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华说道:“多谢你。但罗曼娜,幸福的大门也正是等待你走进去的!”

  罗曼娜茫然说道:“我?我会有这种福气吗?”

  孟华低声说道:“桑达儿是真心爱你的人,难道你不知道?”

 

  罗曼娜道:“我知道的。啊,他来了!”

  孟华叫道:“桑大哥,你快来!罗曼娜等着你呢!”

  桑达儿叫道:“孟大哥,你去哪儿?”孟华在向他呼唤的时候,早已拨转马头了。

  孟华笑道:“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玩罢,我是恕不奉陪了。”

  段剑青正在盘算如何对付孟华,想不到孟华已经追到。

  段剑青一咬牙根,喝道:“好小子,你要怎样,划出道儿来吧!”两人同时下马,段剑青像斗鸡一样盯着他。

  段剑青见他面带笑容,好像并无恶意,不由得惊疑不定,暗自想道:“莫非这小子已得到了罗曼娜,罗曼娜不愿他和我决斗?”一时心情大乱,殊不知也只是猜中一半。

  “你笑什么?”段剑青喝道。

  孟华面色一端,道:“我划出什么道儿,你都要一准奉陪。这是你说过的,对不对?”

  段剑青心头一凛,硬着头皮说道:“不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孟华哈哈一笑,道:“那也用不着拼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大家都必须回答。这就是我划出的道儿!”

  段剑青怎也想不到对方划出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道儿”,惊疑不定,沉吟半晌,说道:“好,你先问吧。”

  孟华缓缓说道:“冷姑娘呢?她在哪里?”一句普普通通的说话,听到段剑青的耳中,却是不啻青天霹雳。

  段剑青心头一震,颤声说道:“你,你是谁?”

  孟华微笑道:“你忘记比试的规矩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段剑青喝道:“你先说!”

  孟华笑道:“也好,虽然是你叫我先划出道儿,我也可以让你一招。你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不是?我就是曾经送过两匹坐骑给你和冷姑娘的那个人!”

  段剑青这一惊非同小可,呆了一会,说道:“你、你是石林中的那个少年?”

  孟华道:“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好,我也可以答你。待会儿,你也得回答我的两个问题。不错,你毕竟是记起来了。我就是那天在石林的剑峰之上跳下来救你们的那个少年!不过,我并不要你报答我这份人情,我只要知道你为什么抛弃冷姑娘?”

  段剑青心头大震,做声不得。要知那一日在石林之中,他虽然先行逃走,后来的事情并不知道。但是孟华既然能够平安脱险,可知最少也是敌人难奈他何。段剑青暗自思忖:“崆峒派的长老洞冥子和阳继孟的徒弟盘石生都奈何不了这个小子,我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孟华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奉陪’我划出的道儿吧,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冷姑娘究竟怎样了。”段剑青面色铁青,期期艾艾,许久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孟华疑心顿起,喝道:“你把冷姑娘怎样了?”

  段剑青瞿然一省,连忙说道:“你别胡乱猜疑,难道我还能把冷姑娘害了吗?”

  孟华稍稍放心,说道:“那么她在哪里?”

  段剑青道:“她没有跟我来回疆,或许是回到她叔叔那里去了。”

  孟华怒道:“胡说,三个月之前,我才见过她的叔叔。她的叔叔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段剑青道:“你这样凶做什么?我不过是猜想而已。既然她不是回到叔叔那儿,那就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孟华道:“什么地方?”

  段剑青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告诉了你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孟华道:“冷姑娘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段剑青道:“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得着?”

  孟华说道:“我偏要管!你何以要抛开冷姑娘独自躲到回疆,有甚图谋,快说!”

  段剑青道:“我在大理的家,早已是不能回去的了,你不知道么?”

  孟华说道:“我知道。但我要问你的是,为什么你一个人跑到这几,而撇开了冷姑娘?你别扯到别的地方去!”

  段剑青苦笑道:“你这人真是爱管闲事。好,你一定要知道么?”

  孟华道:“我的道儿已经划出来了,你非说不可!”言下之意,要是段剑青不说的话,那就只有和他决斗了。

  其实孟华也只是吓吓段剑青,他已经答应罗曼娜在先,何况段剑青又是他恩师的侄儿,他怎能横起心肠和他决斗。

  不过,段剑青却是当真害怕和他决斗,于是说道:“好吧,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不过,说来话长……”

  他边说边挨近孟华身边,孟华只道他是要来向自己诉说,还想坐下来听他长谈,不料段剑青突然一掌劈他后心的“风府穴”。

  孟华是毫无伤他之心,也丝毫没有提防他会有伤害自己之意,这一掌劈个正着!

  幸好孟华的内功造诣不弱,本能的便生反应。段剑青打得重,所受的反弹之力也很重,倒退几步,险些摔个筋斗。

  孟华曾经救过段剑青的性命,当然做梦也想不到他竟会恩将仇报,给他一掌劈个正着,又惊又怒,呆了一呆之后,喝道:“你干什么?”

  段剑青一掌击中孟华的后心要害,本以为孟华不死也得重伤,不料反而给孟华的内力弹开,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待孟华追来,连忙跨上坐骑就跑。

  孟华吐气开声,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才觉得背心火辣辣的作痛。

  假如孟华要想和他拼命,拼着伤势加重,还是可以追得上去把他杀掉的。不过一来是看在恩师的份上,二来自己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在身,倘若伤势加重,非得养伤不可。岂不误了大事,权衡轻重,孟华也就只好让他逃走了。

  好在孟华已经得了张丹枫的内功心法,当下盘膝而坐,调匀气息,过了一会,疼痛渐渐减轻,精神也好了许多,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已过中天。“桑达儿想必已经追上了罗曼娜,罗曼娜的皮鞭也已经打在他的身上了吧?我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唉!想不到二师父竟然有这样一个侄儿,人很聪明,心肠却是如此恶毒,真是可惜:不过看在恩师的份上,我还是不能让他毁掉的。不管他听还是不听,有机会我还是应该劝一劝他。冷姑娘的下落如何,我也还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孟华心想。

  孟华的心地实在是太过纯厚了,他哪里知道,当他深深地为段剑青的自甘堕落而感到可惜之时,段剑青在心里也正在连呼“可惜!”

  原来段剑青之所以突施毒手,一来为了和他争夺罗曼娜,二来则是想得到张丹枫留下的剑谱的。他当然不会知道张丹枫留在石窟中的无名剑法图形,老早已给孟华铲掉了。功败垂成,他的心里也在连呼“可惜”:“早知他有抵御雷神掌之功,我用淬好剧毒的透骨钉,插进他的穴道,那就好了。如今他没有死,必定会来找我报仇,我只好暂且避开他,先找着那个人再说了。”

  段剑青要找的是什么人,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孟华回过头来,刚好去寻找桑达儿和罗曼娜,他们二人却己先来找他了。

  孟华一看桑达儿喜气洋洋,便知他们好事已谐,但桑达儿见到他那苍白的脸色,却是不由得突然由喜变惊了。“孟大哥,你怎么啦?”桑达儿和罗曼娜同声问道。

  孟华极力忍住,不让他们看出自己受伤,说道:“没什么,我已经见过段剑青。”

  罗曼娜吃了一惊,说道:“你和他打了架吗?”

  孟华笑道:“我答应了你的,怎能和他打架?”

  桑达儿说道:“啊,你们说的敢情就是那个今晚和我作对的汉人小子?”罗曼娜有点尴尬,点了点头。

  桑达儿业已赢得美人,心情自是十分之好,说道:“孟大哥,你别误会我是敌视汉人,我是看这小子看不顺眼才骂他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汉人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就像我们哈萨克人之中,也有好人和坏人一样。或许那个小子我也是骂错他了。不过我们哈萨克人有句俗话,说是爱情好比眼睛,容不得掺进半点砂子。”罗曼娜面上一红,说道:“你就是喜欢瞎猜疑,心胸该放宽大一些才好。”

  孟华微笑说道:“桑大哥骂那小子没有骂错,那小子是应该骂的。”罗曼娜哪里知道,孟华是遵守诺言没有和段剑青打架,段剑青却打了他。笑道:“你怎么回来得这样快?难道只是骂了他一顿就走么?”

  孟华笑道:“你猜得不错,我只骂了他一顿就走。不过现在却有点后悔了。”

  桑达儿诧道:“你又说这小子该骂,后悔什么?”

  孟华说道:“我并不是后悔骂了他,我是后悔自己走得太快,忘记问他住在什么地方。好了,他也是我相识的人,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我想劝他回乡。”

  罗曼娜道:“我知道他住的地方,我告诉你。”恐怕说不清楚,还拿马鞭在沙地上画来给他看。

 

  “你是要经过我们瓦纳部落‘格老’(即酋长)所住的地方吧?”罗曼娜问道。

  孟华说道:“不错,我要拜访回疆的十三个部落,瓦纳也是其中之一。”

  罗曼娜道:“段剑青常常到格老那里作客的,你要是找不着他,也可以向我们的格老打听他的消息。”

  此时,已是月落星沉的五更时分,草原上的歌声此起彼落,歌声伴着健马奔驰的蹄声。这是已经定了名份的一对情侣在玩得尽欢之后,唱着情歌回去了。

  孟华和桑、罗二人回到了族长的帐幕,远方天色已亮。罗海整晚没有睡觉,等着女儿回来。但见他们三人一同回来却是有点诧异。

  只见女儿戴着花环,笑盈盈地走进帐幕,孟华和桑达儿一左一右的陪伴着她。罗海方自一怔,不知女儿选择了谁,心念未已,便听得女儿道:“傻小子,还不上前去拜见爹爹。”这句话是用他们本族的土语说的。

  桑达儿从罗曼娜手中接过马鞭,双手高举,跪在罗海面前,叫了一声“爹爹”,把马鞭交给罗海。这是“姑娘追”最后的一个仪式,在获得心爱的女子之后,把她打过自己的皮鞭作为信物,献给她的父亲或者母亲。罗海呆了一呆,道:“原来这花环是你给她戴上的?”

  桑达儿又是得意,又是害羞,黑脸泛红他说道:“多谢罗曼娜看得起我,她的皮鞭已经打在我的身上了。”

  罗海心目中的女婿本来是想选择孟华的,这个结果颇出他意料之外。不过转念一想,孟华虽然很好,但他是个汉人,将来一定会把他的女儿带走的,倒不如让女儿嫁给本族的人,可以陪伴他的晚年。何况桑达儿也是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勇士,虽然比不上孟华那样好,也配得上他的女儿。于是也就欢欢喜喜起来了。

  罗海按着回教仪式给女儿和未来的女婿祝福之后,说道:“孟少侠,你可要多留两天,喝他们的喜酒了。”

  孟华笑道:“我本来应该喝这杯喜酒的,不过我想早日赶上尉迟大侠,恐怕是不能耽搁了。”

  罗海还没开口,桑达儿已说道:“那也好。反正我们现在只是订亲,待你回来的时候,也许刚好赶得上喝我们的成婚喜酒。”

  孟华笑道:“但愿如此。”

  桑达儿道:“你一定回来喝我们这杯喜酒的。对啦,我们可以等你,待你回来,我们才行婚礼。爹爹,你不知道,孟大哥不仅是我们的好朋友,他还是我们的媒人呢。”

  罗海不觉又是一怔,要知按照他们的风俗,在“姑娘追”中缔结良缘的男女,都是彼此两情相悦的,根本就用不着媒人。“啊,怎的他还是你们的媒人?”罗海问道。

  桑达儿道:“我本来没有勇气去追罗曼娜的,是孟大哥鼓励了我。他还在罗曼娜面前,替我说了许多好话呢!”

  罗海本来恐怕孟华心里也许有点不大高兴的,听桑达儿这么一说,方始放下了心。

  “既然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强留。不过,昨晚你也是和我们的小伙子一样,整晚没有睡觉的。最少总得多歇一天才走吧?”罗海说道。

  “不了!”孟华道:“三两晚没睡觉,在我是很寻常的事情。多谢你们的招待,我告辞了。”

  罗海见他去意坚决,只好让他动身。送了他一匹骏马,一袋干粮。桑达儿舍不得和他分手,又亲自送他一程。罗曼娜也赶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