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齐悦一怔。

“怎么又….?”她大声问道。

“下午的时候开始发热的,刘大夫说无碍,没让叫醒你,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降下去…”阿如跑过来说道。

她也抬头看那边火光。

“阿如,是秋桐院着火了。”齐悦说道看着她呼吸急促。

阿如一怔,她知道着火了,但因为得到确认烧不到这边,又忙着照顾伤者,所以并没有问是哪里。

秋桐院?!

“我,我想过去看看,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齐悦压抑着激动低声说道。

阿如看着她,瞬时神情复杂。

“少夫人,可是着火怎么…”阿如结结巴巴说道,看着齐悦满眼的担忧。

是想回去所以疯了么….

“你看这雷。”齐悦指了指天。

伴着她仲手一指,一声炸雷在不远处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阿如不由吓的捂住耳朵大喊一声。

“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在打雷。”齐悦因为激动紧张沙哑着嗓音说道,“也是…冬天…”

真的么….

“那,那,你快去吧···”阿如看着齐悦,干涩的说道。

齐悦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抱了抱她。

“阿如你要保重。”她低声说道。

阿如点点头,眼泪涌了出来。

齐悦松开她转身大步就跑。

“阿如,快些,叫醒少夫人了没?开始吐了!黄公子在吐啊…”病房屋子的门里胡三冲出来大声喊道。

齐悦才跑了没几步的脚猛地停下了。

“还是让刘大夫想想办法¨”阿如转过身哽咽说道。

胡三被她说得一怔,然后看到已经跑到门外的齐悦。

“少夫人醒了?少夫人要去哪里?”他问道。

烧了,吐了….

齐悦急促的呼吸,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抬头看了看空中还在不断滚过的雷,又看了看火光亮亮的西边·`·

草..

她重重的吐这个字。

胡三的话音才落,就见齐悦转身跑回来。

阿如怔怔看着齐悦从自己身前跑过去。

“怎么了?”她大声问道几步上了台阶冲进了屋子。

天色渐明的时候,齐悦终于站到了秋桐院前,在她面前的是火烧后的还冒着黑烟的断壁残垣。

滚雷没了….

屋子没了….

没了….

没了…

秋桐院被烧掉了半边负责灭火的人还在不停的往其上喷水,四周乱乱的都是人,嘈杂声一片。

穿着白布做的医生大褂罩衫的齐悦站在这里格外的突兀。

“少夫人,少夫人,快快别来这里,很危险的···”认出她的下人们纷纷跑过来说道。

齐悦没有理会,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半边废墟不断有冒着黑烟的残椽掉了下来砸在地上荡起一片烟灰火星。

“少夫人,你不能去这边余热未散,可不敢进去。”阿如死死的抱住齐悦的胳膊喊道。

其他的下人也吓坏了不明白少夫人突然来这里做什么,这种状况下,家里的人主子下人都躲避不及呢,少夫人怎么跑过来站在这里傻了一般,此时还要往里冲。

“别拦着我,都让开,让开。”齐悦受到阻拦,下意识的就挣脱,她的视线只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这个梦永远也不会醒了….

“少夫人,咱们现在不能进去看,等等再进去,等等阿如陪你进去看…”阿如死死的拽住她,哭道。

远处又是一阵热闹。

“你来这里做什么?”常云成喊道,看着阿如拽不住反而被拖着向那火烧的废墟走去的女人。

齐悦充耳不闻。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会有一天醒来,醒来后她还是她,过着熟悉生活,发着各种牢骚,努力的工作,赚钱,或者再开始一场恋爱,结婚生子,什么定西侯府,什么夫人小妾,什么无情乖张的世子丈夫,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她才能这么开心自在,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演出这些哭闹爱恨的戏码,但此时此刻突然发现,她不是看戏的,而是演戏的,是这戏中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其实她早就该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其实,她原本就是回不去了的,从她在这里醒来的那一刻起…

可是她不愿意放弃这个希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固执的守着这个念头,好逃避这可怕的事实。

再也见不到亲人,再也回不到熟悉的生活环境的,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陌生时空,孤独的活着,直到孤独的死去的事实。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放开,你放开我。”齐悦大声的喊着,用力的甩开阻挡她冲向秋桐院的力量。

阿如经不住她几近疯狂下的力量,人被甩倒在一边。

失去了阻拦,齐悦只觉得毫无牵绊向前冲去。

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又发什么疯!”常云成喊道,将齐悦拽在身边。

手腕的剧痛让齐悦的意识清醒一些,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男人俊朗英气…

这是个活人,是个真实的人,不是游戏里创造的人物,也不是梦里虚构的幻影,他是绝不会随着自己的意愿而消失···¨

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醒醒吧蠢货。

第九十一章接受

“我..”齐悦缓缓的开口,声音沙哑。

她一开口常云成的神色稍微缓解下。

“我..我想休息一下。”齐悦缓缓说道。

这话让常云成有些意外,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精神憔悴,神情恍惚…

这个女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但却似乎又没有看他,完全没有以前那样看着自己满脸满眼流露出的好奇不屑轻松肆意种种交织的复杂意味,反而是陌生以及躲避…

躲避?这女人会躲避自己?

常云成暗嘲一下,甩开这个念头。

是这几天熬的太厉害了吧…

“那就快去休息,乱跑什么。”他沉脸喝道,手并没有放开。

阿如小心翼翼的扶着齐悦的另一边胳膊晃了晃,低低的唤了声。

“哦,好。”齐悦点点头,嘴边浮现一个笑,看着常云成,“谢谢。”

常云成眉头更是皱了皱,但没说什么,松开了手。

齐悦果然抬脚迈步,虽然步伐有点僵硬。

阿如小心的扶着她,但齐悦越走越快,阿如只能小跑着才赶上她,也不用去搀扶了。

常云成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齐悦的背影,这女人干什么呢?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旋即他又抿了抿嘴。

这个女人。不是一直都看上去怪怪的,完全跟他所知所见的女人们不一样…

“世子爷,那人活不成了,问不出是谁指使的。”旁边急匆匆走来一人低声说道。

常云成收回视线。看了眼这烧成一片焦土的院落。

“毁尸灭迹吗?”他冷冷一笑。“毁尸灭迹就可以高枕无忧神安然无事了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室内,胡三上前将开了半扇的窗子拉上。

他转过身,见阿如正拿出体温计。

这个小小的东西,真是太神奇了,胡三不止一次想要好好的观赏下,也不知道什么做成的,只不过阿如将齐悦的东西看得严紧的很,就连刘普成也很难说看就能看。

“怎么样?降下去没?”胡三走过去低声问道。

阿如摇摇头。

“不过没事,少夫人说了。只要不超过三十九度,就是正常的脾热。”她说道。

“我要喝水。”床上的知府公子喊道。

胡三忙应声去倒水。

“你个臭男人离我远点。”知府公子瞪他一眼,虽然气力还虚弱。但气势已经恢复,伸手指了指阿如,“让这个女人来,我才不吃男人喂的东西。”

胡三被骂的撇撇嘴,那句你昏迷的时候,小爷我还帮你漱口导尿呢,当然最终他没敢说出口。

阿如接过水坐在床边。

“少夫人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在这里没事的。”外间响起刘普成的声音。

齐悦从秋桐院被拉走就进了屋子睡觉,连中午饭都没吃。阿如很是担心,此时听说她自己出来了,心里很是激动。

她一激动猛的站起来,这边张嘴等着喝水的知府公子被送了一鼻子。

“你这臭小娘…”他大骂。

阿如这才发觉忙慌乱跪下给他擦拭,却依旧被知府公子一把推搡开。

齐悦走进来。将阿如拉起来。

知府公子还在大骂。

齐悦看着他不说话。她不说话,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了。在这诡异的安静下来,知府公子的骂声渐渐小了。

“看什么看?”知府公子看着齐悦,被这女人看的有些发毛,故作凶恶的瞪眼喝道。

“为了救你,我们这些天来,几乎都没睡过…”齐悦说道,“虽然说这是当大夫的本分,但是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知府公子瞪眼,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这女人是给自己丫头找场子呢。

“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哼了声,“再说,能伺候小爷,是这奴婢的福气..”

“你能有命被她伺候,是你的福气。”齐悦说道,“她虽然是奴婢,但是不是你的奴婢,是我的奴婢,黄公子,你是在说我能救你,是我的福气吗?”

一个奴婢而已,知府公子有些气急,在他日常生活中,别说的打骂了,互赠奴婢也是常有的事,再说他也没怎么啊,不就骂了几句嘛?况且还是这奴婢有错在先的。

“你吃错药了?”黄公子气道,“一个下人而已…”

“下人怎么了?”齐悦打断他的话,拔高了声音,“她日夜不休的伺候你这么久,你多少给点尊重就那么难吗?你们这些人给人点尊重就那么难吗?”

满屋子人包括知府公子在内都被她突然的激动吓到了,呆呆看着她。

“少夫人,少夫人,没事,没事,是奴婢先疏忽,其实不关黄公子的事..”阿如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说道。

刘普成咳了一声,看着胸口起伏,面色激动,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的齐悦,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齐悦喊完也清醒了,慢慢的垂下视线。

“少夫人太累了,去坐一坐,我让张同熬完莲子芯给你吃。”刘普成说道,松开手。

听到动静知府夫妇也赶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知府夫人急忙忙的问道。

“母亲,这女人有病…”知府公子气呼呼的喊道,指着齐悦。

知府夫人吓了一跳,忙伸手打下儿子的手。

“怎么说话的。”她拉下脸喝道。“给少夫人赔罪。”

知府公子哼了声扭过头不说话。

“没事,是我太焦躁了。”齐悦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惊扰夫人了。”

知府夫人听她如此说。神情更是有些不安。

“都是为了我们。少夫人受累了..”她拉过齐悦的手恳切说道,“我们家子乔被惯得顽劣,得罪之处少夫人见谅。”

齐悦含笑摇头。

“那我先出去一下,你们让他喝点水。”她说道。

知府夫妇点点头。

齐悦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望着远处微微发呆。

“少夫人,莲子芯水好了。”阿如端着汤碗走过来说道。

“阿如,以后我就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了..”齐悦叹口气,喃喃说道,“其实我早就该知道…”

“少夫人。都怪奴婢,我那时不该叫住你。”阿如低声哽咽说道。

齐悦摇摇头,笑了笑。

“其实就是不叫住我。我也回不去了。”她笑道,带着几分自嘲,“哪有那么幸运的事,时空旅行又不是坐火车,能摊上一次就够烧高香了,我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阿如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希望被打碎一定很难过吧,虽然她从来没有过希望…

“这样也好,是该清醒清醒,认清现实了。”齐悦甩了甩胳膊说道。

她的脸上带着故作的轻松。看在眼里更让人难过。

“少夫人,你别难过…”阿如只觉得心里一酸,哽咽说道,“你别怕..”

齐悦深吸一口气。

“我不怕。”她点点头,“我只是有一点不习惯。”

她说这话冲阿如露出笑脸。

“不过。我一定会很快习惯的。”她说道。接过阿如手里的汤碗,轻轻吹了吹。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师父..”

胡三看着齐悦走进来忙打招呼。

齐悦已经穿上外罩,冲他点头笑打招呼。

“我接班了,已经让刘大夫歇息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和阿如来。”她说道。

“我不累,我要跟着师父能多学点。”胡三笑呵呵的说道。

“不急着这一时来学,等有时间我会仔细教你。”齐悦笑道,“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样才能有精神好好的给病人看病。”

胡三被说话心花怒放,这是齐悦第一次开口说要要仔细教他,也就是说明承认他是弟子了,他这些日子厚着脸皮终于收到成效了。

“是,是。”他忙恭敬的施礼,退了出去。

知府夫人亲自在这里守着,待他们说完话,才走过来,小心的审视齐悦的神情。

“少夫人,子乔没什么事了吧?”她低声问道。

齐悦看了看里间,见知府公子睡着了。

“暂时没什么事了。”她含笑答道。

“那他还是发热啊。”知府夫人担忧的说道。

“没事,那是因为..”齐悦开口说道,切除脾脏四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幸好到嘴边一个机灵咬住,“…伤了元气,是自限性发热…”

知府夫人哪里听得懂,迷惑的看着她。

“总之刘大夫配着药呢,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自己会好了。”齐悦简单说道。

这话刘普成跟她说过,但知府夫人还是相信从齐悦嘴里说出来的,听了舒了口气点点头,再次道谢。

不多时知府公子醒了,阿如捧来汤药。

“我来吧。”知府夫人忙说道。

“奴婢来吧。”阿如施礼道。

“不用,不用,你是跟着少夫人做要紧事的,这些小事琐事,别劳动姑娘了。”知府夫人含笑说道。

阿如被说得诚惶诚恐,齐悦却是明白少夫人这是替儿子道歉。

“谢谢少夫人体谅,我如今也就她这一个帮手,虽然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护理对病人的恢复很重要,再者这吃吃喝喝擦擦洗洗的,也是再观察病人的情况。”她含笑说道。

竟是坦然接受了知府夫人的客气。

这个丫头在少夫人眼里果然不一般,知府夫人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丈夫说得对,这就跟朝廷里似的,皇帝身边的高官一时得罪得了倒不打紧,但皇帝身边的近身侍从得罪了话,那可就麻烦了。

“你这是在治病呢,人家救了你的命。”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好好的又教训儿子一番。

“我又没怎么她…”知府公子气呼呼的辩解。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对人家尊重些。”知府夫人说道,一面拉下脸,“这少夫人是神医啊,人这一辈子,谁能离了大夫?结交个好大夫,那是增寿的福气啊,儿啊,你这次吓死娘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娘也活不成了…”

知府公子毕竟是半大的孩子,从最初经历那死去活来的痛,到如今在肚子上割了一刀,种种想起来都是吓得脸发白,也不过是面子上装着满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是吓坏了,此时听母亲这样一说,也不由想哭。

“母亲,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他闷声说道。

母子二人互相唏嘘感叹。

“少夫人,您不用为奴婢如此的。”阿如跟着齐悦出来,低声说道。

齐悦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

“我说过,我护短嘛。”她笑道。

“人哪能不受点委屈呢。”阿如抿着嘴笑。

齐悦甩甩手伸展腰背。

“别人我就管不着了,但是…”她又转头冲阿如露齿一笑,“咱们尽量不受吧,怎么活都是一辈子,还是让自己舒服点吧。”

九十二章落定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齐悦下达了出院通知书。

“这是要注意的事项,吃些什么忌讳些什么遇到什么症状要怎么样等等。”她将写好的密密麻麻两张纸递给知府夫人。

最终还是没有告诉知府夫人脾脏切除的事,齐悦的心里到底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公子动了大手术,脾脏破损基本上已经失去功能。”她斟酌着用古人能接受的词汇告诉知府夫妇,“所以他身体会变得不如以前结实,尤其是这几年中,要注意保养。”

“那会很严重吗?”知府夫人有些害怕的问道。

“也不用太过于紧张,还是要注意锻炼,这样身体也能很快恢复,只是毕竟动过大手术,最初的时候万万不可剧烈运动..”齐悦说道。

知府夫妇似懂非懂点点头。

“总比那些伤胳膊断腿残了好,他齐全的很,人就是得个小病身子还得将养呢,更何况他这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知府夫人点点头冲齐悦面带感激的说道。

齐悦见她多少明白了,心里松了口气。

“记住,一旦有我上面说的症状,立刻来找我或者刘大夫。”她又说道。

看着齐悦郑重的神情,知府夫人如同传世珍宝,连一旁的仆妇都不交予,自己忙小心的收起来贴身放好。

“这是药方,按着方子先抓十剂吃着。”刘普成也将开好的药方拿过来说道。

知府夫人也忙忙的收起来。

“辛苦二位了。”她面带感激的说道。

这边知府大人也正向定西侯躬身道谢。

“叨扰侯爷了,我实在是心里…”他说道,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真情流露言语无法表达。

定西侯哈哈大笑,又故作恼怒。

“见外了不是?休要再说这样的话。”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知府大人冲他深深躬身。

“大恩不言谢。”他抬起头郑重说道。

定西侯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不管是在门庭相当的王侯眼中,还是朝中重臣清贵眼中。自己都是靠着祖上荫荣的废物。如果不是儿子常云成承祖志重新入军伍,老定西侯打下的基业就要烂在自己手里,从来没人对他如此发自内心的恭敬过。

当然比起祖上荫荣,这次靠的是儿媳妇的神技…

但管它呢,反正知府大人这种发自内心的恭敬是实实在在的。

定西侯府的正门轻易不开的,就连两旁的侧门也鲜有打开的时候,门前更是不许闲人停留,几丈之内都保持肃静。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几丈外多了很多闲人。他们也不靠近,或者站或者坐着日夜不休,关注着定西侯府的大门。

“你哪里的?”蹲在墙角的一个小后生闲得无聊。忽的冲对面的小后生打个招呼,问道。

那小后生看了他一眼。

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大家互相也都混眼熟了。

“汇仁堂的。”小后生说道,冲他抬抬下巴,“你保和堂?”

先说话的小后生点点头,往这边挪过来几步,嘴里叨着一根枯草嚼着。

“你说,掌柜的让一天天的守着这定西侯府,有什么意思啊。”他说道,一面往定西侯府看了眼。“你信他们说的吗?真有神医能剖腹治病?”

汇仁堂的伙计缩着肩嗤笑一声。

“剖腹应该可信。”他故作深沉的说道。

这边保和堂的伙计瞪大眼一脸敬佩的看着他,这小伙计莫非是个高人…

“只不过割开之后人是死是活就说不定了。”汇仁堂的伙计挤眉弄眼笑道。

保和堂的伙计才知道被他耍了,哈哈笑起来。

“真不知道掌柜的们怎么就信了,让咱们来这里守着…”他嚼着枯草说道。

“管他呢,反正每天给一文钱。不要白不要。”汇仁堂的伙计撇撇嘴说道。一屁股在墙角坐下来。

旁边是一间食肆,门口跳出一个小伙计。冲他们挥着手巾。

“去,去,臭要饭的,别脏了爷家的地。”他喊道。

在这里守的风吹日晒几天的确有些不像人样了,俩伙计没好气的冲他啐了口。

“滚,你才臭要饭的。”他们齐声骂道。

食肆的小伙计瞧着要饭的竟然如此嚣张顿时也来劲了,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起来,正热闹着,汇仁堂的伙计忽的哎呀一声。

“那几个跑什么?”他说道,一面看着另一边跟自己差不多的几个年轻后生。

此时那几个后生飞一般的在街上四散而去。

“不干了?”他喃喃自语,下意识的看向定西侯府。

“出来了!”保和堂的伙计也看过去,一口吐出枯草,竟是一句话也顾不得说撒脚就跑了。

反应有些慢的汇仁堂小伙计还在看着从定西侯府侧门驶出的两辆马车。

一溜仆妇小厮小心的护着,瞧那阵势恨不得将马车抬着走,赶马的也不是赶马车了,而是走着牵着马,一步变成三步的走着。

马车慢悠悠的走到路中间,不小心在哪个小石子上轧了下。

“你个作死的,没长眼啊,颠坏了少爷你的贱命还要不要了?”管家立刻怒气冲冲斥骂道。

赶车的诚惶诚恐的赔罪。

“我的天啊…”汇仁堂的小伙计怔怔看着这一幕,一拍腿喊道,转头就跑。

看着这两人先后跑了,食肆的小伙计颇有成就感。

“算你们跑得快,慢一点小爷打的你们满地找牙..”他挥着手巾得意洋洋的喊道。

这边齐悦和刘普成一直看着知府一家离去。

齐悦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些日子沉甸甸的心终于轻松了一些。

“刘大夫这些日子幸苦了。”她对着刘普成施礼感激说道。

“我不辛苦,少夫人你才是辛苦。”刘普成含笑还礼。

“要不是刘大夫你。我这次的手术肯定失败告终。”齐悦神情激动,而且,这次刘大夫帮她的不止这些…

还有精神,还有信念。还有呵护。

“要不是少夫人你。就根本不会有这次的救治,老夫获益颇多啊。”刘普成亦是感叹道。

这一次真是长了见识,试问如今世上的大夫,有几个能亲眼看到亲身参与剖腹疗伤,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浑身发热。

齐悦笑了。

“那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这次,合作愉快。”她笑道,重新展露带着几分俏皮的笑颜。

刘普成笑着点点头。

张同和胡三在收拾药材器具。这些日子他们住在这里半步未离,家都没回过一次,更别提在千金堂出诊坐堂了。

“不过到底是耽误了千金堂的生意….”齐悦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歉意又说道。

刘普成摇头。

“治病救人怎么能是生意呢。”他说道,看了眼齐悦,带着几分不赞同。

“是,是,我俗了。”齐悦忙认错。

“阿如,你让师父别担心,这次生意可是赚大发了.”胡三听到了悄声对一旁帮着他们收拾东西的阿如说道,“知府大人已经让人包了重重的诊金送过去了,而且啊,好多人知道我们师父在救治被宣判不可救治的知府公子。名声大扬,每天药铺里的人都挤得不得了,师父不在,他们也愿意让其他的师兄弟们给看病,可火了…我这个月肯定能多拿些钱…”

阿如看了他一眼。拿起东西走开了。只留下胡三眉飞色舞的留在原地。

“…阿如姑娘你想要什么不方便出门我卖来送你…”他喃喃的将未说完的话说完,将张大的嘴尴尬的合上。

张同伸手拍了下他的头。

“快拿好东西。走了。”他瞪一眼说道。

齐悦一直将刘普成等人送出府才停下脚。

“师父。”她忍不住喊道,“我能跟你学中医吗?”

这一声师父喊的刘普成有些惶恐。

“齐娘子,你要学什么我教你便是了,只是这声师父,万万不敢当。”他忙整容说道。

你自然当的,这几天你教会我的,比我当医生以来的学到的还要多。

齐悦看着刘普成含笑再次施礼。

刘普成一众人的马车消息在街上,门前又恢复了安静。

齐悦站在门前呆立不动,门房上的人不敢催她,恭敬的垂手侍立。

冬日的天黑的早,似乎一眨眼天就变得朦朦胧胧。

“少夫人,回去吧。”阿如知道齐悦又走神了低声提醒道。

虽然嘴上说认了回不去的现实,但相比以前,这女子还会不经意的时候怔怔发呆,眼中会有一闪而过的迷茫。

“哦,好。”齐悦回过神冲她笑了笑说道。

主仆二人一直又走回了治病的院子,除了散发这浓浓的中药味,这里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