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复原职了?

又成了天子近侍了?

“那咱们以后就见不着了吧?”一个喃喃说道。

“废话。”有人说道。

那等近臣跟他们这些小兵的地位天上地下,这辈子能见一面就是不容易了,还想结交啊!

想到这里,几人心里更是滋味酸涩。

其实他们本来是有机会结交的,如果在这里李大人在这里时好好的相待,想必李大人一定会记着他们,让这等大人记着,寻个机会提一下自己的名字,那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

只是可惜,他们不仅没有结交示好,反而冷漠恶语嘲讽的相待…

几个人看着已经空空的街道,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就没好好的对人家呢?

但是又怎么能想到呢?怎么又敢去做呢?

对于一个落魄的人,谁会想到他以后会不会再复起,对于一个落魄的人,为了讨好某些人,大家要做的都是争着抢着踩一脚,谁会谁又敢为这个落魄的人去得罪尚未落魄的人呢?

看得长远是人生最难的一件事吧。

又有马蹄声传来,这一次来的是熟人。

小兵们站好,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穿着官袍的男人目光冰冷的扫过他们。

“怎么就你们几个?”男人问道,“那四个呢?”

他们的人都没来齐过,每次都是三个人来,然后李桐就不得不顶一个人,来城门这么久,李桐除了不得已回去换衣裳洗漱,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

这些事,上边的人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样做,还不是有上面的默认撑腰,但如今背黑锅倒霉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人了…

“告诉他们,以后不用来了!”

果然男人根本就不等回答,扔下一句话催马走了。

小兵们这才敢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感觉整个京城的官员衙门都忙碌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齐悦也正揪着常云成问出这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干吗瞒着我?”她喊道。

他们正坐在刑部大牢外的屋子里,昨天皇帝将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轰走了,但又担心皇帝要问话,周茂春闹腾着拦不住向大牢里去了,太监们只得留住齐悦在殿外候着,一直等到天亮才得知皇帝睡了没有要问的,她这才出了宫。

常云成因为没见齐悦出来,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了面,齐悦又得知周茂春闹着要住大牢,便要跟着常云成去大牢。

“也不是非要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成行,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常云成含笑说道。

毕竟伤兵们的后续疗效不确定,有效最好,如果无效或者暂时看不出效果的话…

“所以义父就负责先担责任,你呢来处理这些,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被姨母好好的护在家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齐悦不悦说道。

常云成再次笑了。

“哪有,正要告诉你呢,这不你就见到陛下了。”他说道。

齐悦哼了声。

宫门外当值的两个小吏进来了。

“世子爷,还没用早饭吧?这里都备好了。”他们恭敬的说道。

常云成站起来了。

“不用了,我们要去刑部大牢,不在这里吃。”他说道,一面看齐悦,“路上我带你尝尝京城好吃的早点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晨见

宫门外齐悦的马车以及常云成的马都在不远处安静的等候着。

昨晚陈氏已经被劝说回去了,换了阿如和阿好过来,此时见他们出来,忙从马车边跑过来了。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看着一左一右围过来的二人。

“没有,陈夫人说了,你肯定没事。”阿好说道,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但我们还是担心呢。”

齐悦笑着摸了摸她被寒气打湿的脸。

“要坐车吗?”常云成问道。

齐悦看了眼前方,因为是御街几乎没有行人,晨雾缓缓散去,显得宁静而又清新。

“走走吧。”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先迈步,齐悦跟在他身侧,阿如阿好以及常云成的小厮落后几步。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准备这样做的?”齐悦问道。

“一开始吧。”常云成说道,转头见齐悦瞪眼,便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是学方才她的动作。

齐悦哼了声,扭过头。

“还不知道怎么样的事,所以不想告诉你,免得你多想。”常云成说道,“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事有我。”

齐悦再次哼了声。

常云成笑着再次伸手捏她的脸。

齐悦抬手打他的手,被常云成顺手拉住,挣了几下没挣脱。

“我也没想到他们能做的这么好,这么及时。”常云成接着说道。

齐悦挣了两下便任他拉着手。

“我也没想到。”她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些人对我这么好,看来只要肯做事,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

二人沿着街道缓步而行。

热腾腾的笋泼肉面腾起白雾。香气四溢。

“烫,慢点。”常云成说道,看着对面急忙忙下筷子的齐悦。

齐悦恩恩两声,依旧挑起来大口的吃,一面吃一面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她含糊说道。

常云成被她逗笑,又将一旁满麻胡饼递给她。

“尝尝这个。”他说道。

齐悦忙着吃面,微微探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恩恩。”她再次含糊点头。

“饿成这样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将胡饼掰成一小块。

“我进京之后,都没好好吃过饭。”齐悦说道。一面再次张口咬住他递来的小块胡饼,狠狠的嚼着。

“那现在吃得下了吧?”常云成笑问道。

齐悦哼了声。

“你这饼子掰的太大了吧?”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饼子。

“哎?大了些吗?”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又讪讪笑,“以前喂小黑子都是这样大小的…”

齐悦愣了下。

“啊呸!”她反应过来,扔下筷子就伸手抓住常云成的胳膊。“你家小黑子还会不会这样对你啊!”

她呲牙作势就要咬向常云成的胳膊。

街头的凉棚下散开笑声。

这笑声让坐在一旁的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抿嘴一笑,都低头吸溜一口面,汤汁满口。

但这时候很多人与他们相反是吃不下饭的。

“大人,大人,这下糟了,也不知道那送去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周茂春又嚣张起来!”董林眼睛通红的说道。

昨日周茂春的事多方关注着。再加上周茂春那样闹腾着奔赴大牢,这样的大事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的焦点都落在那一箱子奏章上。

到底是什么?

原本以为是兵备道送去的,结果一打听兵备道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竟然是常云成私自送进去的。

“据宫里传出的话说。陛下看了一晚上。”董林低声说道。

这个消息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笔银子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奏章只怕再多的钱也打听不到。

蔡医令面色也不太好看,显然这次的事的确有些出乎所料。

“莫非是拿到了大家的把柄?那个定西侯世子背地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喃喃说道。

这个极有可能。

董林也一脸阴沉。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看来这次周茂春能逃过一劫了。”

真是不甘心啊!

这么好的机会!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竟然没能一脚踩死他们。

“还不一定。”蔡医令啪的折断了手里的一支笔,“周茂春不是还在作死吗?让他闹。给他传开,闹得越大,传的越广,便越是让陛下没脸面。”

董林眼睛一亮点点头。

这天下敢让皇帝没脸面的人,还真没一个好下场的。

这个念头可不是只有他们想到了,简单的吃过一碗面,齐悦和常云成就忙忙的赶到刑部大牢。

来到大牢时,大牢里的大小官员正愁得揪头发。

“这是牢房吗?犯人都住这么好吗?”周茂春又在牢房里骂,“别怕老头我受不了这个苦,我也是坐着囚车从漠北回来的人…”

你倒是坐着囚车回来的,可是您老做的囚车比马车都舒服…

官员们摇头嗨声。

“..别整着虚套套,来真的,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扯了,顺便把你们这儿的什么刑具之类的给我来一套试试…”

官员们抹汗,欲哭无泪。

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折腾我们做什么!

齐悦也有些哭笑不得。

“义父,别闹了,差不多了,咱们是好好讲道理的人,咱们不打嘴官司。”她劝道。

周茂春坐在刚争取来的杂草上,兴致勃勃的揪出一根放在嘴里嚼。

“差不多?差太多了!”他呸了声说道,一面指着自己,“我周茂春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这种罪,这事。没这么轻易就完了。”

受什么罪?

舒舒服服的坐着囚车,一路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连大牢的门都没进就被迎到家里当神仙供起来,在皇帝面前还没受一点罚,就又翻了身。

这叫受罪?

一旁的官员们再次欲哭无泪。

“如今咱们的东西都递上去了,陛下一定有决断。”齐悦矮身在牢门外说道,“你这样,不好吧。”

周茂春知道她什么意思,笑了笑。仰头躺在干草上。

“好,不好,有什么。”他摇头晃腿说道,“月娘啊,你就不要管了。为父我自有主张。”

齐悦无法,此时听到消息的安老大夫也过来,齐悦忙让安老大夫劝劝周茂春,结果安老大夫见了周茂春出来后,反而劝他们走。

“你放心没事的。”他说道。

“我怎么能放心!”齐悦苦笑道,“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瞒着我?”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这次真没瞒着你,是你义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笑道。

“老大人。正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不能这样啊。”齐悦急道。

安老大夫只是笑而摇头。

“再等等看吧,等陛下看完那些东西,就会有决断的。”他说道。

但愿那时候还来得及。齐悦无法只得和他们离开大牢。

安老大夫精神很好,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我也好些年没有进京了。”他说道,“都变得认不得了。”

常云成让马车停下。

“那老大人一定认得这熙春楼。”他笑道。

安老大夫被小厮扶下马车,看着眼前的酒楼。长出一口气。

“样子是没变,不知道饭菜的味道变了没?”他说道。

“变没变。尝尝就知道了。”常云成笑道,亲自推着他的轮椅。

齐悦跟上,刚进门,正遇上一群人走出来,双方走个对头碰,忽的那群人站住了。

“哎呦快看这谁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常云成三人都看过去,安老大夫陡然色变。

这是一群年轻人,穿着打扮华贵,只不过看向安老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好。

“啧啧,你这个老白毛竟然还敢进京了来?”其中有人喊道。

仇人?齐悦眉头一皱。

安老大夫垂下头没说话。

常云成推着轮椅前行。

“你这个老不休的,竟然还敢进京!”

“别走!既然来了,就快些给爷爷们跪下叩头!”

年轻人们团团围住乱嚷道。

“行个方便。”常云成开口了,淡淡说道,却没有多余的话。

“你什么..”一个年轻人挑眉要喊,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看着常云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老常家的啊。”年轻人带着几分恍然说道,又看了常云成一眼,然后冲安老大夫啐了口,“算你老小子走运!”

他说罢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便散开了,不过每个人还都是啐了口。

“老东西,别让我们再碰到。”他们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安老大夫都很淡定,待这些人走了,才含笑对常云成和齐悦点点头。

“让你们受惊了。”他和蔼的说道。

齐悦笑着岔开话,一直到吃完饭告辞分开,她才拉着常云成问。

“那是巨鹿司马王家的人。”常云成说道。

齐悦恍然,

原来这就是让安老大夫断了腿的司马王家啊。

果然够嚣张!

“这司马王是什么王?”她不由问道。

“司马王姓司马,是当年随太祖开国的老臣,尚长公主,异姓封王,巨鹿王,不过大家常常称呼他们为司马王。”常云成说道。

能异姓封王,可见地位绝不一般,齐悦吐口气,又看了眼安老大夫离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老人家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在踏入京城,也不会再受这等羞辱了吧。

司马王家,就因为接诊了他们家没人接诊的孩子最终没治好,安老大夫不得不以两条腿为代价赎罪的司马王家。

齐悦在心里默默的念了遍。

哇哦终于调成早上基本更了!

第六百七十章其心(加更)

虽然很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但常云成还是把齐悦送回陈氏的家。

“婶母也担心,你也歇一歇,熬了这么久。”他说道。

“陈夫人是世子爷的婶母,不如世子爷也住进来?”阿好在一旁出主意说道。

阿如在后拽了她一下。

那怎么能一样!

阿好吐吐舌头。

常云成不以为意含笑摇头。

“多有不便。”他说道,一面又给齐悦指自己住的地方,“拐过那条街左边的巷子第一家,阿如他们都知道,你随时可以找我。”

齐悦点点头,虽然说事情有了转机,但一切最终还在那位皇帝,事情到底如何,还是未定,还不到他们松口气欢庆的时候。

这一天过去之后,周茂春住牢房的事传遍了京城。

“..是说被冤枉了?”

“…真可怜…”

“…这么大年纪了,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太医呢..”

这样的对话渐渐的传开了,虽然大家并不敢说是被谁冤枉了,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朝中的气氛便有有些怪异了。

这周茂春想干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皇帝的脾气吗?

难道真的老糊涂了?一心求死了?

宫灯点亮,伴着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有人从外边进来。

“陛下,这是今天的奏章。”李桐躬身说道。

皇帝抬抬手。

李桐领会将手里的一摞子奏章放到桌案左边。

那里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子不下二三十本了。

李桐低着头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听到皇帝开口了。

“…这些都是弹劾你的…”

他的耳朵跳了跳。

当然他知道皇帝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茂春。

“弹呗,他们不弹才是奇怪呢。”周茂春懒洋洋说道,一面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沾了些稻草。

皇帝放下手里的本子。换了个姿势,手拄着头看着周茂春。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别跟朕装傻充愣装疯卖傻。”

周茂春叹口气。

“陛下是问臣为什么故意把事情闹大?”他问道。

皇帝看着他,手轻轻的拍打着膝头,没说话。

被人告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

有了对质的证据了,依旧不是辩解而是撒泼胡闹。

“你不就是想闹大,想激怒朕吗?”皇帝说道。似笑非笑,“你不就觉得朕是那种喜欢跟人反着来的人吗?”

“臣没别的意思,臣这样胡闹其实是想让陛下看看,做件事是多么的难。”周茂春说道。

多少小人,多少质疑。多少墙倒众人推。

皇帝皱眉。

周茂春再次叹口气。

“陛下,臣快要死了。”他说道。

皇帝神情微微停滞一下。

这已经是这几天第二个人和他说这句话了。

这是怎么了?

“臣想向陛下托付一个人。”周茂春接着说道,神情怅然。

皇帝手继续轻轻的敲打膝头。

“一个女人,倒真值得你豁出命的闹!”他嗤声说道,“就因为医治了些伤兵?周茂春,你别把朕当傻子。”

伤兵到底是伤兵,就算救得这些人的性命。其中很大一部分最终也将无法再上战场。

虽然对比过往看上去很震撼,但对于放眼天下的皇帝来说,能够点点头称赞声不错就不错了。

医者看重的是命,但对于上位者来说。更看重的是威严与利益。

救治伤兵一事,到底比不过攻城下寨,俘获贼奴扬我军威更重要。

周茂春显然也明白,跟着点了点头。

“是。陛下,臣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她敢做这件事。”他整容说道。

皇帝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将桌案上的茶杯端在手里。

“什么敢不敢的?就是个惹事精!”他说道,“如果脑子好使,怎么弄出今天这些麻烦?”

他说这话,敲了敲桌面。

“定西侯世子夫人齐月娘说治病却和人赌咒,救命被反诬,还差点儿因围殴致死;防治疠疫搞的满城怨憎…”他接着幽幽说道。

这两日,皇帝已经将齐月娘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有些事甚至周茂春都第一次听说。

“她怎么打赌治病的?”他好奇的问道。

“就是有个病人,一个大夫说被千金堂治坏了要死了要千金堂负责,她说不是他们治坏的也死不了,就为这么个事,好好说不行啊,三言两语就直接瞪眼赌咒发誓了,说谁输了谁跪城门,这是一个女人能干的事吗?”皇帝微微倾身说道。

“哦,”周茂春也满脸好奇的说道,“那差点被打死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说起来更可笑,事情是…咳..”皇帝说道,话说一半重重的咳嗽一声,坐正身子,沉下脸,“周茂春,朕不是来和你扯淡的!”

周茂春有些讪讪的也坐正身子。

“不说就不说,臣回头亲自问女儿去。”他嘀咕一句。

皇帝呸了声。

“先看你有没有命去问吧!”他将茶杯重重的顿在桌案上,“说!周茂春,自从太祖皇帝以来,对你皆是恩敬有加,此等殊荣,可有第二人?而你是怎么回报朕的?说,你要怎么回报朕?”

“臣愿将千金堂齐月娘推荐给陛下。”周茂春毫不犹豫的叩头说道。

皇帝被气笑了。

“所以,你就用这个惹事精来回报朕?”他问道。

“陛下,正是因为她敢惹事,臣才要举荐给陛下。”周茂春说道,“陛下,你也知道了。齐月娘引起的多少麻烦,但如果让臣来说,臣不认为她是在惹事,她是在尝试,在带来希望,在破而立。”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陛下,臣已经行医几十年了,再清楚不过医者的心态,尤其是在这太医院。由于侍奉的是高官贵族,更是谨慎小心,陛下既然知道了齐月娘那些麻烦事,自然也知道那面对的是何事结果又如何,试问。如果是另外一个医者,或者齐月娘不是那样的惹事精,这件事结果又会如何?”周茂春接着说道。

皇帝依旧没说话,轻轻的哼了声。

“陛下或许说,那些事也并非非要那样做,换个法子也能得到好的结果,陛下。常说医者不避险,不是说医者不知道险,而是医者很清楚险,但是医者面对的险。往往都是迅猛急峻,容不得三思而后行。”周茂春说道,再次叩头,“陛下。齐娘子难道不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实在是容不得她去细细思量步步周全,明知后果还要去做。这不是惹事,这是胆气,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描述她的行径,那臣更倾向于闯将这个词。”

他说到这里,再次重重的叩头,俯身在地。

“陛下,老臣不是瞧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是贬低天下的大夫们,老臣只是不放心,老臣死了之后,万一再有贵人遇到太祖皇后那样的迅猛的病症,无医可用。”他沉声说道。

皇帝默然,当初的事他还小,但是却清楚的记得满朝的太医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名不经传的还是个小年轻的周茂春挺身而出,采用了极其凶险的法子救回了皇祖母一命。

等他长大了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周茂春技艺多么高超,而是胆子够大,那些太医知道怎么治也会治,但是因为风险太大,所以纷纷缩头不敢出手。

世间事,做多错多,不做,无错平安。

“陛下,只有能惹事的人,才是不怕事的人,她不怕,便不会惧,不会推,不会拖,只要她接下了,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周茂春抬起头,看着皇帝,神情幽幽,“有这样一个人在陛下身边,臣,才能放心的去死。”

皇帝呸了声。

“瞧你把你们抬得高的!朕离了你们就不能活了?”他骂道。

“不是,是臣们离了陛下,就不能活了。”周茂春认真的说道,看着皇帝,“臣们是闯将,陛下是守将,没有了陛下在后撑腰,就只是闯,不是将了。”

皇帝呸了声。

“滚吧。”他骂道,“明明惹事要朕给你们善后,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周茂春应声是,转身就走。

皇帝又叫住他。

“你,什么时候死?”他问道,声音隐隐有些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

生死看起来是很神秘莫测的事,但事实上这些大成的大夫,都能断定自己的死期,就好比那个曾经的医令孟香林,就是给太后例行诊脉时含笑叩别的。

“太后娘娘,臣以后不能伺候你了。”他含笑叩头说了这句话。

当时太后等人还以为他是说身子不舒服什么的,没想到孟香林当晚回去后就自己洗漱干净,叫来了家人弟子交代了后事,天亮的时候就闭眼去了。

周茂春转过身,带着几分怅然。

“死,人都是要死的,或者早或者晚,总是要死的,该死的时候就死了…”他捻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说道。

皇帝一愣旋即恍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砸下来。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耍朕!”他骂道。

周茂春这次没停留,一溜烟的跑了,动作利索流畅,哪里有半点要死的样子。

外边侍立的太监,以及李桐听到内里传出的碎裂声,都吓了一跳。

完了,皇帝一定生气了。

正担忧,周茂春一溜烟的冲出来脚步不停的跑远了,大家不由愕然,再然后听到内里传来皇帝的笑声。

“这个老混蛋!”

听到这个骂声,李桐忍不住吐了口气,身子依旧站着稳稳的,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天谢地,平安大吉!

第三百七十一章可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齐悦得到了皇帝召见的消息。

这些天终于要出结果了吧?

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乱动。”陈氏点了下她的头说道。

齐悦回过神,看到镜子里正被阿好和一个婆子两个人一同完成的复杂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