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人?”

  “死人。”胜三说:“如果死人不处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立足之地吗?”

  气温就在胜三出现时下降了好几度。

  寒意遍布小木屋每个角落。

  “这一次你光临此地,是要处理谁?”杨铮问。

  “原则上是一个人。”胜三说:“不过多一两个也无妨。”

  “一个也是处理,两个也是处理,十个也是处理。”杨铮说:“既然要处理了,人多少都没关系。”

  “对极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一个人如何处理我们两个人?”

  胜三只笑不答。

  本来很结实的小木屋,就在胜三一笑之间,忽然不见了。

  就算有良好工具,要拆这问小木屋至少也要半天时间,可是现在木屋却一刹那间就被拆掉了。

  被八九个已经”福的中年人,用手拆掉。

  一行八九个人,踩着碎木头从四面”走”进了小木屋,每个人都已经有四五十岁了。

  可是每个人的动作都很灵活矫健,走起路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十六八岁的市井少年,趾高气扬,神气活现,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的精力都仿佛随时可以爆炸。

  一行八丸个十七八岁的强壮少年都用这种步伐和姿态走路,已经让入党得震惊了,何况他们都已是中年人。

  何况他们刚才把一间小木屋变成一堆碎木头的手法,又是那么快,那么准,那么确实,那么有效。

  每一拗、每一撞、每一掌、每一击、每一个动作的落点都在最准确的地方,绝对可以造成最大的破坏力。

  如果他们对付的不是一间木屋,而是一个人,如果他们还是用这种方法去对付这个人,那么他们所造成的杀害力和损害力,恐怕就只有用“毁灭”

  两个字才能形容了。

  现在胜三正愉快地看着他的伙计们。

  杨铮也在看着这八九个中年人,他看得很仔细,每个人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地看,就仿佛色狼在看一个脱光的处女一样。

  从胜三出现到小木屋被拆,蓝一尘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原来的地方,看着这些人带着一种异常沉静的态度,用一种异常沉静的步伐,慢慢地走进来。

  不管这些人做了些什么,蓝一尘都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已经开始沁出了冷汗,每一块肌肉部已经开始收缩,甚至连膀恍都已缩紧。

  可是从表面上看来。他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于伙计们的做法和态度,胜三觉得很满意。

  他喜欢做这一类的事,但是他不喜欢有意外的情况,他的伙计们已经不多了,他希望他们都能活到八十岁。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虽然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下,可是他仍然不愿出一点差错。

  ——干他这一行的,出一点差错就是死。

  所以他一定要先问清楚,他当然是问杨铮。

  “你的朋友是不是蓝一尘?”

  “是的。”

  “你就是杨铮?”

  “是的。”

  “也就是杨恨的儿子,杨铮?”

  “好像是的。”

  “你会不会错?”

  “绝不会。”

  “这么样看来,我好像并没有走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胜三轻轻地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你没有。”杨铮也叹了口气。“你没有走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可是有一点你却错了。”

  “哪一占?”

  “你错在不该把小木屋拆掉。”

  就在杨铮这句话一完,胜三还没来得及体会时,他已开始行动了。

  杨铮的攻击,不是对胜三,也不是对八九个中年人,而是一拳打向蓝一尘。

  他怎么会出手打蓝一尘呢?

  杨铮的反常举动,使得胜三和他的伙计们都愣住,都愣着看杨铮一拳打向蓝一尘的肚子。

  很用力的一拳。蓝一尘没有愣住,他已惊吓住了。他也搞不懂杨铮为什么要打他?他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杨铮的拳头打向他的肚子——很用力的一拳。

  杨铮的拳落下时,就好像屠夫的刀。

  蓝一尘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菜板上的肉。

  这一拳大概是杨铮这一生中最用力的一拳。

  他不能不用力。力量,口果少了一分,就达不到他要的效果。

  他要的效果是什么?

  就在杨铮用力的一拳将击中蓝一尘肚子时,忽然化拳为掌,化击为托。

  他用力地将蓝一尘托起,托出重围,托向梅林。

  蓝一尘的人就像是石头般地被杨铮托向梅林深处。

  等胜三发觉不对时,蓝一尘己消失在梅林里。

  然后杨铮就笑嘻嘻地望着胜三。“你现在应该知道错在哪里了?”

  胜三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嘴里被人同时塞人三个山东大鸡蛋似的。

  八九个中年人依旧静静地站着,胜三没有下命令,他们是不会动的。

  杨铮轻松地坐下,轻松地拿起酒杯,一喝就是一杯。

  “你出现时,我还在担忧如何将蓝一尘送出这个地方,没想到你的伙伴倒帮了我的忙。”杨铮说:”这个教训告诉你,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

  天色如雾,寒风如针。

  冷风从北方吹了过来,也带来了北方的酷寒,也仿佛带来了北方的哀怨。

  又仿佛带来了梅林深处的一声惨叫。

  九

  在某种时间,听到某种声音,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如果当你在夜深人静时,走在一条窄巷中,这时如果传来一声“呻吟”

  的声音,你的反应是什么?

  有的是惊讶,有的是愣住,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理,有的甚至会兴奋,有的可能还会哭。

  可是不管任何表情和反应,都不会像杨铮现在这样。

  他本来很亮的眼睛忽然问黯了下来,他的浓眉已扩散,他的俊挺鼻子也已皱起来。

  他的嘴唇已因用力而沁出了血,脖子上的青筋也一条一条突出。

  他的脸色已变得很接近“死”的颜色。

  ——死的颜色是种什么样的颜色?

  ——死的颜色岂非是种无法形容的颜色,

  当北风中传来一声惨叫声,杨铮的表情就变了。

  胜三也变了。他变得更开心,更得意。

  这声来自梅林深处的惨叫声,杨铮不但熟悉,而且知道是”自谁的口中。

  他本以为刚才用力的一托,已经将蓝一尘托到安全的地方。

  至少他认为梅林里是个安全地方。

  现在呢?

  当北风传未惨叫声,杨铮就知道错了。

  这是他一生中错的第二次。两次部是同一个地方。第一次是将吕素文”

  安全”地放在这里。

  第二次他又以为梅林里是“安全”的地方,所以才会将蓝一尘送到梅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