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外,来往的人很多。

温以凡忽地笑起来,眼眸也稍稍弯起。

“知道了。”

听到这个答案,桑延弯了下唇角,梨涡很浅。他抬手,漫不经心地帮她整理了下脸侧的碎发,而后,郑重地把话说完。

“要记得,我是你的支撑。”

……

车兴德这事情,之后再具体怎么发展,温以凡也没太去管了。毕竟她也知道,车兴德做的这个事情并不算严重,也判不出什么重刑来。

通过付壮,温以凡得知他那边似乎一直是想把这往家事上靠拢,抢她的包这事儿,也只是在争执之下的拉拉扯扯。并且当时她包里并没什么贵重物品,所以也称不上是抢夺。

有人报警他也没跑,之后的一切流程都配合至极。最后似乎只被关了大半个月,交了点罚款就被放出来了。

温以凡没太在意。

因为她只是想让车兴德觉得,他做的事情一定是会付出代价的,无论轻重。加上她其实也一点都不怕这一家子人,先前只是担心会影响到她跟桑延。

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她不会再在意这些人,也不会再被他们影响到情绪。

转眼间,盛夏随着月份的翻篇而步入了尾声。炎热到有些难耐的气温散去,南芜市的温度下拉,伴随这秋天的到来。

从宜荷回来之后,桑延联系过钱飞好几回。

但可能是知道桑延去过宜荷,还得知他把段嘉许痛揍了一顿,钱飞每回都能找到新的理由,不是这边有事就是那边有事,总之死活都不愿意出来跟他见面。

桑延不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也没耐心跟他耗。

“今天不来,以后都别来。”

过了好一会儿。

钱飞才发来一句:【我老婆今天有空。】

钱飞:【我带她一起来。】

“……”

见状,桑延嗤笑了声,把手里的烟掐灭。他直起身,懒洋洋地用语音回了句“你想让你老婆看你鼻青脸肿的样子就带”,而后便转头回了“加班”里。

周末的堕落街格外热闹,酒吧里更是闹腾。

桑延正打算走到吧台那喝点酒,突然就注意到那块有个熟悉的人物。他唇角的弧度渐收,脚步半分未停地走了过去。

轰炸耳朵的音乐,吵杂至极的喧嚣声。

车兴德坐在吧台旁,跟隔壁一个陌生女人说着话。他的脸很红,看着是喝上头了,说话的音量很大:“那臭娘们又想搞死我,做梦!”

女人的表情很嫌弃,似乎是想从这里离开。

车兴德却伸手扯着她,继续说:“老子他妈啥都没干,钱也一分没拿到,还被我姐骂了一顿。等着吧,臭骚货,老子找到你不……”

女人火了,用力挣脱:“神经病吧你!你松不松手!”

下一刻。

桑延直接抓住车兴德的后衣领,神色极其冰冷。他谁都没看,不吭一声,拖着他就往外走,手上青筋冒起,看着却轻轻松松的。

车兴德嚷嚷着:“你他妈谁啊!”

后头还隐隐能听到何明博传来的声音。

“这人来我们这闹过好几次了。抱歉,女士,影响了……”

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保安走了过来,问道:“延哥,我来处理吧?”

桑延瞧他:“你忙你的。”

可能是酒喝多了,车兴德的四肢极为疲软,想挣扎却半分抵不过他的力气。他被领子勒着脖子,连话都说不清。

桑延把他酒吧后边的巷子里,用力甩墙上。

车兴德的背磕到坚硬的墙,吃痛地哀嚎了几声,而后睁开眼。

桑延半蹲下来,模样隐没在黑暗之中:“出来了?”

车兴德声音混沌:“又是你……”

“我没找你,”桑延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摁在地上。他笑了下,那堆积许久的暴虐感在此刻完全控制不住,“你还敢来我这儿?”

“……”

――“就是,他一直,骚扰我。”

回想起她所说的每个字,桑延用力把车兴德的脑袋往地上撞,无波无澜地说:“说来听听。”

“……”

“你想找谁麻烦?”

第74章

“你有毛病吧!我、我说什么了我!”车兴德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用力把桑延的手挣开,大着舌头说,“老子他妈就来喝、喝个酒!谁找谁麻烦!”

桑延松开手,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车兴德勉强坐了起来,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妈了个逼,你给老子等着,什么狗逼玩意儿……”

像是觉得脏,桑延没说话,站了起来。

车兴德仰头看他,额头上沾了点灰尘,有几处破了皮。他露出暗黄的牙,得意地笑了下:“哦,我明白了。我摸过你女人,不高兴了是吧?”

闻言,桑延的眼皮稍垂。

“有必要吗?都是男人,你应该也能理解吧?”车兴德依然笑着,“而且不就个女人,霜降这货色确实――”

没等他说完,桑延往他肚子上用力踹了下。

车兴德毫无防备,身子瞬间又撞到后头的墙上,肉体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他立刻趴到地上,双手撑地,不受控地干呕了起来。

桑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碎发落于额前,看不清眉眼间的情绪。

“我操你妈的……”车兴德难受到声音都带了颤,但注意到这条街四周没别的人,也不敢再说一些激怒他的话,“老子要报警……”

桑延再次蹲下,发了狠地抓住他的头发,往上扯。

“报什么警?”

“……”

“你这不是自己喝醉了站不稳,摔地上了么。”桑延轻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想扶你站起来,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说着,桑延站起身,轻而易举地把他拎起来,又往墙上抡。

车兴德的身子再度撞到坚硬至极的水泥墙,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碎掉了。

桑延直直地盯着他,身上的戾气半分没有掩饰。看着车兴德的狼狈模样,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不轻不重:“怎么又没站稳?”

“……”

“车兴德?”桑延在记忆里找到他的名字,语速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关里挤出来,“还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车兴德说不出话来,只摆着手,往另一侧挪着身子。

在这个时候。

桑延听到手机振动了声,他的眼睫微动,停下动作,随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扫了眼。

是温以凡的消息。

温霜降:【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温霜降:【我已经到家了,采访完同事直接送我到楼下了。】

桑延看了几秒,回了句:【今天晚点】

桑延:【先睡】

回复完后,桑延转了转脖子,把玩着手机。他没再有多余的举动,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我。”

车兴德被打怕了,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恶魔一样,他毫无招架之力。他下意识抬手,手臂挡在脑袋上,做出一个防护的姿势。

“不然,”桑延声线冷硬,轻描淡写道,“你又要吃苦头了。”

……

等桑延走远后,车兴德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直到缓过来了,才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表情阴狠,嘴里骂骂咧咧的,顺着街道走出垭口,拦了辆车回家。

从赵媛冬那搬出来后,温良贤一家在南芜的城中村租了个小产房。这儿地理位置不错,人流量也多,唯一的缺点就是治安不太好。

到家后,车雁琴来给他开的门。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她皱眉:“怎么回事?”

车兴德立刻破口大骂:“还不是霜降找的那个没教养的玩意儿!我到他酒吧喝酒就把我抓出来打了一顿!姐!你要帮我――”

主卧里的温良贤听到动静,大声吼道:“能不能别吵了?!”

车兴德立刻噤声。

车雁琴表情也很不好看,按捺着火说:“德仔!我之前还没跟你说清楚是吧?能不能别再给我到处找麻烦了。你这才出来多久?为这事儿,你姐夫已经跟我吵了很多次了!”

车兴德嗫嚅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样吧,别再去找他们了。”因为车兴德的各种行为,车雁琴连带遭殃,在家里也很不好受,“霜降那野丫头没良心,白眼狼,我们有什么办法?”

车兴德啐了口。

车雁琴撇着嘴,又阴阳怪气了起来:“人家现在在电视台工作,权利可大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可斗不过她。”

“……”

两人坐回沙发上。

注意到此时正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看电视的清秀女人,车兴德脸上的火气渐消,挤出了个笑脸:“小霖回来啦?”

郑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一声不吭。

恰在这个时候,温铭从厕所里出来。他的神色温和,走过来坐到女人旁边,揽住她的肩膀问:“舅舅又出什么事儿了?”

郑霖呵呵了声:“又找你堂妹麻烦去了。”

“舅舅,”闻言,温铭的表情也不太好看,“您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车兴德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痛快道:“怎么一个个都说我,我找什么麻烦了!我这脸上还带着伤呢!”

郑霖没再说话,只是看向温铭,翻了个白眼。

-

回家的路上,钱卫华停车在路边的一个水果摊买了个西瓜。见状,温以凡也跟着买了一个,到家后把西瓜冻进冰箱里,回房间洗了个澡。

出来后,温以凡又回到厨房里,打算榨点西瓜汁。

刚把西瓜抱出来,玄关处也恰好有了动静。

温以凡继续着动作。

没多久,桑延进了厨房,盯着她的举动:“要干什么?”

温以凡诚实道:“榨西瓜汁,你喝吗?”

桑延挑眉:“喝。”

“那切半个是不是差不多了?这西瓜有点小。”温以凡冲洗了下菜刀,边比划着,“对了,你今天去‘加班’干什么?”

桑延接过她手里的刀柄:“见一下钱飞。”

温以凡愣了下:“他这次出来了吗?”

“嗯。”

温以凡侧头:“那你打他了?”

对她这第一反应,桑延觉得荒唐:“我是暴力狂?”

“桑延,”温以凡没对这话发表评价,斟酌了下用词,苦口婆心道,“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现在是法治社会。”

听到这话,桑延唇角一松:“如果是很讨厌的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温以凡沉默几秒,仍然道:“那也一样。”

“……”

“你别打人了,不好。”温以凡盯着他开始切西瓜,又继续嘱咐,“钱飞和段嘉许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而且都是你朋――”

桑延往她嘴里塞了块西瓜:“知道。”

温以凡剩下的话顺势止住。

似乎没把这事情放心上,桑延语气懒散。

“我注意着呢。”

-

不知是不是报警有了作用,之后的好一段时间,温以凡都没再见过车雁琴和车兴德。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跟桑延说开了之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在往正轨发展。

十月下旬,温以凡收到了房东的微信。

大致意思是女儿准备要结婚了,要把这间房回收当婚房。让他们按照合同上的期限,在明年三月前搬出去就行。

看到这条消息,温以凡才恍惚察觉,她跟桑延在这合租房里已经住了快两年了。她收回思绪,迅速回了个“好的”。

坐她旁边的苏恬过来跟她闲聊:“以凡。”

温以凡抬眼:“嗯?”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苏恬支着腮帮子,问道,“你之前不是在跟一个男的一块合租吗?那你现在跟桑鸭王在一起了,他没意见吗?”

温以凡顿了下,直接承认:“他就是我的室友。”

“……”

过了好片刻。

苏恬才骂了句脏话:“我靠,你上哪找的室友?我也想找一个。”

温以凡好笑道:“你也不怕被林隼听见。”

“他早习惯了,”苏恬笑嘻嘻道,“诶,那你俩现在就算同居了吧?”

温以凡想了想:“不算吧。”

苏恬:“怎么不算!你俩不睡同一间吗?”

“嗯。”温以凡诚实说,“我俩还是各睡各的。”

“……”苏恬惊了,完全不敢相信,“我记得,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也不短了吧……还保持在柏拉图的阶段吗?”

温以凡没直接回答:“只是不同居。”

苏恬:“为啥?”

温以凡很正直:“不合法。”

“……”

明白过来后,苏恬觉得有点好笑。她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又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合法一下?你见过他父母了吗?”

温以凡下意识说:“没――”还没说完,又突然改了口:“我见过他妈妈。”

“啊?”

没等温以凡再解释,放在桌旁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瞅见来电显示是“钱卫华”,她朝苏恬说了句“你等一下”,而后便接起了电话。

钱卫华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你现在在单位?”

温以凡:“对的。”

钱卫华:“大壮呢?”

闻言,温以凡往另一侧看了眼:“在旁边写稿。”

钱卫华利落道:“行。下楼,把大壮一块喊上。跟我到北榆出趟差。”

……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两人轻车熟路地拿上设备,之后便下了楼。

温以凡习惯性上了副驾,问着情况:“老师,北榆那边出什么突发事件了吗?”

钱卫华发动了车子,顺带说着:“刚接到的爆料,警方那边的消息都还封锁着。北榆那边四年前有个女大学生失踪案,前段时间有个女人带着录音到派出所举报了,关于这个案子的。”

温以凡边听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往上边敲着字。

“这个女大学生当初是被奸杀了,已经找到尸体了,在北榆郊区后山那块地。”钱卫华说,“现在已经成立了破案小组,正在通缉这个嫌疑犯。”

说到这,钱卫华突然想起个事儿:“对了以凡,这嫌疑犯你应该也认识。”

温以凡的动作一停,抬头:“嗯?”

“是之前总来找你麻烦那个,”钱卫华抽空看了她一眼,“车兴德。”

第75章

听到这话,坐在后头的付壮把脑袋前探,震惊了:“这么巧的吗?不是吧,我之前是觉得这人是坏,但居然还杀过人吗…我还跟他交过手!我真他妈头皮发麻……”

这个消息也让温以凡觉得不可思议。

但再一深想,又觉得这确实是车兴德能做出来的事情。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钱卫华说,“现在人也还没抓到。可能是提前听到了风声跑了,但他身边的人都被带去审问了,埋尸点是车兴德的姐姐爆出来的。”

温以凡思考了下,问道:“是谁举报的,什么录音?”

听钱卫华说完所有的情况,温以凡才慢慢地捋顺。

去派出所举报的女人叫做郑霖,是车雁琴的儿媳妇,也就是温铭的妻子。前几周的一个晚上,她被喝醉酒的车兴德猥亵,也因此一家子闹得够呛。

周围邻居街坊全部都知道这个事情。

在车雁琴声泪俱下的恳求中,郑霖才勉强同意不把这事情闹到派出所。但两夫妻当晚就从家里搬出去,像是要跟他们断绝来往,之后再没回过家。

也因为这,车雁琴多次联系温铭,试图缓和两母子的关系。

某次通话结束后,温铭这边没挂好电话。之后,车雁琴又跟车兴德吵了起来,气急之下,说了不少当初的事情。

说车兴德狗改不了吃屎,之前把隔壁郭家的姑娘强奸弄死了,搞出人命,最后她还得帮他擦屁股。现在还恩将仇报,连她儿媳妇都搞。

当时郑霖在旁边,直接把这段对话录下来了。后听温铭说,这个郭家的姑娘他认识,没记错的话,确实也失踪了好几年了。

让这段对话更具真实性。

虽然离开了温家,但郑霖一直咽不下被车兴德骚扰加猥亵的这口气。再三考虑后,还是选择到派出所报案。

温以凡沉默着,继续往键盘上敲字。

这个郭家的姑娘,温以凡应该是认识的,就住在温良贤家附近。名叫郭铃,生得秀丽高挑,性格孤僻寡言,但性子却是极好的。

温以凡有一次上公交车没带车卡,郭铃看到之后,只一声不吭地帮她投了钱。

在那之前,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之后,也没再有什么交集。

这趟差出得急,温以凡没回家,只带了些长期放在单位的简易行李。路上,她抽空给桑延发了条消息,说明自己要到北榆出差的事情。

钱卫华把车子开到发现尸体的那片后山。

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了,入口处还有两个警察在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