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蓬”的一声,两掌相向,王雨楼身子竟被震得飞起,等他落下来时,毒已发作,一张脸已变成银色,就像是忽然涂上了一层银粉。

  杨子江瞟了俞佩玉一眼,微笑道:“阁下本已是强弩之末,想不到还有如此沉厚的内力,看来我们一直将阁下小看了。”

  铁花娘笑道:“你莫看俞公子文质彬彬,其实他一身神力,江湖中只怕还没有人比得上。” 。

  朱泪儿这时已缓过气来,抢着道:“他送来的这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这句话她已憋了很久,所以一有机会就抢着问出来。

  杨子江笑了笑,道:“这次我若再不打开箱子让你看看,你只怕再也不会放过我了……”

  他说着话,已将箱子打开。

  朱泪儿看到箱子里的人,惊呼一声,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          ※          ※

  装在箱子里的人赫然竟是姬灵风。

  俞佩玉纵然沉得住气,也不免吃了一惊。

  只见姬灵风双目紧闭,脸色发白,被人像粽子般塞在箱子里,到此刻还是人事不知,昏迷不醒。

  她平日号令群豪,指挥若定,似可将天下都玩于指掌,俞佩玉再也想不到她也会落到这般地步。

  杨子江目光闪动,道:“俞公子可是认得她?”

  俞佩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认得。”

  朱泪儿叹道:“她本和我们约好在唐家庄碰头的,我正奇怪她为何一直没有露面,谁知她已变成了如此模样。”

  俞佩玉道:“以她的机智武功,王雨楼万万不是她的敌手,又怎会……”

  杨子江截口道:“俞兄方才难道没有听说么?这箱子乃是一位海公子交给他的。”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失声道:“海公子,你说的莫非是海东青?”

  杨子江似乎有些惊奇,道:“你也认得海东青?”

  朱泪儿道:“我当然认得,但你又是怎会认得他的?”

  杨子江笑了笑,道:“我一岁时就认得他了。”

  朱泪儿讶然道:“一岁时?·你们难道是……”

  杨子江道:“他是我的师兄。”

  朱泪儿怔了半晌,失笑道:“难怪你们两人的脾气有些一样,眼睛都好像是长在头顶上似的,原来你们本就是一窝里养出来的……”

  她“噗哧”一笑,毕竟没有将“王八”两字说出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海兄的武功我是见过的,这就难怪姬姑娘不是敌手了,但两位和这位姬姑娘又有什么过节呢?”

  杨子江道:“什么过节也没有,只不过俞放鹤要将她送回‘杀人庄’去。”

  朱泪儿动容道:“难道海东青那样的人,也会做了俞放鹤的走狗?”

  杨子江笑道:“既是一窝里养出来的,自然一个鼻孔出气。”

  朱泪儿道:“你们既然如此听俞放鹤的话,为何要将王雨楼这些人杀了呢?”

  杨子江笑道:“只因我高兴。”

  这句话刚说完,他脸色忽然变了变,轻叱道:“什么人?”

  这句话说完,朱泪儿才听到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自远而近,一掠而至,朱泪儿正在惊异此人轻功之高,来势之快,但听“蓬”的一声,已有一人,撞破了窗子,蹿了进来,赫然正是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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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泪儿又惊又喜,失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

  她语声忽又顿住,只因她这时才发现海东青的黑衣上,到处都是血迹,脸上却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杨子江也不说话,一把撕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身上更是血迹斑斑,伤痕至少有十七八处之多。

  海东青武功之高,俞佩玉、朱泪儿都知道的,此刻连他都会身负重伤,朱泪儿简直无法相信。

  杨子江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沉声道:“是哪些人下的手?”

  他不问是“谁”下的手,而问是“哪些人”下的手,只因他确信如果单独一个人是万万伤不了海东青的。

  海东青双拳紧握,紧咬着牙齿,道:“是……”

  他的嘴唇虽然在动,声音却已听不出来。

  杨子江道:“是谁?是谁?”

  海东青嘴唇又动了两动,就仆地跌倒,要知他身受重伤,早已不支,全凭着一股求生之念,动用了最后一分气力,才勉强能逃到这里,此刻骤然见到亲人,心情一放松,哪里还能支持得下去。

  铁花娘赶紧将他扶到椅子上,查看他的伤势。

  杨子江却只是木立在那里,呆了半晌,忽然跺脚道:“无论是什么人伤了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们追回来。”

  突听一人道:“我已来了,何必去追。”

  这声音既非十分冷漠,也非十分尖锐,但听来却特别令人不舒服,只因无论是谁说话,多少总有个高低快慢,但这人说话,每个字都是平平淡淡,不快不慢,就像是铜壶滴水,说不出的单调沉闷。

  语声中,已有个人出现在门口。

  这人长得既非十分难看,也非十分凶恶,更没有什么残缺之处,但也不知怎地,叫人一看就觉得全身发冷。

  他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甚至可以说相当英俊,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骤然看来,这笑容还相当动人。

  但仔细一看,他全身上下,连一丝笑意都没有,目光更是冰冰冷冷,这笑容就像是别人用刀刻上去的,所以他愤怒时在笑,悲哀时也在笑,杀人时在笑,吃饭时也在笑,甚至连睡着了都在笑。

  这笑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丝毫。

  他身上穿着件紧身黑衣,剪裁得极为合身,腰上却缚着条血红的腰带,腰带上斜插着柄月牙般的弯刀,刀柄上也缚着红绸,刀身却漆黑如墨。

  杨子江虽然吃丁一惊,但立刻就镇定下来,瞪着这人道:“就是你下的毒手?”

  这人微笑道:“不错,令师兄就是被灵鬼杀的。”

  杨子江道:“灵鬼?你就是灵鬼?”

  这人微笑道:“是。”

  杨子江道:“很好,叫你的帮手一齐来吧。”

  灵鬼微笑道:“灵鬼杀人,用不着帮手。”

  杨子江动容道:“凭你一人之力,就伤了他?”

  灵鬼微笑道:“就只灵鬼一人。”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吃了一惊,这人竟能伤得了身怀绝技的海东青,武功之高,岂非高不可测。

  到这种时候,朱泪儿才发现杨子江的镇定得确也非常人能及,他居然还是神色不变,道:“是谁派你来的?”

  灵鬼微笑道:“灵鬼自己来的。”

  杨子江道:“你与我们有何仇恨?”

  灵鬼微笑道:“灵鬼和你们并无仇恨。”

  他说话总是自称“灵鬼”,竟从来也不说“我”字。

  杨子江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灵鬼微笑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本是千字文的首两句,他忽然念出这两句千字文,可说是答非所问,但杨子江听了这两句话,面色却忽然大变。

  灵鬼微笑道:“灵鬼放他逃回来,就为的是要杀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形忽然一闪,腰带上的弯刀不知何时已到了手上,弯刀不知何时已到了杨子江的咽喉前。

  这一刀来势之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铁花娘已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惊呼声中,只听“呛”的一声龙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杨子江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长不到两尺的短剑,这柄短剑不知何时架住了灵鬼的弯刀。

  这一剑出手之快,也令人不可思议。

  刹那间,只见乌黑的刀光如一片片乌云,向杨子江卷了过去,乌云中却不时有闪电向灵鬼击出,虽然是刀如乌云,剑如闪电,但两人的脚步却是纹风不动,而且也不闻兵刀交击之声。

  常人看来,这两人就像是在面对面地耍刀舞剑,根本没有伤人之意,但是,俞佩玉却知道这一战的凶险,除了当局人只怕谁也无法想像。

  此刻两人相距还不及五尺,以他们的刀剑,无论哪一招本来都可将对厅刺个透明窟窿,但却偏偏刺不着。

  最怪的是,两人脚下都未移动半寸,由此可见,双方每一招都是间不容发,只要落后半步机先,就立刻要血溅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