趁着别人不注意,把红枣在鞋底擦了两擦,舒袖一遮,双指一弹,就把那枚红枣弹了出去。

  安达正在哈哈大笑,嘴巴还未合拢,只听得“卜”的一声,那枚红枣已是飞入了他的口中。安达一声尖叫,牙齿断了一根,人却似着了定身法似的,动也不能一动。嘴巴也还是张得大大的,合拢不来。

  李中柱悄悄和谷啸风说道:“我今天出门,在街上不小心踩着驴粪,这枚枣子的滋味,可够他尝的啦。”

  谷啸风心里痛快之极,但却也不能不暗暗吃惊。

  “李兄,你不怕惹出事吗?咱们不打紧,连累了主人就不好了。”谷啸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