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她痛的时候自己会更痛,徐慕延看着地下星星点点的血红,双眼也跟着赤红起来,他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心如刀绞般地疼。只一瞬,怀里的人便被另一双手抢了过去,怀里空了,那一刻心仿佛也跟着空了…

卓越冷冷地看着徐慕延,看到桑恬疯狂的举动时,他又想起大学的时候,桑恬倔强又偏执的所有行径,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感受到心疼一个女孩儿的心情,那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有她能让他如此心疼。

病房里忽然陷入沉静,周瑞晴站在卓越身后,看着这样的场面,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她就说她身边的人没一个正常的了,个个都跟傻子一样,她看着地板上的血迹,她也觉得心疼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

脚底的刺痛感开始蔓延,桑恬额前已经开始冒出细细的冷汗,面色愈发苍白,“放我下来吧。”

卓越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低头看向她的纤细小巧的脚,此时却不断冒出鲜血,他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毫不掩饰眼底的心疼,那样轻柔的语气:“疼不疼?忍一忍,医生马上就来了。”

徐慕延的目光几乎是立刻紧锁住桑恬,她低着头将自己的脚从卓越的掌中抽离,他看到她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一丝余光也不留给他。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来了,桑恬却不愿意配合,只是沉默地看向徐慕延,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无声的宣告。

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本着医者父母心,医生面色为难地出声道:“病人现在身体虚弱,脚下的瓷片必须要马上取出来…”

周瑞晴是个急性子,看着好友脚下一直再滴血,她忍不住打断了医生的话,转身就对徐慕延说:“你先走吧,我不懂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真的为了她好,就先离开吧。”

徐慕延深吸一口气,眸色幽深沉痛地看了桑恬一眼,最后落寞地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病房。

当关门声传来,桑恬的心仿佛也关上了,眸色灰暗一片,她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卓越看到桑恬肯配合医生时,一刻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他转身走出病房,果然看到徐慕延就靠在病房门外,他说:“我们谈谈吧。”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院,B市第一场雪下了一整夜,此时雪还厚厚的积着,寒风吹拂,徐慕延第一次觉得B市的冬天竟是那么冷。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卓越在一片空地上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徐慕延,一字一句坚定如磐:“我爱桑恬,就算她现在还爱你,但是我可以继续等,我可以等五年,就可以等十年,只要她没结婚,只要她过得不幸福,我就一直守着她。”

徐慕延只觉得心口好像猛地灌入一股刺骨寒风,心里彻底天寒地冻起来,如陷入无边无际的北极。这…真是莫大的讽刺,他让桑恬等了五年,却从未想过昔日的好友等了桑恬五年。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他没有回国,桑恬肯定会有自己新的生活,身边会有另一个男人,或许这个男人就是卓越。

即使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他跟桑恬还能不能走下去,卓越却可以那么坚定地告诉他,他可以等桑恬五年,十年,甚至更久。那他呢…他为桑恬做了什么?他好像除了给过她短暂的两年陪伴之外,还给了她五年空洞无望的等待…

他好像要输了…从他离开她的时候就好像已经输掉了…

但是,让他放手,那绝对不可能,徐慕延双目瞬间清明,“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桑恬失控,这肯定是个误会,只要误会解开,我就有信心让桑恬原谅我。”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地下漫白的雪,忽然低声说:“我知道我曾经狠狠伤过她,但是…我也爱她,或许这么说有些苍白。”

“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五年时间或许对你来说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对桑恬来说却是异常漫长,她的生活一向单纯简单,她一直抗拒我,她抗拒所有与你有关的人和事,这是为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之前桑恬是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但是有些事情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不敢去想,五年时间里你身边是否曾经有过别的女人,是否有跨不过去的鸿沟。如果有,那她真的不会介意吗?你有没有想过,有许多事情其实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或许她只是不敢去问而已。你离开的时候很潇洒,说回来就回来,我自认自己不比你差,你能给桑恬的,我一样也不会少给她。”

卓越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最后他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如当初那般单纯了,不是只要有爱就可以重新在一起的,之前我以为只要桑恬爱你,她能跟你在一起,她就是幸福的,但是昨天晚上当我找到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徐慕延听完卓越的话,沉默了很久很久,桑恬从来不问他在美国的事情,也从来不问当初他到底为什么离开,也从来不问他的家人怎么样,也从来不问这五年来他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有没有谁追着他不放…她什么都没问,那五年的时间好像已经被她自动忽略了一般,从未被提起。

他原本以为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他们就能慢慢回到过去,她也会慢慢变回曾经那个快乐无忧的桑恬。可是此刻他却猛然发觉自己忽略了许多事情,他想到桑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他呆着,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那五年的空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五年内关于他的所有…

原来,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徐慕延只要想到桑恬委曲求全般地呆在他身边,在这份感情里如履薄冰,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她面色苍白的小脸,心口一钝一钝地剧烈疼痛起来。

徐慕延再不说一句话,眸色灰黯无光。

卓越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向医院门口。

——

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打开门,周瑞晴坐在病床前,桑恬已经睡下了,卓越轻轻走到病床前,在病床另一边坐下。

周瑞晴看了他一眼,小小声地说:“学长,我看你还是再回病房躺一会儿吧,你这又是发烧又是撞破头的,也是个病人。”

“…不用了。”

“你怎么撞到头的?听那个小护士说缝了八针,可能会留疤,她都唉声叹气了很久,也对哦,你这么一张帅哥脸,有个疤确实很影响…”周瑞晴又开始嘀嘀咕咕了。

卓越越听越无奈,只得淡声道:“没事,你别说话了,吵到她。”

周瑞晴摆摆手,声音大了些:“没事,她打了麻药的,没那么容易醒的啦。”

“…”

周瑞晴本是个耐不住安静的人,今天都憋了一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卓越就坐在她对面,她一个人说了好多话,卓越每次都应付似的应两句,心思全放在病床上的人儿。

周瑞晴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趣了,最后趴在病床边打盹儿。

终于安静下来了,卓越松了口气,抬手替桑恬掖了掖被子,手指划过她苍白的脸颊时顿了一顿,带着几分流连忘返,过了很久才将手拿开。

在梦里浮浮沉沉的桑恬,永远也看不到有个男人就坐在她身旁,眼底的深情毫不掩饰。

——

徐慕延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站了很久,好像周身都已经僵硬了,许久,他终于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他转身看向医院门口,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转身走到车子前,他看着车子里晃动那个平安符挂件,是桑恬挂上的,还有后座的两个抱枕,也是她买来的,车上还有专门买给她的小零食,还有…他出差时专门给她挑的礼物。

徐慕延紧紧闭着双眼,他又想起在医院时,她字字坚定的话,一字一字地重回脑海,挥之不去,心痛不已。

许久之后,他才启动车子绝尘而去,此时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桑恬忽然崩溃的原因。

他先去了一趟公司,陈姐一看到他,立即向他报告:“徐总,今天早上有位徐小姐到公司找您,在会议室等了一早上,中午时才离开。”

徐小姐?徐慕延瞬间明白了,压制住胸膛熊熊怒火,电话一接通,他便凌厉开口:“你是不是去找过桑恬了?你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