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为这是个非常安全的犯罪设计。

我通过实际的线路考察,最后选定了绍市服务区这个最佳的犯罪地点。

这里面积大,车流量大,工作人员势必不会注意到每一辆车,尤其是,修车店的那一辆。——我到现在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老大会注意到这辆停在修理店的蓝色别克。我想换成一般刑警,就算调查过修理店,就算知道店里停了一辆蓝色别克在维修,可是这车是蓝色的,还是案发后才离开的,应该想当然认为和案子无关,不会把它和别克车消失联系起来。

对于借一辆蓝色别克,很容易,县局就有一辆现成的。

可是我有个担心,案发后专案组的调查里,一定会核对每辆进出服务区的别克商务车的信息。如果核对牌照时,发现是白象县公安局的车,我怕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必须再弄一张车牌,当然不能是假车牌,必须是对应蓝色别克的真车牌。

我想到了我朋友,因为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在绍市一个区的人民法院当副院长,好几次去绍市是他接待我的,开的是辆蓝色别克。如果借用他单位的车,换上他单位的车牌,这样查监控核对车辆信息时,一辆绍市牌照的车进绍市服务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我向他借了车,把他的车牌换到县局的这辆上面,进行犯罪。

在进行整场犯罪前,还有个影响成败的大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如何让林小峰配合。

第五十九章

林小峰显然不知道我的目的不光是杀王红民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我准备杀了所有人。

他告诉我,他同意配合的前提是,王红民死后没人会怀疑是他干的,他不想担负任何的风险。如果我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哈哈,打死他也不会配合我犯罪了。

我想他答应配合我犯罪前,一定已经权衡过利弊了。如果拒绝,我会用视频将他捉拿归案,即便他说出我的计划,可是,在一切没有做之前,谁会信他的鬼话呢?如果答应我的要求,那么犯罪成功后,他手里也掌握了我的犯罪把柄,就不用怕我继续用视频威胁他了。

可是他根本不会想到我的目标是杀死所有人,这是疯子才会干的事,对吧?他压根想不到我是如此疯狂。

起初我把方案告诉他后,希望全程由他来开车,他当即就拒绝了,说这样最后一定会查到是他干的,反正都是一死,他不会帮我。

哈哈,如果他当时答应了,我根本没必要设计汽车消失的诡计,一查是他开的车,毫无疑问,他是凶手,换谁都查不出我。

没办法,和他协商的结果,犯罪的整个过程都由我来做,他只负责下毒。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我告诉他一个假的方案。

即他先把车子开进绍市服务区,我提前在服务区里等着。到服务区后,他拿出自制的饮料,让大家喝了解渴,饮料里放了迷药。等迷药起效果后,我上车把所有人绑好,蒙上眼睛,然后开车离开。把车子开到白象县的老公路,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林小峰,我把他也绑起来。再把保温瓶里的饮料倒了,换上没加迷药的饮料。然后,我戴上面具,弄醒所有人,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王红民,把车子烧毁,使看不出车子做过油漆,再离开。事后刑警队会来调查这起案子,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保温瓶中的饮料,已经被换掉,查不出迷药成分。活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绑架案是怎么发生的,谁下的手,林小峰给大家喝的饮料里,也没有问题。这样,他们也不会怀疑林小峰。

林小峰对我的这个方案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如果有人不喝饮料怎么办?我告诉他,如果那样的话,计划就取消。二是监控会不会拍到这些。我告诉他大可放心,全程我来开车,他躲到后面,不会被拍进去,即便犯罪失败,要抓也是抓我。

他想了很久,最后觉得我的方案可行,而且整个过程最冒风险的是我,不是他,他终于同意了。

12月下旬,王红民定了集体旅游的具体日期。他们出发前两个星期的某一天,我让林小峰把别克车停到马路对面,到了深夜,我戴上眼镜和帽子,贴了胡子,绕道躲开监控,来到别克车前,用螺丝刀划上“工商所王八蛋”的字。

第二天王红民来单位看到这字,气得报警,随后让林小峰开车去做油漆。

借着这个机会,他把车交给我,我把车开到杭州一家偏僻的汽修装潢店,让装潢店把车身油漆做成了蓝色。四天后,我开着这辆变成蓝色的别克车,到了杭州另一家汽车装潢店,那里我早就定制了我需要的银灰色车膜。改车身颜色当然是违法的,但汽车装潢店很多生意都是靠这类,所以没有店会拒绝。贴好银灰色车膜后,我让装潢店再把车膜没贴到的边边角角,用银灰色油漆笔涂上去。这样,整个车看来,依旧还是那辆银灰色别克。

注意到我把车开到了杭州做油漆的吧?

我没有在市里做油漆,市里做这些有被查到的风险,而杭州,呵呵,你们总不能把全省的修车店都差个遍吧。

直到他们出发前三天,我才让林小峰把车开回单位,目的是不让其他人看出车子贴了外膜。同时,我还细心地给了林小峰三千块的发票,让他去报销,免得让人对他给车子做了油漆,却不来报销引起怀疑。

现在,离我真正动手,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六十章

让汽车在高速消失,除了上述这些环节外,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高速通行证。

不管别克车颜色怎么变,最后要下高速,还是得交出通行证。所以我动手前的准备工作还需要多做一件事。

1月7号,我请假,借口去上海动手术。那天我把一辆从县里一企业主那儿借的丰田车开到了绍市服务区高速外的一条普通道路上停好。随后又坐大巴返回白象县,再把已经换上绍市法院号牌的县局蓝色别克也开到那条路上停好。

1月8号晚上,我叫出林小峰,跟他最后确认了一遍所有过程,给了他一只手机,叮嘱他这只手机是明天跟我联系用的,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包括他老婆,都不要看到这个手机,否则很可能暴露。

1月9号,我坐大巴来到绍市服务区,走下高速,来到停车的道路上,开着丰田车从最近的一个高速入口进来,随后开进服务区停好。等到中午,林小峰他们到了服务区,一切如计划进行,他给其他人喝了饮料,所有人都喝了,很快昏迷。他通知我可以了,我上车,把所有人都绑得死死的,蒙上眼睛,放到车内的地上,然后从丰田车里拿出帷幕,贴在车内的玻璃后,使车外的人没法看到里面,再把车开到偏僻点的角落停好。

我需要等天黑下来,因为大白天我撕掉车膜,车身突然变了个颜色,太容易引起旁人的关注了。

等到四点半,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林小峰先在车里把人看好,随后我走下高速,把县局的蓝色别克开上高速,开进服务区。到服务区后,趁着天已经黑下来了,我把县局别克的法院车牌换给工商所这辆车,同时把车膜撕了,使工商所别克变成了蓝色。

撕车膜我也是非常小心,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撕掉车膜,以免被人注意到。

所以我先把车膜的边边角角撕起,然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整大张撕下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我再拿出柴油,用管子灌进县局别克的油箱里,上车发动后,果然发动机出现异响,我趁着车子还能走,赶紧把车开到汽修店,让他们修理。随后,我拿着县局别克的高速通行证,上了工商所的车,直接离开服务区,中间找了个高速出口下了,再来到附近的一处偏僻公路停了。

我暂时不能去白象县,因为如果这辆别克深夜进入白象县的老公路,很容易被事后的调查起怀疑,我要等到白天,开着这辆蓝色别克,光明正大从监控底下过去,进入老公路。

林小峰见我不走了,开始起疑,此时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用电警棍直接把他打昏,绑了起来。

等到天亮后,我开着车重新上路,从省道绕回白象县,再进入老公路,那里停着我自己的车,我怕白天动手不安全,一直等到了晚上,随后就是我杀死王红民等五人的过程了,并且用汽油把整辆车烧了,目的自然是不想被发现车身做了蓝色的油漆。烧完车,我留在现场仔细检查,部分油漆还没完全烧掉,我烧了第二遍,最后确认车身油漆完全看不出了才行。

随后,我把林小峰和朱梦羽带上我自己停那儿的车,开到了公路最里面,把朱梦羽也杀死埋掉。当然,这两次的犯罪过程,我都穿了林小峰的鞋子,我和他身高差不多,体重应该比他重十斤左右,但我知道这些都在法医鉴定的误差范围内。

做完这些后,我再开车把林小峰运到水库,再次用警棍把他击昏,然后给他身上用绳子绑上石头,直接扔进湖里淹死了。电警棍的外伤是验不出的,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一定是他并无外伤,致死原因是溺毙,完全符合他畏罪自杀的情形。

对了,杀死他前我还做了几件事,我戴上胶皮手套,把几个东西上我的指纹全部擦干净,再用林小峰的手握几遍,使事后发现的那几项物证上只有林小峰自己的指纹。

我考虑到如果林小峰的尸体很快并人发现,那么法医很容易鉴定出他的具体死亡时间,当发现他的死亡时间只比其他人迟几个小时,势必对他的畏罪自杀产生怀疑,所以我把他绑石头上,沉到湖边一处较深的地方,仔细检查过,旁边即便有人走过,也不会轻易发现他的尸体。等他尸体在下面沉上一星期后,我再弄出来,给他原来捆绑过的地方缠上水草,造成他跳水自杀后,被湖底水草缠住,一时没浮上来的假象。只要他尸体在水下沉上一星期,法医就无法鉴定出他具体是哪天死的了,我很懂刑侦,当然知道这点。

犯罪计划基本做完了,不过我知道,这不算完,很快会有大量警察调查这起案子,如何让专案组彻底相信林小峰是凶手,是关键。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是1月11号,早上我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纹,拿出王红民和林小峰的手机,用王红民的手机打通报警电话后,打开林小峰的手机,播了那段录音。随后我去了绍市服务区,把汽修店放着的县局别克开回来,下高速时用的是丰田车的通行证。

为什么事后调查高速通行证时,工商所的别克通行证没下高速,而且全省高速并没发生过谎称通行证丢失的情况?

因为工商所的别克车下高速,用的是县局别克车的通行证。县局别克车下高速,用的是丰田车的通行证。而这辆无论谁都不会想到和案子有关的丰田车,此时此刻还停在高速上,我把它停在了奉化服务区。

我原本准备等过完年,彻底风平浪静后,再回去把它开出来,到时谎称丢了通行证下高速。反正车主是个企业老板,有好几部车,我借了他的车后,他不会催要的。

1月11日,我拨打了绑架电话,里面威胁的杀人时间故意定在了1月12号晚上,因为我知道这个电话过后,当天上面就会派专案组到县里,安排人质的解救工作。如果第二天过去后,人质还没发现下落,第三天或更晚,发现人质都死了,那么救援失败的责任就要专案组背了。此后警方就会开始侦办这次命案,迫于救援失败的问责压力,专案组必然希望尽快破案。利用专案组的破案心理,在恰当的时候,把林小峰犯罪的线索一个个展现出来,想必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运气不是太好,出了点意外,1月11号我刚打了绑架电话,谁知道当天尸体就被发现了,而且是在专案组赶到县里之前。如此一来,专案组没有责任了,急于破案的压力就不存在了。

当搜查工作开始两天后,搜查队还没找到朱梦羽的尸体,老大觉得现场搜不到其他东西了,准备放弃,这时我着急了,建议继续搜查,并且刻意重新安排搜查的方向,很快就让搜查队找到了朱梦羽的尸体。

看到她的包里被翻动过,唯独少了手机,此时大家肯定会觉得手机里有线索。

第二天,我故意和搜查队员一起在旁小便,于是很“意外”地找到了那只手机。

朱梦羽手机里的视频是我用电脑传进去的,为避免被技术人员发现文件的建立日期,我把手机弄坏,把视频备份到存储卡内,等着专案组看到。

在没有这段视频前,尽管现场留下的脚印与林小峰基本符合,扭断脖子的杀人手法也符合林小峰当过兵的经历,可是大多数人仅是有点怀疑,并不是确信是他干的。

当视频一露面,当大家发现去年的毒杀案是林小峰干的,于是,惯性思维,自然而然就会认定这次案子的凶手也是他。

为了充分完成证据链,我在工商所检查时,故意在林小峰的抽屉里留下了那个只有他指纹的药瓶,等着过几天专案组的人亲自发现。

与此同时,我抽出时间,晚上再次来到水库旁,将林小峰钱包里的合家照、他的手机以及王红民的手机,放在地上。这几项东西都只带了林小峰自己的指纹,我一怕天气下雨会冲坏指纹,二怕有人经过看到手机会拿走,所以故意盖上石头,不让人发现,只等着专案组过来。

另一处林小峰侧面帮到我的地方就是他的个性了,他性格内向,这点很容易让人把他跟极端犯罪者联系到一起。

自从去年国庆期间我找过林小峰后,我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网上的个性签名。我反复告诫过他,决不能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老婆。

他把柄在我手上,却又不能向旁人吐露心声,想必他日夜活在恐惧和不安中。于是他在网上的微博和签名里,暗暗表达了这样一种情绪。我觉得这简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当专案组调查他时,发现他前几个月的异常,更会认定他早就在策划这起谋杀案了。

自此以后,林小峰犯罪的证据链已经充分,唯独犯罪动机和犯罪过程不清晰,导致难以快速结案,而且我看出老大对结案还在犹豫。

我需要尽快结案,需要尽快以林小峰是凶手,杀人后畏罪自杀结案。所以找到了马党培,告诉他必须赶在年前结案,这样过年期间可以活动一下,过年后事情也淡化了,到时问责程度一定低,甚至可以避免不被问责。

马党培经我的点拨,深表认同,快速开始活动,发动各种关系,希望专案组快点结案。

关于犯罪动机,大家普遍觉得不重要,凶手已死,真正的犯罪动机再也无法知道了。而犯罪过程模糊,我当然不能真的让专案组弄清楚,于是和马队商量各种可能,诱使他也认为别克车上了某辆大货车开走了。

不过这一切,在老大坚持没结案后,发现了别克车消失的秘密而彻底宣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