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微笑。

又问她,“那苏铭和原映星,你选哪个?”

望月:“”

这问法,绝倒!

望月坚定表决心,“我一个都不选!”

以前,望月一定会犹豫。

杨清手撑着下巴,眼中笑意加深了些,又问,“那我和原映星,你选谁?”

望月:“选你!”

以前,望月一定要纠结下。

杨清颊畔酒窝加深,笑意点点,遮也遮不住,再问,“我和苏铭,选哪个?”

望月愈发肯定:“选你!”

杨清低头笑。

烛火下,他含笑微赧,令她心驰神往,心旌摇曳。

真是玉一样好看的人啊。

望月笑吟吟地坐在桌上,看着杨清。

世上比杨清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杨清却只有一个。看着他笑,她自己就禁不住心中快乐。想要他一直很开心,一直这么开心,一直更开心。她也想包容杨清,想宠爱杨清,想惯着杨清的小脾气,想让杨清活得自在些她太放,杨清太收。两个人该中和一下。

少女心中是大大的满足感。

姚芙真是催化剂。

一朝毁了她和原映星,一朝又成全了她和杨清。

有杨清在,望月都不想去理那个女人如何了。

望月正深情凝望着杨清,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深情打动时,门被敲了三下后,杨清嗯一声后,少年进屋。

苏铭进来后,正一脸平静,已备好词,准备跟师叔汇报姚师叔那边的事。然他一抬头,就看到少女坐在师叔前面的桌上,两只小脚从裙裾中伸出,晃啊晃,很闲适放松的坐姿。

与师叔挨得挺近的。

随时一倾身,小姑娘的胸口,就能碰到青年撑着下巴的手肘上。

杨清转头看苏铭,眉目间,还残留着未消的笑意,眸子乌浓潮湿,面容比往日更温润三分。

望月则挺讶然,在苏铭进来的瞬间,有跳下桌的打算。不过她的行动,没有杨清一声“嗯”嗯的快,也没有苏铭苏少侠进屋的速度快。

于是苏铭看到的,就是少女有些想下地、却没有下地、尴尬后、又厚着脸皮镇定自若,冲苏铭挥手打了个招呼。

苏铭:“”

踩在门槛上的脚步滞了一下,停了一刻后,才沉默转身,关上了门,阻隔外面众弟子探头探脑的视线。

在少年关门的背后,少女正在和青年眉来眼去地对话——

望月:你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就是为了提醒苏铭我的特殊,对不对?

杨清:你别冤枉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望月:你装什么装啊你?

杨清:咳。

望月:不过你这样做的也不错,我还不好意思跟苏铭说看,你笑了!我一诈你你就笑!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嗯那一声,不给我时间跳下桌子的!

杨清:我笑一下都不行?

苏铭回过头,捕捉到师叔和杨师妹之间的暗波流动。在他看去的瞬间,两人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收了。杨师叔有点儿尴尬,杨师妹则则理直气壮得很。

理直气壮的杨小姑娘就着坐在桌上的姿势,那般的自在。好像屋中多了一个人,对望月也没什么影响。她的适应能力,比杨清好多了。在苏铭看一眼时,望月眼珠转一下,还倾身过来。

望月问,“苏铭,在我和杨清之间,你选哪个?”

杨清:“”

苏铭:“”

她如此一开口,就有点开诚布公,大家一起谈的意思了。

杨清半肩僵了下,叹口气,却也没有制止望月的问题。他没有担心过望月,目前他对望月与自己的感情,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担心的,是苏铭。这个话,杨清是想点明,但他又出于顾虑,不知怎么说,能把对苏铭的伤害降到最低。

望月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了。

她也不想看杨清迟疑来迟疑去。她已经知道苏铭最开始找上自己的原因,她也清楚苏铭的心意。然她坦坦荡荡,也确实什么都没做。她和杨清的关系,苏铭迟早会知道。与其像杨清那么一点点留痕迹,还不如直接说明呢。

她见自己的情郎,防着那些长老也就算了。防苏铭,算什么事?没必要。

苏铭看着两人,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心想:可真是够快刀斩乱麻的。

晚上才在竹林那边,看出了点不寻常。进屋后,你们两人差点吓着我。师叔和师侄你们可真是敢!

苏铭性情内敛,沉稳,少言少语,性格又很坚毅。他素来少于对外界之事有什么大的反应,心中有目标,就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眼前刚心神恍了一下,若有所悟,明白杨师妹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有情意,为什么和杨师叔走得那么近杨师妹就直接问了出来。

可真是杨师妹的一贯作风啊。

问他选谁?

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话,我选谁,有什么区别?

苏少侠心中思量万千,面上,只向杨清行礼,“我自然选杨师叔了。”

望月与杨清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庆幸之意。

次日掌门得知姚芙被杨清罚去后山面壁,听闻在原教主的院外竹林有过打斗,心中惊疑,想叫来二人问清楚情况。杨清说,他与师妹之间有些疑问,待解决后,两人再向掌门说明。

风掌门皱了下眉,觉杨清此举不妥。只是杨清素来知分寸,说一不二,恐怕是真有些事需要先解决,再汇报。

他便点了点头,给了杨清三天时间。

杨清去后山罚守弟子的山洞那边,去看姚芙。

山风猎猎,草木稀疏,这处罚弟子的地方,与主峰隔开。平时少有人来,每日只有弟子上下山给送膳食。罡风之寒之烈,可用来让弟子磨练武功,自行在此地悔悟。

姚芙安安静静地坐在山洞前的空地上。

白衣如雪,乌发略乱。

颜色苍白,只隔了一夜,她的肩膀似都瘦削了一分。

她仰头看着山雾间飞腾的云鹤,对杨清的到来,好像一无所觉一般。

杨清也不欲跟她多说废话,道,“你希望你一力承下此事,说是与我打斗,不要扯上阿月。”

姚芙不开口。

杨清看着她清泠似飘的背影,慢慢道,“师妹,你已经在背叛云门,在损害云门的利益。你知道吗?我不想给你难堪,把你与魔教通信、向着魔教的那些事报给师伯,我希望你我私下解决此事。”

“我没有背叛云门,”姚芙哑声开口,“向着望月的人,是你。要我承担一切的,也是你。杨师兄,你一心向着望月,已经不在乎同门之谊了吗?”

杨清笑了笑,“你还是不懂。我与阿月的感情,并不会拿正道邪道去分隔。我不会因为向着她,就损害云门的利益。但你已经在损害了我问过几位弟子,你在外门,一直在传授弟子些魔教如何如何被误会之类的说法,你还要他们在掌门问意见时,让他们支持魔教。你还跟原映星传信,告诉他云门大典的具体日程”

他说一分,姚芙的脸就白一分。

到杨清轻声问她,“你是真的不明白你所为,对云门的损害?你心向魔教我也提醒过你,说我跟你站的方位是一样的,但你不要过分。你却没有当回事。师妹,你心里大约只有你自己,只有你和原教主。你从不觉得云门养你一场,你如此行为,对云门的意义吧?”

姚芙抬了眼,冷冷地看着他,“你莫要为了望月,给我身上盖莫须有的罪名。我没有背叛云门,我只是希望云门能和魔教合作而已。”

杨清说,“我不在这里提醒你,制止你的话,你还会做的更过分。等到时候,损失已成,万一云门因为你不恰当的行为,被魔教某些心怀鬼胎之人利用,你对得住门派吗?你又焉能确认,原教主不是在利用你,利用云门?!这些谈判的事,自有掌门和长老负责,你要谈,大家公平地谈。私下里使这些手段,真出了事,你负不了责。”

姚芙静默不语,眼睫微颤。

听杨清给她致命一击,“就像你杀了望月你都不知道,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在失去。你现在没有后悔吗?”

姚芙面色雪白,咬牙不语。

后悔?

她何曾不后悔呢?

她怎么知道原映星会、会

姚芙垮下肩,手捂着脸,颤抖着,仍没有说话。

杨清说,“你好好想一想吧。你向着魔教,你的事不能暴露。你的把柄太多了师妹,你要清楚,我不是要拿捏你的把柄,逼你做什么决定。而是我不能让你错下去,损害云门利益。其实阿月即使被掌门看到,又有什么大的问题呢?我还是能兜得住的。”

“我此次,针对的是你。与阿月关系并不大。你想想吧。”

给了她考虑时间,杨清便下山离开。

姚芙一人坐在山中,低头。她长期地沉默,长期地恍惚。心中想来想去,不知自己到底要如何。

云门、云门来到这个世界,她也确实受云门照顾。

可她的爱人,又是原映星。

当时都是为了工作,为了任务。现在才知道,工作后,她根本走不出来。饶她心性坚硬,也有感情是看不破,不想放。

胸中气血翻涌,身体不适,是被杨清所伤的后遗症。还要扛着山中的罡风,姚芙更是虚弱无比。

不知最后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梦中纷纷杂杂,梦到许多以前的事。

她梦到公司的老板,说她是公司心性最好的员工,派她去做个测试。这个工作时间很长,她要想明白。那时候母亲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她就答应了公司。一晃,进入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母亲的病不知道好了没她连公司老板的脸,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时间,真的过去了好久

她梦到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茫然,云门对她的扶持。印象却也不深。那时候,她为了不改变剧情,日日关在屋中练武,根本都不怎么敢与杨清碰面。怕自己在剧情任务外,引发了不必要的麻烦

她还梦到第一次见到原映星。那都是她算计好的。她在云门,根本不可能见到原映星。要攻略这个人,只能去魔教。她混在一群俘虏中,仰头,看到黑衣红底少年,面无表情地从旁经过。系统冷冰冰的声音,提醒她这个人就是原映星。于是她假装被旁人挤出去,摔在他脚边她无表情地走过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梦到在魔教的那些年,如何一遍遍的,不厌其烦地想办法攻略原映星。很快,姚芙发现,系统带给她的最大好处,就是原映星对望月的感情,被压制了。他那时候很暴躁,见谁都不顺眼。他也许有察觉,但他自然不清楚原因。她有系统好感度的提醒,有望月感情的压制,如果这都不能攻略到原映星,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她梦到魔教的日子,想来追他很辛苦,可是又那么愉快。因为有盼头,因为渐看到他的好。她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和他的那或许缥缈的未来她也想一切都有保质期,也许剧情结束后会消失,但她并不愿意相信。她希望他们能一直好下去

她最后梦到客栈中的那场火,原映星掐着她的喉咙。他眼中之疯狂恨意,将她摧毁。他跟她说,“那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他搂着她,温柔与她说,“阿姚,你别害怕,我陪你一起死。我是舍不得你的。”他想要自毁,她不忍心,不舍得她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

万箭穿心,皆是有情。

杨清问她后悔么是真的后悔啊

她在茫然中动情,动情后,却没法再茫然。

姚芙睁开眼,明月当头,凉风吹拂。

她打个哆嗦。

抬起头,看到青衣男子背身,负手立在前方山巅。山风在夜中更加大了,他衣袍宽宽,长发飞扬,侧容被月光映着。当幽冷被掩藏,他看起来何等温顺而无害。这种有点危险、有点致命的气息,独属于这个男人。

真是让人迷恋。

她醒了过来,他回过头。

原映星。

他说,“醒了?”

姚芙低低应了一声。

他面容掩在黑暗中,慢悠悠道,“姚芙,这次的事,你认了所有吧。不要扯到月芽儿身上。”

“!”

杨清说千万遍,都没有原映星一句话,带给她的打击沉重。

姚芙孤零零坐在山中,拢了被冻得冰冷的身体。再次打了个哆嗦。

她清楚知道,眼前的原映星,还是疼她爱她的那个人。然而、然而

他深爱着,深爱着,却已经疏远她了。

他疏远着她,再不多语。唯一多语,是为了望月姚芙真是害怕,真是难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98章 98|54321

悬月在空,山林笼上一层神秘的气氛,雾色弥漫开,静谧中,看白璧垂树,松涛声阵,风凉天净。

望月在夜间,上了罚弟子面壁的后山。她想自己解决她和姚芙之间的事,并不想杨清夹在中间为难。她是有杀姚芙之意,但姚芙与弟子说的那几句话,也不是能公开的。两人真对峙起来,姚芙洗不干净。望月要自己跟姚芙谈一谈。

她现在杀不了姚芙,但她总有一天能杀了姚芙。

并不用通过别人之手,她自己就可以。

所以望月只是生气原映星等人对姚芙的态度,却也没要求过他们必须要如何如何杀了姚芙。

从后方绕开了守山的弟子,一路悄悄摸摸上山,摸到那处打听来的山洞。她本想过去,隔着还有段黝黑的路程,她看到了一男一女,坐着说话。

这么远的距离,别的人她可能眼瘸认不出,然她太过熟悉原映星。只消一个虚渺的背影,一个漫不经心的容态,她都能一眼认出来。她了解他,一如他了解她一般。

望月心中静了下:原映星也过来找姚芙吗?

略略有点不是滋味:她就在云门,原映星来云门也好几天了。她尚想办法去见原映星,原映星却从来没想过见她。他并不想见她,却还想见姚芙。果然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原映星明明就是爱姚芙,还不承认。

哎,算了,关她什么事呢。

她早就放开了不是么。

青梅竹马的感情,到底都是很难修成正果的。成长之路羁绊太多,改变太多。多年后物是人非,望月自己都不想争取了,怎么能要求原映星还在原地呢?

望月想了想,虽然觉得原映星要是跟姚芙在一起,她还会有吞苍蝇一样的恶心感。但是、但是这个人又是原映星。她惯来,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如果原映星非要爱姚芙,望月好像也只能看着了。

就是觉得他有点过分。

不过算了。

望月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便敛了呼吸,蹑手蹑脚地绕了远路,摸了一圈,寻到离山洞方位不算近,但正好有风、能让她听到那边谈话的地方。于是窝到树上,侧耳聆听那边都在说什么——

原映星坐在山石上,手搭着膝盖,俯眼看姚芙。

姚芙坐在地上,个头只到原映星的腰部。她抱着膝盖,长发散乱,颊面被风吹得冰凉。她需要紧紧抱住自己,才能不颤抖。她用很小声的声音,很疲累的语调说,“为什么你们都要我来承担一切呢?其实望月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圣女。纵是到掌门面前,也没有原则上的错误。小惩小戒罢了。她不会有什么大的损伤。何必非要我一个人认罪?”

原映星缓慢地说,“因为现在,我连一丁点儿的损伤,都不想带给她。我欠她的东西太多,要一点点地还给她。能给她的,我都要给她。”

“你不曾欠她,”姚芙白着脸,仰着头,笑得很勉强,很涩然,她伸出手,去拽住青年的袖口衣衫。那么的凉,比她的心还要凉。她说,“你是想说,我杀她的事吗?那对不住的人是我,做错的人是我。你并没有什么错你本来,还想杀了我,给她偿命,不是吗?”

她心神凌乱,然她定了定神后,用最温柔的声音,宽慰原映星,“你不要想得太多,不要放不过自己。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我只想你好好的。你不要怪自己。”

她素来知道原映星的精神敏感脆弱。

她怕原映星的人格,被他的精神刺激得再次分裂。每分裂一次,就是一重损伤,就是对身体巨大的打击。她不知道别的人格分裂是如何的,但原映星本来是正常的,他本来不应该这样她对不住原映星。

所以原映星要做什么,她都愿意去支持。让他先治好他自己的身体问题吧。

原映星瞥她一眼,笑一声,几分玩味,又几分回忆,“怎么和我无关?变心的那个人,是我。”

姚芙脸色僵硬,抓着他衣袖的手指,也开始轻微颤抖。

她听到原映星笑了笑,他现在情绪稳定,心境还很平和,然姚芙的心口,却起了惊涛骇浪,翻腾不已。原映星说,“我迁怒于你。你杀了她,我便要为她报仇,绝不放过你。但我恨你,不是最多的。我最痛恨的,其实是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变心了,如果不是我移情别恋,你根本不可能在我眼皮下翻出什么浪来。我纵容你,纵容你和她争,和她吵。我希望她接受但她不接受。”

“月芽儿从来是很倔的一个人。她从小就那样那是我教她的,不倔一点,在圣教那种地方,怎么活得下去”青年的声音很低,回忆过往,他的眼神变得几分空茫,“一切都从我变心开始,才不一样的。你是杀她,然递刀的那个人,是我。”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她。”原映星手撑着额头,声音低低的。

姚芙身子一颤,她听到了系统的警报声。原映星又开始头疼了,他的人格又在、又在她从地上爬起,挺直腰,紧紧按住他的手,“你别想了、别想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眼中含泪,见不得他这么痛苦。

原映星抬眼,冷冷看着她。他素来是一会儿温柔怜爱,一会儿冰冷无情。他反手按住她的手,忍着一突又一突的头疼,看进她的眼睛里,“当然是你的错。却也是我的错。我负了她,在遇到你之前,我明明已经准备娶她了,后来却被我忘了!”

“你们只是感情好,你并不是爱她”姚芙白着脸。

她的脸,被原映星冰凉的手托着,一手腕被他握着,骨头几被他捏碎。她苍白着脸忍耐,一时觉得疼痛,一时觉得疼痛离自己很远。她还承受着心中的压力,听原映星一字一句道,“不,在你之前,我是爱她的。我比她年长三岁,她不知道何为情,但我知道。我如果不是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我不会想娶她。”

“我这样的人,我不喜欢的事,谁也强迫不了。”

原映星的眼睫浓黑,眼眸更是泼了墨一样,黑如子夜。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寒冷,断续,“我自小便是自我的人。幼年圣教生变,我父母抛下我离开。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从不原谅他们。我从小就发誓,我这一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只为自己而活。”

“我绝不为别人而活,也不要求谁对我忠心耿耿。我身边只有一个月芽儿,我从小就发誓,我绝不让她在我手中受难。我发誓我活着一日,就护她一日。”

“可是我食言了。我喜欢上你,还纵容你。我的纵容,让你去杀了月芽儿你怎么敢杀她!你杀她,就是在杀我!”

他掐着姚芙的脖颈,越来越近。看女子急促的呼吸,他眼睛却已经看不到了。

头那么的疼,两个意识在交替,不停地换——“我真想杀了你,也杀了我自己。”

姚芙的眼泪,不停地掉落。

“阿星”她颤颤开口。

看到青年头痛欲裂般地捂着头,看他松开她,看他垂下眼。

她颤巍巍地爬过去,将他抱入怀中。他的一滴滚烫的泪,溅在她手上。姚芙的心,就如被硬生生撕开一样痛。她抱住他,紧紧抱住他,眼泪流了一脸,“你杀了我吧。你这么恨我,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你能好受一点吗?你没有变心,不是你的错。是我诱惑的你,是我勾引的你。是我不知检点,是我明知道你喜欢望月,还要横插一脚。你要怪就怪我,别怪你自己”

“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你要还望月,我也还好不好?你要我承担一切,我就去承担。要我去死,我也去。只要你好好的,你别再、别再这样了”

姚芙完全的,彻底的,知道原映星的问题了。

他人格分裂的症结,在于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两个意识向来和平共处,每每开始生事,都是因为她,或者因为望月。如果她和望月不在,原映星就很正常;如果她们两个在,他稍微受一点刺激,就会开始崩溃

原映星以为,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能谅解自己。

可是姚芙知道,是她的错啊!

如果不是系统强行介入,如果不是她非要攻略他,他真的会一直和望月在一起。不管在最后,魔教是被灭了,还是暂时隐了,不管教主和圣女,是死了,还是活着,原映星都是和望月在一起的。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的。

全部是系统的错。

全部是攻略的错。

全部是姚芙的错。

而姚芙,甚至不敢说出口来,甚至不敢告诉原映星真相。她怕他知道真相后,再也不要她了。他的性格那么偏执,他身上的问题已经很多了。爱人最害怕的,就是被自己的爱人厌弃了。

在这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姚芙真正意识到苦痛。

她和原映星相爱。两个人站在不同的世界上,立场也那么不一样。一半光亮,一半黑暗,他们就在中间的罅隙上站着。

她哭泣着。

她爱上原映星,她没有意识到系统带来的问题。

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大家相安无事,月亮照在水中,光明投在阴影里。她就以为永远不会出事,她就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

她拿得起,她却放不下了

悔恨,愧疚,爱意每时每刻地折磨着她。

那么的苦。每对情人都在高高兴兴的,只有她和原映星很苦。

她手遮住眼,伏在山石上哽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这样”

原映星离了后山山洞,远了那里,山风吹拂在身。清风徐徐,头疼的感觉,好像也好了那么一点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才有心思放大五感。青年看向幽暗中的一个方向,阴冷道,“出来。”

他发现有人偷听自己和姚芙的话。他袖中的手动了动,甚至不打算对方真正出面,就有动手杀人的意思。

云门弟子又怎样?总有办法糊弄住那帮傻瓜的。

然丛林动了动,一个腰身纤细身形婀娜的少女,拖拖沓沓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俏盈盈站在他面前不远,月光照在她脸上,凤眼黑眸,玉莹莹的生光。

原映星手放下。顿了下,他调整情绪,露出笑来,似开玩笑般道,“月芽儿,你跟踪我吗?下次不要这么大胆,我要是没有认出你,伤了你可就不好玩了。”

望月眸子一闪,低头踢石子,小声,“我知道你不会伤我。你肯定能认出我啊。”

原映星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负手下山。望月想了下,心中踟蹰,仍跟追了过去。她之前听到原映星和姚芙的话,此时一眼一眼地偷偷打量原映星。她心中其实有些尴尬,但姚芙哭得那么惨,一直要原映星不要这样不要哪样呢?

原映星是有什么问题吗?

原映星瞥她,“一直看我干什么?你爱上我了?”

他随口一说,望月骇一跳,忙道,“不要开玩笑!”

原映星眸子暗了暗,没说什么。

他心中,却在对另一个沉睡中、将将要醒的意识嘲讽:看吧。月芽儿从来没爱上过我们。

望月为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便拿起范浩的事来说情。跟原映星说,“范浩是小人,这种人用得好,事半功倍。他挺适合在白道这边当内应的,反正他一点压力、一点愧疚都没有。既然这样,你就留他一命,不要杀他了呗。好歹他曾是圣教土堂主,能升到那个位上,都有过人之处。你留他一命,好处挺多的其实。”

原映星“嗯”道,“好。”

“你答应了?”望月诧异看他。

“是啊。”原映星淡声,神情略冷淡。似又怕望月觉得他太冷淡,他勉强对她露出温柔点的眼神,一种“你懂得”的神情传递给她,“他亲自找上你来求情。你的意思,我当然会考虑的。”

望月看着他:觉得他很奇怪

她上前几步,突地拦住原映星的路。他停下步子,低头看少女。少女盯着他,说,“原映星,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他矢口否认。

“你一下对我冷,一下对我热。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望月说,“你只对别人忽冷忽热,你从不跟我摆脸色啊。但是今晚,你看到我,有种伪装的意思在为什么对我这样?”

“没有。”

原映星心想,我都伪装五年之久了。今晚只是情绪大起大落,一时没有控制住而已。我能对你伪装五年,当然也能对你伪装一辈子。我了解你,你实在不必担心我装不下去。

“你不要瞒我。你肯定有问题,你却不告诉我!”望月有些烦躁,“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很担心你啊。为什么姚芙都知道,我却不知道?还有你跟姚芙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瞒我?!”

“我也可以帮你啊!姚芙能向着你,难道我不能吗?你为什么相信她,都不相信我?我难道会害你吗?难道因为我现在在云门,你就不信任我了吗?”

“从前不是这样的。”

原映星静静地看着她发怒。

看她前一刻温情似娇羞小姑娘,下一刻本性流露暴躁易怒。

他养大的。

他却对她没了感情。

从前啊

真是有意思啊。

他很认真地低头,看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问她,“你爱我吗?”

“!”望月瞠目,气势一下子被冻住,她静了一下,声音低了瞬,“不要转移话题。”

原映星仍然看着她,再问,“你爱我吗?”

“”望月咬唇,沉默。

原映星说,“你说你爱我,我们就回到从前。我们就一起走,远远离开这一切。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我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我们和小时候一样,一直在一起。”

就似恳求、诱惑一般。他之前有说过一次,是另一个意识说的。说我们封山吧,说我不要姚芙了,你也不要杨清了。你们远离这一切,就我们两个。结束一切痛苦。

那一次,望月拒绝了他。

现在,原映星又忍不住。换了个意识,还是问她同样的问题。

他往前走一步。

望月往后退一步。

他走两步。

她退两步。

之前她多么气势汹汹,现在则完全被他压制。

原映星一步步迫向她,迫得她靠在了树干上,他一把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

他看着这个少女——

他心中对她牵挂良多,想忘不能忘。她可知道?

她对另一个男人百追不舍时,可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

原映星眼睛在发亮,那种亮光,吞噬一切。让人晕然,又让人害怕。心脏全部被他带动,跟着他走。周身被他的气息包围,他粗糙的指腹,揉搓着少女细嫩的下巴,俯下身,柔声问她,“月芽儿,你爱我吗?说你爱我,一切就结束。你要的那个我,就会回来。”

望月沉默。

他俯下面孔,唇瓣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眼睛看着她。

呼吸喷在她面上。

若有蛊惑般。

一切都结束么

望月终是忍耐不住,抬起手臂,挡住了他的脸。偏过头,让他的企图落了空。她说,“你不要这样。我有喜欢的人,有爱的人。”

他的桎梏,一下子空了。

离开了强迫她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