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也瞧着他笑了笑,却不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少年乞丐眨眨眼睛,笑道:“你不是咱们丐帮的?”

  俞佩玉摇摇头。

  少年乞丐笑道:“你不是丐帮的,怎地却打扮得和要饭的一样,睡觉也睡在要饭的睡的地方,别的生意有人抢,不想要饭的生意也有人抢。”

  俞佩玉笑了笑,道:“对不起。”

  站起来走出屋檐,呆呆地站在星光下发愣。

  那少年乞丐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像是觉得这人很有趣,用竹竿点了点他的肩头,笑道:“听你口音,可是从江南来的?”

  俞佩玉道:“是。”

  少年乞丐道:“你叫什么名字?”

  俞佩玉回过头,又瞧了他几眼,只觉这双大眼睛虽然精灵顽皮,但却只有善意,没有恶意,也笑了笑:“我叫俞佩玉。”

  那少年乞丐笑道:“我叫连红儿,只因我穿的衣服虽破,但还是要穿红的。”

  俞佩玉道:“哦,原来是连兄。”

  连红儿大笑道:“你这人不错,居然跟穷要饭的也称兄道弟。”

  俞佩玉苦笑道:“小弟却连饭都要不到。”

  连红儿眼睛更亮,缓缓道:“瞧你武功根基不弱,若不是武林世家的子弟,绝不会打下这么厚的根基,却又为何要装成如此模样?”

  俞佩玉一惊,道:“我……我没有装,我不会武功。”

  连红儿脸一板,冷笑道:“你敢骗我。”

  竹竿一扬.,闪电般向俞佩玉“灵墟穴”点了过去。

  这一竿当真快如电光石火,点的虽是“灵墟穴”,但竿头颤动,竟将“灵墟”四面的“膺窗”、“神藏”、“玉堂”、“膻中”、“紫宫”……等十八处大穴全都置于竹竿威力之下。

  俞佩玉连遭惨变,已觉得天下任何人都可能是他那不知名的恶魔对头派来的,肩头一滑,闪开七尺。

  那知连红儿竹竿点到一半,便已收了回去,瞧着他冷冷笑道:“年纪轻轻,便学会骗人,长大了那还得了。”

  俞佩玉垂下了头,道:“我实有难言之隐。”

  连红儿道:“你不能告诉我?”

  俞佩玉道:“你若有难言之隐,是否会告诉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连红儿瞧了他半晌,终于又笑了,道:“这句话问得妙,瞧你文文静静,你是从来不喜欢多话,不想说出句话倒厉害得很。”

  身子懒洋洋的躺了下去,懒洋洋道:“只是,你这趟恐怕是白来了,黄池之会你是去不成的。”

  俞佩玉又是一惊,道:“你……你怎知道……”

  连红儿笑道:“我这双眼睛就是照妖镜,无论什么人,只要被我这双眼睛瞧过三眼,我就知道他是什么变的。”

  俞佩玉瞧着这双眼睛,不觉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连红儿的眼睛却瞧着天,悠悠道:“黄池之会,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来的,若没有请帖,就得是发起此会之江湖十三大门派的弟子,你呢?”

  俞佩玉垂下了头,道:“我……我什么都不是。”

  连红儿道:“那么你不如此刻就回去吧。”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丐帮可是那十三大门派之一?”

  连红儿笑道:“自然是的,这四十多年虽然每次主盟的都是少林,但若咱们丐帮不给他面子,那只牛耳朵只怕早就被武当、昆仑抢走了。”

  俞佩玉喃喃道:“我若混在丐帮弟子中,想必没有人能瞧得出来……”

  连红儿大笑道:“如意算盘倒是打得真响。”

  俞佩玉突然跪了下去,道:“但求连兄相助小弟这一次,在贵帮帮主面前说个情,小弟只求能进去,别的事都不用费心。”

  连红儿笑嘻嘻瞧着他,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你这个忙?”

  俞佩玉呆了一呆,道:“因为……因为……”

  长叹一声,缓缓站起,他实在说不出因为什么,他只有走。

  连红儿也没有唤他回来,只是笑嘻嘻地瞧着他垂头丧气地走入黑暗,就像是瞧着个快淹死的人沉到水里去。

  黑暗中,俞佩玉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还是一片黑暗,突然间,远处火光闪动,一群人拍手高歌。

  “红莲花,天下夸,坏人遇着他,骇得满地爬,好人遇着他,拍手笑哈哈,走遍五湖加四海,也只有这一朵红莲花。”

  俞佩玉什么人都不愿瞧见,转头而行,哪知这群人却突然围了上来,围在他四周大笑着,拍着手。

  火光闪动中,只见这些人一个个蓬衣赤足,有老有少,俞佩玉怔在那里,还未说话,哪知这些人却又拍手高歌。

  “俞佩玉,人如玉,半夜三更里,要往哪里去?”

  俞佩玉倏然变色,失声道:“各位怎会认得在下?”

  一个老年乞丐走了出来,含笑行礼道:“我家帮主闻得公子远来,特令我等……”

  俞佩玉大声道:“但我却根本不认得你家帮主。”

  那老丐笑道:“公子虽不认得我家帮主,帮主却久闻公子大名,所以特命我等在这里等着公子大驾前来,并且还要送东西给公子。”

  俞佩玉双拳紧握,冷笑道:“好,送来呀。”

  那老丐一笑道:“公子莫要误会,我等要送上的可不是刀剑拳头。”

  自怀中取出个黄色的信封,双手奉上,笑道:“公子瞧一瞧就明白了。”

  俞佩玉不由得接了过来,心念闪动,突然想起那封“死信”,双手一震,一把抓住了那老丐衣襟,将信封送到他面前,厉声道:“你舔一舔。”

  那老丐含笑瞧了他一眼,道:“公子倒真仔细。”

  竟果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还舔了舔信封里面那张帖子,笑道:“这样公子可放心了么?”

  俞佩玉倒觉有些不好意思,手掌松开,只见那帖子上写着的竟是“恭请阁下光临黄池之会”。

  他又是一惊,再抬头时,老老少少一群人竟已全都走了,只留下那堆火光还在黑暗中闪动不熄。

  俞佩玉瞧着这堆火,不觉又发起愣来。这帮主是谁,他都不知道,却又为何要送他这张请帖?

  这些天来他所遇见的,不是荒唐得可笑,就是诡秘得可怖,毒辣得可恨,件件却又都奇怪得不可思议,无法解释。

  他手里拿着请帖,又不知怔了多久,黑暗中竟突然又有脚步声传来,他又想走,却又听得有人轻叱道:“站住!”

  俞佩玉叹了口气,不知又有什么事,什么人来了,这些天他遇见的事没有一件是可以预料得到的,遇见的人也没有一个他能猜出身份来意,他索性想也不去想,只见这次来的人竟有七个。

  这七人两个穿着道袍,一个穿着僧衣,还有三个紧衣劲服,最后一人竟是个披着绣花斗篷的女子。

  但这七人装束虽不同,却都是精明强悍、英气勃勃的少年,身手也俱都十分轻灵矫健。

  当先一个黑衣少年目光灼灼,瞪眼瞧着他,喝道:“朋友站在这里想干什么?”

  俞佩玉冷笑道:“连站都站不得么?”

  那少年剑眉一挑,还未说话,身旁的僧人已含笑合十道:“施主有所不知,只因黄池之会已近在明日,天下武林中人大多聚集此地,难免便有不肖之徒乘机滋事,主会的十三派掌门人有鉴于此,特令弟子们夜巡防范,贫僧少林松水,这几位师兄乃是来自武当、昆仑、华山、点苍、崆峒等派。”

  俞佩玉展颜道:“原来各位乃是七大剑派之高足……”

  那黑衣少年一直瞪着他掌中请帖,突然道:“这帖可是你的?”

  俞佩玉道:“正是。”

  话犹未了,剑光一闪,已迫在眉睫,这少年果真不愧名门高足,眨眼间便已拔剑出手,俞佩玉猝不及防,全力闪身避过,耳朵竟险些被削去半边,不禁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这请帖难道是假的?”

  黑衣少年掌中剑已化做点点飞花,逼了过来,冷笑叱道:“不假!”

  他剑势看来并不连贯,但却一剑紧跟着一剑,绝不放松,俞佩玉避开了十七剑才喘了口气,喝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突然冷冷道:“等问过话再动手也不迟吧。”

  黑衣少年倒是真听话,剑势一收,眼睛瞪得更大,厉声道:“你说,这请帖是哪里来的?”

  俞佩玉道:“别人送我的。”

  黑衣少年嘿嘿笑道:“各位听见没有,这是别人送他的。”

  俞佩玉道:“这很好笑么?”

  少林松水也沉下了脸,缓缓道:“你这请帖,却嫌太真了。施主有所不知,此次黄池之会,请帖共有七种,这黄色请帖最是高贵,若非一派掌门,也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才能有这种帖子,也唯有十三位主会的掌门人才能送出这种帖子,而阁下……”

  黑衣少年冷笑道:“而阁下却不像是和这十三位掌门人有什么交情的人,这帖子不是偷来的,就是骗来的。”

  喝声中长剑又复刺出,这一次那少女也不开口了,七个人已成合围之势,将俞佩玉围在中央。

  俞佩玉满肚子冤枉,却又当真不知如何解释,那见鬼的“帮主”送他这张帖子,莫非就是要害他的?

  黑衣少年掌中剑丝毫也不留情,使的正是正宗点苍“落英飞花剑”,迅急、辛辣,正是点苍剑法所长,这种剑法也正是最最不易闪避的,俞佩玉苦于不能还手,片刻间已连遇险招。

  那少女皱眉道:“你还不束手就缚,难道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