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惊动很大,所有警力都在查,一定是问到了那个目击者。”

顾远点点头:“来了两次,看来他们对你怀疑挺重的。”

“他们说是例行调查。”

顾远摇摇头:“如果只是单纯的例行调查,来一次就够了,不该来两次。尤其你是体制内的警察。来的人什么级别?”

“市局刑侦大队的人,带头的是个副科级。”

“这次专案组谁是头?”

叶援朝深深吸了口眼:“市局的刑侦副局长高栋,也是几个副局长里面权力最大的。”

“这人厉害吗?”

叶援朝吐出口烟圈,狠狠点两下头:“很厉害!据说他从警至今,接手的命案没有不破的。他岳父是市政法委书记,非常强势,所以这次他当专案组组长,所有相关部门一呼百应,铁了心要破案。”

顾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来调查你的是市局的人,市局的人江伟应该差遣不动,恩,看来是这位高栋对你产生了怀疑。”

叶援朝把烟头往烟灰缸里按灭了,似乎无所谓地道:“或许吧。”

“星期二以后他们继续找过你吗?”

“没有。”

“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是的。”

“有没有感觉他们在盯梢你?”

“我注意过,没有。”

“他们过来调查了哪些东西?”

“星期一是在派出所谈的,问了我11月25日晚上在哪里,我按你的办法回答了他们。——”

顾远打断道:“你的态度,是否也按照计划中的,先是生气不配合,继而忍住生气,配合他们的调查?”

叶援朝点头:“是的。”

“恩,叶叔你继续说。”

“第二天他们先到派出所,我休息,他们电话打来,约了我到家里谈。到家后,他们先查了我的鞋子尺码,后来又打开电脑,一个技术人员仔细地查了一遍电脑。”

“他们有没有搜查了整个屋子?”

“这倒没有。”

顾远沉默了一会儿,分析着所有的信息,片刻后,道:“他们的两次调查,一定已经知道了你鞋子的尺码与案发现场的不符,并且上网记录证明了你的不在场证据,虽然这两项证据都不是无懈可击的铁证,还缺少人证,但足够了。加上你的犯罪动机不够明显。而他们在星期二之后再没找过你,我判断他们已经把你的嫌疑排除了。”

叶援朝眼中露出佩服:“他们要调查的东西,都被你说中了。”

顾远笑了笑:“我不过是通过现有已知条件,判断他们会查什么,除了这些以外,他们也没什么好查的了。顶多再走访一下周边的群众,查看监控,当然这些工作是徒劳的。不过我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他们继续找不到杀害王宝国的凶手,恐怕只能再回过头调查你。”

叶援朝吐了口气:“要查就查吧,我也不怕。可是你…你为了我…为我们家做了这许多,哎,你年轻,前程大好,我不想害了你啊!”叶援朝眼中红了起来。

顾远笑着摇摇头:“叶叔,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样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会妥善处理完一切。你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你,现在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我欠你的。”

“不,”叶援朝坚定地摇头,“你记住,你从来没欠过我!”

顾远含泪点点头,笑了:“好吧,我从来没欠过你。”

叶援朝沉默许久,又道:“你好像话中有话,除了帮我造伪证外,你还打算做什么?”

顾远笑了笑:“才死一个王宝国,叶晴能满意吗?阿姨会开心吗?”

叶援朝顿时面色一寒,顷刻间被他的话震得惨白:“你…你还要?”

顾远握住叶援朝颤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剩下的都将是自然死亡,而不是谋杀。相信我。”

之后,顾远说了很多,让叶援朝也不用为他担心,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临走前,顾远告诉叶援朝,今天过后,为了避免嫌疑,他基本上不会再过来看他了,警方以后可能还会继续调查他,需要他从容应对。

叶援朝望着顾远足可信赖的眼神,他不想顾远为了他惹上无尽的麻烦,可他也不想看着“凶手”逍遥法外,他满是矛盾。

第十四章

胡海平是法院院长,今年五十一岁,头顶已秃,他把边缘处的头发蓄得很长,横向批过来遮掩他的光脑袋,这是许多领导的标配。不过今天有件事将会破坏他的发型。

如果他算过命,并且算命先生靠谱的话,他在这个周一,也就是这星期的第一个工作日,该选择休息在家。可是没有,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班去了。

下午5点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胡海平开着单位的奥迪车回到小区,他把车子停在自己所住单元楼下方的地上停车位里,随后下车,一手提着公文包,和往常一样朝单元楼走去。

他住的是小高层电梯房,共十七楼,是近年新造的高档公寓住宅,房子的外立面统一刷成经典耐看的土黄色,显得很气派。

他住在十二楼,是一套一百七十多平米的豪华大房子。

如果他今天走路的脚步能够快些,那么他将躲过一场致命的灾难,可是他没有,他还是以平时的走路速度,不急不慢地往家走去。

他马上要走到一楼的水泥挡雨板下了,他甚至已经拿起公文包准备掏一楼铁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就在他离一楼的挡雨板仅一步之遥时,“砰”一声,一块天降巨石毫无预兆地轰隆把他砸倒,头颅直接开花,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机会,当场殒命。

一刹那,周围万籁俱静,大约过了三五秒,远处其他路过的居民同时叫喊起来,纷纷往这边跑。

喊人的喊人,叫保安的叫保安,打电话的打电话,家长忙挡在孩子身前不让看见,一些跑得急的凑近看到砸碎的脑袋旁,手脚尚在植物神经作用下抽搐抖动,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大吐。

谁也没注意到,这么多围观人群中,有人偷偷捡走了两根绳子。

一个小时后,现场停了七八辆警车。

此前救护车已经来过,但医护人员下车一看,显然神仙都救不活,询问了现场警察意见后,暂交警方处理,便先回去了。

高栋沉着脸下车,江伟和县局邵局长马上迎了上去,高栋扫了一眼不远处满满一大片交头接耳的围观人群,瞪眼不满道:“马上把所有围观人全部打发走,小区外的人都赶出小区,小区内的居民都让他们上楼!”

县局警力忙去疏散人群,高栋皱眉背负双手穿进法医隔起来的帷幕中,仅看了一眼包在塑料薄膜中的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忙扭头不看,快步走到一旁,紧闭嘴巴忍住胃部的翻滚。

市局的法医组长老陈看见高栋,忙走过去,刚开口:“老大——”

高栋手一横,连忙制止:“等我缓口气。”

陈法医理解地等在一旁,他知道高栋接触过很多命案,也见过很多尸体,但极少有尸体会像这具那么恐怖,半个头颅被砸扁了,头发搅合在血肉里,难怪连高栋这样的人都看不下第二眼,从业没几年的警察今晚刚赶来时,鲜有不吐的。甚至刚才检查尸体时,他带的两个法医也支撑不住,退到旁边休息了,整个现场敢对着尸体看的,恐怕只有他一个。

过了好几分钟,高栋才道:“好吧,查怎么样了?”

陈法医道:“死者是县法院院长胡海平,被石板砸死。”

“被石板砸死?”

陈法医点头:“根据尸检的初步结果和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可以判断是被石板砸死的。当时至少有十来个人第一时间目击了胡海平的死。胡海平下班后,走向他住的单元楼,就是这栋,他差一步就跨进挡雨板里面了,就在这时,一块大约80公分长,60公分宽的青石板从天而降,直接把他砸死了。”

陈法医指着一旁塑料薄膜上放着的几块碎裂青石。

高栋俯下身,盯着那些碎石板。这是常见的上山铺路的青石板,现在已经碎成了七八个小块,石块上都沾了血迹,还未干涸。目测这一整块青石板,大约有六十斤重,这样分量的东西从天而降,脑袋就算是铁锅打的也被砸裂,更不用说胡海平的头了。

这时,高栋注意到这些石块上,有一排玻璃胶的痕迹。

他向陈法医要来一双手套,戴上后拿起其中一块,仔细辨认后,确定涂了玻璃胶,并且玻璃胶已经干固了。他把石块又翻了个面,注意到石块的一面用油漆刷成了土黄色,另一面是天然颜色。他拿起另外一碎块,也是如此。

他站起身,把这块碎石板拿到照明灯下近距离观察,看到石板的中间有一条裂缝。他把石板翻个面,发现这条裂缝是贯穿的,但奇怪的是他用力扳石板,却不能把石板扳断。

“老大,你有什么发现?”

高栋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暂时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