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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坐到后排,却被他硬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也坐上来,关上车门,把霓虹灯下的欢声笑语都隔绝在了外面。

暖风开得很大,她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这个男生看起来很陌生,不过她似乎有点印象。记忆中,那好像是个很喜欢打架的男生——反正坐在最后一排的那群男生,长得都很像,行为性格都跟量产的一样。

然后他很突兀地问她,沈屾,你后悔吗。

沈屾只能尴尬地笑笑,“我记得你。”

换了以前,对这样嚣张的逼问,她可能冷着脸理都不理了。

“是吗?”男生的语气有一点痞气,“那你说,我是谁?”

沈屾语塞。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男生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方向盘,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

“我再告诉你一遍。叶从。一叶障目的叶,人外有人的从。”

两个古怪的成语从眼前这个明显没有太多文化的男生嘴里冒出来,沈屾觉得想笑。然而再不匹配,也不及当年。

当年,他在她面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可是连“一叶障目”这个词都说不全。

当年。可曾记得当年。

沈屾曾经自嘲,她的每一年都和前一年没什么不同。学习,考试,睡觉。日日年年。好像没什么值得记住的,所以也不知道都忘了什么。

然而就在那一刻,星星点点的回忆扑面而来,就像一片叶子,盖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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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起沈屾对于“童年”两个字的印象,恐怕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画面。

她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阴天,闷热,燕子低飞。

爸爸的车骑得很快,因为他们没有带伞。沈屾有些困了,整个身子伏在爸爸的后背上,眼皮越来越沉重。

“屾屾?别睡着了。”

她轻轻应一声,过了几秒钟,上下眼皮再次打架。

“屾屾?别睡着了。”

爸爸半分钟说一声,她应声应得越来越虚弱,却也的确一直没有睡。她知道爸爸怕她像上次一样因为睡着了把脚伸进了后车轮,绞得皮开肉绽。

“屾屾,别睡了,你看这是哪儿?北江公园。下次儿童节爸爸妈妈就带你来北江公园玩好不好?”

她努力睁开眼,路的左侧,他们正在经过的大门,的确是北江公园。天蓝色的雕花拱门,左右各一个一人多高的充气卡通大狗,伸着舌头朝她笑。

“好!”她笑,一下子觉得不困了。

后来她爸妈也没怎么抽得出时间陪她去北江公园玩。她第一次迈入北江公园的大门,竟然已经是三年级学校组织的春游了。小时候幻想着和爸爸妈妈一起跟门口的充气大狗合影,然而真的站在门前的时候,发现那里早就换成了一排排蝴蝶兰花盆。

沈屾和同学们一起站在北江公园门口集合,看着阔别已久的大门,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想起那个没有兑现的承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算是任性不甘的表情,像个10岁的孩子了。

不过她很懂事,也不曾因此而在爸爸妈妈面前闹过。

长大之后懂得回顾和怜惜自己了,沈屾不禁有些遗憾,她是不是懂事的有些太早了?

然而单纯到复杂的过程是不可逆的。她没有选择。

沈屾记得临近中考的那年夏天在全市最大的图书市场遇见余周周,当时她们两个在寻找同一本冷门的历年中考真题汇编。

那个盗版和小店云集的大杂烩里面往往能淘到不少好书,价格又公道。如果说当年沈屾有什么休闲娱乐活动的话,应该就是坐上一个小时的公车去远在城市另一边的图书市场闲逛一个下午。她淹没在杂乱的书海中,暂时忘却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层出不穷的目标和望不到尽头的未来。

她比余周周晚到了一步,店主从犄角旮旯翻出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试卷集,面对着两个一边高的女孩的灼灼目光,说了价钱就退到一边让她们一起商量。

沈屾沉默着。她从来都喜欢用沉默的压迫来解决问题。并不是策略,只是她并不会别的方式。

余周周表现了和传闻中一样的八面玲珑,她翻了翻习题册,然后推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我买了也是浪费,就是求个心安。还是给你吧,你做了觉得好的话,借我复印一份就成。”

沈屾点点头,掏钱包的时候顿了顿,“你真不要?”

余周周郑重道,“不要。……太脏了。还皱巴巴的。”

这才是实话吧?沈屾想笑,不过估计自己的表情还是很冷淡。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翻译。

余周周优越,快乐,有资本,有天分,可以偷懒,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可以嫌弃一本重要习题册太脏。

沈屾不可以。她认准的东西,再脏再不堪,再苦再艰难,都会去得到。她不在乎表皮,只在乎用途。

后来中考失利,她冷笑着坐在空荡荡的窗台,看着余周周在自己面前小心收敛着属于胜利者的喜悦,又不敢展现可能会伤害她自尊的同情,手足无措。

她们都错看了沈屾。她们以为她会不甘会妒忌。

没有人理解她。

其实她从来没有在乎过学年第一。如果能达成目的考上振华,那么即使她一直是学年第十也没有什么所谓。一直孤绝地拼搏努力,霸占着第一的位置绝不松懈,只是因为这样达成目的的把握更大一点。

仅此而已。

然而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问余周周,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吗?

也许是自己从来没有主动和她交谈过,余周周谨慎地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沈屾笑了,说,可是我知道我的。对我来说,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一样的。

然而余周周却没有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微笑着说,你知道,那很好,你比我们都……都……

她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中心词。但是沈屾明白。

似乎从出生那一刻起,沈屾要背负的一切已经注定了。究竟是因为她天生如此所以选择承担,还是因为必须承担所以才变成这副样子,这个问题就好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循环无止境。

如果那天余周周真的问了,她会告诉她三个字,企图心。

沈屾不知道这个词是不是自己发明的。不是目的,不是抱负,不是理想。

只是企图。她最大的优点和最深的缺陷来源于同样的企图心。

余周周是否还记得当自己说出“我必须考上振华”时候,她脸上无法掩饰的诧异?

然而那个幸福的女孩永远不会懂得。沈屾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太多的“必须”。

作者有话要说:具体的说明请大家看文案。

沈屾这个番外是我个人极为喜欢的。上看起来有点沉重个,但是下绝对是个美好的故事。

叶从,沈屾,山外青山人外人,原本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我说的美好,并不仅仅是指爱情。

沈屾的(下)大家暂时别指望了。

詹燕飞的(下)我其实也填完了,不过都要放在玛丽苏的再版稿中。我文案中解释的意思就是——

感谢大家,玛丽苏的第一版貌似卖得差不多了,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如果不是你们,它也没有机会修正封面和排版以及错别字的杯具了。

现在它要再版了,谢天谢地。

不过按照合同和出版社要求,大部分番外都要收录到新版中。

我明白,只能看上不能看下的郁闷。听我说完,不要生气。

刚出版我就破了规矩在网上立刻放结局,盗文四处飞,还有人直接伸手跟我要txt,让我很囧。出版社一直很谅解,很宽容,所以这一次我没理由再让他们坐蜡了。

不过还是争取到“放一半”的权利。

不要声讨我是在逼迫你们买书。买了第一版或者已经买过VIP的朋友,我真心感谢,对于现在这种局面,其实解决方式很简单。

某一天逛书店的时候,站在那儿翻一翻,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把所有的番外看完,然后,把它放回去,继续逛街。

皆大欢喜,是不是?

话说回来,我当然希望你头脑一热又买了新版(二熊被乱棍殴打脸朝下拖走)

总之,我会陆续放上其他几个番外的上半部分。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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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沈屾番外:山外青山人外人(下) ...

沈屾的父亲是残疾人,儿时发高烧导致右耳失聪,年轻时候做工人,机器故障,又轧碎了右手三根手指。他和沈屾妈妈是同一个工厂的同事,经人介绍结婚,一年后,沈屾出生。

然而事实情况又不仅仅是这样简单。他在八岁的时候随着沈屾的奶奶改嫁到了一个干部家庭,这种现在看来十分平常的事情,放在几十年前,必然是会引起一定范围的风波的。上一辈人的曲折辛酸沈屾不得而知,但是别人家在过年时候和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同处一室其乐融融的景象,沈屾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

“爷爷”在和沈屾奶奶结婚前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长大后都在省委上班,公务员职务就像家族惯例代代流传,只有她父亲是个专门扶持残疾人的小工厂里面的小工人。

沈屾不靠天不靠地不走后门不服输的个性,也许就是来自父亲。寄人篱下,要有自知之明,要划清界限。他右耳失聪,有很多话听不清楚,可是老街坊邻居都在说什么,想也想得出来。

更何况,他眼睛是亮的,同父异母的所谓兄弟和姐妹的眼色,怎么会看不懂。

爸爸常常对她说,你奶奶年轻时候的选择我没办法说什么,可是我要让别人知道,我什么都不图他们的。

沈屾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勾肩搭背交换名片的初中同学们被窗上自己呼出的白雾模糊得很不真实。互相利用才是那条正确的路,自己和父亲那样心怀孤勇独自上路,终究是要撞得头破血流的。

“我说,你的车,是你自己的吗?”

叶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想了想才回答:“朝我爸借了一部分钱,贷款买的。”

沈屾点点头,不做声了。

“怎么着,你果然后悔了啊。”叶从笑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驾驶位一侧的车窗,低头点了一颗烟。

沈屾一脸迷惑地望向他,叶从不禁有些尴尬。

“你果然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啊……”

沈屾并没有好奇地追问,她只是非常认真地澄清了自己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年轻,到底是怎么开上这么好的车的。我不大懂。”

叶从哑然失笑。

果然还是初中那个沈屾。

沈屾多年呆在校园,学的又是电气化,专注于课本卷子之中,的确从来不懂得外面世界,钱是怎么赚的,合同是怎么签的,几万一坪的房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在买,靠月薪三千,要积累多少年?

她向来不善于旁敲侧击地套话,刚刚的问题更不是恭维或者羡慕。

对于沈屾来说,这只是一个她琢磨不明白的问题而已。

你的钱,哪儿来的?

不过听到他说是朝父亲借的钱,沈屾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过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