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卓萱刚从外地回来,前几天带了一个团去了外地,昨天晚上给哥哥卓越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嗓子还是那般沙哑,她有些不放心,一下车便赶到他的住处,掏出他给的备用钥匙打开门。

还好,室内温暖一片,还知道开暖气。上次她过来的时候室内冷冰冰的,而他就坐在阳台外喝酒,神色晦暗,带着一丝落寞。

卓萱轻轻走向卧室,房门没关,她在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哥哥一身污渍地趴在床上,被狠狠吓了一跳,她哥哥从来都是干净清爽、英俊温煦的,她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匆忙走到他身边,急声叫道:“哥。”

她的声音不小,一连叫了几声,可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卓萱被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推他,卓越这才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哥!你到底怎么了?”卓萱继续推着他,沉睡的卓越总算醒了过来,只是他一翻过身,卓萱看到他身上的污渍和脸上的伤时,登时被吓得愣住了,她看着他脸上那些伤,红的紫的,她颤声问:“哥,你…跟人打架了?”

卓越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有点晕,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嗓音暗哑不已,“几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了,你这一身伤哪里来的。”

卓越想起昨晚的事,嘴角似有似无地抽动一下,看着卓萱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他简略道:“没事,只是跟流氓打了一架。”

卓萱看到他头上的纱布,明显是在医院处理过的,但是其他的伤根本就没处理过,觉得有点奇怪,“哥,你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

她有些不信,“真的去过了吗?那你脸上那些伤怎么都没处理,都还脏兮兮的,医院这么不负责任吗?还有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就往床上睡,这可不像我哥,我哥最爱干净了。”

卓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勾了一唇角。

“不行,你还得再去一趟医院。”卓萱站起来拉着他。

“别闹,我去洗个澡就好了。”言毕,他起身走向浴室。

卓萱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看到床单上染了污渍,她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床单被褥帮他换上,她哥哥很会疼人,自小身边的同伴都十分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哥哥,只是…她哥哥只会疼人,却不会疼自己。

她本想去拿药箱的,却瞥见床头柜子上放着一个袋子,透明的塑料袋里都是些瓶瓶罐罐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药,原来真是去过医院了。

卓越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卓萱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散落着各种药水、纱布、棉签、酒精等,是昨晚那个年轻女孩儿硬塞给他的。

卓萱抬头看向他,虽然脸上挂彩了,但是总算变回那个干净清爽的男人了,她笑了笑,“哥,过来这里,我帮你擦药。”

卓越颔首,走过去在卓萱身旁坐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任由卓萱给他上药。

“这个药有点刺激,这个地方破皮了可能会有点疼哦!”卓萱之前看过说明书了,温馨提示他,只是当她将药水涂上伤处时,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想了想她又问了一句,“哥…你真的是跟流氓打架了吗?英雄救美?”

“嗯。”卓越轻声应道。

卓萱叹了口气,一听就知道他只是随口说的。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我哪里小了,我都24岁了,只比桑恬小一岁而已。”卓萱撇撇嘴,她是故意提起桑恬的,因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到桑恬报名旅行团了,也就是这几个月她哥哥变得有些冷冰冰的。

卓越睁开眼,忽然站了起来。

卓萱不明所以,“哥你干嘛,药还没擦完呢,下巴那里还有伤。”

“我要出去一趟。”

卓萱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棉签和药水,“那你先把药擦完啊,就差一点了,也不急这几分钟。”

“不擦了。”卓越径直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

兄妹俩下楼后,卓萱问:“哥,你要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就带我一程。”

卓越:“你要去哪儿?”

“去人民医院,我有个同事前两天带团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滑落,小腿骨折住院了,我去看看她。”

“跟我上车。”

——

桑恬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身上温暖异常,好似落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她有些眷恋地往那个怀抱里蹭了蹭,就连气息都是这样熟悉,让她就想继续这么沉睡下去,而她确实又沉睡过去了。

晨间有护士例行检查,因为昨晚那位英俊的男人特意交代过,所以她直接推开病房门,一抬眼就看到躺在一张病床上的年轻男女,只不过男子是清醒着的,撑着手肘低头看着女孩儿,正是昨晚交代她的男人,只不过…脸上带着伤。几乎是她一开门,他便抬手示意她噤声,并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年轻的护士有些脸红地退了出来,关上房门。

徐慕延低头看着桑恬,感觉她应该差不多要醒了,他才起身从那张并不宽敞的病床上下来,却惊动了原本在他怀里安睡的桑恬,清秀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一个翻身,又卷缩成鸵鸟姿势了。

徐慕延眉头紧蹙,弯身轻轻调整她的睡姿,看到她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觉得难受不已,是他让她变得这样没有安全感。

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徐慕延转身走进卫生间。

桑恬是在一个小时后醒过来的,徐慕延已经将早餐买回来了,一推开门就看到她坐在病床边上,将双脚放在地上,好似在尝试怎么走动,用什么力度。

桑恬闻声抬头,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撇过脸,当他空气一般。

徐慕延提着早餐走进去,将早餐放到柜子上后,随后转身面对她,担心她会像昨天一样疯狂抗拒他,所以在她清醒时,他不敢轻易触碰她。

他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出门。

呃…他就是给她送早餐的?还有…他脸上那些伤哪里来的?桑恬有些不明白,但是也没有多想,她现在有点难过于自己的行动不便,那天是她情绪崩溃了,以至于只想着逃离,踩在地上才发觉踩到瓷片了,伤在脚底,现在连走路都困难。想到这她不仅有点懊恼,双脚踩在地上又试了试,伤口比昨天好了许多,好像踩在地上没那么疼了,她从床上慢慢站起来,身体的重量慢慢下压,多次尝试之后,她还是放弃了,走不了,一站起来身体的重量便压着伤口,很疼。

她宣告放弃,正打算叫护士过来帮忙,病房门再次打开,徐慕延…竟然推了一副轮椅进来,解释道:“这几天先用这个代步,你想去哪里都方便一点。”

桑恬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副轮椅,直到他将它推到她面前,她只是伤了脚底,感觉用轮椅太夸张了一点,于是她拒绝了,“我叫护士过来扶着我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徐慕延看了她一眼,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弯身将她抱起,只两三秒的时间她便坐在轮椅上了,“如果你愿意我一直抱着你的话,这个轮椅就不需要了。”

“你…”

“桑恬,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我等会儿会跟你解释清楚,但是绝对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未婚妻,也没有喜欢过别人。”徐慕延打断她的话,简言解释一番,却是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们之间从未真诚过,即使我听到的那些话是假的,那又能怎么样呢?…你能否认一件事情吗?你从一开始跟我在一起时,就想过我们会在什么时间分手,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真诚过,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也从未认真过,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到了现在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桑恬冷冷地说,自己转动轮椅往厕所去了。

徐慕延愣在原地,信任这种东西,失去一次能够找回,失去第二次就没那么简单了,她不信任他了,所以在他身上没有安全感。

当初抵挡不了的那份心动,即使知道会分开也依然想跟她在一起,他要怎么告诉她?那两年快乐并煎熬着,每次看到她在身边开心快乐的摸样,他心底有多不舍,只要一想到自己要离开,那种徘徊在离开和留下两个极端里的煎熬,他要怎么告诉她?每年到了跟她分手的那段日子,他只要一想起那晚她晶亮水润的眼睛,他整个人都如陷入无边无际深渊,这些他要怎么告诉她?

有了轮椅确实方便很多,桑恬梳洗完毕,转动轮子想从厕所出来,却发现上不去了,轮子被门槛卡住了。

徐慕延脸上的神色慢慢敛去,快步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轮椅一起拉到平地上,再将她推倒桌子前,“先吃早饭吧,我买了你喜欢吃的小米粥。”

桑恬看了他一眼,徐慕延好似知道她想什么一样,解释道:“我给周瑞晴打过电话了,我跟她说我留在这里照顾你,所以她今天不会过来了。”

桑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周瑞晴会听徐慕延的?之前他们复合,她虽然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但是桑恬知道她对徐慕延一直有微词。特别是这次她住院以后,周瑞晴虽然没在她面前说什么,但是她了解她,估计早在心里把徐慕延骂个几百遍了,怎么会答应他?

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徐慕延姿态放得极低极低,几乎算是求着周瑞晴,又把那些事情简略解释了一番,她才松开答应这几天不会过来。

徐慕延将粥和小菜放到她面前,她迟疑了一下,终是提起筷子,他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他的视线太过专注,桑恬很努力的想忽略,最终还是没办法。

“我不走。”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桑恬此刻听到他口中说的那句话。手中的筷子瞬间从手中掉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后,滚动着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最后的声响。世界好似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她呆呆地看着他。

她的心,在那个瞬间一起一落,终于激起巨大的涟漪。

他说:“桑恬,我们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