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不能保护她,她就该留在圣教陪自己。他哄她一辈子,她总会忘了杨清吧。

他们一辈子待一起,原映星也没有别的奢求了。

此刻,另一个世界,充满了高科技的另一个世界,姚芙,在某医院一间vip病房中,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满室的白色,还有床边等候的护士,姚芙有一瞬间,没有回过神。

她回到了她的世界。

她醒了过来,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系统芯片从她的大脑中取了出来,然而故事,却还没有结束。

第121章 121|12345

这是一个和之前多年所处完全不同的世界。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树荫投下一片片白色光点,在小风吹来时,发出簌簌的、沙沙的声音。树影在摇晃,姚芙就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穿着大号病服,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与病人家属发呆。

她现在也是病人。

她所在世界的科技发达,那么严重的伤,直接伤到了心肺,在这里,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公司不帮为她出了医治的钱,还顺便把她大脑里的系统芯片取出,带回公司研究去了。昨天公司领导来看她,感谢她对公司新实验的大力支持,她所受的损伤公司会尽量弥补,她只用好好养身体就行了。

姚芙醒来后就在医院,病情稳定后,除了每天公司会来人,提问她一些问题外,她的日常很悠闲。

然这种悠闲,却让她有种疏离不自在感。

两个不同的世界,时间流速不一致。她在那个世界待了十年之久,在这个世界,也就过去了一年而已。公司聘请的博士说,实在理解不了的话,可以把两个世界当成是表世界与里世界的区别。大家所在的世界是表世界,姚芙穿越的那个世界,属于里世界。

姚芙心想,我刚穿越的时候,你们没有这么告诉我啊。你们用一本书、一部攻略游戏来形容那个世界。什么表世界里世界,也许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看来,我们这个世界,也是里世界啊。

她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岁。

那个世界的经历,相当于她的一半人生了。

时光真是漫长,可是同时,又是这么短暂。

她恍恍惚惚,这些天来,多年来承担的重担,都慢慢卸了下来,一点点交接给了公司上层。她一直隐瞒的原映星身上出现的问题,虽然她现在还是没有讲,但是有系统芯片在想来,即使她不说,公司也会很快发现原映星身上的秘密。

她想,实验出了大问题。公司会暂时关闭这个实验吧。

同人世界的开启,需要千千万万个她这样的员工去做前期准备。显然这次她失败了,不知道她的同事们,之后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姚芙有些茫然。

一方面是两个世界造成的差异,让她几日以来,总觉得和周围格格不入;一方面是,她总是梦到原映星,梦到他发了疯,梦到他质问她,为什么要把他逼成这样,她可曾愧疚。

她总记得最后消失时,看到的原映星。

他表情空白,抱她坐在山下。白骨红雪,他身上也伤痕累累,看着她的眼睛,幽暗若深渊。她凝望着深渊,深渊同样凝望她

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强大。而是他独自垂坐时,那种不经意的孤独和脆弱。是他心中凄凉的酸楚,是他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柔软

然而、然而——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姐,你身体好些了吧?”一个年轻的男声,打断了姚芙的回忆。

她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大学生的样子,长得有些小俊,提着一个环保袋,对她远远挥了挥手。男孩子从对面跑过来,阳光在他头顶一跃一跃,他与姚芙的长相有七分相似,不过并没有姚芙这种冷漠疏远感。

这是姚芙的弟弟,姚江。

姚江跑过来,坐在长椅边,跟姐姐挨着坐。姐姐瘦了很多,神情却还是冷淡,甚至在看到他时,有几分空茫和迟钝。姚江已经习惯了姐姐的漠然,热情地掏出饭盒给她,“姐,我还在省外接点活,接到妈的电话,就赶紧回来了。这是妈给你做的菜,你最爱的”

姚芙说,“多谢。”

“”姚江愣了一下,觉得他这个姐姐说话真是古怪,干笑了一声,“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啊。”

姚芙“嗯”一声,低下眼皮,接过饭盒打开。听弟弟又在旁边无聊地念了,“姐啊,你们公司到底派你忙什么工作啊?都一年见不到面了,也不给家里打电话。你们公司总说你被外派,派到哪里也不说我们都差点打电话报警呢。”

姚芙低着头,轻声,“抱歉,我真是对不住你们。”

“”姚江呆了呆后,神色变得严肃,摸上姚芙的额头,“你怎么这么说话?”

姚芙反应过来,“哦,是‘对不起’。抱歉额,不好意思。”

双方无语,破有些聊不下去。

好一会儿,姚芙才找到话题,问母亲的病怎么样了。姚江答因为姚芙走之前留的那一大笔钱,妈妈的病已经得到了控制,问题不大。小伙子又很兴奋,说,“你们公司对员工的福利真好啊!给你个外派,就给你发这么一大笔钱我都想去你们公司实习了。”

姚芙神色又开始涣散,心不在焉地听着弟弟说话,往嘴里扒拉饭。

姐弟二人正在聊天,突然,前方跑过来一个穿着黑体恤的小哥,跑得飞快,后面跟着声嘶力竭的老人,“来人啊!抓小偷!他偷了我给老伴救命的钱”这里是病人休息区,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偷,引得众人惊恐,纷纷躲开。有热心群众追上去,那小偷忽地摸出来一把小刀,红着眼拼命的架势,让人忌惮无比。

姚江看到那小偷往他们这里跑来了,一阵心悸,拉着姐姐的手就想赶紧躲开。他倒是想见义勇为,但对方手里有小刀啊,身边还跟着一个姐姐,他当然得先顾着姐姐了。谁知姚江手往旁边抓去,想抓住姐姐的手,却摸了个空。

他一眨眼,就看到一个白色影子从跟前飘了过去。

姚江睁大眼,目瞪口呆——

看到他那肩膀窄瘦的、弱不禁风的、脸色苍白的姐姐,腾地就几步跃了过去,搭上那小偷的肩,小偷才要拿小刀去捅,姐姐在那小偷手上一点,手腕一翻,拍在那人胳膊上。那小偷还要乱打,被姐姐几个精准的手势拿下。小刀也被夺走了。小偷待要玩命,姚芙手中的小刀,就横在了小偷的脖子上。

此间动作之快之精,何止看傻眼了姚江,周围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直到医院保安过来,接手了这个小偷。

将小偷给了那几个对自己肃然起敬的保安小哥,姚芙怔站着,听身后弟弟语气复杂,都带着飘音了,“姐你还是我姐吗?你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啊?你太、太牛逼了!”

姚江在最开始的茫然后,很快接受新鲜事物,拉着姚芙的手,眼睛亮亮的,“姐,你这手厉害啊!你教教我吧,我也好给咱见义勇为啊!”

姚芙却没听到弟弟说话一般,她低头看着自己方才动手的手。身体的意识仍然在,反应仍然在,一瞬间,好像时光轮回,她还是云门那个叫姚芙的女弟子。习武数年,一朝入魔教,引得魔教内讧。

在这一刻,姚芙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回来了。

她对自己的世界接受不太好,却忘不了之前十年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

她这才清晰地意识到,为什么之前,每一任前辈,做完这个实验,都纷纷要求公司消掉他们的记忆。他们为了熟悉大世界,必须完全地投入进去。而一个人的精神是有限的,得有多么强大的精神,才能在有了自己的人生后,承受起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姐?”姚江加大声音,觉得姐姐的精神状态,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姚芙回了神后,跟他说,“你回去跟妈说,我以后说不定还得出这种外派。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

姚江叹口气,看眼姐姐冷而硬的侧脸。这个姐姐从小就脾气固执,有自己的主意。她说话,向来是通知他们,而不是问他们的意见。只是现在,姚江看着这个姐姐,觉得她这么奇怪觉得她离家人,更加遥远了。

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莫名的让人恐慌。

第二天,公司再有同事来医院看姚芙,先关心了姚芙的身体后,就例行问起了那个世界的问题来,笑着说,“这是最后一次问问题了。其他的芯片都会告诉我们,就不用打扰姚姐养病了。”

末了,姚芙问,“公司对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提到这个,同事就严肃地问了句,“上面让我问你,你要不要消去记忆?”

姚芙睫毛颤了一下,说,“不用。”

同事便笑了,合上纸笔,“我就说嘛。姚姐心性是咱们里面最好的那个,别人承受不了的,在姚姐这里也没问题。好了,那姚姐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你们对那个世界,有什么看法吗?”姚芙打断同事的话,问。

同事皱了下眉,这个不太好说。他看眼姚芙的状态,想了下,“明天公司有例会,要讨论这个问题。姚姐你看”

“我去。”姚芙斩钉截铁。

“但你的身体”

“没有大问题。”姚芙给了保证。

第二天公司的例会上,姚芙果然按时出场了。看到她来,大家都表示了欢迎。因为她是直接涉及到这次实验的员工,大家纷纷让座,让她坐到了离博士和领导最近的位置上。姚芙也不多加推辞,直接入座。

博士先放映了幻灯片。

是之前数年,姚芙传回来的数据变化。再是大纲结束后,数据的分析报告。

这些都是大家一直看到的,期间有不解的,都会直接询问姚芙。姚芙答得很慢,很细,细枝末节也不错过。她力求让同事们相信,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而不是可以任由大家支配改变的世界。

博士点头,“那么现在,就是已经出了问题了。姚小姐研究的对象,魔教教主原映星,我们从芯片上,发现了他情绪反复的问题。我们连续多日解密芯片上的信息,发现实验远偏离我们的预期。主世界似乎在干预系统,影响系统。像姚小姐之前杀掉的那个npc,魔教圣女,她就重生了应该是主世界的重置,连系统都差点瞒过了。”

姚芙手撑着额头,轻声,“她不是npc算了,圣女望月的重生,我也怀疑和系统有关。”

“那么连个npc都出现了问题,姚小姐研究的主对象,怎么可能没问题呢?”博士锐利的眼睛,看着姚芙,“最近一年,姚小姐发回来的数据,和之前重复的太多,有误导我们的嫌疑。请姚小姐遵守员工守则,如实向公司反映真实情况。”

姚芙静坐着。

所有人都看着她,猜忌的,疑惑的,不解的,指责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她长久地低着头。

她手放在膝上,手慢慢蜷缩。她垂着眼,低声问,“如果我说的话,实验的后续,能不能还是我来呢?”

公司领导与人对视几眼,和善道,“这个实验,本来就是你的。如果还有后续,公司自然优先考虑你了。”

姚芙又是长久的沉默。

在众人等得都快不耐烦时,她终于抬了头,看着博士审度的眼睛,一字一句,“魔教教主,原映星,精神分裂了。”

“!”博士瞳孔一缩,瘫坐在椅上,“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领导还没有弄清楚。

姚芙讽刺地笑了一声,看眼会议间所有与会的人员,轻声说,“他是有自己意识的。因为系统干预,他之前几年的行为,与他本人的情感,实际是分裂着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ooc。所有的同人小说,主角都会不同程度的ooc。为了能够‘同人’,比如让他爱上本来不会爱的人,比如让他一夜之间突然对以前深爱的对象弃若敝履都需要角色的ooc。”

“但是角色本身,是不接受这种ooc的。”

“所以,在大纲故事之后,他的本我意识,与被系统支配的意识,分裂开了。产生了两个不同的意识。”

姚芙闭了闭眼,想到爱人那冷漠的面孔,寂寞的背影她用手盖住眼,喃声,“这就是实验的结果。”

会议室中,一片沉默。

听到呼吸声,却很久,没有人开口。

最后,是领导先开了口,问,“你说魔教教主精神分裂了?那这种并非先天产生的分裂意识,能不能合二为一?”领导后怕地看着姚芙,“幸好有你做实验,不然,我们真把读者送入了那个世界,就糟糕了。”

姚芙冷着脸,漠然不语。

之后又是持续的围着这个问题讨论。姚芙已经疲惫地不想说了,好在研究课题的博士,大约早从系统芯片上发现了这个问题,便接手为大家解释。越解释,众人越感觉到此事的棘手。

如果不能让人的意识合体,那同人世界的开放,就是灾难,而不是读者的福音了。

大家心事重重地散会。

会后,姚芙跟上博士,问,“老师,实验失败了,那世界窗口是不是要永久性关闭了?”

博士叹气,“其实也不算完全失败吧。你只说意识分裂,但是如果”他开玩笑一样,“如果我们送个大夫进入那个世界,大概能让他的意识合起来?”但博士又陷入了沉思,“不过那样的话,是不是另一种的ooc呢?真是麻烦啊。”

“老师,你是说,即使我走了,原映星也不会恢复正常?”姚芙声音急促。

博士愣了下,想不起谁是“原映星”。

看到对方茫然的面孔,姚芙心头针扎一样。让她愧疚、让她心痛的爱人,在公司内部人员的眼中,却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用心去记的npc。曾几何时,她和这些同事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以前有多不在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姚芙几乎是咬着一口血说,“原映星是我研究的对象,那个魔教教的npc。”

“哦哦哦。”博士这才想起来,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他的办公室。博士放下手中文件,给两人倒了水,才漫不经心回答,“按照你消失那段时间芯片显示的数据看,那个npc的问题还是存在的麻烦啊。”

“既然这是我们造成的,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补救!”姚芙说。

博士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么激动干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头疼道,“这个问题,公司还得研究讨论我是赞同补救的,毕竟这个实验,是公司目前的重点。就差一点,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能向大众开放了。但是怎么补救?我们还真的送一个大夫过去?这种npc的后天精神分裂,我们的大夫能治?而且在架空世界那种环境,也不方便啊。不过也许里世界本身有办法修补这种误差吧。世界的奥秘太多了,咱们都只是刚起步的小孩子而已。”

姚芙说,“我想重回那个世界。”

博士怔住,抬头看她。

看姚芙面色淡淡,“我惹出的麻烦,我要解决。”

“你怎么解决?”

“我也不知道,”姚芙眼神空茫,很快又下定决心,“也许是遍访名医,也许是寻奇人异事老师,那个世界,它是真实的有很多我们不理解的东西。也许真的有法子。只要有那么一分可能,我都希望去做。”

“这个、这个,你写个报告给公司吧,公司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我希望尽快批准!”姚芙声音微急,“我可以不以员工的身份回去,我可以自己承受损失和意外,不要求公司的赔偿。我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求您说服领导,尽快批准!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如果我们这边一直批准不下来,那边出现的意外,只会更加难以应付!”

博士眯眼看她,“你不做实验,公司派你回去干什么?就为了给一个npc治病?”他觉得可笑,“姚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把那个世界当真了?我建议你去和心理医生约个时间见面。公司这边的事,你暂时,就不用管了吧?”

博士已经是送客的架势了。

姚芙沉默下去。

临走前,她站在门口,回头,又弯身鞠躬,恳求一句,“我会给公司写份报告,这一次,我愿意彻底留在那个世界。不寻求公司在关键时刻的庇护,只求让我回去。以我个人的名义回去”

博士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身材高挑的小姐,心想,她真是疯了。

姚芙抬起头,双目湿润,“还有,他不是npc。他叫原映星,是魔教教主,也是我我最爱的人。”

她为他着迷,为他留恋,为他难以割舍。她最爱他的时候,是他阴鸷后的温柔眼神,是他明明恨她却又包容她的心,是他在另一个意识想杀她时的相护,是他最后那句“无话可说”。

她想要逃离他,她又不自觉地靠近他。

这场劫难,伴随着痛苦,她好是难过,好是放不开。

她想着原映星,满心的酸麻。想他那时候那么冷傲,那么自我。但是他对她笑起来,笑容带着钩子一样,很是迷人。他对她好的时候,逗她玩的时候,也是真的好说话。外人眼中,他是大魔头;望月眼中,他是背叛者。但是他对她那么好,姚芙真的喜欢上他那些却都过去了。

姚芙眼中,只剩下最后一刻,表情空白的青年。

她的心,就疼得揪起来。

她多想原映星好起来。他好起来,一切从头开始。她再不借系统之名,去攻略他,去伤害他

博士平静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露出复杂的神情来。看姚芙转身离开。

一室无声。

在姚芙与公司对抗的时候,在众人口中的里世界,在姚芙待了十年之久的世界,杨清送望月到了工布。

两人在工布告别,望月回去圣教,杨清回去云门。两人相约一生,此刻却是要分别的。

两人在山下别离。

杨清问,“怕不怕?”

望月想了想,“有些怕。却也没那么怕。我不是一无所有,我有爱人的。”

杨清摸了摸她的长发,抬目,看到山下下来的缓衣青年。

在他们过来时,早有人通知了原映星。原映星这个教主真是随意,望月归来,他亲自下山相迎。

后有数名教徒跟随。

一时间,圣教众人出动,山下只有杨清这个白道弟子。白道弟子被魔教人包围,任何人都应该紧张的。

杨清只是抬头,与原映星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

火花四溅。

第122章 122|12345

四月春迟,仓木萋萋,松林静默。旁有碧溪清微,河流一倾万里。浅渚上青草徐风,有野鹤悠闲,振振翅膀,在流水淙淙众,飞上天边。圣教总坛山脚下景致相宜,然无人有心情欣赏。数圣教教徒相围,中间的,一面是圣教教主原映星,一面是云门弟子杨清,夹在中间的,是一个姑娘。

跟随教主下山的教徒,都只是普通教众。有见过圣女的,大部分都是没见过的。大家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这三人诡异的关系上。

望月左看看杨清,右看看原映星。她心头涌上几分尴尬诡异感。有些不敢与原映星对视一是在云门闭门崖看姚芙时,原映星将她压在树上问她那句“你爱我么”,让她为难;二是右护法棠小玉说过,原映星似乎不适合见她,见她就容易头疼。望月此刻看着青年的俊容,心想,也不知道他现在,头疼不疼。

原映星不头疼。

在少女冲他笑、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后,他收起面对杨清的阴沉,回她一笑,拉住她的手,“月芽儿,过来。”

望月应一声,准备过去。

然她左手手腕,被另一边青年的手握住。杨清说,“阿月,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望月:“”

原映星笑意浓浓,眼中却刀光剑影在闪,劈向对面那男人,说,“这位杨公子,你未免太不把我圣教放在眼里。月芽儿是我教圣女,你一个云门弟子,跟我教圣女混在一起做什么?”

众教徒一惊,齐看向教主称呼的小姑娘:这就是新任的圣女大人吗?!

比起原映星的冷嘲热讽,杨清的声音要温和很多,但话中质地也不容小觑,“阿月是我娘子,我与她吩咐些话,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众教徒再次一惊,看向被两个男人夹中间的小姑娘,眼神变得更为惊悚了:怎么新任圣女还没上位,就成了一个白道弟子的娘子了?杨清是天生跟他们家的圣女扯不清吗?走一个,又来一个?

有认出望月面孔的教徒,此刻已经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的娘喂!这姑娘就凭着这张跟昔日圣女几乎一样的脸蛋,教主要她当圣女,就不奇怪。

娘子?!

原映星握着望月手腕的力道加重,眸子长眯,笑容几分迫人的邪气,“杨公子也是信口开河。什么娘子?没有我的允许,我教圣女不可能嫁旁人的。”

杨清笑了下,不跟原映星争这个。

他只是重新看向望月,重复了一遍,“阿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原映星紧随其后,“月芽儿,过来,我也当真有话跟你说。”

望月看天:“”

两边的男人都紧抓着她的手腕,一左一右,都在把她当绳子一样拔河。真气冲击,丝丝缕缕,相撞相抵。

望月心想:你们两个这么有默契,找我干什么?干脆你们两个成亲好了!

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在两个男人较劲的时候,望月忽而蹙眉,脸色煞白,作痛苦状,躬下身子,口中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声。

杨清一怔,见她面有痛意,几乎是在同时,不忍下,他松开了抓她手腕的手。

原映星没有松开,而是抓过望月的肩,笑瞥她一眼。他一眼看出她的做戏,之前抓她时,力道心中也有数,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她?他略有些得意地看那边松手的白衣青年一眼,温柔款款地把望月拉到了自己一边,笑道,“好啦,月芽儿,咱们回去吧”

望月说,“教主,您先回吧。我有话跟我夫君说。”

她喊他“教主”两个字。

她加重“夫君”两个字。

原映星眼中有片刻怔忡和僵意,他看她半晌,一点点扫过去。方才的欣喜与得意,已经荡然无存。他此刻,如置身千年寒冰中一样。他慢慢地放开了手,慢慢地后退两步。

他冷冷看着她。

那些疯狂的念头很快淡了,心情很快平静。

看着望月的眉眼,原映星想,他真是快疯了吧。居然想、居然想

原映星收回了脸上的所有表情,睫毛在眼上覆出一派浓郁阴影,让他显得有些疏离冷然,俗称的没人情味——“你们去树林那头说话。我让教中教徒在这边等你,我先走了。毕竟那是云门弟子,圣教不可不防。”

他说话简单,竟是转瞬间,就扭头离开。

他开口时,那种冷沉,让教徒都变了脸色,几乎以为教主下一刻就要杀人。连望月看着他,都有点紧张和害怕。然而他并没有发怒。

他只是走了。

如此反复,面容肃冷,来去匆匆。

她只来得及看到他深邃五官上,那种冰冷的神情,和唇角不合时宜的冷笑。

他面无表情的,放过了她和杨清。

望月咬了咬唇,怔怔地看一会儿他的背影,虚应一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望月只能当作原映星好奇怪,她不能去领悟他的情绪转变。许多感情根本不应该想,一点儿念头都不应该有。她只好欣慰幸好他懂事,压下心头怪异,望月走向杨清。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树林那方走去。

踩着青草,有松软的窸窣声。望月抬头,看到杨清冷玉一样温润的面孔。他在日光下,行走随意,黑山白水一样清晰分明。真是好看的男人。

望月放下之前那点儿不自在,抿嘴乐。

杨清并没有笑,甚至也没说话。然她笑声越来越大,一径笑不住,他才低头看她,无奈问,“笑什么?”

望月当即跳前一步,挽住他自然垂在身畔的手臂,盈盈道,“刚才你和原映星相斗,都想占上风。但是我一作不舒服的样子,你就立刻放开了手。你不忍心我难受,我知道的。”

杨清目中神情这才柔和了些,被她挽着的手臂,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他真的对望月要求不多,她能注意到他对她用心的一二分,他就欣悦了。他只怕她根本不在意,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两人已经进了林子,往里走,渐影影绰绰,看不到外面的影子了。杨清习惯性地靠在树上,望月则习惯性地搂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仰头晃悠悠、甜蜜蜜。杨清被她充满感情的目光看着,慢悠悠道,“原教主不也不忍心吗?他第一时间认出你作假,我可没有。论了解你,我远远不如他。你是不是也很高兴他这么了解你?”

望月严肃地摇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你其实观察力比他要细,你却没有看出来,说明对我关心则乱。所以你直接就放手了,其中对我满满的爱意,我不会认错的!”

“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杨清轻笑,“谁告诉你我没看出来你是假装的?”

望月愣了一下,反应仍然很快,与他温软亲热道,“那你就是看出来了,仍然放手。说明比起真假,你更在乎我的感受。哪怕我是假装的,你也关心我。”

杨清笑起来,拂顺望月面颊上的发丝,在她额上点了一下,“阿月妹妹真是伶牙俐齿,怎么说都有理。”

他笑的时候,眼睛星光流转,颊畔酒窝浅浅。眉目舒展飞扬,阳光筛子一样落在他身上,深深浅浅,若冰河初破,春光流露,一整个春天,都荡漾在他的眼中。

望月呆呆地看着他,原本是装出的一派肃穆深情,要抚慰自家男人那颗醋了的心。她抚慰得太好了,让他笑得这么好看,笑得她的世界山河呼啸,日转星移,心花怒放。

望月嗷的叫一声,心痒难耐,拉下他的头,踮脚就咬上他的嘴角。

小狗抢糖果一样,凶狠直接,横冲直撞,又吮吸,又舔舐。

杨清唇角还带着笑,被她咬得皱了皱眉,却顺从地弯下身,引导着她的情绪,让她不要那么鲁莽。让喜爱就是喜爱,亲吻就是亲吻。不是别的感情,不与别的等同。爱人和亲人,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姑娘与青年相拥,心口砰砰跳,快要跳出嗓子。一开始是她抱着他乱亲,他任由她发泄。后来,他眸色微暗,手动了动,一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捧住她的脸。青年往前,俯身捧着她的脸与她唇舌交缠。

舌尖发麻,花瓣一样被揉掐出汁液来,心口颤得都有些疼了。

他的发丝,落在她仰着的脸上。微凉的春衫,带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像火山一样,让她跟着他一同焚烧。

两人在春风中拥吻,风吹得暖融融,望月也近乎沉迷在这种杨清带来的暖潮中。

直到一只手,不自觉地伸到了望月的里衣。他的手温,比她的肌肤还要烫。而他的手拢住了

肌肤腻滑。

望月身子绷住,眼睛水汪汪的,“杨清!”

忍不住身后去掐他。

她与青年眼睛对视,杨清面色潮红,眼睛湿润而迷离,染着浓浓渴望与情欲。他的唇瓣被润红,像樱桃一样。

年轻的身体,躁动的感情。

望月其实也一样。

看到这样子的杨清,她就想扑倒啊!

但是但是,她也不是在乎白日宣淫,实在是那边一众圣教教徒们都在等着她。那还都是习武之人,尤其是原映星刚走她和杨清在这里做,和赤身裸体当着他们的面,并没有什么区别啊。望月脸皮尚未厚到那种地步。

她不甘心地咬唇,紧抱着青年年轻而灼烫的身体,心在滴血流泪,难得杨清有冲动,然而是当真不行啊。

杨清目光落在她唇上、脖颈上,还有胸前高挺的玉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她长大了些。青年喉咙微动,搂着望月一起坐下来,抱着她平复呼吸。身体燥热,爱人又在身边被他抱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僵硬,蹙起眉来,有些烦恼。

咳。

他扭头,缓了下表情。

然回过头,便看到望月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渴望,与他分明是一样的。

杨清:“”

火腾地烧得更烈了。

妻子这么撩他,他真的很为难。

第123章 123|12345

杨清送完望月,便按照望月给的联络方式,去寻江岩。他虽然已经从望月这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云门仍需要江岩给个交代。比如,问一问,江岩打算以后怎么办,是什么想法。

江岩早已得到望月的传书,知道杨清来了。白道那边,与魔教谈崩。因碧落谷谷主已死,现在虽不至于与魔教全面开战,但追拿叛徒江岩的命令,却也没有撤。江岩做惯了恭谨温顺的云门弟子,有朝一日,被昔日同伴追杀,心中滋味可以想象。且他并不敢与昔日相熟之人碰面,现在的局面,碰了面,是他该杀了对方,还是对方该对他痛下杀手呢?

江岩不想双方为难。

他在泰山脚下徘徊,他不知道是要上山的好,还是等云门中人下山的好。

他手染鲜血,已经手刃数不清的白道弟子。若非望月鼓励,他实在没脸见门中长辈。

就在这个时候,杨清与他联络,让他过去见一面。

杨清此时尚在西南魔教的地盘,传书于泰山下彷徨彳亍的弟子,解救了江岩一颗不知如何安放的心。江岩大大松口气,飞速回书,与杨师叔约好了碰面的地方。他实在不想看到昔日长辈或训斥、或痛疾、或厌恶的眼神,也许面对脾性最好、很少生气的杨师叔,他会轻松一些。

表里山河,杨清与江岩,在安邑相见。

寻常的小镇,野间草木茂盛,杜鹃声啼,百姓弯身在农田间劳作,远远望去,绿意与亮白交映,一派葱茏,欣欣向荣。江岩来到郊外,看到白衣青年在田埂间,负手相望。旁有三两农夫与他说话,听不到青年的声音,却看得到农夫面上的轻快神情,还有传出好远的嘹亮笑声。

该是很容易博得人好感的青年。

他立在交错的田野间,身形挺秀颀长,白衣若云若水。玉冠博带,清清明明。

恍一瞬间,江岩目光怔忡,好像回到了半年前,一年前,五年前很多年前。

回到第一次见到杨师叔的时候。

江岩五岁大的时候,到了习武的年龄。他是被师父带上山的,然师父才教了他半年武功,就逝世了。年幼的孩童,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坐在灵堂里,看着来往的大人,觉得自己很孤独。听人说以后没人教自己武功了,又很茫然。他也才刚刚开蒙,师父就不在了。

灵堂里憋闷的气氛不适合小孩子。

江岩离开了那里,在山中乱转,想寻到清净的地方,好好想心事。一派五岁孩子,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

哪里都是人,江岩逃离那些。他在祠堂后方的一个院子里,看到这里很安静,青竹翠翠,黄花葳蕤。前面灵堂的声音远了些,寻了一处台子的台阶,小江岩捧腮而坐。坐下后,才看到身旁青竹边,靠坐着一少年。因他在竹子深处,白衣只露出了一角,那时候江岩个子小,并没有看到。过来时,才惊疑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