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沈长老一字一句,“你只要告诉我,这药是做什么的就行了!”

“额,好吧,”看沈长老很不好惹的样子,看药的长老很快屈服,“就是给女性用的补药而已,是有好处的,不伤身。补阴气,活气血,保胎良药啊。”八卦问,“师兄,师嫂怀了?”

“不是,”沈长老忍着火,细问,“所以是保胎,不是打胎?”

“啊,其实这药就是女性都能用的。也不一定是保胎,平常姑娘气血弱,也能用”

这些沈长老都没有听进去,他认准了不是打胎,就是保胎。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原谅。寻常姑娘也能用?笑话,哪家姑娘闲的没事用这种药?必然是身体有损,才用的。为什么身体会有损呢?那当然要问他那个好师弟了!

灯火下,院中冷冷清清,盖因沈长老关了杨清紧闭,这几日,除了苏铭进进出出地交付任务、给师父送饭,其他人,都没有进过杨清的院子。

窗半开,青年坐在窗下,提笔写字。

孤月中天,晕着屋中的灯火色,又清又暖,流光连转。低头抬头间,便是浮生三千宴,美玉无双,风流端和。

杨清慢悠悠写字间,听到一点动静。他不紧不慢地将正写着的一张纸,压在了纸张最下方。摆到最上面的,便是另一张写了一半的纸。沈长老破门而入时,他正好提笔,接着纸上一半的字迹,往下写。

沈长老冷着脸,“你在干什么?”

杨清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平静答,“在写师兄要我写的‘告罪书’啊。”他温温和和,态度很容易让人生好感,“师兄要我写一万字,我已经写了两千字了。”

然平时容易让人生好感的人,这一次,却没有让沈长老生出好感。沈长老反而更生气,“才一万字,哪够你写的?!把门规给我抄十遍!”

杨清沉默:“”

云门的门规,特别特别的厚。

他想了想,说,“好吧。”

沈长老现在看他怎么都不顺眼,他说“好吧”,沈长老都能挑出刺,大咧咧往桌前一坐,吼这个师弟道,“你还挺迟疑,觉得委屈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要是闹到掌门那里,他们都为你伤心。你就没想想这些吗?”

杨清无奈,给沈长老倒茶后,擦把被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沈长老激动地对他训斥,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乖乖听着,等对方火气下去。他现在也觉得挺可笑的:当时,怎么就被望月哄过去了?还被沈长老抓个正着。

这绝不是他和望月的事,被长辈发现的最好时机。

但是已经被发现了。

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杨清等着沈长老骂完他后,跟对方认错,并求对方不要说出去,自己会解决此事。然沈长老滔滔不绝,杨清沉默听着,根本插不进话。他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他自己说话也慢,反正只能听人说,自己开不了口。

沈长老骂完了一方面,杨清以为结束了,正要开口,沈长老又捡着另一方面,接着骂了——

“杨清,你实在太过分了。那村姑你既然原想着娶人家,后来怎么就不坚持坚持?掌门说不许,你就服软了?”

沈长老等他回话。

杨清终于有了开口机会,“因为师伯说,她长得跟圣女望月太像了。”

“那又怎么样?!”沈长老提起这个就生气,“她不就是长得跟那谁像一点吗?仔细看,也有点儿不一样嘛,不是那么绝对嘛。”

杨清看他,“您不是不喜欢圣女望月吗?”

“我当然不喜欢,”沈长老说,“没错,看到跟圣女望月一样的脸,我都不待见。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我们不待见,就这样行事啊。你把一个姑娘的一生给毁了啊!”

杨清看着沈长老:我怎么毁姑娘的一生了?

他反应是很快的,一边疑惑,一边大脑就飞快转动了,试探地说了一句,“我是曾想娶她,但是你们都不许,都不高兴。我不想闹得大家不愉快。”

“然后你就把人睡了,仍人去做你的师侄了?因为你不想负责了?”

杨清:“”

若有所思:师兄生气的方向好像跟他以为的,有点误差?

他原想着沈清风沈师兄发现他和望月的事后,会斥责他乱伦之类的,现在,倒是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沈长老是不喜欢望月的,冲着望月那张脸,沈长老就不可能喜欢望月。杨清甚至觉得,哪怕自己真娶了望月,到了那一天,他的长辈们会屈服,但是也不会喜欢望月。他根本不指望师伯师兄们会像他喜欢望月那样,去发现望月的好。

但是现在,好像因为他,沈长老对望月产生了同情?因为同情,产生了好感?

杨清目中染了笑。

沈长老看到他还笑得出来,一把扫过桌上的杯盏砸到他身上,“你还有脸笑!你说,你是不是睡了人家姑娘,还不想负责任?!所以把人弄成你的师侄了?那个小村姑不懂其中利害关系,你会不懂吗?你会不知道在咱们门派,你是不可能娶你的师侄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杨清接了茶盏,没有摔个米分碎。他把茶盏重新摆上桌,轻轻笑了笑,顺着沈长老的话往下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混账!”

杨清微笑,“其他她就是个村姑,身份是配不上我的。一开始我对她有点兴趣,后来就没有了。但是她又缠上了我,我没有玩过女人,很好奇,就像师兄你知道的那样了。”

“你没想过娶人家?”

“娶什么娶啊,”杨清轻笑,他笑起来,即使不屑,不屑也透着七分韵味,让姑娘家脸红耳赤,“我的前未婚妻,是姚师妹那种级别的。下一个,怎么能是一个村姑呢?我之前没接触过女人,就被她哄骗了过去。后来掌门不让我娶,我冷静下来,也后怕无比。她确实配不上我啊。可我又真的挺喜欢她,做个师侄,偶尔见见面,玩一玩,就挺好的。”

“你、你、你!”沈长老被杨清轻描淡写的话,气得快要吐血,“你做梦!”

杨清擦把脸上的唾沫。

“杨清,你做梦!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欺辱姑娘!我云门,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沈长老恨恨地看着他,眼睛都被他气得布满了血丝,“你不想负责任?你不想负就不用负?我就算绑着你,也非要你娶了杨师侄不可!”

杨清一脸为难,“师兄”

“你在这里慢慢反省吧!我告诉你杨清,你别想像外面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觉得你长得好,就能随便玩女人。你这辈子,就认着杨师侄一个人吧!你赶再勾搭别的姑娘,我打断你的腿!”

杨清说,“但是她是我的师侄啊。”

沈长老怒吼,“你还想反悔是不是?!这些不用你管!老子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了!”

沈长老甩门而去。

杨清慢悠悠地晃到窗前,看着沈长老的背影,轻轻笑:沈师兄,真是被他气得不轻啊。

不过这一次,恐怕真的要被关起来了。

厚厚的门规啊那得写到猴年马月去。

杨清想:不知道望月离山前,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她一面?

他是能见到的。

沈长老气杨清下山一趟,就学坏了。他伤心了一晚上,第二天重振旗鼓,决定要把杨清掰回来。他绝对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长大后,脾性会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杨清不想娶望月?

沈长老非要他娶了不成!别想再跟别的姑娘勾勾搭搭了!

沈长老让人封了杨清的院子,围得铁桶一般,进出都要人通告。掌门说过沈长老太过分了,但杨清还能正常执行自己交下去的任务,掌门也就任他们折腾了。

望月说好了离山的日子,她想下山,沈长老不许,拉着她的手,非要她留下来,言之凿凿,一定会让望月嫁了杨清的。

望月快要哭了:她真的想下山。真的!

她用坦诚的态度,感动了沈长老。沈长老认为她是个好姑娘,定是怕杨清这个师叔为难,才不呆在山上的。然后又怨杨清: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你嫌弃个屁啊?!

望月下山前,想见杨清一面。结果远远看一眼,杨清那院落,被围得那么紧,一只苍蝇都进不去吧?

然而她刚表露出了这么一点意思,沈长老就立刻给她制造机会,放行。还劝她——“杨师侄,你莫要对我那个不成器的师弟太包容了。他配不上你,真的。你去见那个臭小子一面也好,让他记得你,对你印象深刻。千万别对他手软!”

望月干笑两声:她包容杨清?呵呵呵。

半夜三更,杨清还坐在桌前写东西。望月翻窗而入,突然推开窗,跳入了他怀中,让他抱个满怀。

第103章 103|54321

望月过来前,还以为杨清已经睡了呢。

看到灯火,推开窗,跃入青年怀中,她伸手摸他温暖的面孔,笑嘻嘻道,“外面好冷,还是你的脸比较暖和。”

杨清本就坐在桌前,她突兀进来,他就已经察觉。此时,少女坐在他腿上,他探身去关窗,闻言道,“我的脸是用来给你取暖的?”

“不是啊,”望月答,“还是用来让我吻的。”

说话间,她将半起身的青年压了回去,直起上半身,跪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俯下身,就亲上他。

杨清捂住她的嘴,她的舌尖舔上他的手,然他捂得很紧,她就是没有亲到他。

望月不高兴,被他捂住的嘴里呜呜咽咽,奋力挣扎:“你干什么?亲亲你怎么了?”

杨清轻声,“亲亲我没关系,但我不喜欢你的亲法。”

望月挑眉,男人捂着她嘴的手松开,她的下巴被他屈着的手捏住,他俯过来。

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按着她的肩,让她身高与他平齐,杨清亲上了她的嘴角。

男人温暖的唇,与她柔软的唇相碰。唇瓣相挨,舌尖在牙齿上轻轻扫过,身子一软,张开嘴,任由对方潜了进去。

像云一样轻盈,又像饴糖一样软甜。

追逐对方的唇舌,是一场不知疲倦的游戏。

不是火一样的炽烈,而是水一样的温柔包容。火温温的,被水压了下去,心甘情愿地被水所主宰。一起在云间嬉戏,又一起在饴糖中打滚,你追我赶,不知疲倦。

不含情欲,亲吻,只是想要亲吻。

有些甜蜜。

望月睁开眼,看到青年浓长的眼睫,眼睫下面那双微湿的、无声诱引她犯罪的黑眸,她大大方方地夸,“爽!”

杨清一下子就笑了。

望月笑盈盈,拿手指戳他的胸口,一点又一点,带着挑逗意味,“师叔啊,你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专门在等着我啊?”

杨清笑而不语。

望月眉目间的笑意更浓了,搂抱着他的脖颈,蹭啊蹭,觉得他周身这么暖,觉得他人长得这么好看,觉得自己能追到他,运气真是太好了。她说,“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那我给你个奖励好啦。”

手往下摸去,被杨清稳稳地抓住,不让她在他怀里乱动。

望月:“良夜苦短,不该磨叽的时候,能不磨叽吗?”

杨清:“我没有磨叽,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望月稀奇:“世上还有比睡你更重要的事吗?”

杨清:“”

在她头上啪一下。

望月哀嚎一声,搂着情郎,蹭了半天,也没蹭出结果来。她只能被杨清抱着,去看他到底要交代她什么事了。其实望月虽然闹杨清,闹着要上床,但她心里知道杨清肯定没那么想立刻进入主题。

别看他这个人没什么情趣,偏偏他就喜欢温水煮青蛙。比起上床,他更喜欢交流。

望月也喜欢听杨清说话,听他斥她,听他开玩笑,听他用慢吞吞的温凉声线说动听的话这是杨清的毛病和习惯了。望月纵容他这个习惯,她喜欢无论自己怎么扰他、他都强行把主题拉回去的样子。

多么好玩儿。

杨清从桌上,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望月。

望月坐在他怀里,却一副山大王般的姿势,懒洋洋的,欣赏杨清的动作。她接过册子,瞥一眼,随口道,“春宫图啊?”

杨清轻笑,“那我得现场画了。”

望月生兴趣,“你画啊。”

杨清贴着她的耳,低声说了几个字。唇轻轻地摩擦着少女的耳珠,绯红,从少女的耳畔,一径红到了脸上。

望月白他一眼,嗤一声,“流、氓!”

她这才去看杨清给她的册子,翻了翻后,嬉皮笑脸收起来,怔怔然。一只指骨修长的手伸过来,指给她,“这些是我记忆中记得的药材,还有这些跟云门打过交道的神医、道士、法师。原教主身体出了问题的话,你找找这些,或许能帮到你。”

望月半晌后,看他玉致面孔,“你什么时候查的这些?”

“就是这几天啊,被沈长老罚抄门规的时候,”杨清笑了笑,“我被关在这里,出也出不去,就干脆写写这些了。”

沈清风来抽查的时候,反正杨清武功好,能远远听到,就将真正写的东西压下去,改抄门规。沈清风一走,杨清又慢悠悠地去写他真正想写的东西了。

那时候望月跟他说她下山的理由,杨清是听进去了的。

望月侧过脸来看他,听他低着长睫,跟她细细解释这些内容。她听不进去他不紧不慢地说些什么,她就看到杨清对她的用心——杨清分明是不可能喜欢原映星的。可是为了她,杨清愿意忍着不喜,耐心地做这些。为了她不忧愁,为了她高兴。

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为爱人做到这一步呢?

望月想:我赚翻了!

杨清说半天,听望月没反应,一抬头,就看到少女双眸湿漉、咬着唇、欲说还休地看着他发痴。何等的深情专注。杨清默半天,笑着说,“你不用这么感动。我只是闲的没事干,记性又太好,才写来玩的。”

望月才不信,抱着杨清就开始夸他了,“清哥哥,你真是好,特别好,无与伦比的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俩谁跟谁呢。你定然是怕我下山太久,忘了你,委婉地劝我早早回来,告诉我你记挂着我。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啦。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天天念着你,想着你。”

杨清微笑:阿月妹妹脑补得真可爱。

喋喋不休可爱。

捧着他的脸把唾沫往他脸上抹,也可爱。

阿月妹妹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姑娘。

然望月实在是太热情了,一热情起来,满腔情潮,就很难冷下去。她对别人话也不多,都是很随便的态度。只有对杨清,她变得话很多,什么样的话都喜欢跟他说。乱七八糟,颠三倒四。

杨清尽力配合她。

但他很快就消受不起了。

有些烦:怎么还没完呢?

杨清咳嗽了一声,咳嗽了两声,咳嗽了好几声,望月才停下来,看他。他神情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忍着笑。

望月挑着眉:又笑!我就这么可笑,总能逗得你笑吗?

杨清说,“你要是想谢我的话,下了山后,就帮我照看照看苏铭吧。”

苏铭?

望月偏头,疑惑看他。

杨清解释,“我知道你下山,并不是为解决魔教之事。然苏铭他们下山,却是为了这桩事的。但是苏铭第一次下山,经验不足,我知道你江湖经验比较足。你又是自小魔教长大的,魔教的路数,你也比苏铭熟。我希望苏铭请教你的时候,你不要光顾着你自己玩,停下步子,帮帮他们。”

望月心里不是滋味:杨清有了徒弟,为徒弟真是费尽心思啊。我不是他的唯一关怀对象了,不开心。

少女说,“我可以帮忙啊。但我现在是云门子弟啊。当然,我下山后,很大可能不顶着你们云门的名号行事,我有自知之明,不会给你们云门惹麻烦。但是不管从哪个方向说,我似乎都不该对魔教了如指掌吧?你确定你徒弟请教我的话,我侃侃而谈,你徒弟那个心思重的不会疑心我跟魔教有什么牵扯吗?”

杨清肯定说,“不会。”

“为什么?”

青年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在她专心等答案时,他喝了口茶,才说,“因为你的师叔我,特别的了解魔教。你知道的所有有关魔教的信息,不都是我这个师叔大嘴巴,告诉你的吗?”

望月:“呃”

窘窘的。

杨清在讽刺她,讽刺她一露陷,就扯到他身上。

上次尚淮怀疑望月,望月回答的就是,“杨清告诉我的”,狠狠坑了杨清一把。而今,既然杨清的形象,已经成了对魔教无所不知的师叔。他干脆就这么挤兑望月了。

又是心虚,又是喜欢,望月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杨清又指导了她云门的各种信息传递方式,加急的如何,不着急的如何。还有云门在这边的势力分布

他复又说起北方偏干偏冷,越往上走,望月必然越不适应。他跟会百变似的,从桌下抽屉中,翻出一盒子脂米分药膏给她。说姑娘家爱美,指点她如何用

望月咬着唇笑倒在他怀里,“清哥哥,你活得真是精致。连这个都能想到,我服了你啦。”

她调侃又逗趣,觉得他真有意思。

杨清不以为杵,只说,“你好好反省一下,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活得这么糙。”

望月眉飞色舞,“因为我有情郎帮我打理一切啊。我清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情不自禁,又想亲他。

少女扑了个空,因他又拿手臂挡开了她,一本正经,“说正事。”

望月郁闷,“好,你说。”

他说话真慢,话还这么多。望月从来没听杨清说过这么多的话,婆婆妈妈,她打个哈欠,托着腮帮,欣赏他的美颜。杨清看她一眼,有些无奈,“你有没有听我说?”

望月严肃道,“我眼睛在看你,但我心里在听你说话。”

杨清就被她逗得低头笑。

转而又讲给她别的注意事项。

他思维缜密,逻辑清晰,真是为望月考虑得特别全面。他也不要她全部记得住,也不要她必须完整地记住他的唠叨。只好望月偶尔听一句,记得哪怕那么一点,就够了。虽然望月性格奔放,行事出人意料,不一定用的上,然杨清能做的,都给她做了。

望月乐意看杨清如此,看他为她考虑这么周全——虽然,她真不一定用的上。

苏铭自己写了一张细单,他第一次下山,本身属于性情稳重、思量很多的人。自己一个人琢磨,就琢磨了不少东西。但写完,还是觉得不放心。此次他第一次下山,领的师弟师妹们都和他不怎么熟,他总怕出现意外。

于是想向师父讨教一下。

吹了吹纸上墨迹,少年便出了门。

自拜杨清为师后,苏铭便跟着杨清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两天师父被沈长老罚闭门思过,往来送饭的,就苏铭一个。七拐八拐后,到了杨清的屋前。看到里面灯火还亮着,少年走向庑廊,上了台阶,正准备敲门。

他正低头思索,突听里面声音不太对。

有姑娘细小的说话声,还有喘气声。

少年一愣,头慢慢抬起,然后想明白了什么,脸瞬间就红了。

失魂落魄地离开,再不敢去打扰师父了。冬日天寒,院中凉风凄凄,回屋子浇了盆冷水,苏铭出去倒水,看到院中夜雾浓浓,仿若看到师父屋中的灯火昏光。少年若有所失地叹口气:杨师妹啊真是好久不见。

年少慕少艾。

却是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天光才有一点儿白,听到钟声,望月醒来,便知道时辰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一旁沉睡的杨清怀中钻出,跪趴在床上,帐子用牙钩挑了一半。冬日比较冷,屋中烧着的银炭,这会儿已经灭了。也就是他们是习武人,自来对此习惯,还好一些。望月琢磨着一会儿把炭再烧起来,让杨清多睡一会儿。

习武人的五感,是很敏感的。

望月从另一半怀中钻出,跪坐在床上找自己的衣服时,一只手臂,就从后伸出,搂住她的腰。青年挨过来,抱着她的腰,脸蹭了蹭。

望月扭头:哦哦哦,小可爱还没睡醒,就知道粘人啦!

清哥哥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可爱!

她真想逗逗他玩。不过她得离去了。

望月遗憾,口上道,“清哥哥,放来我,我得走了。”

“别走。”男人眼皮耷拉着,眸中一线光,手摸着她的腰。

望月心口轻颤。

他骚的她发痒,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衫喷在她腰上。少女脖子缩了缩后,笑眯眯地低头,“不走不走,我是出去更衣,一会儿就回来啦。可以放开我了么?”

杨清摸着她羊脂般细嫩肌肤的手顿了顿,松开了她,让少女脱身。他埋在被褥中,眉毛浅淡,乌黑长发覆着半张脸,盯着她看。

眼神安安静静的。

一看就没什么精神。

一看就是没睡醒。

望月早已习惯他这个状态,她心中还有壮志,要保护好这个时候的杨清,不被别人欺负。她自行下了床,穿上衣服,又从屋外捡了炭进来,想要烧炭,但半天未果。就说,“我走了,你要是冷的话,自己烧吧。”

青年很低地嗯了一声。

望月转过身,冲他摆了摆手,眉眼弯弯。拉开门,便要出去。

在辰光中,她门开了一半,听到床上的青年慢声说,“阿月妹妹,我等你回来。”

望月扶着门的手,轻微颤了一下。

她扭过脸,看到青年清明的眼神。他睡在一室清冷中,眉目清远,鼻梁挺直,嘴巴长得好看。他看着她的眼神,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眸子干干净净的,星辰一般粲然。

他醒过来了。

杨清说,“我等你。”

他几乎不说这样的话。

望月低头看着他,差点落泪。

千言万语,都不如他这句话好听。盼她别忘了他,盼她记得他,盼她早早回来。

多少千回百转的心思,都在一句“我等你”里。

望月点点头,强笑一声,这才扭头离开。

望月下了山后,就调整好了对杨清的思愁,在山下,便与神色略僵的苏铭告别。

苏铭面容冷峻,与诸人说话。听望月告别,他才吃惊,向她看去,“杨师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嗯,我有别的事做,”望月说,想到杨清的嘱咐,又道,“不过你们与魔教交手的话,有什么难题,可以写信问我。我随叫随到。”

苏铭眼睫颤了颤,想:大约是师父吩咐了杨师妹做别的事吧。

他也不是喜欢纠缠的人,既然望月斩钉截铁要跟他们分头走,他也应了。只是说了记号,好随时联系。苏铭还担心望月这个小姑娘,行走江湖不要被人欺负了去。望月只想,希望苏铭遇到的事少一点,不要总来问她。

于是,几人分道扬镳。

杨清在山上被关着抄门规。

望月遍访名医和通灵之人。

苏铭等云门师弟,去解决魔教那帮反骨之人在江湖上惹出的腥风血雨。

时如逝水,匆匆流过。

期间,望月和苏铭通信的比较多。苏铭很快发现这个师妹的妙用,常问她事情。但望月行踪不定,她与人联系方便,别人想找到她,就没那么容易。望月和很少跟杨清通信,因为太不方便了。

最后,都是通过苏铭转交。

望月有时间了,就会去云门的联络地点,看看信件。

腊月下旬的时候,望月收到杨清寄给她的一个木匣。打开看,是一匣子红豆。翻了翻,匣子里木檀香浓重,然只有红豆,没有一言一语给她。

彼时望月已经决定回云门了。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能给原映星送去的,不管是药还是人,都给他送了过去。她只是自己不能见他,不能跟他当面说而已。已近年关,想到云门,望月便想回去,陪杨清过个年。

过年的时候,他肯定又是一个人在一群老头子间,多寂寞,多孤独。

望月收到杨清送的红豆,摸起一把豆子,兴味地笑了笑——她要给杨清一个惊喜。

她靠在酒楼的柜台边,提笔回信,大意说道:

“你送的豆子,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问了问人,才知道是红豆。我想你送我豆子,大约是怕我饿了?我就借了锅,炒来吃了。师叔,你真厉害。你送的红豆,炒起来,还挺好吃的。”

笑眯眯地发了信。

很快,杨清回了她信,就言简意赅地问她,“你你真的炒了吃?”

少女一副不明所以的兴奋语调回复,“对啊,我炒了吃。你有什么意见?”

望月等了等,就没收到杨清的回信了。

捧着信,少女捧腹,跌在客栈床上笑得不行——她才没那么白,她当然知道红豆是什么意思。她以前天天想着追杨清的事,各种玉佩、荷包、红豆,代表什么意思,她全部都知道。

杨清估计快被她的不解风情给气死了。

他难得委婉向她表露个意思,就被望月炒了吃了。

难怪都不回她信了。

哈哈哈。

笑够了,望月整理自己的行装,准备回云门,给杨清一个惊喜。他以为她不懂,她就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个大大拥抱。离开云门一个多月,还挺想念那山中的气氛的。山水,老头子,年轻人,全都很好玩。

望月准备动身、回云门过年之际,收到苏铭求助的信——

他们被魔教的一个擅长追杀的人缠上了。那魔教人也不杀他们这些武功好的,但他们走到哪,那魔教人都对当地的百姓下手。已经死了不少人,苏铭他们却还没有追到人的踪迹。问望月,怎么办?

望月:“”

我又没有追杀你们,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她问:你们在哪里?

苏铭回信:滨江。

望月:

好远。

滨江已经是特别偏北的地方了,她去滨江一趟,再回云门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过年了。

望月有点儿不太情愿。

但是杨清的徒弟向她求救,她能不管么?望月只好叹口气,不往南走了,继续北上,跟苏铭他们汇合。

在苏铭给她写信的同时,云门中,杨清也收到了徒弟的求助信。沉默一番,杨清站了起来,看向天边的云岚,久久出神。

第104章 104|54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