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这才看到多了两个年轻女子,不认得她们是谁,怔怔的看着。

这边齐悦已经走过去蹲下,挽起袖子,阿如的弟弟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这个环境的女子,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上更显得苍白,被齐悦解开捆扎胳膊的衣服和布,触碰伤口,更是痛的整个人都要缩起来。

检查伤口并全身,齐悦神情放松下来,一面伸手按住了阿如弟弟的胳膊。

“右肘部外侧伤,长约5CM,滑过骨膜,部分肌肉及关节囊破裂,无骨折,看来那人也是个第一次砍人的,还好还好。”她自言自语说道。

想起那一次还在临床实习时候,接了一个小混混们火拼救治,一个人身上的砍伤都要动用医院所有科室的大夫,甚至包括妇产科,因为有个怀孕的太妹….

而阿如弟弟这个,清创缝针再打一针破伤风…

破伤风?!

齐悦皱起眉头,她没有这个….只能用消炎药顶上了。

这还叫好?周围人都因为她的话而瞠目结舌。

“去准备点水,阿好拿我的箱子过来,我给他清创缝合伤口。”齐悦抬头说道。

她话说完,四周没有一个人动,都看着她。

“喂喂,你哪里的啊?你也是大夫啊?不是这条街上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啊?”那先前的大夫回过神挤过来问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检查都不检查就开口下死亡通知书的大夫没好感。

“你没见过的大夫多了去了。”她说道。

呵,这说话真够…大夫味的,真冲,果然真大夫也…

“血不流了!”有个站得近的妇人忽的大喊一声,打断了这两个大夫的对话。

那年轻大夫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这..这…你用了什么药?”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指压止血而已。”齐悦看他一眼说道,一面再次看四周,“喂,你们先帮忙弄点水来,我清洗创口好缝合,缝合了才能彻底止住血,也就没事了。”

阿如已经醒转过来,看到齐悦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称呼,齐悦转头看着她。

“我来治他,去帮我打水来。”她说道。

阿如死死看着齐悦,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然后什么也没说,爬起来就冲向一边,跌跌撞撞的舀了一盆水,噗通就跪在齐悦面前。

齐悦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再次看伤口,看着她翻开那伤口,血肉模糊,站过来的阿好忍不住捂着眼浑身抖着惊叫一声倒退。

齐悦洗手,打开了医药箱。

“..这..这是什么?”年轻大夫好奇的问道,看着这奇怪的箱子打开,里面满当当的器物,“刀?绳子?这是什么绳子?这么软…哎呦..”

齐悦在他伸过来就要乱翻的手上打了下,瞪了他一眼。

“站远点。”她说道,一面戴上口罩手套。

看着她这装扮,那年轻大夫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这这那那的说不成话。

齐悦不再理会他,用水清洁了伤口四周,血水流了一地,齐悦的衣服上手上身上沾满了污迹,这期间她口里没停,吩咐人帮忙用土灰铺垫院子里的污迹,赶着阿好烧开水,阿如也又听命取了干净的水过来,小小院子里忙而不乱,只看的被遗忘在一旁的年轻大夫张大嘴。

“这是什么?”年轻大夫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看着齐悦手里的大号针筒。

齐悦没理会他。

“很痛,你们按着他一下。”她说道。

旁边围观的邻居你看我我看你。

“我..不怕痛..”阿如的弟弟挣扎着说道。

“这痛,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齐悦笑了笑说道。

“三叔请你们..”阿如忙向四周的人哀求。

不待她说完,两个男人便忙过来,按照齐悦的指示按住了阿如弟弟。

清创很痛,再加上前期救治这孩子的时候用了撒土之类的土办法,伤口污染严重,齐悦不得不扒开伤口用针筒冲洗,阿如的弟弟其间疼的几乎挣脱,发出的叫声比刚受伤时还要厉害,只把一旁的妇人吓的哭起来。

“你都用水冲了好几遍了…”年轻大夫腿肚子转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就要按住齐悦,阻止这残忍的治疗。

“我没带生理盐水,用凉白开冲洗,不多冲洗几遍,实在是不放心。”齐悦看到四周人包括阿如在内都吓得不轻,便简单的给他们解释这伤口为什么要如此的反复清洗。

虽然齐悦的话他们一多半没听懂,但大家的面色好了很多。

“我家有酒。”一个男邻居忽地插了句话,因为他一直听齐悦嘀咕说没有生理盐水,又看齐悦一遍一遍在伤口处的动作,大概也明白这是做什么,他以前曾经见过有人往受伤的伤口倒酒,说是能驱散邪祟。

“酒啊,那可不能用,伤口外可以用酒啊什么的,但伤口冲洗可不能,会杀死正常细胞,伤口愈合就会很慢。”齐悦随口答道。

“细..细包?”年轻大夫听到这里再次一头雾水开口问道,当然依旧没有回答。

这边齐悦已经清洗完伤口,确信其内没有残留感染物,摘下手套,再次洗手…

“女人家的..”年轻大夫对这种行为很是鄙视,嘀咕道。

齐悦不仅洗了手,还取出药箱里的消毒药棉擦手,一面对阿如的弟弟含笑夸赞一些你好勇敢啊真是男子汉啊之类的话。

虽然她的笑容被大大的口罩挡住,但大家还是跟着轻松了一些。

“这东西坏了吗?你干嘛又换?”年轻大夫再次在一旁询问,不放过齐悦的每一个动作,见她摘下手套。

齐悦可没心情去给他讲解这个,再说,估计也讲解不清。

年轻大夫已经认命知道得不到答案了,便只把视线死死盯在齐悦身上,见这女子往手上又戴了那奇怪的东西,然后拿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另一个奇怪的东西上摆弄一会儿,便按住了阿如弟弟的胳膊,用一根奇怪的绳子绑了起来,手也在胳膊上摸来摸去然后停下了。

“这这..这是什么?”他再忍不住问道。

他又往前站了站,可以看到那一个细细的类似钉子的形状东西闪着光刺入伤者的胳膊。

阿如弟弟骤然惊叫,四周的妇人们被吓得神经绷紧也跟着叫起来,按着伤者的男人也差点松开手,而站在一旁的阿好则腿一软坐在地上。

“别怕,打麻药,一会儿缝针就不痛了。”齐悦忙喊道,被周围的动静吓得差点失态,说这话抽开取血带,推完药,拔出针头。

阿如弟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的抖的筛糠一般。

打了麻药,齐悦便开始准备缝合前准备,指挥着众人将阿如弟弟换了干净的门板抬到一边,又要换衣服。

“让夫人受累了”阿如低声说道,只当齐悦是因为衣服脏了要换,催着阿好回去拿。

“不用,只要是干净的衣服就好,我这个太脏了,我要给你弟弟缝伤口,需要换干净的衣服,不拘是男是女的,只要干净的就行。”齐悦忙解释道。

阿如到底是不敢拿自己弟弟的衣服给她穿,最终求了一个邻居妇人,那妇人没有推辞立刻飞跑去拿了来。

这是一件新衣,如今穷人困顿,一年难得置办一件衣裳,旧衣裳也都是修修改改大的穿完小的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妇人到底不愿意拿旧衣服给眼前这个漂亮女子穿,于是拿了自己最好的只在过年穿一穿的衣裳过来。

待客都是要拿出自己最好的,这是贫困的他们最纯朴的理念。

“嫂子,我定要还你一件。”阿如就要跟那妇人叩头。

“可当不得。”妇人忙搀扶住她。

这边齐悦利索的脱了污迹的衣裳,套上这妇人干净的外衣,准备缝合手术了。

看着齐悦拿起一柄小刀割向胳膊,年轻大夫再一次激动了。

“你干什么?”他大声喊道,甚至不顾男女之别抓住了齐悦的肩头,“不是说要治,怎么反而用刀割开了?”

奇怪的是方才用水冲洗痛的浑身哆嗦几乎晕厥的伤者,此时被刀子割破伤口,反而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不知道痛了,只是睁着眼惊恐的看着。

一个小小的最简单的缝合手术,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些组织已经失活,必须要切除。”齐悦深吸一口气,向这年轻大夫以及其他人解释,看着这年轻大夫还要唠叨,她便抬手制止,“你给我闭嘴,再干扰我治疗,就立刻出去。”

“这是你家吗?”年轻大夫哼了声。

这人还真是…齐悦瞪他。

“这是我家。”一直没说话的阿如说道。

年轻大夫立刻老实了。

齐悦总算可以安静的低头继续了。

“这..这…”才安静没一会儿,年轻大夫到底忍不住又喊起来。

“这是缝针,我要把这破开的伤口缝起来。”齐悦主动解释道,因为也看到四周其他人惊疑的眼神,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种治疗方法的确是匪夷所思一些,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用持针器捡了针头穿线。

“这这怎么成,人又不是衣服…”一个妇人终于忍不住又惊又怕哆嗦着说道。

“当然能啊,人的皮肤也是人的衣服啊,破了当然也要缝起来。”齐悦从口罩后传出的声音柔闷,似乎带着笑意。

呼吸声似乎停止了,每个人耳内似乎都听到清晰的针线穿过皮肤的缝合声,都瞪大眼,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个女人在人的胳膊上用奇怪的工具飞针走线,眼前这从来没见过的场景,如同身处梦中。

因为没有助手协助,齐悦将近一个时辰才做完了四层缝合,她的衣服也被汗湿透了。

邻居们把阿如弟弟抬进屋内,都好奇的围着看。

“果然侯府家的大夫就是厉害…”他们低声议论着,帮忙收拾了院子,便都散去了。

那年轻大夫却一脸激动的转来转去没有走。

“疼不疼?”他围着阿如弟弟问个不停,对于这期间阿如弟弟一点也没有痛苦表现很是不解,还想去掀开纱布看那缝好的伤口。

“不疼。”阿如的弟弟摇头,他自己也是一脸的震惊。

“怎么会不疼?”年轻大夫叫道,一脸不信,趁着不注意,拿起齐悦放在一旁等待消毒还没收拾的针,这是一个奇怪形状的针,与妇人们做活的针完全不同,他观察一刻,挽起袖子便向自己的胳膊上扎去。

嗷的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齐悦吓了一跳,三步两步就过来将针头从他手里打落,再看这家伙的胳膊上已经冒出血来,“你疯了!会感染的!”

齐悦气的脸都白了,抬手在这人的胳膊上啪啪的就打。

阿如眼睛瞪大了,愣了一会儿才忙扑过去,拉开齐悦。

“这个蠢蛋。”齐悦依旧气的不得了,转身去医药箱取了消毒药棉过来,“擦擦。”

那年轻人被她方才这一串吓得怔怔的,脸一会青一会儿白,此时消毒药棉被扔过来,凉意让他回过神,竟然不自觉地脸红了下。

“那个,怎么会不疼呢?你..你有道术?”他一面讪讪的用那东西笨拙的擦拭,一面还是问道。

“道术!还正数呢!”齐悦哼了声说道。

“这位大夫,多谢你了,现在请回吧。”阿如开口说道。

年轻大夫哪里肯走,正纠缠着,阿好咚咚跑回来了,手里捧着包袱。

“快些换上衣裳,回去吧。”阿如不愿她们在此多呆。

“没事,我再观察观察,看有没有渗血。”齐悦说道。

“快些吧,原本就不是您来的地..”阿如低声说道,声音哽咽。

“什么能来不能来的,你家里有事嘛,我就不能来看看。”齐悦笑道。

“奴婢这里算什么家,奴婢这里算什么事。”阿如看着她叹气说道,说着跪下了,“谢谢夫人大恩大德阿如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得…”

“快别跪了,我这就回去。”齐悦为了让她安心忙说道。

“喂,你还不走啊?”阿好瞪着屋内的年轻大夫。

年轻大夫一愣。

“我们要换衣裳了。”阿好说道。

年轻大夫这才慌慌的走出去,阿如紧跟着过去一直赶他到门外插上门。

换了衣裳,阿好按照齐悦的吩咐烧水煮了那些奇怪的工具,擦干净收起来放到医药箱里,顺便还熬了稀粥,齐悦也观察了伤口,没有渗血,又拿出消炎药,思付一刻,留下半盒,交给他们姐弟怎么吃吃多少,这才放心的走出来。

一直坐在弟弟身边说话安抚的阿如帮弟弟掖好被角,也跟着出来了。

“你干吗跟着回去啊?你回去了谁照看你弟弟啊?”齐悦惊讶问道。

“我托付给邻居了。”阿如说道。

“你是病人家属啊。”齐悦摇头不同意。

“少夫人,奴婢卖的死契,这是世上除了定西候府跟别人都没有干系了。”阿如含泪说道,一面跪下,“阿如出来探视,已经是大恩典了,再留宿是万万不能的。”

齐悦叹口气,知道这里的规矩,伸手拉她起来。

“没事,你别担心了,我对我的技术很有信心,你弟弟肯定没事了,等过几天拆了线,就跟以前一样了。”她笑着说道,只能从这里安慰她了。

阿如哭着到底是叩了三个头才起来。

三人出了门,看着阿如关门时身子都抖的不成样子,显然心里是舍不得,但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转头走,齐悦再次叹口气,和阿好跟上去。

“娘子…”从墙角跳出一个人喊道。

阿好和阿如吓了一跳,挡着齐悦身前。

“娘子你是侯府的大夫?”年轻大夫眼睛放光的问道。

“哪有你问的地方。”阿如低声呵斥道,“你快让开,再拦着路,唤人来送你去官府。”

富贵人家的女眷的确是惹不起,听说街上有个小子不知好歹多看了一个出行的贵族小姐几眼,竟惹恼了人家被乱棍打了个半死…

年轻大夫缩缩头,慌忙让开了,看着三人走过去。

“我,我,我姓胡,我也是大夫,我…”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齐悦停下脚。

“没错,我是大夫,不过,”她转过头看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能说自己也是大夫。.”

“我们家世代都是大夫,我不过是不会你这种救治医方而已,我会的,你还不一定会呢,再说,再说你这缝是缝起来了,但能不能治好人,还不一定呢..”那年轻大夫不服气的说道。

“不是这个问题。”齐悦说道,摇头,“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大夫的规矩,反正就从我的理解来说,你没有大夫的心。”

“大夫的..心?”年轻大夫愣了下,“你是说医者父母心吗?”

“你如果有仁心,今天接诊这个病人,就不会远远的看一眼就下了不能治的诊断,还当着病患家属的面说出准备后事那样的话…”齐悦说道。

“我..我医术不精治不了..”年轻大夫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

“医生,医生,当你出现的时候,就是病人生的希望,你自己都先怕了,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还谈什么医者父母心?”齐悦看着他说道,“年轻人,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不如换个行当吧。”

年轻大夫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们三人远去了,好半日才回过神。

“年轻人?”他吐了口气,脸皱成一团,“谁年轻人啊?你还没我大呢吧?说话比我那死鬼爹还老气横秋的,真是.…”

第十九章夜思

268:12:333248

齐悦主仆三人回到家。

“这果然是救命的东西啊。”阿好抱着医药箱一脸的惊讶感叹。

齐悦哦了声。

“那个,你也知道了,当乞丐的时候没办法啦,没有钱,被人打了被野狗咬了,都是靠自己的,久病成医嘛。”她搓搓手说道,“所以祖母就一直带着这个东西,给我看病也给其他的乞丐看病,慢慢的我都学会了。”

“是啊,要不然当年少夫人救了老夫人的命呢。”阿好认真的点头,带着满面的崇拜看着齐悦。

看着她毫无怀疑的笑容,齐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又庆幸运气好,这齐月娘以前真是懂医的,还救过老太太的命,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也好让她有个缓冲,让她编的瞎话不至于显得太瞎..

这样想着齐悦不由看了眼阿如。

阿如也正看着她,听了阿好的话,垂下了头。

“都累了,阿如,你快去歇会儿吧。”齐悦说道。

“少夫人,伺候少夫人是奴婢该做的,哪能为了外人就失了自己的本分。”阿如低头说道,“奴婢伺候夫人洗洗吧。”

身上是黏黏的,齐悦点点头。

“我去烧水做饭。”阿好说道,小心的将医药箱擦干净用布包好,给齐悦放回床上,用被子压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齐悦和阿如都有些沉默,只有阿好高兴的忍不住唧唧喳喳的说些救治阿如弟弟的事。

“那么多血啊,少夫人一点也不害怕吗?我都要吓死了..”

“…少夫人,缝衣服的时候不疼,缝人的时候真的也不疼吗?可是我被针扎到手还是会很疼的呢?”

齐悦被她问的只是笑,含糊的应付过去。

“少夫人..”阿好又开口说话,被阿如打断了。

“你又忘了规矩。”阿如瞪眼说道,“少夫人吃饭呢,你哪来那么多话?”

阿好吐吐舌头,安静的服侍齐悦吃饭,吃过后她们收拾了出,在小厨房里坐下来吃剩下的。

“姐姐,少夫人真厉害啊…”阿好举着碗还是一脸的激动,“那么多血,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说道这里,她举着筷子忘了吃饭。

“哎,姐姐,是不是走过黄泉路所以什么都不怕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一直沉默的阿如将碗筷重重的一放,吓得阿好忙低头。

“我不说了不说了。”她忙忙说道。

“不仅今日不许说了,以后也不许说。”阿如沉脸说道。

“为什么?”阿好不解的问道,“少夫人这么厉害…”

“少夫人金贵人儿,我们知道少夫人是菩萨心肠降尊为奴婢的弟弟救治,别的人呢?本来她们就背后嚼念少夫人,如今你再把这事嚷的满院子去,她们指不定还要说出些什么呢。”阿如说道,“夫人原本就不喜欢少夫人的出身,私底下说她是贱命,咱们何必再添把火,让人说少夫人只会往咱们这些下人奴婢身上用心。”

阿好点点头。

“是,我记下了,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她郑重说道。

阿如看着她点点头,神情放柔和。

“快吃吧,今日你也累坏了。”她说道,“谢谢你,阿好,你不知道当我看少夫人和你出现时,我心里…”

她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不能成言。

阿好也跟着掉眼泪。

“好姐姐,你快别说了,我都快吓死了,这次多亏了有少夫人,没想到她会亲自来给我们要对牌,还把那些婆子说的一句话不敢回….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要急死了,想起那年你爹娘不在的时候,你足足在苏妈妈门外跪了一天一夜…那是大雪天你差点死了过去,到现在落下的病根…我当时真怕,真怕你还要再这样跪,那这双腿就要废了…”她说着说着比阿如哭的还厉害。

“快别哭了,让少夫人听见又要担心了。”阿如忙劝道,一面拉起她给她擦眼泪,“所以少夫人的恩德我们要记在心里,好好的做事,千万不要给她惹来事端,少夫人在这个家,没别人了…”

阿好绷着嘴点点头。

“好了,咱们也快收拾了,早点睡,早点起,明日还有好些活要干。”阿如泪中带笑说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阿如还站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前往外看。

“少夫人还没睡吗?”阿好在床上翻个身问道。

阿如嗯了声。

“姐姐,少夫人该不会害怕一个人睡,所以亮着灯吧?”阿好在床上嘀咕道,不过很快她又自己我否定,“少夫人都敢在人身上缝针,还有什么害怕的…”

她叽叽咕咕的,阿如并没有听进去。

“少夫人以前都让咱们两个陪着才敢睡,如今一个也不陪…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阿好嘀咕道,打了个哈欠。

阿如叹口气转身走开窗边上床。

不一样的何止这一点啊…

“..阿好,你说少夫人说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她喝了孟婆汤,为什么不是所有的都忘记了,那些我们记得的她都不记得了,我们从来不记得不知道的那些,她…”阿如咬下唇低声说道,“会做饭,还会治病..这些少夫人以前都没提过…”

阿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

“以前..少夫人没跟我们说罢了…”她嘟嘟囔囔的说道。

“而且,你不觉得少夫人变了很多,爱笑爱说也会说敢说了..”阿如又问道。

“少夫人以前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她忘了现在了,只记得以前,以前的她我们又不知道…姐姐我好困我先睡了…”阿好嘟囔一句翻身面向里不说话了。

阿如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阿好已经微微打鼾了,只穿了肚兜,因为贪凉雪白的膀子露半个。

“也好,什么也不想,其实挺好的。”阿如叹口气说道,笑了笑,起身帮她搭好薄单子,吹了灯睡下了。

而此时的齐悦还坐在桌案前望着昏黄的烛火发呆,面前摆着自己的医药箱。

她叹了口气,又换了只手拄着下颌。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她自言自语,皱着眉头,“真是不习惯啊,难道这一辈子就困在这个院子里了吗?真是…这活着有什么劲啊!”

她双手抓头,将乌黑的长发揉的乱乱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出贞子的造型。

她有爸爸妈妈亲人朋友,有个工作有技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圈子,深入骨髓的习惯,曾经无数次抱怨繁重的工作,养家糊口的压力,朋友同事恋人之间的纠纷,也曾经无数次说烦死了烦透了,但当这些不管是喜欢还是烦恼一切,那些曾经平凡到枯燥的日子,突然真的都消失了,独自一个人灵魂被扔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寄居在陌生人的身体里,过着完全不同的别人的生活….

齐悦重重的将头碰在桌案上。

这是来到这里后齐悦第一次失眠,当第二天阿如过来后看着趴在镜子前的齐悦时吓了一跳。

“夫人,你怎么了?”她慌忙的喊道。

“我没事..”齐悦抬起头干巴巴的说道。

这憔悴无精打采的样子哪里是没事,阿如又是担忧又是难过。

“少夫人,都是奴婢拖累..”她哽咽说道。

“哎呦,真不是你的事。”齐悦站起身伸个懒腰,冲她笑道,“只是一晚上没睡着,觉得有些嗯…可能是失去了记忆吧,到底是有些不习惯。”

阿如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一咬牙问出自己的疑惑。

“少夫人,为什么你忘记的都是我们记得那些,而你记的的却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她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齐悦伸手搓了搓脸,一个谎言就要有一千个谎言来圆,她真受够了!

“我不知道,”她干脆吐了口气,看着阿如说道,“或许是在你们这里过的日子都是不好的记忆吧,不好的记忆所以就干脆忘记了,只记得那些好的记忆。”

阿如脸都白了。

“少夫人,这话您可在屋里说说就是了。”她忙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少夫人,您别想那么多,等世子爷回来了,您的病也好了,到时候…”阿如柔声说道。

“到时候,怎么样?”齐悦转头看她。

阿如被她看得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想到三年来逢年过节自己和少夫人都眼巴巴的守在门口,期盼着有人会过来,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一日日一夜夜缝制衣裳鞋袜,一年年一季季的压在箱子里…

“少夫人,世子还没看到你的好,你这么好,世子一定会…”她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哽咽道。

“没事,没事,快别哭了。”齐悦忙安慰她。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看把这主仆伤的,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呗,谁离了谁不能活啊,至于嘛。

当然这话口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而是说些好话宽慰,并再三保证一定会让那个世子看到自己的好,死心塌地的和自己过日子,阿如这才擦着泪笑了。

“少夫人能这样想,才不枉老夫人疼你。”她说道。

齐悦扯着嘴角笑点头应是啊是啊,走一步说一步吧,但不管怎么样,日子得过的好好的,想到这里她又打起精神,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现代,而如今的日子就是做了一场梦。

“好,我们吃饭吧,今天阿好大厨做了什么好吃的?”齐悦说道。

“炸果子银耳粥。”阿好端着盘子进来大声回道。

“好..不过,阿好,这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

“啊,少夫人你又想到什么好吃的了?快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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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吃食

278:30:253276

定西侯府如同如今的所有人家一般,都是一日两餐,饭菜统一由厨房里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往各个院里送。

如今老侯夫人不在了,那么身份最高的内宅主妇便是侯夫人谢氏。

谢氏陪着定西侯走入饭厅的时候,站在屋子里的姨娘们躬身施礼。

“侯爷大夫人休息的可好?”大家会一起问候。

定西侯家子女媳妇来不伺候早饭,这是自从大谢氏去世后定下的规矩,老侯夫人说媳妇作为家中的大妇,事务繁杂便要让他们吃个自在饭,饭后过来说说话就可以了,因此在侯爷大夫人跟前伺候的便是自己屋子里的姨娘们。

谢氏一如既往的微微点头表示回答,定西侯则会含笑依次跟女人们说句话,无非是好,你怎么样,昨日都做了些什么之类的寒暄话,当然也不会每个人都问到,因为定西候有五个妾侍,要是都问到的话这饭就要凉了,但这样还是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感觉愉悦。

他们夫妻坐下后,周姨娘便会亲自捧过来手巾,让定西侯和谢氏擦拭,原本这个是由庶长子的生母,黄姨娘来做的,不过黄姨娘这几年身子越来越不好,谢氏免了她的规矩,不用日日来伺候,于是这个便由周姨娘接手了。

然后宋姨娘和柳姨娘便会捧着两盏漱口茶,新进府来的朱姨娘因为有了身孕,被谢氏免侍立规矩,在一旁陪坐,但她还是待二人漱完口后恭敬的起身将筷子摆好。

这期间一直到吃完饭都安静无声,侍妾们布菜添饭也安静无声,只有偶尔询问一两声要不要尝尝这个。

早饭很简单,定西侯胃口好也不过吃了两碗粥几口小菜就放了碗筷,谢氏只是略进了半碗米粥。

然后又是一套重复的擦手漱口。

“你们快下去吃饭吧。”待做完这一切,谢氏便颔首说道。

姨娘们齐齐的施礼告退,她们退出门的时候,厨房里便得知消息,备好的饭菜往各自的院子里送去。

周姨娘踏入院门,常云起正坐在屋子里翻看周姨娘日常抄写的佛经,周姨娘的大丫头阿金正陪着他说笑。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周姨娘一面在跪着的小丫头捧着的铜盆里洗手,一面问道,“可吃了鸡蛋羹?”

少爷小姐们的饭菜是在侯夫人屋子摆饭之后就开始的,比姨娘们的要早。

“我都多大了,我不爱吃那个。”常云起笑道。

周姨娘也不看她,只对屋子里侍立的丫头说道:“去告诉厨房,我这里添一个鸡蛋羹来。”

丫头应声是出去了。

“姨娘,别麻烦了。”常云起有些无奈的喊道。

周姨娘已经过来了。

“没事,不麻烦,我虽是姨娘,但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份例饭菜之外再添个鸡蛋羹还是能的,不会有人为了这么个吃食打姨娘的脸。”她淡淡说道。

她伸手扳过他的脸认真瞧。

“张嘴我看看。”她一面说道。

常云起笑着张嘴。

“已经好了。”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你下次还敢乱吃东西。”周姨娘自己看了也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脸,带着几分责备说道。

那日常云起吃了齐悦的麻辣鸡块不仅嘴肿了,还是起了泡,以至于吃饭不痛快,让周姨娘很是担心。

“是哪个厨子做的?竟然放那么多麻椒…”阿金在一旁随口问道。

常云起笑了笑,含糊一句乱乱的谁知道,便不再多说。

“姨娘日日抄这个,字是越来越好了。”他笑着岔开话题。

周姨娘的字是跟着自己祖父学的,在兄弟姐妹中是佼佼者,对于自己的字一向很是自信。

“说到字,我听你父亲说,你倒是不如以前了,家里有你大哥一个从武就够了,你趁早断了那个心思,老老实实的给我读书习字才是正道。”她说道。

常云起笑着应了声。

“那我帮娘抄抄佛经。”他口中说道,果然坐好提笔慢慢的书写。

“这是我上了年纪的人打发时间,你年纪轻轻的少写这个,都没了血气。”周姨娘说道。

她的声音淡淡,带着一丝寂寞忧伤。

常云起的笔微微一停。

定西侯这短短的几日身边就添了两个女人,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在外边是养了四五年了,但能进府便也是新人了,昨日还听说朱姨娘屋里的一个丫头被抬了通房…

红颜易老,但见新人笑。

常云起透过珠帘看外间坐着慢慢吃饭的周姨娘,人到中年别有风情,但到底是再不见了那明媚韶华光彩。

她慢慢的吃的饭,桌上饭菜都是精挑细选的配置,上好的米,色香味俱全的菜,但周姨娘的动作却显得那样索然寡味。

常云起想起小时候在老夫人跟前时,父亲常过来了一起吃饭,姨娘自然也在,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坐在一起,姨娘那时候每咽下一粒米脸上都是幸福的笑。

只是那样的日子很久都没有了,也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她吃的不是饭,是满满的寂寞。

常云起叹口气,低下头慢慢的抄写经书。

院子里有丫头们脚步声以及低低的说笑声,常云起不由抬头透过窗户看去,见一个丫头捧着食盒另有两三个围住她,不知道从食盒里拿了什么。

门口的婆子咳嗽一声,丫头们忙散开了。

“姨夫人,鸡蛋羹来了。”捧着食盒的丫头进来说道。

“给少爷端过去。”周姨娘说道。

那丫头便过来了,对着常云起矮身施礼,笑吟吟的喊了声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