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下车了就给林兮耿发了句。

——“确实无法自拔。”

林兮迟的心思一动, 火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她抿了抿唇, 一直盯着许放的那句话看。

看久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兮迟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原本的怒火直接散去, 想到许放刚刚的背影,她突然就多了几分愧疚。

对于许放。

林兮迟是属于软硬都吃的那种。

他如果真凶起来了,她就会怂;他要是服软了,她也瞬间没了脾气。

但要是他处于“虽然跟她吵着架, 但是整体还是让着她”的那种态度,林兮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一直蹬鼻子上脸。

刚刚许放就是处于这种态度,所以最后的情况就是,被她气得出了家门。

然后她现在才知道他早就私下跟她服软了。

那这样就很难办。

而且他明天就回B市了,今晚还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感觉很浪费时间。

林兮迟抬头瞅了眼时间,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他们回来之后,居然整整吵了两个小时。

林兮迟把脸埋进抱枕里蹭了蹭,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犹豫着给许放编辑了一条短信,在发送的时候又犯了难。

刚刚才说了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现在连半小时都没过去就给他发求和短信。

这是不是太打脸了。

想到这,林兮迟的心情又变得闷沉了起来。

林兮耿怎么到现在才给她发截图啊,要是早点发,她肯定不会跟许放吵那么久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过上甜甜蜜蜜的床上生活了。

她正想打个电话过去骂林兮耿一顿的时候,林兮耿提前一步,又给她发了消息:【还在生气啊?】

林兮耿:【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气量大点好吗?】

林兮迟:“…”

谁三十了?

这句话瞬间给了林兮迟发泄的渠道,她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连着骂了林兮耿半小时之后,才神清气爽地挂了电话。

生了一天的气,林兮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辛苦了。她伸了个懒腰,洗了个澡之后,趴在床上,调了个早早的闹钟。

决定明天直接到许放家门口堵他。

过了一天才跟他说话,这样应该就不算很打脸了吧?

-

隔天一早。

林兮迟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

看着毫无新消息的微信,林兮迟抿了抿唇,丧气地爬了起来,心想着许放这货的心眼就是小,气了一个晚上还不够。

不像她,大人有大量。

不过没关系,她来宠着他。

一点关系都没有。

飞快地洗漱完,林兮迟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日常妆,背上平时惯用的包,连早餐都没心情吃,心情沉重地地打开家门。

她也不知道许放要生气多久,而且昨天她的语气好像是不怎么好,要是他一气之下,连话都不跟她说就跑回B市了怎么办。

林兮迟有点着急了,把门关上,抬眼,突然注意到靠站在门旁小角落的许放。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长的时间。

许放的脑袋稍仰着,脖颈线条拉直,能清楚的看到喉结的轮廓。他的站姿懒散,双手插着兜,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许放下意识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

空气像是停滞了下来。

许放一直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不声不响地,让林兮迟的头皮莫名发麻。沉默了几秒后,他抓了抓脸颊,生硬地冒出了句:“我失忆了。”

“…”

林兮迟愣了,内心的沉重感瞬间因他的出现而减少,更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消散。

随后,她蓦地想起了昨天她在许放走之前跟他说的话,又忍不住——

蹬鼻子上脸。

林兮迟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了他的茬:“却还记得我是你的爸爸。”

许放:“…”

-

许放觉得自己这辈子发脾气的权利,全部都在他十九岁之前用完了。此时对于林兮迟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他虽然想把她教训一顿,但也只能憋着。

反正又不是没憋过。

反正也憋习惯了。

许放抬了抬眼,懒得搭理她了:“开门。”

林兮迟乖乖哦了一声,又转头拿出钥匙开了门。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又变回平时那般的轻快。

“儿子,你失忆了是怎么知道你家在这儿的呀?”

许放把手中的东西发在鞋柜上,随口道:“问路。”

闻言,林兮迟回头看他:“怎么问?”

“问这个小区有没有个叫傻子的人。”许放的语气淡淡,不带任何情绪,“保安就给我指了这一家。”

“…”

林兮迟咬咬牙,正想说点什么,突然注意到鞋柜上的东西。

那又是一个盒子,外形像是一本书,深蓝色的封皮。

她的好奇心瞬间起来了,凑过去翻开了最外的那层,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四位数的滚轮密码锁。

“…”昨天因为生气,林兮迟完全忘记了那个盒子的存在,此时突然明白过来,“你昨天出去就为了买这东西?”

许放的眉眼稍抬,算是默认。他把那个盒子塞进林兮迟的怀里,然后把她抱到鞋柜上,给她脱鞋,顺带说:“一天试一个数字。”

林兮迟动了动上边的四个滚轮:“什么数字?”

许放把她的鞋子放到一旁的镂空鞋架上,敷衍般地说:“当天的日期。”

随后,许放像是按捺不住般地低头,吻住了林兮迟的唇,舌尖抵开她的牙关,一路向里,卷住她的舌头,不断的索取和交缠。

他的嘴唇渐渐向下移动,轻咬了下她的下巴,再继续向下,舔了舔她的脖颈,力度慢慢放大,直到留下痕迹才含糊不清地说:“老惹我生气…”

-

送许放上飞机后,林兮迟回了家。她今天放清明假,明天轮休,接连两天的假期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林兮迟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余光瞥见茶几上的盒子,伸手捞了过来。她看着那个滚轮密码锁,纳闷地晃了晃盒子。

能听到里边的东西随着盒子的晃动撞击到壁上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放五年都不会坏?

今天是四月四号。

那就——

林兮迟慢吞吞地用指腹推着,把数字转成0404。

果然不是。

林兮迟被里边这神秘地东西弄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又想继续试,但想到许放的冷脸,她迟疑地收回了手。

算了,不然又要生气。

-

清明节一过,林兮迟回到医院上班。

这两天她没呆在医院,但还是有其他医生值班。林兮迟忙活了一上午,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的那只小黑猫。

今天好像还没来吊水?

林兮迟到前台处问了问,听这几天值班的实习生说,那个女生昨天和前天都还带着猫过来了,大多是上午,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闻言,林兮迟也没再问,只想着是临时有事,可能下午才过来。

结果下午的时候,林兮迟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那个女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地说:“我的猫昨天吊完水之后,晚上就开始大小便失禁,而且还不停地吐着黄色液体。”

林兮迟一愣,正想让她把猫带过来检查一下的时候,女生继续说:“然后我今天早上一看,没呼吸了。”

林兮迟的心情突然也沉重了起来,轻声说:“请不要太伤心了,猫瘟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八十,年纪越小存活率越低,这不是——”

“早知道我就不去了。”女生哭出声,把悲痛全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你到底会不会的啊?一点用处都没有,越来越严重,还花了我几千块钱。”

女生的哭声越来越大。

过了片刻,林兮迟闭了闭眼,挂了电话。

-

打个电话过来骂,这种状况还算是轻的。

林兮迟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还看到有个女人因为自家的狗死了,跟亲戚朋友在医院外面挂着横幅,看到那个兽医出来就一哄而上。

最后还是通过报警来解决。

但林兮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她来的时间不算长,所以接待的病患通常也得的也只是一些比较常见的病,这是第一只在她手里死去的宠物。

想到刚刚那个女生的话,林兮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有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接下来一天的精神都恹恹的。

林兮迟觉得这是她这个从事这个行业必须要承担的事情,现在找人倾诉是有用,但未来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是会接连不断。

林兮迟不断地自我调节着,拎着晚饭回了家。

路上,林兮耿给她打了个电话:“林兮迟,你现在有空吗?”

林兮迟:“有啊。”

林兮耿:“那你帮我个忙吧,我一会儿给你发个ord,你按照上面的内容帮我做个PPT,我现在有点事情…”

林兮迟:“好啊。”

很快她便挂了电话。

林兮迟拿着钥匙开了楼下的门,继续自我调节着,走了几层楼梯,声控灯不太灵敏,在一片漆黑中,她的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

又来了电话。

林兮迟恰好走到家门前,开门后,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再次接起了电话。

是许放。

他的语气不太高兴,林兮迟在这边都能想象到他那副冷着脸的模样:“你不是说要跟我视频通话?给你打了多少次了,你在干什么。”

“我刚回家呀。”

“现在九点了。”许放的语气更不友好了,“你每天就不能早点回家?”

林兮迟鼓了下腮帮子,小声道:“今天加班。”

他顿了下,然后又继续说话,比起平时,此刻的他就像是被平时的林兮迟上身,话多的不行,声音低低哑哑的,跟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林兮迟抱着膝,坐在沙发上听着。

良久后,她红着眼,不想让他担心,但又忍不住想跟他说,语气像是开玩笑一样:“屁屁,我心情有点不好。”

闻言,许放的气息一滞:“我知道。”

他完全没当成玩笑,隔了几秒后才继续说:“不然我哪来那么多屁话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佬们的投喂!么么啾!!

第64章 64

听到这话, 林兮迟吸着鼻子,在膝盖上蹭了蹭眼泪, 莫名地被他这话安慰到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小声地反驳:“屁屁说的话本来就是屁话。”

许放沉默着, 没跟她计较这话, 过了良久才低下声音,轻轻喊她:“林兮迟。”

林兮迟闷闷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可许放却没再说话, 然后又安静下来。

狭小的室内一片静谧,在这头, 林兮迟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仿佛他就在她的身边。

许放像是十分有耐心,不声不响, 却一直在等待。

良久, 林兮迟眨着眼,嘴角扯了扯, 把脸埋进臂弯里:“医院里来了只得了猫瘟的小猫,是我的病患,它今天早上去世了。”

许放终于有了动静,淡淡地应着:“嗯。”

林兮迟抿了抿唇, 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用很简练的话快速地告诉他:“然后今天下午,那个猫主人打电话来骂我了。”

许放像是愣了下:“骂你什么。”

林兮迟:“说我没有用,让她的猫病得越来越重, 还浪费了钱。”

这次许放沉默了几秒,才继续问:“那是你失误了吗?”

闻言,林兮迟的眼睫动了动,抿着唇的力道渐渐发紧。她深吸了口气,很认真地解释着:“那只猫的症状很明显就是得了猫瘟,我给它做了试纸检测和血检,试纸显示两道杠,白细胞只有0.2,然后——”

因为对面的人是他,林兮迟有点说不下去了,呜咽了一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像个孩子一样指责他:“你不能在这方面质疑我…”

“我不懂这些,我也没有质疑你。”许放似乎有点懊恼,语气都急了些,“我只是想跟你说,既然你做的每个步骤都是对的,那你现在在难过什么。”

“…”

“你当兽医,你去帮那些动物治好它们的病,能治好的话你做的很棒,你很厉害,你值得被称赞。”许放不懂讲什么大道理,抓了抓脑袋,就按自己的想法说,“但如果治不好,你尽力了,也依然值得被夸奖。”

因为他的安慰,林兮迟憋了一路的眼泪掉地更凶了,抽抽噎噎的声音越发地大。

许放的眼睛闭了闭,语气依然温和耐心:“你没做错任何事情,所以别哭了。”

有时候只是很想哭。

孤身一个人的时候,掉着掉着眼泪,哭意自动就会消散。但一旦身边有了在乎的人,那些委屈感就会成百上千的放大起来,不会因为他的安慰而止住眼泪,情绪只会越发汹涌。

林兮迟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她觉得许放说的话很对,觉得许放真的太好了,觉得自己绝对离不开他;

她只想听他多说点话,想跟他撒娇,想粘着他,想让他对自己这般的耐心和关注度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令她失望的是,之后的时间,许放却不再说话。

很快,林兮迟止住了哭声,揉了揉眼睛,带着鼻音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现在觉得我刚刚说的都他妈是废话。”许放深吸了口气,像是没了耐心,语气也暴躁了起来,“我真不想说这话。”

林兮迟以为他被自己弄得不耐烦了,讷讷道:“什么。”

许放懒得再说那些浪费口水还没用的傻逼鸡汤,他轻嗤了一声,直截了当道:“那猫主人的脑子有病吧。”

“…”

-

跟许放这么一聊,林兮迟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就轻松了不少,也渐渐就想通了。

医生这个行业,本来就要面对很多的生死别离。她不能在病患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也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气话就开始怀疑自己。

能力和承受力要成正比。

这才能走的更远。

林兮迟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赶紧,想起许放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察觉到自己不开心,原本还有些闷沉的心情就像是被涂了蜜。

甜滋滋的。

她真的觉得许放太好了。

太太太太太好了。

林兮迟现在心里装的全是感动,眉眼弯起,之前的难过一扫而光,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屁屁,你在干嘛。”

“等你哭完。”

林兮迟哦了一声,乖乖地说:“我哭完了。”

察觉到她的情绪确实正常了,许放松了口气,心想着果然还是直接帮她骂人比较有用,温情手段完全不适用于林兮迟这傻子。

许放看了眼时间,也不磨蹭了:“那我去洗澡了。”

林兮迟连忙点头,笑眯眯道:“你去洗吧,洗完跟我说一声。”

挂了电话,林兮迟睁着眼,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林兮耿叫她帮的忙。她连忙爬了起来,小跑着回到房间。

林兮迟打开电话,上了q/q,发现林兮耿已经给她发了一个ord文档了,还大致说了一下做的时候的一些注意事项。

林兮迟回复了个“好”,随后打开了PPT。

-

另一边。

许放从厕所里出来,拿着一条吸水毛巾用力揉着头发,他没急着去把换洗衣物洗掉,而是回到桌前拿起手机。

想起她刚刚在电话里哭的声音,许放还是有点不放心,给她发了条微信。

许放:【你在干嘛。】

林兮迟回复地很快:【我在做屁屁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