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水看了眼浴室,苏起忙说:“我出门前洗澡了,你去洗吧。”

他无声笑了下,摸了摸鼻子。

苏起怎么都觉得他那抹笑意味深长,想一想,就红了脸。

浴室里水声淅沥,她坐立不安,爬上床躺着,觉得不太合适,便掀开被子溜下来;坐在沙发上吧,也不对。

她要换浴袍么?不太对。

不换么……等他来?

正原地纠结呢,浴室门开了。她赶紧抓起手机,一屁股坐在床边不动了。

她低头假装看手机短信,可一颗心砰砰的,跳到了耳朵根!

她听见他拿浴巾擦头发的窸窣响动,她没回头,十分专心于探索手机功能,从多媒体到电子书从闹钟到设置,都被她摁了个遍。

坐了没一会儿,房间里没音儿了。她回头,啪啪几声,他关了一串灯,只留角落一盏落地灯。

光线暧昧而朦胧,苏起心一紧。

他已欺身从她背后过来,勾住她的腰将她拉了上来。

苏起倒进他怀里,闻见了他身上沐浴液的香味,清新,而又性感。他的嘴唇有些冰凉,落在她眼睛上,她闭上眼,轻轻打了个抖;又睁开眼,乖乖任他吻着自己的面颊,嘴唇。

浴袍干燥,摸上去有些粗糙;他的头发湿润的,摸上去很柔软。

他将她压下去,呼吸沉沉,胸膛起伏:“怕么?”

她牙齿莫名咯咯打了下战,却是兴奋的,激越的,摇头:“不怕。”

他咬着唇,轻笑:“想么?”

她声音小小的,像一个羞怯的秘密:“想~”

他心头一热,深吻住了她,炙热的掌心和亲吻将她覆盖,他的心跳压在她心跳上,和她一道剧烈搏动着。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凌乱,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他的吻深深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她心软成一汪春水,人又热又晕,觉得自己像一团奶油融化在了他的爱里。

他试探着,手掌轻抚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呢喃:“乖啊,七崽。”

“唔——”她难耐地哼哼,转过脸去轻轻蹭了蹭枕头,乌发散乱。

炙热,心跳狂乱,痛,她仰起脖子,“呜”地一声,心被充盈。她想钻进他心里,永远不要出来。

他呼吸愈发沉了,黑色的眼睛在夜里格外幽深,锁着她。

这一刻的苏起很乖,羞涩,娇怯;声音细细的,轻轻的;脸颊粉粉的,柔柔的,像温柔绽放的花瓣。

他喜欢死她了,

他双手伸到她脑勺后,捧起她的头,微微抬高,像捧着他最心爱的宝贝。他十指握抚着她的发,低头一遍遍亲吻着她。

和年少时梦中的她一样,和过去无数个梦中的她一样,温热,柔软,湿润,亲密,仿佛沉睡在最甜蜜的温柔乡里。

苏起脑袋枕在他手心,被他温柔地缠绵地亲吻,填满。

好幸福。

原来这样子亲密无间……好幸福。

仿佛只有这一刻,彼此才是最纯粹最原始地属于对方的。

这便是夏天啊。

她像是沉进了夏天的海洋里,海风扑面,炙热,咸湿,黏腻……

夜已深,她迷迷糊糊,被翻来覆去。

凌晨,她口干舌燥,心下哀叹,果然是运动员……

第二天早晨,她缩在他怀里睡得很沉,迟迟不醒。迷糊间,依稀感觉到他的气息围绕着她,很安全。

他似乎早醒了,睡不着了就摆弄她,一会儿亲亲她的脸,她的嘴巴,一会儿摸摸她的耳朵她的腰;她被他骚扰得皱了眉,发脾气:“我要睡觉啦!”

他于是消停了,可没过一会儿,又来。

苏起炸毛:“你不让我睡我再不跟你出来住了!”

这下,梁水规矩了,乖乖搂着她,一动不动。

她总算安稳睡去。不知又睡了多久,他许是实在耐不住了,悄悄松开她,溜下床去洗漱了。

她也不管,迷迷糊糊继续睡。又听他脚步声靠近,人来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七七。”

她懒懒睁眼。

他脸凑过来:“摸吧。过会儿刮了。”

苏起睡眼惺忪:“什么?”

梁水微偏头,抬着下巴。

苏起定睛一看,天光大亮,他下巴上冒着青青的胡茬。

她这下醒了,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痒痒的,扎手,她忽就咯咯笑起来,来回摸了好几下,舍不得松手。

他被她摸得心痒,凑过来亲她的唇,拿下巴蹭刮她的脸,胡茬刮着,她痒得缩成一团,捧着他的下颌,咯咯直笑。

他继而吻她的下巴,脖子,胡须撩拨,她痒得如小动物般直翻滚,雪白的被单如揉皱的云朵。

他心痒难耐,掀开被子钻上床,溜下去。

“嗷~~”女孩一声嘤咛,罩进了被子里。

chapter 28-2

chapter 28-2 说爱你(2)

2010年夏, 苏起留在学校复习考研。

放暑假,学校清净下去, 最适合学习不过了。

梁水去了珠海社会实践,还有加训。不久后, 苏起得知他大一下学期期末考又拿了第一,文化课和飞行实践课都是。

路子灏在群里说:“你这是冲着毕业就当机长去的啊。”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毕业生最好也只是副机长。TOP2的学生, 说话有点儿常识。”

路造:“鄙校TOP1。”

路子灏暑假去美国游学了,路子深和林声也去了。路子深要在普林斯顿大学读博, 趁暑假带林声去旅游。

林声微博上挂满了照片, 从大都会博物馆到百老汇;从拉斯维加斯到黄石公园。

去年, 校内网改名人人网后, 流量却越来越差。即时短状态发布平台微博成了后起之秀,大批年轻人转移了阵地。

林声一号召,伙伴们都相继注册。几人的微博除了彼此和相熟的好友关注,同学并不多, 所以言论更自由发散。

路子灏甚至发了一张肖钰的照片, 在博物馆门口的台阶上。

苏起说:“你们这是组团,集体去虐风风吗?”

结果留言发出去第二天早上,美国那边是夜晚, QQ群里来了消息。

路子灏at了flower dance, 说:“你自己说吧。”

深声则at了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和花之露娜lulu, 说:“都过来, 有大事情!”

花之露娜lulu:“你们干嘛呢?”

深声:“聚餐。(贼笑)”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不要告诉我李凡开窍了。(爆笑)”

几秒后,flower dance发了一张照片。

餐厅里, 六个年轻人依次排开,从左到右是肖钰和路子灏,林声挽着路子深的手臂,脑袋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容甜甜;

李枫然站在路子深旁边,含着淡笑,最右边,一个面容姣好身材纤匀的女孩微侧身对着李枫然,并没有路子深和林声那样大方。但女孩双手都牵着李枫然的左手,抿着唇笑,眼睛亮亮的,很开心的样子。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我去!”

花之露娜lulu:“天啦!什么时候的事!”

flower dance:“最近。”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是不是去年餐厅里那个?”

深声:“是!”

花之露娜lulu:“她考去茱莉亚了?”

路造:“嗯。人家跳舞很厉害的,根本不需要李凡推荐联系人。哈哈。就为了拿号码。”

花之露娜lulu:“佩服哦。居然能追到风风。”

flower dance:“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形象?我又不是路子深。”

深声:“……”

深声:“七七,于晚很好呢。刚跟她一起吃饭,超级可爱热情,又单纯。很配李凡的!笑起来特别好看。”

花之露娜lulu:“哇,于晚?名字也好听。”

路造:“人是真的很好。”

花之露娜lulu:“咦?于晚,鱼丸?风风的小鱼丸?嗷,可爱!”

flower dance:“(憨笑)她微博名就叫枫枫的小鱼丸。”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啧啧啧。”

花之露娜lulu:“寒假带回来给我和水砸看!”

flower dance:“行。”

聊了没一会儿,梁水关注点歪了:“诶?你换苹果手机了?”

苏起点开私聊一看,果然,flower dance下写着一行小字“iPhone在线”。

她说:“有钱人。”

flower dance:“特别好用。”

路造:“我也准备买了。你要不要我帮你带个,美国的比国内便宜。”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太贵了。我手机还能用。”

花之露娜lulu:“确实好贵啊。你们看新闻了吗?有个男的为了买iPhone卖了一颗肾……”

深声:“(恐怖)”

路造:“(暴汗)”

flower dance:“……”

苏七七你欠我的一块钱什么时候还:“……”

苏起没见过苹果手机,无法理解年轻人对它的狂热,仿佛那是个身份的象征,用了苹果手机就高人一等似的。她理解不了。

苏落考来北京了,在科技大学。爸妈给他买的手机是诺基亚的,侧滑盖有键盘的那款。苏落想都没想过苹果,他说,五六千块钱买个手机,疯了吧。

程英英倒是问了苏起要不要换个更好的诺基亚,苏起说不用。她手机到现在都很好用。诺基亚尤其耐摔,从床铺上掉下来无数次都没坏。

由于苏落要来上大学,苏起提议让爸妈来北京好好玩一圈。她上学那会儿,家里刚建完房子,经济拮据,一家人来送她上学却没游玩,这次刚好补上。

八月中旬,苏勉勤和程英英来了北京。

苏起带着爸爸妈妈和弟弟在首都玩了个遍,从故宫到颐和园,从前门到后海,从国贸到鸟巢水立方。

苏勉勤和程英英玩得很尽兴,对各处的景色、无论古建筑抑或现代大楼都欢喜不已,尤其是天.安门。父母辈的大都有这情结,两口子在广场上照了一堆相。

除此之外,叫苏起意外的是,爸妈对地铁感到很稀奇,很喜欢坐地铁。

一开始,他们不太熟悉怎么过闸机口,还不让苏起教,两口子凑在一起琢磨半天。苏勉勤指着感应器,说:“应该贴这里。”说着,手无意识一贴。

闸机门“哐当”一下打开。

两个中年人吓一跳,程英英赶紧推他:“快过去快过去!”

苏勉勤生怕门要关了卡到他,立刻溜过去。

门哐当阖上。苏勉勤松了口气。

苏起笑:“有感应的!人不过的话,它没那么快关。不会夹到你。”

话这么说,但程英英刷开闸机后,还是小碎步飞快过去了。苏勉勤在那头接她,两口子无意识握了下手,一副成功闯关的模样。

少年苏落也是第一次坐地铁,但年轻人学习力强,跟公交投币一样自然。等出站时,刷卡变成塞卡,苏落一眼就懂了,一次性地铁票要回收。

苏勉勤看一眼儿子的动作,有样学样地找到塞卡口,卡片吸进去,他从闸机走过,稀奇地叹:“这就收掉了。啧啧,回收利用,真不错啊。”

苏起落在后头笑,可一转眼看见头上夹杂了白发的爸爸,和已经高出爸爸一个头的苏落,她的心就被扯了一下。

一旁,程英英对苏勉勤说:“国家发展真快,他们这个时代真好啊。”

苏起又看程英英,她也比妈妈高了。程英英眼角的皱纹很明显了。

那一刻,苏起回忆了一下童年,想从记忆里翻找出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可惜无果。

过去的回忆里,有无数有妈妈的场景——她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拍她屁股上的灰,她在冬夜里给她打毛衣,她拎着锅铲说:“我不管什么寒寒热热的妈妈”,她在舞厅里跳舞,她在梁水家唱着“从来不愿命运之错”;

过去的事情还很清晰,但她的面目模糊了。如果不给苏起一张照片,她凭自己记不起程英英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那晚回到酒店,苏起和程英英住一个房间。

苏起躺在床上,看程英英整理衣服。

她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妈妈款的。苏起记得,去年回家看老照片,二十出头的程英英烫着卷发,穿着白T恤牛仔裤,T恤扎在裤子里,帅气极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她几乎一生都待在云西。

苏起忽然发现,在她眼里,她一直都是妈妈,是个代号,而不是程英英。

她是长辈,是母亲,是依靠。可她从没想过她作为程英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她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呢?

作为女儿,她好像并不完全了解。

苏起说:“妈妈,你觉得北京好吗?”

程英英叠着衣服,笑:“当然好了。哎呀,现在这个时候真好,你们这代人太幸福了。”

苏起又问:“你会有点儿遗憾么?”

程英英一愣:“遗憾?”

苏起说:“你21岁就生我了,然后一直在云西,照顾家里,会不会觉得青春浪费了?”

程英英抓着一条裙子,坐到床上,微仰着头。头顶的灯光洒在她脸上,她比同龄人要年轻漂亮些,但岁月仍是公平地在那张脸上留下了痕迹。

她想了一下,说:“在街上看到年轻人,会羡慕的。好像年轻的时候,没有多享受一下时光。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一眨眼,就老了。”

苏起有些难过,不知该说什么。

程英英又道:“哎,这个问题,我前些天还跟你爸爸说过呢。结婚太早,那时候又没好好读书,没什么见识,一辈子都耗云西了。”

“爸爸怎么说?”

“他说落落上大学了,家里条件也好了。等回云西,买辆房车带我出去玩。今年先去云贵川,明年再去西藏新疆。”程英英笑起来,“他说给我补回来。我才不信呢,能补回来就怪了。”

苏起噗嗤笑,蹦去她身边:“妈妈,跟爸爸结婚这么多年,你满意么?”

程英英说:“我年纪大了,所以有时候羡慕年轻人。但是吧,也不算特别遗憾。在我那年代,我也跟你爸爸轰轰烈烈过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还不一定比得上呢。”

苏起啧啧几下,说:“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吧。”

那晚,苏起和妈妈聊了很多,问她如何确定苏勉勤就是一个真心爱她且不会背叛的人。

她以为她会给出标准答案,传授经验,但程英英说,无法确定。

她说,当初搬进南江巷的几对小夫妻,每对都很恩爱,也都有各自的小问题。人站在起点上,是无法预知未来的。

就像她根本想不到梁霄会和康提离婚,李医生和冯老师矛盾不断,路耀国捅出那么大的篓子。

她也没想到她的婚姻平平淡淡一路小波折但也幸福走到了最后。

程英英说:“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别有太强的目的,好好过每一天,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过好每一天么……

苏起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有些想念远在珠海的梁水。

手机在枕头下亮了,苏起埋进被子偷看,是梁水的短信,问她今天带爸妈去哪儿玩了。

苏起说去了鸟巢和水立方,又说爸妈坐地铁特别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