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是,既然来这里当差,还不知道规矩?”周妈妈开口说道。

那三个丫头立刻又冲她叩头,还抬起手啪啪的打自己的脸。

“夫人在屋里呢,别闹了。让她听到了,才是闹心。”周妈妈皱眉说道。

“还不快下去。”金钗得到提醒,忙说道。

三个丫头如蒙大赦又叩了几个头,才起身跑。

“再有下次决不饶你们。”金钗又说道,看着那三人跑开了。

“夫人忙着呢?”周妈妈笑问道。

“是,在看菜单子,刘妈妈苏妈妈她们都在呢。”金钗笑道,一面看四下无人,挽着周妈妈的手紧走了几步,低声道,“周妈妈,你可也听说了那位的事了?”

先头还教训小丫头们不许乱议论,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议论,周妈妈抿嘴笑。

“哪位?”她问道。

“就是…”金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秋桐院的那位。”

周妈妈心里突突两下,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定西侯府的犄角旮旯里开始有人谈论一件稀罕事,不管是上夜熬神犯困还是劳累一天得以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有关秋桐院少夫人死而复生的故事都是最炙手可热醒气提神的谈资。

周妈妈将香炉盖上,动作轻轻无声,袅袅的白烟在屋子里散开,驱散了夏日午后的沉闷。

掀起清一色粉色小珍珠串成的隔帘,周妈妈走进东边的厢房,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妇人斜倚在炕上闭目似是睡着了,她面颊微高,身材丰腴,穿着家常的灰兰色府绸黑色缎边的圆领对襟衫,豆绿的绸缎裙子,许是因为歇午觉,扯去了钗环,只留一个赤金点翠的压发。

一个才留了头的小丫头在一旁认真的打扇子。

周妈妈走过去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摆摆手,小丫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都是怎么说的?”她忽的开口问道。

这话说的突然,能把人吓一跳,但周妈妈却丝毫无惊,就如同二人方才一直在聊天说话一般。

“夫人。”周妈妈一面继续摇着扇子,一面说道,“家里这么多事费心神的,这小小伎俩小把戏上不得台面理会它做什么。”

这位便是定西侯夫人,谢氏。

“先是上吊自尽..”她依旧闭着眼,慢悠悠的说道,“丫头们满院子哭嚷着死了,然后引人来看又活了,还说什么进了黄泉道喝了孟婆汤见了老夫人,我倒不知道,往日木头人一般,原来她还有这个编瞎话的本事。”

她说着话,睁开了眼,作势要起来,周妈妈动作流畅及时的将大引枕放在她手下,好让她斜倚着坐。

“说是那老贼婆推她回来的.,这话说的可真漂亮,既然都是那死了老贼婆许她回来的,那在这家里岂不是要以她为尊了?”谢氏面上浮现一丝笑,这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很是温纯和蔼,但嘴里吐出的这一句话如是让外人听到了,真是要被吓的以为在做梦。

定西侯老夫人,她的婆婆,在她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此一口一个的老贼婆。

周妈妈神态依旧从容。

“不管她说什么,自让她说去,不过是一阵风,过去就过去了。”她捧过一杯茶来,低声说道,“夫人不必理会。”

“三年无声无息的,如今突然就开唱了。”谢氏接过茶吃了口,拿起帕子轻轻擦了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莫非是打量着成哥要回来了还想再搏一搏?”

周妈妈沉默一刻。

“有什么话你就说。”谢氏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便说道。

“那日我正好从秋桐院过,撞见小丫头跑,问话说朱姨娘院子里的素梅正被少夫人罚跪。”周妈妈说道。

“素梅?”谢氏用手按了按发鬓,“就是整日打扮的妖妖娆娆被朱姨娘放在侯爷跟前晃来晃去的那个?”

“是。”周妈妈含笑说道。

谢氏没有再说话,面上拂过一丝不咸不淡的笑。

“齐姑娘什么性子,咱们也是再熟悉不过,别说让丫头下跪了,就是跟丫头说句重话,她都不敢,所以我听说之后,原本我不该去管,但还是忍不住过去瞧瞧了。”周妈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虽然她没提起,但不知怎的,那一日那女子倚门而笑的样子时不时的在眼前晃,晃的她都有些心慌。

“你瞧着怎么了?”谢氏问道。

周妈妈抬头看她一眼。

“就像..就像变了个人。”她说道。

谢氏看着她,面色古怪似是想笑又想发脾气。

“你是说,她果然是喝过孟婆汤,失了以前的旧尘往事,脱胎换骨重新为人?”她问道。

周妈妈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确切的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就是如此觉得而已。

“看来咱们少夫人说的这些话真不是骗人的。”谢氏又笑了,站起来活动下肩背,“让周妈妈你这般的老人都信了这些传言,可见这种鬼把戏也只有鬼才能教会她,果然是真上了黄泉路见到那个死鬼老贼婆了。”

她说着笑起来,笑的有些忍不住弯下腰。

“夫人,老奴惭愧。”周妈妈在一旁尴尬的低头说道。

“去查。”谢氏猛地收住笑,双目微凝,“这世上捣鬼的从来都不是鬼,而只有人,给我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要兴风作浪,倒也真是另辟蹊径,竟然捡了这个废物当枪使。”

周妈妈肃然应声是,同时更加惭愧,真是糊涂了,自己活了这一把年纪,竟然没想到这个,只不过,她心中还是闪过一丝迷惑犹疑…

那一日看到的少夫人,那透出的气势,说话的味道等等一切的一切,貌似并不是谁教一教就能教出来的,成不见老夫人亲自带了她两年,结果还不是…

“还不快去?”谢氏皱眉打断了周妈妈的出神。

周妈妈不敢多想应声忙匆匆的出去了。

谢氏望着摆动的珠帘一会儿,才坐下来。

“老贼妇一向算计的好..”她慢慢说道,“但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再算计的好,也抵不过天不多留她一刻,天都不留她,死了三年了,竟然还有人妄想打着她的旗号掀起风浪,真是不自量力…”

第十一章庆生

187:54:402888

其实定西侯夫人猜的也没错,只不过她的清网行动只能无果而终了,就是将整个定西侯府掀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安安稳稳的住在秋桐院里,一心努力只为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天近傍晚的时候,秋桐院里开始准备晚饭。

“哈,新鲜的纯天然的无污染的…”齐悦看着眼前摆着的褪了毛洗的干干净净的白鸡啧啧自言自语。

“少夫人,您说什么?”阿好问道。

“没什么。”齐悦笑道,一面搓着手,跃跃欲试,“那么,今晚咱们就吃。”

阿好立刻双眼放光,自从那一日吃了齐悦烙的发面糖饼后,可怜这个被自己手艺养活了三年的孩子对自己做出的饭菜就再也不能下咽了。

相比于经过求学以及住职工宿舍锻炼出来自力更生能力的现代职业女性来说,阿好这个古代的丫鬟反而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阿好喜欢什么口味的?”齐悦笑问道,“煎炒烹炸烤,你选哪一个?”

“当然是少夫人最拿手的。”阿好说道。

那自然是烧烤派对秘制烤鸡排鸡翅了….齐悦啪的打了个响指,noproblem.

“弄什么?”阿好又没听清问道,看着齐悦有些古怪的姿势。

“没什么没什么,我当初在庙前跟那些乞丐们学的俚语。”齐悦笑道,对于失忆的“自己”突然精纯的厨艺,她都推到齐月娘十几年的乞丐生涯上。

乞丐嘛,总要想办法吃饱肚子,也必定有这些高门大户养尊处优的人们想不出来的吃法。

不过鸡翅有点少,还有烧烤要的工具这边也没有,阿好为了吃也不怕跟厨房那些人见面了,蹬蹬就跑去要了,反正如今不知怎么的,那些原本苛刻的婆子们态度好了很多,谁知道这忽冷忽热的抽风持续多久,趁着机会阿好是打定主意狠着先要到手再说以后。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阿如忙喊道,看着阿好一溜烟的跑出去了,再看厨房里,齐悦挽着袖子,哼着小曲,双手握刀正在将那只鸡剁开。

“少夫人,这些放着我来做,您怎么能做这个。”阿如忙过去说道。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齐悦咬着牙一刀剁飞鸡头,回头见阿如看着自己,眼神古怪,“你忙完了?”

阿如收回视线,忙点头。

“那去帮忙熬个汤吧。”齐悦笑道。

阿如应声是走到灶台前。

“少夫人..”她又回头喊了声。

齐悦没回头嗯了声。

“让奴婢做事,不用说帮忙的。”阿如低着头说道。

齐悦剁鸡的动作停了下,回头看她一眼。

“哦。”她简单答了声。

当周妈妈带着人过来时,首先就听到院子里的传出的笑声,以及烤肉的香气。

“少夫人。”周妈妈停在门口,恭敬的喊道。

笑声停了。

“是周妈妈啊,快进来吧。”齐悦的声音从内传来,还带着笑意。

周妈妈便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向正屋,却并没有见到人。

“周妈妈。”

她寻声看去,见小厨房门边站着那个女子,笑吟吟的冲自己抬了抬手,手里握着一根铁叉。

“哎呦,我的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呢?”周妈妈吓了一跳,忙喊道,又四下乱看,“阿如呢?这小蹄子也偷懒耍滑了?”

阿如忙从厨房走出来行礼,挽着袖子手上满是油,表明自己没有闲着。

“我自己玩呢。”齐悦笑道,将铁叉递给阿好,“妈妈来尝尝,我们烤的鸡肉。”

周妈妈却听出别的意思。

“当初少夫人别院养身,厨房又离得远,冬天送来送去的饭菜凉了对身子不好,所以在院子里自己开了厨房,如今夏天了,还是按以前由大厨房送饭菜来吧。”她立刻转身对身后的婆子们吩咐。

婆子们忙应声。

“不用不用,”齐悦笑道,一面催着阿好,“端过去给周妈妈尝尝,看看咱们的手艺。”

阿好应了声,转身进厨房断了一盘子鸡翅出来。

“妈妈尝尝。”她捧到周妈妈身前,看身后还有四个婆子,便忙又加上一句,“才做了这一盘子出来。”

身后原本探头看过来的婆子们便站好了,个别人撇了撇嘴露出几分不屑,小丫头片子眼皮浅,我们什么没吃过。

周妈妈看着盘子里摆着的七八个鸡翅,家里的鸡都是整只吃的,还是头一次见单独做翅膀的,她职业习惯的便想到这定然是厨房那边又克扣秋桐院的分例了,少夫人故意拿出来打自己脸的….

她心里想着,看着这鸡翅烤的油亮亮的金黄,便果真伸手拿起一个咬了口。

“嗯。”她眼睛一亮。

“好吃吧?”阿好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您可别撤了我们小厨房,只是要她们把东西送来的及时些就好了。”

这是嫌弃厨房的手艺…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

这边周妈妈毕竟年长人,虽然好吃但也没真就吃起来。

“少夫人好手艺。”她笑着夸赞道。

“闲着没事瞎玩呢。”齐悦笑道,一面看周妈妈,目光落在她身后婆子手里捧着食盒上,“妈妈有什么事?”

“今日是侯爷的寿辰…”周妈妈说道,身后的婆子上前将一个食盒捧上,“少夫人不便出席,夫人特意让送来寿面。”

阿如闻言面色大惊,又有些不安,天啊,这些日子她心绪不定的,怎么就忘了侯爷的寿辰到了,怪不得听的隐隐有鼓乐声传来,虽然侯爷的寿辰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从第一年的时候夫人就人发话了不许她们出现在寿宴上,也不许去叩头什么的….

“妈妈来得正好,又有食盒更好了。”齐悦笑道,反正撒谎已经不止一个了,开口说谎行云流水不打磕绊,“中午的时候和丫头们在院子里叩了头恭祝了侯爷千秋,我人不便去,想着晚上做了一个菜为侯爷添寿,妈妈替我带过去吧。”

周妈妈倒没料到这个,原来少夫人亲自下厨是为了这个…

这一次齐悦自己进了厨房,端了一个碗出来。

“我也没什么手艺,就是个心意。”她说道。

这边阿如已经接过食盒拿出一碗汤面。

周妈妈见那是一碗炒的什么肉,闻上去挺香,看上去倒一般。

“少夫人有心了。”她笑道点点头。

阿如将菜放进去,周妈妈便告辞了。

阿好看着远去的人神情惆怅不舍。

“爆炒鸡块…我还没尝呢…”她喃喃说道,话音未落就被阿如打了下头,忙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走,走,鸡架汤泡面。”齐悦招呼道。

还有新鲜吃的,阿好立刻来了精神,端起那碗寿面跑进厨房。

定西侯的晚上的寿宴就摆在了日常起居的正堂里,午时的外宴已经闹过了,到了晚上外边的亲朋好友都散去了,只有自己亲近一家子。

定西侯有四子四女,最大的常云成二十四岁,最小的女儿四岁,除了正妻小谢氏,还有五个妾侍,七八个通房丫头,再加上各人随侍的丫头婆子热热闹闹的挤了一屋子。

另外还有父辈的姨娘们,分府另过的嫡亲弟弟,不过那些父辈的老姨娘们早不出席这种聚会了,或者静养或者被庶子接出去过了,关系好的呢派子孙们来赴宴,关系一般的打发个人来叩头就是了,定西候的嫡亲弟弟早亡了,弟媳带着孩子们在隔壁居住,也就是大家口头俗称的西府,这家人自然是要都来的。

定西侯祖上虽是武将出身,但传到常荣身上就武不动了,只在武将部门里挂了文职,幸好嫡长子常云成又秉承了家风,于是定西侯更安心的修养起来了,越发的爱风雅讲生活,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雅好,就是爱美人,所以家里且不说妾侍爱婢都是相貌出众的,就连眼能看到的地方一般丫头也都是中等以上的容貌,此时院子里但见珠环钗翠莺声燕语,坐拥其中如同神仙宴席。

除了长子常云成军命在外,其他孩子们都到齐了,五间通开的大厅里摆了足足十桌子,因为是自家兄弟姐妹,也没什么男女忌讳,混杂着坐了一堂。

周妈妈过来时,晚宴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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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已修改,另全订阅了我的书没有领大神之光的领一下啦,多谢多谢装点门面很好看的哈哈哈,咳还有,投差评一星评价票的这同学能不能再辛苦下写个理由?毕竟才三万字,太冤枉了,如果是因为上本书或者以前的书的话,那这本新书就更冤枉了!!

第十二章贺礼

1918:10:372689

“父亲,这是我为父亲寻来的一幅画。”

一个身穿蓝紫圆领袍,头戴玉冠的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起身说道,一面捧上一个礼盒。

这是定西侯的三儿子,常云起。

他抬起头,与正座上笑容满面的定西侯相视,父子二人的相貌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

快要知天命的定西侯因为养尊处优,倒不显老,俊秀面容再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显得儒雅淳厚。

定西侯看着这个儿子,露出温和的笑。

“什么好东西啊,打开瞧瞧,让父亲替你看看是不是被人骗了?”他笑道,带着几分打趣。

定西侯自认为是个很风趣好脾气的人,喜欢开玩笑,想开玩笑的时候,便不分场合以及辈份,为此老侯夫人很不高兴,没少呵斥他,定西侯的好脾气也正表现在这一点,不管母亲怎么呵骂,他该应就应,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常云起笑着,就手打开盒子,一面冲一旁坐着的一个同年纪的少年点下巴。

“老四,帮忙。”他说道。

那少年便忙起身,这是另一个妾侍生的儿子,常云宏。

兄弟两人将那卷轴拉展开来,竟然是一副卧美人横轴画卷,此美人娇媚,似是春睡才醒,媚眼如丝,衣衫微乱,画的栩栩如生如同活的一般。

定西侯哈哈笑了,谢氏面上浮现一丝不屑。

其他姊妹兄弟们也都围过来看,看着这美人图,男子们都笑,女子们则有些害羞。

“哎呦,三少爷这画送的,亏得是自己家父亲…”坐在下首的一个姨娘跟另外一个低声说道,“哪有儿子送老子这个的..”

这个姨娘年纪二十多岁,长得又美又俏,身姿丰腴。

“朱姨娘才来的,不知道。”这个听她说话的姨娘三十左右,用勺子搅着汤,一面看也没看她一眼的说道,“咱们侯爷不忌讳这个,侯爷说了,一家人真性情,没什么能还是不能的,难不成明知自己老爹喜欢花啊草啊美人啊,反而送个败兴劝诫的来给人添堵就是孝道了?”

一句才来的,让这朱姨娘微微有些讪然,不过她很快就没事了。

“是,妹妹我新来的年纪轻不知事,姐姐老人了,多多提点我。”她含笑说道。

那搅汤的姨娘的动作就大了些,碗勺相碰声音清脆。

这边的小动作没人注意,那边看画的人却热闹起来。

“起哥儿。”一个身量修长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忽的问道,“这画倒有几分唐大家的味道…”

唐大家是当今名士,姓唐,书画造诣其高,久而久之本名倒忘了,都称呼他为大家,字画千金难求,为人也潇洒不羁,见一面很难,求字画就更难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常云起。

“哥,你想唐大家的画想魔怔了吧?”另一个年轻人拉说话的年轻,低声道,“整个永庆府也没有人能弄来唐大家的画,再说这两年唐大家越发云山雾罩不知处了,都说羽化升仙了…”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常云起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哈哈一笑,又拿起方才装画的纸盒,从中拿出一个小窄幅,手一抖打开了。

“父亲,这是孩儿特意给父亲求来的画。”他大声说道。

窄幅抖开来了,未经装裱,似乎是从一张纸上胡乱撕下的一窄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定西侯常荣吉庆”

另有一个大大的印章以及小篆提名。

“是唐大家的!”那最早提出疑问的年轻人大喊一声,如果不是常云起躲得快,这窄幅就要被他一把攥住了。

定西侯也站起来了,一脸的惊喜。

定西侯原本当孩子们的玩意,喜欢是喜欢,也没当回事,真美人他又不是没见过,此时竟然是出自唐大家之手,那意义可不就仅仅是一副美人图那么简单了,更何况这还有亲赠标名的辐条。

“好,好,快拿来我瞧瞧。”定西侯大声说道。

待众人将画小心的捧过来,也顾不得是在宴席上,定西侯好好的观赏一番,笑意掩不住。

“难为你了,费了多少心思才弄来的。”他看着儿子大笑道。

“父亲高兴,儿子就值得。”常云起大声说道。

“伯父,伯父..”不待他们父慈子孝正兴头,那年轻人挤上来就行礼。

“云盛,打住,说什么都没用。”定西侯笑着冲他抬手,“书画都不外借..”

年轻人面上立刻愁云遍布。

“伯父..”他喊道。

“这小子,画是好画,装裱的太粗糙了,等我好好的装裱了,你来我书房,许你看一天。”定西侯笑道。

“伯父也太小气了,才看一天。”年轻人嘟囔道。

“小气?伯父告诉你个法子。”定西侯笑道。

“伯父快说。”年轻人眼睛一亮忙问道。

“快去娶个媳妇回来,然后生个大胖儿子,再等个十几年,等你儿子长大了也去给你淘一幅来,你就是搂着睡也没人敢有意见…”定西侯笑道。

此话一出满堂笑起来。

“伯父,哪有长辈跟晚辈这样打趣的。”年轻人哭笑不得,说道,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只得坐下。

“起哥儿儿有心了。”坐在一旁的谢氏带着几分浅笑看着瞬时热闹的厅堂说道,目光却是看向另一侧的一个妇人。

满屋子皆是美人,但这个将近四十岁的妇人却并没有黯然失色。

这是定西侯的妾侍,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氏,当初如果不是小谢氏嫁进来,那么如今定西侯的正室便是她,生养了一子一女。

不过这都是下人在私下传言的,当初为了这传言,周氏还哭着要回请娘家,说这是挑拨自己和小谢氏的关系,让她在定西侯府无立足之地,她一个父亲早亡的旁支,能来伺候侯爷和夫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对侯爷和夫人是要做牛做马报答的,这传言说的竟是污蔑她云英未嫁时就和侯爷有了私情,这等污侯爷毁清白的话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是没法在这里立足了。

那时候小谢氏刚进门没多久,老夫人一怒之下打杀了好几个仆妇,这还不算完,又呵斥小谢氏管家不严,夺回了刚给她的管家权,自此后再无人敢说半点传言,但这正妻妾侍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无奈这周氏后有老夫人撑腰,前有侯爷宠溺,风头盛无人能挡,直到老夫人后来身患有疾渐不管家事,侯爷又有了新欢,这才沉寂下来,等老夫人死了,她越发的低调了,迷上了念佛抄经,一抄就是三年多了。

这个三少爷便是她的儿子。

听到谢氏这么说,周氏只是低头一笑。

“是夫人教养的好。”她说道。

“我可不敢当,起哥儿是跟着老夫人长大了,养得好也是老夫人养的好。”谢氏淡淡笑道,“你要是念着,让他去给老夫人叩个头吧。”

“是。”周氏依旧低头顺从说道。

这边因为有了三少爷的惊人礼物,其他孩子们的礼物便没什么惊喜了,不过定西侯一向好性子让每个孩子都觉得没有受到冷落,气氛很是乐融融,正说着话,外边有婆子即急匆匆跑进来。

“侯爷,夫人,世子派人来了。”她们大声喊道。

谢氏的面上立刻浮现一丝笑,这笑意与方才的笑意完全不同,是从眼底溢出的笑。

是派人来说吉庆话的吧,世子的礼早在前几天就到家了,是一方砚台,就摆在侯爷的书房里,大家都这样想着,便也没有在意,除了谢氏,并无人看着门外,不多时听得一阵叮当环佩响,家里女子们多,这种环佩叮当响的声音也不为奇,但听着听着大家就察觉不同了,这叮当响竟然有节奏,似乎在奏乐,于是所有人都停下筷子酒杯,向外看去。

只见几个军伍打扮的人拥簇着四五个男女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女子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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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个周末更新晚了嘻嘻,大家周末好。

第十三章争奇

208:56:013132

这女子穿着打扮与常人大不相同,面蒙金纱看不清模样,单看身材婀娜,行走似快又慢,如风摆柳,这叮当响便是她身上佩戴的饰物发出的。

“哎呀,是胡人哎。”大厅里有人喊道。

喊声刚落,便见那四五个男女拿出古怪的乐器开始弹奏,而那为首的女子则翩翩起舞,就从外边一路跳进来,大堂安置桌子极为狭窄,但那女子动作流畅轻松,伴乐也是与大家常听的不同,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不管男女老少都看直了眼。

到最后,几个军伍之人授意仆妇撤下一桌的席面,然后那女子竟跃然其上而舞,一曲终了弯身仰面在桌面上摇摇欲坠,引得堂中不少低呼担忧声,那女子欲坠却不坠,面纱也褪去,果然卷发深窝碧眼非常人模样,口中不知何时衔下一条幅,上有恭祝千秋四字。

“世子请皇命,赐胡儿舞妓为侯爷祝寿。”那军务四人这才跪下齐声拜道。

皇命二字出口,在场的人一愣旋即纷纷起身,定西侯面向皇城方向下跪,一屋子人都呼啦啦的跪下了叩谢皇恩。

再起身定西侯就激动的难以自制,其他人也都说不出话来,世子送的这个份礼太惊人了,胡妓倒也罢了,很多王公贵族家也都有,只是皇帝亲赐歌舞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孩子怎么也不早点说一声,这,这,又怎么好惊动了皇上..”定西侯有些语无伦次了。

“回侯爷,世子前日立了新功,俘获了东奴一个王爷,这胡姬便是其财物,押解回京献与皇上,皇上大喜要赏世子,因此问要什么,世子说别的也没什么可要的,只是将命在身不得归家为父尽孝,古书上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他不能在父前尽孝,便想请皇帝赐下些什么,也算是为父增寿,皇帝很高兴,说世子赤诚之心,忠孝两全,说那些金银赏赐太俗了,就让这胡姬替世子算是彩衣娱亲吧。”那来人大汉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本就多愁善感的定西侯眼里都闪泪花了,除了一句好好好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世子在外都好吧?”谢氏是女人,可不在乎这个,一面用帕子擦眼泪一面问道,“我知道你们是一向报喜不报忧,他就是磕了碰了你们也不会告诉我…”

那人叩头。

“大夫人安心,不敢瞒侯爷夫人,世子一切都好,只是年前追击东奴时受了一箭…”他说道。

此话未落,满堂就响起低呼声,谢氏更是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夫人放心,多亏了夫人让人捎去的灵符玉牌,世子一直贴身带着,那箭恰好射在玉牌上,人没事,只是玉牌碎了,世子心里很愧疚,怕夫人责怪一直没敢告诉…”那人大声说道。

谢氏掩面哭。

“都什么时候了,还为这个愧疚,分不清轻重,求来那个就是为了给他挡灾的,这傻孩子,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她哭道,一面拉住定西侯的衣袖,“老爷,成哥儿这次可真的能回来了么?三年啊,他在外受了多少苦…”

他们在家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长子在外是拿命玩呢,定西侯只觉心内又酸又涩又喜,儿子出息了做老子面上总是有光,虽然就算是没这个荣耀,他们定西侯府也能过得很好,但能多得圣心圣恩,总归是好事,可觉得儿子这荣耀得来实在比别的大家贵族那些子弟们要艰难些,又是愤愤又是不平又是心疼。

“你莫要说这个,男儿家就该为君尽忠杀敌,更何况咱们定西侯便是征战出身,成哥儿做的很好很好。”定西侯拍着妻子的手整容说道,一面看向那来人,嘱咐几句如此甚好再接再厉的场面话。

来人叩头称是。

“世子说最迟年底就回来了。”他又说道。

谢氏听了带着泪笑了,满屋子的人也一叠声恭喜声,来人再叩头给定西侯拜了寿,定西侯命人好好招待,来人才下去了。

余下的宴席时间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世子而来,大家乐的凑趣,皇帝钦赐歌舞祝寿,也是历来其他人家没有的事,他们定西侯府这次真是面上大大有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支繁盛荫荣合族,所以大家也都是真心的高兴,高兴之下很多人都喝多了,包括酒量很好的定西侯。

“伯父真是高兴了,千杯不醉都醉了,可见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一个年轻人摇头晃脑的感叹道,一面不经意似的看坐在一旁的常云起,挤眉弄眼的凑过来低笑,“不过也是,三哥,你送的是个假美人,大哥送的可是真美人…”

常云起抬手用筷子敲了下此人的手。

“怎么说话呢,再敢背后嚼念我父亲,回头告诉我大哥,等他回来看怎么揍你。”他笑道。

看来此人没少挨揍,闻言立刻做出苦恼的样子告饶。

“别,你们兄弟联手,一个玩心眼,一个玩拳头,我可惹不起,从小到大,我都被打的要练成铁布衫金钟罩了…”他说道。

常云起给了他一拳头,二人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

夜色深深时酒宴散了,谢氏服侍吃醉的定西侯睡下,嘱咐侍婢好好伺候着喂水,便走出来,丫鬟们帮她卸去装扮,换上家常衣裳。

“这下好了,世子如此得圣眷,也算是没白受苦。”几个尚未退去的婆子欣慰的说道。

谢氏也是一脸的欣慰。

“快些回来吧,他一天不到家,我这心一天就放不下来,哪家的世子会奔波在外啊,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她叹口气说道,一面带着几分厌恶看向外边,“瞧瞧一个个不省心上蹿下跳的样子,真以为自己多能耐,有那能耐,也学成哥儿出去啊,就知道用些花里胡哨的把戏。”

婆子们低头听着不语,谢氏操劳几天也是累了,摆了摆手,婆子们领会施礼告退,独周妈妈落后一步。

“有什么事?”谢氏自然明白她有话说,便问道。

“那个..”周妈妈欲言又止。

“说。”谢氏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

这人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这样啊,这一段总是怪怪的,莫非是老了?

“少夫人还给侯爷送了添寿菜…”周妈妈怎么会察觉不到谢氏的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谢氏便抬眼看着她。

周妈妈被她刀子般的眼神看的腿肚子转筋,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自然没往桌上拿也没说。”她最后补充说道,只怕受了牵连。

“算你还没糊涂。”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拿去喂狗吧。”

周妈妈半句不敢再多言,忙应声是就出来了,出来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夜风一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见了那少夫人之后,自己的行事就有些毛手毛脚的…似乎不经意见就受了蛊惑似的。

想到这里,恰好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嬉笑声,生生让周妈妈打个寒战一身汗毛倒竖。

她将手里的食盒塞给小丫头,嘱咐她去喂狗,便自行回去了。

小丫头拎着食盒就往最近养狗的院子跑,想着快点交差然后回去睡觉,也不看路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劈头就被那人打了个耳光,差点跌倒。

“哪里来的小蹄子不长眼。”是个男声骂道,“往哪钻呢?”

酒味浓浓,一盏灯笼照过来,然后便响起另一个男声嘎嘎的笑。

“小丫头投怀送抱呢,三哥你还不接着。”

小丫头认得这是三少爷和四少爷,忙叩头求饶。

“你拿的什么?鬼鬼祟祟的?大晚上的往哪里去?”常云起本来不想再说话,但看到这丫头来的方向是荣安院,便忍不住没声好气的问了这一句。

小丫头不敢隐瞒,具体的事也不知道,只是听周妈妈和一个婆子要这食盒的说了声秋桐院少夫人做的,于是便说了。

听说要菜去喂狗,常云起已经抬脚要走了,刚迈步听到小丫头冒出这么一句,他猛地收住脚。

“这是少夫人做的?”他问道。

“那个小要饭的?”四少爷常云宏也咦了声,脱口而出。

小丫头也说不清,只叩头重复听来的只言片语。

“她哪里会做饭?连吃饭都学了好久才会…”常云宏低声笑道,一面没了兴趣,推常云起走。

常云起转身,但最终还是停下脚。

“拿来吧,我院子里的狗还没吃呢,我拿去喂了吧。”他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不从,反正都是狗,自然二少爷的狗要更重要一些,立刻恭敬的将食盒递上去。

“食盒明日你来我院子里拿吧。”常云起扔下一句,拎着食盒便走了。

走到一个灯光亮些的地方,常云宏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

“这一看就不是人吃的…”四少爷摇头,看着那碗里冷了的卖相极差的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菜说道。

常云起看着这菜碗,神情却有些异样,沉默一刻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捏起一块就扔进嘴里。

“三哥,别吃坏了肚子…”常云宏吓了一跳忙阻拦。

但晚了,常云起已经放到嘴里了,然后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伸手扼住喉咙。

“这么难吃?”常云宏瞪眼问道。

“不似,麻椒方太阔了…”常云起嗓子都哑了,手在嘴边闪风,大着舌头说道。

第十四章可怜

217:53:452850

定西侯晚宴上如何的热闹齐悦并不知道,也无心知道,她再一次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早饭不用她动手了,阿好学的很快,连炸油条今天早上都能正式上桌了。

“不错,不错,做的真好。”齐悦称赞道。

阿好笑的眼睛都没了,难掩那小小的得意。

“我自己也尝了,比街上卖的还好吃呢。”她说道。

“对呀,阿好都可以自己去开小食铺子了。”齐悦笑着说道。

“哪有,都是少夫人的手艺。”阿好裂开嘴笑。

吃了过饭,齐悦伸个懒腰,这次没听到咳嗽声,有些意外。

“阿如呢?”她问道。

阿好正给屋子里的花浇水。

“姐姐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抱着一大包东西,是去浆洗房吧?”她猜测道。

齐悦哦了声便不再问了,在屋子里转了转,书架上的书也没兴趣看了,都是繁体的古文她看不进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不由想起现代这个时候,正是查房最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