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的”变化”总算回复了,他替藏花倒了杯酒。

  “我虽然知道你这个人做事夜·点疯,可是代实在想不通你三更半夜像匹马似地奔进我房内,是为了什么?”

  “你猜呢?”

  “不用猜,你的想法和作风,没有任何人猜得到的。”

  “我实在想说些好听的话,可是你一定不信。”

  “那不一定,”阿吉喝了口酒。“我通常都不会阻止别人说恭维我的话。”

  “我怕你忽然死了。”藏花一本正经他说。

  听到这句活,阿吉也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阿吉非得干完酒才能压住心中的怒意。“白天我多算了你的酒莱钱?”

  “没有。”藏花说:”反而算便宜了。”

  “我得罪你了?”

  “怎么可能?”

  “你的朋友对我有意见?”

  “不会。”

  “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要咒我死?”

  藏花不答,只是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告诉我杜天之事,是你的本意?或是有人主使?”

  “杜天?”阿吉微愣。”那个小气鬼杜一大?”

  “是的。”

  “是我的意思,也是大家的意思,”

  “这话怎么讲?”

  “他为人之苛,做事之绝,只要受过他气的人,都想整他。”

  “是吗?”

  “你仿佛不信,”

  “我只是怀疑。”藏花说:”怀疑有人要你帮忙设计我。”

  “设计你?”阿吉大笑。“是有这个人。”

  “谁?”藏花眼睛一亮。

  “还没有出生。”阿吉收住笑。“只要是活着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设计你。”

  看来这条路又不通了,藏花有些失望、沮丧。不过有一点值得安慰的是,阿吉不是她想像中的“饵”。

  朋友是不分尊贵贫贱、职业高低的。

  朋友就是朋友。

  朋友使你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想起来心中都会有一丝丝的暖意。

  藏花的心中就有一丝丝的暖意。

  尽管街上的雪花已飘得很浓,冷风吹得很起劲,一般刺骨的寒意已渗透衣裳而侵入肉体,但藏花却不觉得冷。

  刚刚差点”失去”一个朋友,失去任何一个朋友,都是藏花所不愿之事。

  星光下的雪花,纯洁银白,白得就仿佛长堤下的浪花。

  自雪飘落藏花的”际,飘上她的鼻尖,她轻轻地拂掉鼻尖上的雪花,就宛如拂拭兰花叶上的尘埃。

  第九章 网中的鱼儿

  星已渐稀,夜已将尽。

  灰漾漾的夜色中,东方又出现了曙色。

  曙色带给人们的,本是光明、欢乐和希望。

  但现在带给吕素文的,只有感伤,只有哀愁,只有凄凉。

  “天又快亮了。”吕素文坐在床上,凝注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天一定会亮的。”

  天一定会亮,就如同人一定会死。

  ——人生短促,做人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凤吹来的时候,死灰色的晨雾刚刚自悔花林中冉冉升起。

  星星已消失在雾里。

  今天是十月初三。

  很平凡的一个日子,但在吕素文的一生中,却是一个令她欢愉、回忆、哀痛的日子。

  二十年了。

  就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一个和这里一样有着梅花林、确”着小木屋的地方,她和他,种下了回忆。

  又欢乐又痛苦的回忆。天亮了,灯里的油已燃尽,灯蕊的青烟就和晨雾一样冉冉上升。

  吕素文就这样地枯坐了一夜。

  一夜未眠,本就已够令人消瘦了,又何况还有一段不了的情,怎能不令人憔悴呢?

  吕素文眼角的皱纹,一夜之间仿佛又多出了些。

  “情”有时会令人如痴如醉,心痛如绞。

  “不了的情”又是种什么滋味?

  那种滋味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了解一

  晨雾中的梅花看来更加冷做,更加凄凉。

  那里的梅花是否和这里的一样冷做、凄凉?

  那里是否也有一个人和这里的人一样,有着满怀相思?

  谁说这世上没有鬼,谁说的?

  大林村后的树林内也是烟雾迷漫,雾中有人,人在梅花林中。

  这雾中飘荡的人,岂非正是个连地狱都拒绝收留的游魂?

  杨铮的人似已和这凄迷的冷雾溶为一体,嘴已溶人雾里,鼻子也已溶人雾里。

  只剩下那双星光般的眼睛。

  眼睛里的光却已不明亮了,但充满了沉痛之色。

  现在,这双眼睛正在慢慢地环顾着四方,每一棵梅花,每一个地方,他都绝不肯惜过。

  然后他眼睛里才露出一丝笑意。

  谁也想像不出这种笑意有多么凄凉,多么痛苦。

  梅花依旧开得灿烂,小木屋依旧挺立在天地间。

  景物如昔,人儿呢?

  杨铮几乎已踏遍了这块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数尽了这梅花林中的每一朵花。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令他无法承受的回忆,和令他心醉的往事。

  露水已湿透了他的衣裳。每踏一步,鞋子就“噗嗤”声响,鞋面因用力而渗出水珠。

  今天。

  就在二十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带吕素文来到这个地方。

  就在那天晚上,他和她种下了爱的苗子。

  也就在那天,他第一次拿出“离别钩”。

  杨铮翻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从木板下的地洞里提出个生了锈的铁箱子。

  铁箱里居然有个火捂子。

  杨铮打亮了火招,吕素文就看见了一件她从未看见过的武器。

  火摺一打着,铁箱里就有件形状怪异的兵刃,闪起了一道寒光,直逼吕素文的眉睫。

  她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