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对方的四柄长剑竟然有三柄给孟华绞出手中。这一招“三转法轮”正是从孟家快刀的“绞刀”中变化出来的剑招。孟华使得恰到好处,夺了三个人的兵器,没有伤他们分毫。

  那个唯一尚有长剑在手的大弟子也是吓得慌了,连忙跃过一边,叫道:“祝师兄,郝师兄,你们快来!”

  孟华也在同时叫道:“我是来给你们报讯,请你们赶快去救天山派弟子的!你们就是要杀我,也得救了你们的自己人再说!”

  说话之间,那些天山派的弟子已是把孟华围在当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共是八个人,刚好占领了八个方位。

  “胡说八道,我们天山派的弟子要你搭救!”有几个人忍不住就骂了起来。要知此处乃是天山派的重地,他们焉能相信,在自己的家门口会有同门遇难?

  “你们非相信我不可!”孟华大叫道:“你们的人已遭妖人毒手,死生未卜。不赶快去找她,迟就来不及了!”

  祝建明摆一摆手,说道:“谅这小子也跑不了。你们先别吵,待我问他。喂,你说的受了伤的那个天山派弟子是谁,是谁伤了他的?”

  “是你们少掌门唐加源唐大侠的夫人!打伤她的人是劳超伯。”孟华说道。

  包围孟华的这一群人,都是天山派第三代的年轻弟子,尚未学成出师的。根本就不知道江湖上有劳超伯这个人,但他们一听得孟华说是唐夫人遇难,却不禁大笑起来。

  站在祝建明左面的一个天山派弟子喝道:“你说谎话也没打听清楚,唐师叔夫妻离开天山一年多啦,你居然能够在这里见着什么唐大侠的夫人。”

  “不错,我还没有见着,但我确实知道她已经回到天山来了。”孟华说道。他这几句话不过是个“引子”,正想仔细说明,不料却已招来一阵哄笑。

  “大师兄,别相信他的鬼话,他名叫杨华,正是段师弟说的那个奸细!”最先和孟华交手的天山派弟子向祝建明禀报。

  此言一出,天山弟子无不哗然,纷纷喝骂:“好大胆的奸细,竟敢跑到这儿招摇撞骗,还乱造谣言!”

  站在祝建明左面的那个弟子首先按捺不住,喝道:“先废了这小子的武功再说!”

  这人名叫郝建新,和祝建明是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平时都是在一起练招的,练有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术。

  孟华听得那人向祝建明禀报,这才知道诬捏他是“奸细”的人,是一个姓段的天山派弟子。心中刚自一动,正要向那人质问。郝建新已是唰的一剑指到了他的左肩井穴。

  祝建明为人比较谨慎,本来还要盘问孟华的,但见师弟已然出手,生怕郝建新不是孟华的对手,只好跟着出剑。

  孟华刚才以一招“三转法轮”,打落三个天山派弟子手中的长剑,这是祝、郝二人亲眼见到的。是以他们一出手就是狠辣之极的剑招。

 

  师兄弟心意相通,郝建新一剑刺向孟华的左肩井穴,祝建明跟着出剑,自自然然的也就指向了孟华的右肩井穴。这是他们练了数十百遍,配合得非常纯熟的一记杀手的绝招。

  “肩井穴”正是琵琶骨上的穴道,一被刺穿多好的武功也要变成废人。

  孟华大喝道:“你们讲不讲理?”一来是对方要废掉他的武功,孟华涵养再好也不由得心头火起;二来要应付对方的辣手,退让亦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形底下,孟华也只好使出凌厉的剑招。

  只听得“嗤”的一声,祝建明的衣袖穿了一孔;接着。“叮”的一声,郝建新的长剑脱手飞上半空。

  孟华是以快剑刺他们二人的虎口。俗语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一见这两人出剑,就知他们的本领远非刚才那四个天山派弟子可比,只凭内力,决难震飞他们的兵器,故此迫得出此辣招。

  但招数虽然狠辣,他还是手下稍稍留情的。

  他用剑尖刺穴,快得出奇,但力度却是甚轻。郝建新虎口给他刺中,感觉上只不过像蚂蚁叮了一口,手腕渗出一颗血珠。

  祝建明本领较高,出手又较稳重,一觉不妙,立即跃开。饶是如此,衣袖也给刺穿一个小洞。

  祝建明这一惊是非同小可,但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郝建新的长剑脱手飞上半空,身形晃了两晃,突然“卜通”一声就倒下去了!这一下连孟华也是始料之所不及,他只不过是刺郝建新的虎口,丝毫也没用上内力,不解郝建新何以会给他震倒?

  祝建明忙把师弟扶了起来,大惊问道:“郝师弟,你怎么啦?”只见他面如金纸,显然是伤势不轻!

  幸好他还能说话,颤声说道:“好、好狠毒的小贼,我、我中了他的喂毒的暗器!”

  孟华听见他是中了喂毒的暗器,固然甚为惊诧,但也稍稍安了心,连忙说道:“不是我伤他的,我从来不使有毒的暗器,伤他的恐怕就是那个妖人!”

  祝建明大怒道:“不是你是谁,你当我们是瞎子么?”但话出了口,又不免有点疑心。

  无暇察看师弟中的是什么暗器,祝建明把一颗药丸纳入师弟口中,说道:“杨师弟、袁师弟,你们照料郝师兄,娄师弟、叶师弟,你们在附近察看,有没有这小贼的同党?”他并不相信孟华的话,不过却也有点怀疑发暗器的另有其人。他心里想道:“按理说,这小贼抵御了我和郝师弟的双剑刺穴,是很难腾出手来再发暗器的。而且,何以他只射郝师弟而不射我?”但可惜他仍然认为即使另有其人,这人也一定是孟华的党羽。他给郝建新吞服的那颗药丸是用天山雪莲作为主药泡制的碧灵丹,功能解除百毒。把师弟交托两个同门照顾之后,便即率领其余六人,又把孟华包围起来。

  “布七星阵!”祝建明喝道。一声令下,七柄长剑,四面刺来,左穿右插,竟似要在孟华身上穿七八个透明的窟窿!他和这六个师弟的本领要比第一批和孟华交手的那四个人高得多了,布成的七星阵更是严密无比,孟华最初恐怕结怨更深,不敢施展狠招,好几次险些受伤。

  孟华怒喝道:“你们讲不讲理?我给你们误会不打紧,你们也误了你们救自己人的大事了!”

  祝建明冷冷说道:“好,你把琵琶骨自己戳穿,我就和你讲理!”

  孟华气往上涌,说道:“哦,你是要我自废武功?”

  祝建明道:“不错。你用喂毒暗器伤了我的师弟,我的郝师弟死生未卜,废你的武功,已算是便宜你了!”

  孟华忍无可忍,陡地喝道:“好,你们不肯替我引见,我自己会走去,用不着你们带领了!”怒喝声中,长剑一指“白虹贯日”,竟然闪电般的向祝建明咽喉刺去。

  祝建明大惊之下,只道他要下毒手,连忙横剑招架,孟华轻轻一带,迅即抽剑。祝剑明却是收不住势,长剑横披,和另一个正自向孟华侧翼攻来的师弟的剑碰个正着。当的一声,两柄剑同时脱手。

  原来孟华用的是“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那个天山派弟子的长剑是给祝建明磕飞的,而祝建明自己的剑则是给孟华那股牵引之劲带出手中。要知孟华所得的张丹枫内功心法实是奥妙无比,虽然他已是跃过一边,那股牵引的劲道还没消失。

  孟华依法施为,对付了本领最强的祝建明之后,或用长剑牵引,或用掌指推弹,借力打力,片刻之间,七柄长剑都已跌在地上。

  天山派的弟子,恐怕自从本派开创以来,从未曾有过一役如此惨败的。这刹那间,众弟子不觉都是又惊又怒,却又都是呆若木鸡了。

  孟华破了七星阵,立即吸了一口气,一声长啸宛若龙吟,把声音远远送了出去。跟着叫道:“晚辈孟华,特来拜见天山派掌门人唐大侠。唐大侠若是不能接见,晚辈请见钟展钟老前辈!”

  钟展是唐经天的师兄,虽然不是掌门,但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却是足以和掌门师弟并驾齐驱的。孟华心想,要是得见这位天山派的长老,他总不至于和他这些徒子徒孙一样,蛮不讲理的。

  祝建明等人惊魂稍定,一呆过后,只见孟华早已去得远了。一个师弟说道:“想不到这小子如此厉害,咱们怎办?”祝建明迟疑半晌,方始在牙缝里绽出一个字来,“追”!原来他遭受了他这生平从所未有的挫折之后,固然是惊怒交迸,但也不禁有点怀疑:“这小子刚才倘若要胜杀我们,那是易如反掌。他手下留情,而且还敢独自闯山,似乎不像一个奸细所为?但我却怎能不相信段师弟的话?”

  孟华施展绝顶轻功,往前飞跑,过了不久,山头上冰宫已经遥遥在望,估量只有三五里的距离了。孟华吸一口气,再次使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通名禀报,求见钟展。

  在后面衔尾追来的祝建明,也发出了一枝蛇焰箭,向本门报警。

  正在追逐之间,孟华跃过一道冰川的裂缝,冰壁坳角之处,突然亮出三柄长剑,喝道:“好大胆的小子,胆敢如此猖狂!”

  孟华突遭狙击,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心想且先把他们的兵器打落再说。当下重施故技,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青钢剑扬空一闪,搭着了正中央刺来的那柄长剑,一牵一带,要把这柄长剑拨过一边,替他抵挡左面刺来的那柄长剑。刚才祝建明等人就是给他用这种方法打落了七柄长剑的。

  不料这一牵一带,竟是未能带动。正面攻来的那个人,一招“夜叉探海”,长剑往前一送,就把他剑尖上使出的那股粘粘之劲解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翼刺来的长剑已是来到他的面前,正面主攻的那个人反过来和他缠斗。

  孟华大吃一惊,“这三个人的本领可比刚才那班天山派的弟子高明得多!”

  原来这三个人,一个名叫白英奇,一个名叫霍英扬,一个名叫韩英华。他们是天山派的第二代弟子,和唐加源同一辈的。幸亏他们的造诣还比不上唐加源,否则孟华只是对付其中一人,也将感到为难的。

  孟华想不到对方的剑法如此凌厉,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哪里还敢忍让,只好尽展平生所学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把平刺出去的一剑,突然改刺为拍。正中央和他缠斗的那个白英奇,在三人之中本领最高,但给他一拍,虎口亦隐隐酸麻。说时迟,那时快,孟华唰唰两剑,后发先至,左刺霍英扬,右刺韩英华。

  霍韩二人哪曾见过这样奇快的剑法?大惊之下,慌忙各自向旁斜跃二步。其实以他的本领,要招架还是勉强可以招架的,突然给孟华吓退,却见孟华并不追来,不由得都是羞得满面通红。

  孟华朗声说道:“晚辈只是求见贵派的掌门和钟长老,并无他意。”

  话犹未了,祝建明等人亦已赶来,祝建明叫道:“白师叔,这小子是清廷派来的奸细,他已经伤了郝师弟!”

  白霍韩三人乃是天山派第二代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们以“英”字排行,号称天山“三英”。尤以白英奇最为自负。如今一照面就在孟华剑下吃亏,即使不知道有郝建新受伤这件事情,他们也不能在一众师侄面前失掉这个面子。

  白英奇首先说道:“好,你要求见钟长老,这个容易。抛下兵器,束手就擒吧!”

  孟华虽然再三忍让,毕竟也还是有脾气的少年人,怎能受此侮辱?何况对方的敌意如是之深,他又怎敢贸然抛下兵器,束手就擒?

  “这就是你们天山派待客之道么?”孟华禁不住动起火气,冷笑说道。

  白英奇喝道:“我不说你是奸细,已算好了。你竟还敢以客人自居,未免太自高身价了吧?好,你不束手就擒,是不是还要我们动手?”

  孟华怒道:“我不和你们说。”径往前闯。霍、韩双剑齐出,分刺他左右肩井穴。白英奇脚踏中宫,一招“李广射石”,分心便刺。这次他们有了防备,三人联手,配合得妙到毫巅,孟华要硬闯过去,已是不能。

  孟华一招“玄鸟划砂”,接着一招“叠翠浮青”,这两招正是他自己参悟的无名剑法。“玄鸟划砂”源出青城、“叠翠浮青”源出峨嵋,但从他的手里使将出来,却是和原来的剑法形似而实非。

  但见剑光暴起,横空一掠,迅即在“天山三英”的面前闪烁着无数冷炬精芒,就好像有十几口长剑从四面八方刺过来一样。

  “天山三英”虽然尚未至于就败在他这两招之下,但也给他逼得只有招架之力,竟无还手之力了。不过他们三柄长剑,犄角相依,首尾相联,布成一道剑网,孟华亦是攻不进去,只能将他们逼退两步。

  孟华将他们逼退两步,松了口气,忽地纵声大笑。

  白英奇怒道:“你笑什么?”孟华道:“我笑你们!”霍韩二人双剑齐出,喝道:“我们有什么可笑?”

  孟华又叹了口气,说道:“即是可笑,又是可惜!”

  白英奇怒道:“这小子胡说八道,理会他作什么?”

  孟华快剑反击,压下了他们的攻势,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天山派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哪知道会有你们这样不讲理的弟子,你们自损本派声名,对你们来说是可笑,对贵派来说,不是太可惜么?”

  此言一出,天山三英越发大怒,不约而同的忍不住三柄长剑同时刺出。

  哪知孟华正是要他们如此。天山三英本领不凡,若然只守不攻,孟华还当真不容易闯得过去。如今他们中了孟华激将之计,孟华就有了可乘之机。他们用的是“追风剑式”反击,剑法名为“追风”,可还比不上孟华出剑之快!

  只听得孟华一声喝道:“撒剑!”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唰的一剑,指到韩英华的虎口。“三英”之中,韩英华本领较弱,对方这一剑突如其来,他的剑招已老,要回救也不可能,只好赶快缩掌抽身,当的一声,手中长剑,果然应声而落。他哪知道,孟华这招,其实只是虚声恫吓。

  打开一个缺口,孟华立即闯了出去。白英奇火红了眼,喝道:“快追!”

  祝建明这一班第三代弟子早已来到,在外圈布成包围态势,此时明知不敌,也只好上前兜截,先挡一阵。韩英华拾起长剑,跟着两个师兄赶来。

  孟华喝道:“你们不用害怕我跑,我本来就是要去见你们的钟长老的,要评理也可请他老人家评理,你们不让我去,当真要逼我施展杀手么?”

  “天山三英”的轻功比他稍逊一筹,且又起步在后,和他还有一段距离。孟华正在思量要不要趁他们未曾合围之际,再一次把祝建明手中的兵器打落。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声断喝,震得孟华的耳鼓都有点嗡嗡作响。但那个人的影子都还未见。

  孟华吃了一惊:“这人的内功可是远远在我之上,想必是天山派长老一辈的人物了。”心念未己,只见一个相貌清癯、颏下雪白的三绺长须的老者已是出现在他面前。

  白英奇连忙上前禀报道:“禀钟师伯,弟子没用,给这个小子闯上山门,惊动你老人家 ……”

  那老头子却似乎不耐烦听他说话,摇了摇手,说道:“你待会儿再说,别让外人笑话咱们不懂礼仪。”回过头来,打量了孟华一下,心中惊诧之极:“这少年看来不到二十岁,英奇他们怎的联手都挡不住他?而且看来他还是手下留情。真是后生可畏!”当下说道:“我就是钟展,请问阁下何事找我。既然找我,为何又要恃强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