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唐的汉子大喜说道:“其实我也不怕有人防卫,只是怕他给人唤醒,那可麻烦得多了!”

  段剑青笑道:“你不知道天山派的闭关练功,在他出定之前,唤也唤不醒的。这地方是个秘密处在,即使是第二代的弟子,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那人放下心上的石头,笑道:“你的本事倒是不小呀,第二代弟子都不知道这个处在,你却知道。”

  “我是沾了杨炎这孩子的光。”段剑青说道:“那孩子是掌门疼爱的关门弟子,上一次钟展叫他去送食物,给我知道,我叫他带我去的。他和我很好,不会告诉别人。”

  那姓唐的汉子哈哈笑道:“瞧不出原来你还会骗孩子呢!好,待我杀掉唐经天之后,你再骗那孩子跟咱们一起,我可以用他来对付缪长风与孟元超!”

  跟在他们背后的孟华,听了他们这段对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去干的所谓大事,竟然是想谋害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

  那姓唐的汉子仍是有点不放心,问道:“听说唐经天闭关练功,期限是七七四十九天,如今还有几天?”

  段剑青笑道:“咱们来得正是时候,今天刚好是他功行完满的前一天。”那姓唐的汉子是个武学大行家,当然知道在这功行的前夕,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练功的人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即使是一个三尺童子,也可以加害于他。

  “这也是唐经天命该丧在我手!”那姓唐的汉子哈哈笑道:“他只道外人决计难以侵入他这秘密练功的地方,居然没设护卫。哪知我有这大好的机缘!如今天山派四长老给天竺二神僧绊住,门下弟子又要抵御外敌,那是无人可救他了!”

  段剑青奉承道:“是啊,唐家本就天下知名,你杀了天山派的掌门人,那更加威震四海了!”

  那姓唐的汉子想起要笼络他,笑道:“这也是你的功劳,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这两人一唱一吹,好像唐经天的性命己是捏在他们的手心,听得孟华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心中发誓:“我拼着豁了这条性命,也决不能让你们的奸谋得逞!”

  这两人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加快脚步,转眼就到了那个冰崖之下的石洞门前。

  在他们后面的孟华,此时也顾不得要隐藏身形。一急之下,施展出八步赶蝉的轻功,飞也似追上前去。同时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大声叫道:“唐掌门,提防暗算!”他明知唐经天尚在闭关练功,未必听得见他的呼唤,但无论如何,也是要试一试的。只盼这一喝纵然不能唤醒唐经天,也可以收到震慑敌人之效。他是争的就是这片刻的延宕。

  可惜已是迟了一步,在他的大叫声中,那姓唐的汉子踏进山洞了。他才刚刚来到洞门。

  段剑青守在洞口,蓦地看见孟华出现,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闪过一边,叫道:“这不关我的事,孟兄,请你看在我叔父的份上……”

  孟华着急的是救唐经天的性命,哪里还有余暇去理会他,喝道:“给我滚开!”拔出宝剑,便冲进去!

  那姓唐的汉子听得孟华的呼叫,也是不禁大吃一惊,生怕夜长梦多,赶忙出手。

  石洞里的唐经天盘膝而坐,果然是有如老僧入定,动也不动,那姓唐的暗器把手一扬,发出三种喂毒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孟华亦已冲进山洞来了!

  那姓唐的汉子跟着反手一扬,一把梅花针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向孟华洒去。

  孟华一招“三转法轮”,快剑飞绞,登时卷起了无数道冷电精芒,把幽暗的山洞也照亮了。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一把梅花针全部给他的剑光绞成粉碎。嗤嗤声响之中,还杂有叮叮数声。

  距离如此之近,那姓唐的汉子只道这一把梅花针非打中孟华不可,哪知道孟华剑法的精妙,还远远在他估计之上!那“叮叮”数声,在这样紧张的情况底下,孟华根本没有留意。但听在这姓唐的汉子的耳朵里,却不禁惊上加惊了!按说以梅花针的分量之轻,是不会发出叮叮之声的。

  不过在双方的性命都是悬于俄顷之际,这姓唐的汉子也无暇理会那“叮叮”的异声了。他必须先杀了孟华!当下急退数步,暗器再发!

  这一次在梅花针之中还夹有透骨钉、铁蒺藜之类的喂毒暗器,孟华剑法虽快,只怕也难扫数打落。只好背靠石壁,减少一方的防御,全神应付正面打来的暗器。

  陡地只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原来是段剑青看出有便宜可捡,偷偷的一剑贴着石壁斜伸进去。刺他的背心。

  孟华全神应付暗器,背后全无防御,待到发觉段剑青一剑刺来之时,已是无法回身招架了。孟华不禁心头一凉:“想不到我救不了唐大侠,自己反而命丧奸徒之手!”

  哪知奇迹突然出现,就在段剑青堪堪刺到孟华背心之际,也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枚甚么东西,叮的一声,就把段剑青的长剑打落了。就在此际,盘膝而坐的唐经天忽然站了起来,睁开眼睛,在那姓唐的汉子的肩头一拍,缓缓说道:“你歇歇吧,恕我现在还不能招待你。”

 

  那姓唐的汉子本来除了最擅长的暗器之外,本身的功夫也很不弱的,但他恰好退到唐经天的身边,唐经天这一拍他竟然不能避开,立即应声倒地。

  段剑青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孟华此际则是大喜如狂,当然也顾不得去追他了。

  唐经天叫道:“剑青,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来害我,你为什么反而要暗算救我之人?”段剑青哪敢回头,早已跑得远了。

  孟华吁了口气,大喜说道:“唐大侠,原来你没事呀!段剑青之事容晚辈以后再禀。如今还有更紧急的事情!”

  唐经天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孟华道:“有强敌侵入冰宫!”唐经天吃了一惊,说道:“宫中有我的钟兄主持,他也抵御不了外敌的入侵?”

  孟华说道:“钟长老如今正在双华宫内和一个天竺僧人比试内功。”唐经天笑道:“来的想必是天竺的两位神僧了,那不紧要。”

  孟华忙道:“另外还有一批敌人,似是清廷的鹰爪。如今也正在双华宫外和贵派弟子混战。”

  唐经天道:“目前形势如何?”

  孟华说道:“晚辈离开之际,还是相持之局。”

  唐经天稍稍放下点心,说道:“待我打发了这个人,便即和你回去。”

  他把发暗器的那人拉了起来,冷冷说道:“你是川西唐家子弟吧?”伸手在那人面上一抓,一层“面皮”好像轻纱一样被撕下来,孟华仔细一看,却原来不是面皮,是一具很薄的人皮面具。

  唐经天说道:“唐世杰,原来是你!且莫说你们唐家的家训,令尊和我的交情也是不薄的,你为何跑来暗算我?”

  唐世杰满面羞惭,说道:“小侄受了卫托平的煽惑,罪不容诛。但求唐掌门念在与家父生前的交情……”

  唐经天道:“原来你爹爹死了,怪不得你敢胡作非为。你的哥哥呢?”

  唐世杰道:“家兄完全不知此事。”

  唐经天道:“看在你死去父亲的份上,我可以放你回去。但我也要替死去的老朋友稍稍惩戒这个不肖子弟!”轻轻在唐世杰肩上一弹,说道:“三年之后,你的武功方能恢复。在这三年之内,你好好反省吧。”

  唐世杰只道唐经天要废掉他的武功的,如今只是要他三年之内不能施展,虽受惩戒,已是大喜过望,连忙叩谢唐经天不杀之恩。

  唐经天不再理会他,和孟华走出山洞,笑道:“咱们一面走一面说,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

  听了孟华自报姓名之后,唐经天道:“孟大侠孟元超是你何人?”孟华说道:“正是家父。”

  唐经天道:“你的武功似乎并非完全家传,金大侠金逐流也曾教过你吧?”

  孟华说道:“金大侠是曾指点过晚辈的剑法。”

  唐经天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这就怪不得了。你的剑法兼有刀法之长,连我也是平生仅见。不过我还是有一事未明,你可以告诉我么?”

  孟华说道:“不知唐大侠要知道什么?”

  唐经天说道:“即使单以剑法而论,你的剑法变化之精奇,似乎还在金家所创的剑法之上。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另有高人传授?”要知青出于蓝,虽然也是常有之事,但孟华年纪这样轻,按说还不能有如此超越前人的成就的,是以唐经天也不禁大为好奇了。

  唐经天在石洞里是盘膝而坐、垂首闭目的,孟华想不到他对自己的剑法竟了如指掌,不由得心里暗暗佩服:“要练到他这样境界,我这一生恐怕也未能够做到,不过要说明此事,可是当真‘说来话长’。”孟华只好先回答道:“晚辈是另有奇逢,可否容晚辈在你老人家打发了那些妖人之后再行禀告。”

  唐经天瞿然一省,说道:“对,时候无多。你把紧要的事情先告诉我吧。”

  孟华说了天竺两神僧与钟展定下比试三场之事,说了卫托平等人趁虚侵袭之事,说了他的媳妇被劳超伯所伤之事,还未来得及说自己的弟弟和段剑青的事情,他们已经回到双华宫外了。

  唐经天笑道:“活该他们倒霉,要是他们来早一天,恐怕天山派就要一败涂地,我也活不成了。”

  原来唐经天的“闭关练功”,本来定下七七四十九天的期限的,但因他内功精纯,进展的速度比预定的快了一些,四十八天就功行圆满了。唐世杰闯进山洞暗算他的时候,正好是他在“散功”的时候,不过也幸亏孟华一声呼唤,这才令他醒来。

  广场上双方的混战还在打得难解难分!

  唐经天这一突出其来,天山派的弟子大喜若狂,敌方则是心惊胆落了!

  此时打得最紧张的是天山派这边的甘建侯、白英奇、霍英扬和祝建明四人与对方的欧阳冲、劳超伯、卫托平三人的混战。

  欧阳冲这方本占上风,但欧阳冲和劳超伯都是认得唐经天的,见他突然出现,都是不禁蓦地一惊,霍英扬唰的一剑就刺伤了欧阳冲,劳超伯也给甘建侯打了一掌。

  欧阳冲受了伤,满头红发根根竖起,就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一声怪吼,双掌齐发,舍命突围。

  他练的雷神掌功夫是邪派两大神功之一,情急拼命,掌力尽发,热风呼呼。天山派第三代弟子祝建明首先禁受不起,连忙跃开。功力最深的甘建侯也不能不身形一闪。

  说明迟,那时快,卫托平也在此际立即出掌,帮助劳超伯荡开了白、霍二人的的双剑合璧。他们跟在欧阳冲的后面,也突出重围了。

  孟华叫道:“不可放走那姓劳的和那红发妖人!”

  此时唐经天刚刚踏入广场,和那边的距离还相当远。广场上卫托平带来的那些人也正在作鸟兽散,孟华轻功再好,急切间也是无法挤过去追捕敌人的。

  红发妖人欧阳冲是段剑青的师父,劳超伯是和段剑青串通了暗算唐夫人,孟华要想揭发段剑青的真面目,非把这两人捉住不可。他知道以甘建侯等人的本领,要同时把卫托平也都擒下恐怕不易办到,是以只好权衡轻重,叫他们先捉住这两个人了。

  唐经天微笑说道:“他们跑不掉的!”说话之时,已是信手拾起两粒石子,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了出去。

  唐经天和这两人的距离少说也在百步开外,两枚小小的石子横空掠过,竟是不差毫厘打中了欧阳冲和劳超伯背心的天柱穴。最厉害的敌方三个高手,只走了一个卫托平。

  唐经天记挂双华宫内的比武,说道:“首领已擒,余众由他去吧。”他还未曾知道,敌方本领最高的人虽然不是卫托平,却是以卫托平为首领的。

  不过片刻,那些人都已跑得干干净净,来自天竺的那些人则退上了石阶,广场上剩下就只是天山派的弟子,和倒在地上的劳超伯与欧阳冲了。甘建侯知道劳超伯是害唐夫人的人,过去先把他拉起来审问口供,不料手指一触他的身体,只觉火热如焚,一探他的鼻观,已是没有气息。甘建侯大吃一惊,叫道:“这姓劳的老贼死了!”

  唐经天“咦”了一声,说道:“怎么死的?”他用两粒小小的石子打中这两人的穴道,自信力度用得恰到好处,应该不会置他们于死地。

  就在此时,白英奇也在叫起来道:“这红发妖人也死了?”欧阳冲的死状又和劳超伯不同,身上并无伤痕,但却瘫在地上,有如一团肉泥。

  唐经天仔细一看,已知究竟,叹了口气道:“也是我疏于防备,想不到他们自己人也害自己人。”

  原来欧阳冲在唐经天未发出石子之前,已是恐防逃不出唐经天的掌握,他害怕劳超伯供出真相,先用“雷神掌”打他。哪知卫托平也是抱着同一心思,跟着也用重手法在他背后暗算,震裂了他的心脏。他们三人是一同逃走的,旁人只道他们是相互扶持,哪知他们却是各下毒手。

  孟华暗暗叫了一声:“可惜!”但想经过刚才石洞之事,料想唐经天会相信他的说话,必要之时,他还可以和段剑青对质。于是提醒唐经天道:“钟展长老和那天竺僧人比试第二场,不知比完了没有?唐掌门,你……”

  唐经天当然知道比试内功,极为凶险,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这就去吧。英奇,你们在这里清理广场,小心防备敌人还会再来。”

  他们踏进双华宫,来得正是时候!

  钟展和奢罗仍然盘膝坐在地上,双掌相抵。不过两人的头顶已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原来钟展的内力本是较胜一筹的,但因和奢罗比兵器的时候,他以木剑应敌,虽然打成平手,却是先吃了亏。再比内功,可就相差不远了。

  此际,他们的内功比拼,正是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优昙法师武学造诣极深,看得出还是他的师弟稍弱一点。要是让他们比拼下去,师弟恐怕性命不保。而钟展虽然或许可以保全性命,也一定要受重伤。他当然不愿见到如此结果。

  不过,以他的武学修养,虽然高出二人之上,却也没有把握能把他们二人分开!

  他看见唐经天进来,不由得又喜又惊,也无暇说客套话了。眉头一皱,便即说道:“唐大侠,你来得正好,他们恐怕、恐怕是拼个两败俱伤,你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