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被她看得不经意咽了下嗓子,喉结滚动。

他一手合上笔记本,一手将她揽进怀里,袍子掀了上去。

她坐入他怀,细细的手腕搂住他脖子,急切而主动地吻起他来。

她近乎虔诚地吻他,吻他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睛,吻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吻他清凌的下颌,耳朵,脖子,喉结,越来越急迫,仿佛在拼命找寻什么东西,找寻她身心深处那份对他确切的情感定义,也从他的回应中感受他给予的情感定义。

她急切而混乱,失控之下在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

韩廷眼瞳一紧,忽然将她转过身去压在办公桌上。女孩白皙的肩膀瑟瑟发抖着,他手心,隔着柔软的肌肤,触到她的心跳急促如擂。

“啊!”纪星痛苦呻吟,趴在桌上剧烈喘气,好似他的手指已穿透她胸腔把她心脏死死攫住,她几乎窒息,她心痛如撕裂。痛得她眼前骤然一片模糊,水光荡漾。

一大颗眼泪砸在桌上,她慌忙抹去,不让他看见。

他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凝视着她湿润清亮的眼睛,凝视着她躺在桌上柔弱无骨的模样。她在耸动中,红唇启开,面颊绯红,却一瞬不眨直视着他。

她一直如此,做时一定要与他对视,执拗地,顽固地,仿佛要看穿他的心底,然后狠狠抓住那颗看不见的心。

对视着,韩廷见她眼眶微红,愣了下,要说什么,她已呜咽开口,指甲在他脖子上狠抓:“好痛,你弄疼我了。”

韩廷将她从桌上拉起,抱进怀里,缓了丝力气,却没停止。

她在他怀中颠簸,抱紧他,手指紧抠他背肌,感受着这一刻的疼痛,力量,欢愉,恩爱,仿佛只有这一刻才是真实。

余热散去,她闭着眼睛软在他怀里,歪在办公椅中,灼热的沾满汗液的肌肤黏腻在一起。

她听着耳边他轻轻的呼吸声,很久了,轻声唤:

“韩廷?”

“嗯?”

她缓缓睁开眼睛,停了几秒,忽问:“你爱我么?”

韩廷顿了片刻,说:“定义爱这个字。”

纪星的心沉入冰湖,放弃地说:“为我要死要活,抛弃自己;没有我,世界就塌了。”

韩廷凝视她,眼神沉默而无声,说:“这不是我理解的爱。”

“嗯。”她说,闭上了眼睛。

第61章

作者有话要说:

1.人都是复杂而矛盾的,

2.人说的话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表面的意思。看到某句话,只想到字面意思,就加以判断,未免偏颇。

纪星坐在窗边, 盯着咖啡杯中的白色心形出神, 有些后悔不该偷偷翻韩廷的书房。那样她就不会知道瀚海是韩廷的, 也不会知道肖亦骁掌握的某信托公司仍控着广厦的很多股份。

她们,都是一场笑话。

手中的勺子搅碎了那颗心,她忽地想起邵一辰, 想起邵一辰为什么离开她。她开始厌恶自己。

她一直不喜咖啡的味道, 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眉心皱了皱,抬头见常河进了咖啡馆。她刚要招手,常河已看见她, 微笑朝她走过来。

常河坐下,点了杯咖啡:“确定主意了?”

纪星:“嗯。”

星辰虽然有点成就,但谈融资仍没有太大底牌。毕竟相比瀚海,星辰更像是退而求其次。常河是她最好的选择, 是棵大树;且因和东扬医疗的竞争关系,想投资的心更强烈, 星辰能争取的利益也更多。

照理来说, A轮融资后新的持股方会加入进来。星辰在同股同权的制度下,所有持股人的股份会同等程度稀释至原来的70%。纪星和韩廷这两个最大持股人将同时失去最大决策权。纪星手中的38%稀释至26.6%,韩廷则从33.4%稀释至23.38%。

但纪星提出了一个必备条件, 常河将入资后得到的30%分给纪星7%。这样,她的股份升至33.6%,单独成为星辰最大持股人。

纪星和常河,纪星和苏之舟等星辰股东——以上任意组合加起来, 比例都能超过50%。

至此,她将彻底脱离韩廷的控制。

想及此处,她却没有得逞的激动,反而鼻子莫名有些酸。她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常河问:“能尽快吗?我希望在春节前办好。以免节外生枝。”

纪星正是同样的想法,她怕自己改主意:“好。”

常河落了口气,挺高兴的,说,“同科现在很需要拓展这一领域,尝试改变制造模式。这下子,以后能跟星辰有更深入的合作了。”

“那是当然。”

常河忽问:“我有个问题,可能比较冒昧。”

纪星心有预感:“什么?”

“你是韩廷的女朋友。照理说,他也可以给你融资。”

“你上次不是说了?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你能做主?”常河说,“韩廷是大股东,融资需要他签字同意的。”

纪星微笑:“这个我会解决。你就不用担心了。”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

韩廷说过,背叛他,他会揭了她的皮。可她现在竟十分想冒险看看,他究竟要怎么揭她的皮。

……

是夜,韩廷在家办公的时候,接到了唐宋的电话。

那头,唐宋只讲了几句话。

韩廷风波不惊地听完,说了一个字:“好。”

他正要挂电话,唐宋欲言又止:“韩先生……”

韩廷:“嗯?”

唐宋迟疑半刻,终究想说的没说,只道:“韩小姐那边,会继续盯着。”

“嗯。”

韩廷放下手机,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儿,十几秒后稍稍回神。他听见了卧室的开门声,纪星洗完澡了。

她推开书房门,探出脑袋,素颜的小脸干干净净的:“还不睡啊?”

“还有一小会儿。”韩廷淡笑。

“是机密么?”

“不是。”

她于是走进来,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边,坐在他腿上,晃荡脚丫。

韩廷任她由她。

她托着腮看着他的电脑,觉得脚冷,微凉的小腿贴着他的小腿,轻轻磨蹭,汲取温暖似的。

他移动鼠标,翻着桌上的文件,低声问:“腿怎么那么凉?”

她脚丫子也往他腿肚子上贴,撒娇:“那你给我暖暖。”

他看着文件,无意识地收紧了腿肚,给她暖脚。纪星脚板心贴着他的肌肉,一阵温热传递心间。她顿时有些恍惚,刚在浴室不该浇那么久的凉水。

她忽然想把脚丫子收回,他却再度收紧,让她退缩不得。

他低眸看她,眼神很深,问:“想什么呢?”

她说:“我想起有一堆文件忘了让你签字了。”

“什么文件?”他漫不经心看着电脑,炙热的手掌抚摸着她露在浴袍外的微凉的肌肤,给她捂热。

她赶紧站起身:“我过去拿。”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心脏开始加速跳动。或许,她的小伎俩,他立刻就能发现。然后,就是今晚,撕裂开。

她维持着轻松的表情朝他走去,重新坐到他腿上:“呐,这么多,有二十几个要签字的地方。我都拿铅笔圈出来了。”

“什么东西?”韩廷忙着自己的事,随意瞥了一眼。

纪星翻开给他看:“去年的工作报告,财务报告,明年的工作计划,调研书……”全是些冗长而不需要他定夺或给意见的东西。

他前头几处还认真看一看,她却捣乱,不是捂住内容就是翻他的纸,他被她弄得没了脾气,笑着揉一把她的腰肢,暧昧地警告:“皮痒了?”

纪星歪脑袋:“就痒了,你咬我呀?”

韩廷含笑,手下掐了她一把,她微哼着一缩,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

他心猿意马,在她的帮助下翻着剩下的文件,偶尔几张看得到的页面也一目十行,只问她:“签哪儿?”

“这儿,这儿,这儿……”她心脏狂跳,翻着一堆文件,其中几张纸分散夹在中间。

她心跳越来越剧烈,像要跳出耳朵。她希望他能警觉发现,变色,发脾气,然后把一切撕扯开。可他毫无防备,在她手指落下的地方签下了名字。

她心一沉,竟有些恐惧不知该拿这文件如何办,又有些后悔辜负他的信任。抵触,忐忑,犹豫,痛苦,各种情绪纠结到一处,她脑子都麻了。

韩廷签完所有的字,放下笔,眼神转向她,目光很深:“怎么了?”

“还是有点儿冷。”她轻声说着,不自主移开眼神。

“你想要热,我有更快的办法。”他说,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她骤然腾空,心快跳出喉咙,慌得搂紧他的脖子。

所有的灯都打开,照得室内亮如白昼,阴影也无处遁形。

纪星紧张惶然,脑子里晃过自见到他的第一面。他高高在上,她卑微奉承;

仿佛从那时起,一切落入他掌心。她从来没有还手招架之力。

这段关系像海中行舟,她无法呼吸,沉入深海,被他的气息淹没。偶尔她想挣扎,双手徒劳地抓索着想浮出水面。可他总是抓住她的手,将她拖进水底,像一块强硬的巨大的礁石,压制着她。让她再次沉了下去。

猛烈,凶狠,像海上的狂风暴雨,切断退路,不给她任何逃出风暴之眼的机会;而她是陷入海难的船,断了桅杆裂了风帆,痛苦,却毫无自救能力被他裹挟着卷进漩涡,沉入深深的海底。

从未像那夜一般疯狂折磨。

纪星第二天起来时,嗓子干哑,脑子昏昏沉沉。

她下床时小腹涨疼着,浑身都发软。又重新躺回去缓了好一会儿。

早上十点,韩廷不在家了。

她开手机看他定位,东扬医疗。

纪星在韩廷的书房里轻易地拿到了他的签章。章子拓上红色的印泥,有那么一秒她想作罢,但她终究没有,重重地盖上了章。

她知道偷盖签章意味着什么,可她也很清楚,待事情败露,韩廷不会追究。

以他的性格,他会放过她,从此和星辰再不相干。

以他的性格……她找他要星辰,他也会给。

她知道。

可她就是要耍弄他,气死他,最好让他记一辈子。

他这人从来不会露出半点生气模样,不知是太过礼貌,还是太过不在乎。她倒想看看他震怒的样子。

一定是疯了,才这么不怕死。

纪星跟同科迅速签完合同。律师会在第一时间知会韩廷股权变更情况。

那天,纪星走进别墅小区,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这一进门,什么都会讲清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的确看不透韩廷的心,却也看得清他有多高傲自负,控制欲有多强。他最恨背叛,绝不会原谅她。很好,正合她意。

但……为什么迟迟不进去。

韩廷站在二楼起居室的窗口,看着楼下的纪星。她穿着一件呢绒大衣,裹着围巾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停地拿鞋底蹭地面,就是不肯进来。

他看了她很久,耐心等着。

终于,她慢慢挪上草坪,上了台阶。又过了两三分钟,他听见楼下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起身回书房,打开电脑,看电子文件。

家里脚步声不明显,但他有所察觉。某个时刻,他盯着紧闭的房门看,知道她在门外。他盯着,直到门把手动了一下,他目光移回电脑桌面。

纪星推开房门,韩廷一身西装在桌前办公,和往常无异。

听见开门声,他看向她,寻常地问:“回来了?”

“嗯。”

他太过随意,叫纪星不安且疑惑——他难道不知道她骗了他,把他卖了?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她站在门口,狐疑地判断。

韩廷问:“怎么了?”

纪星:“律师没通知你?……星辰股份变更了。”

“通知了。”韩廷说,转眸看向电脑,仿佛那头有天大的事情要处理,让他无暇分心纪星口中的这件小事。

一时间,所有的惶然忐忑化为失落,又化作激忿,她走上前去,近乎绝望地说:“我骗了你的签字,偷了你的公章,我跟你的竞争对手签了合同。你在星辰没有发言权了。星辰以后会跟同科合作。”

韩廷看着电脑,眼睛里反射着屏幕的白光,半刻后,他转眸,直视她,说:“我知道。”

纪星问:“你不生气?”

韩廷反问:“你希望我生气?”

纪星哑然。和他对峙总是陷入怪圈。现在的她像一个可笑的想要激怒大人的小孩,而他一如往常,冷冷静静风波不动地俯视一切。

她徒劳地问:“我欺骗你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话问反了。”韩廷起身绕到桌子前头来,靠着桌沿,手插进兜里,平静地说,“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讲讲,做这一出为了什么?——没有安全感?觉得迟早要分开,索性多拿点儿东西在手里?你对别人心软,愚善,在我跟前倒把利己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为保自己能毫不犹豫先捅我一刀。你要选个中立的信托公司也就罢了,同科是我的竞争对手,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在乎么?”纪星问,“你已经有瀚海了,星辰归谁,对你来说重要么?还是你觉得什么都要在你掌控之中,星辰宁可毁掉也不能给其他人。”

韩廷顿了半刻,慢慢反问:“我投资其他公司,控股瀚海,不是很正常?早在一开始我是不是就跟你说过,不让我投星辰,就竞争打垮?”

纪星一愣,没想到他竟用谈判的文字游戏对付她。他永远行得正坐得端,她哪里抓得住漏洞反驳。

“我……我不是在意你控股瀚海,而是……那么多次的机会,你却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其他的事也就罢了,可瀚海,你为什么要隐瞒我?”这话问出口,她都嫌弃,觉得自己卑微得抬不起头。

韩廷说:“涉及商业机密。我控股瀚海的事也是最近才放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