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想办个画展,就每天画些东西,自由点儿。”

许宁青笑着嗯了声:“挺好。”

“那你以后得养我。”她轻声说,“我觉得我办画展的话应该还得倒贴钱。”

“行。”他没犹豫应道,又说,“怎么会倒贴钱,不是天才画家。”

常梨还是不怎么习惯听这样的称号,尤其从许宁青口中听到,愈发觉得脸热,小声辩解道:“哪儿称的上画家啊,‘家’是这么容易能够上的么。”

许宁青顺势勾着她小拇指牵上:“那过两年再当画家,现在你是——”

他拖着声,没有马上说完话,常梨顿了顿,抬眼看他:“我是什么?”

许宁青俯身靠近,眼睑稍垂,嘴唇贴上去,轻轻舔舐着。

他哑声虔诚道:“我的缪斯女神。”

后面几天常梨陆陆续续又去录了几期《丹青不渝》,节目的录制持续期其实不长,但每次录制都要整整一天,到后面开启淘汰赛后就更加耗时,不过一期录制就能剪辑出两集节目,非常充实。

大家逐渐磨合熟悉,录制起来笑点也多了不少。

第一期节目是在元宵节那天的晚上8点半开始播出的。

因为前不久刚被人热议过,据节目组工作人员所说,第一期一经播出的实时观看量就非常可观。

播出那晚,常梨和另外四人一块儿去了攀岩馆玩。

几期录制下来,常梨也不算慢热的人,早跟大家都玩熟了,甚至于林城都不像原本以为的那样礼貌但疏离,从不端架子,和他们相处也同样非常愉快。

他们来的早,攀岩完后就去旁边的咖啡座坐着一块儿看节目。

当时录制第一期的时候没感觉,但剪辑的却极为壮观专业,片头是航拍了他们一个个背着画包工具包走进棚内的背影,快镜头下调色勾勒描绘的动作,以及结束画画后一个个去卫生间洗去身上颜料的镜头。

再加上配乐,居然还有一种燃的让人想要热泪盈眶的错觉。

片头结束之后最开始是各个导师介绍。

上边的弹幕开始滚动。

[这节目我爱了,好用心啊!]

[真的娱乐至死下需要这样给大家介绍大众不了解的内容以及这些大师。]

[即将参加艺考校招的我看这一段好感动啊。]

到后面出现他们五位各画种的明星画家时弹幕就更疯了,之前宣传定妆海报一出就是引起一波小规模的轰动,纷纷为五人的颜值化身尖叫鸡。

泡芙吃着芋圆双皮奶:“这滤镜把我精心的雀斑妆都给磨没了啊。”

陈潜让懒散倚在一边:“这不是也挺好看的。”

“的确。”泡芙点点头,递过去一个“姐姐的颜值就是这么无人能及”的表情。

常梨看着她表情,被逗笑了。

泡芙拍了下桌:“来,让我数数,弹幕里夸我俩好看的谁的比较多。”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也只能放弃了,弹幕实在滚动太快了。

他们谁也没料到《丹青不渝》这样没有明星支撑的节目居然能在第一期播放时就取得这样的热度,就连节目组自己都没料到。

平板摆在桌子中央,后面一杯茶饮抵着,五人就这么坐在一块儿看。

于此同时,旁边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陈潜让。”

大家齐刷刷的扭头看过去。

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大波浪卷发,红唇明眸,一双腿瘦削白皙,看着陈潜让的方向,抬手拨了下头发,美的风情万种。

有点眼熟。

常梨和泡芙一眼,认出来,陈潜让那个神秘的舞蹈系小姐姐。

陈潜让倒是没什么多余反应,跟周围几人说了声便起身走出去,朝那女生抬了下下巴:“去那边吧。”

看着两人走到不远处另一边,听不清在说什么。

泡芙拿手肘撞了撞常梨:“什么情况,怎么看着像是去干架的?”

“不知道啊。”常梨摇了摇头,跟泡芙两人鬼鬼祟祟八卦看着两人。

泡芙:“不会是要分手了吧?”

“……”常梨偏头,很认真的问,“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在一起了吗?”

“哦,好像没有,那这是怎么回事?”

“……”

一旁林城忽然说话,问她们:“你们也认识珞迦吗?”

“嗯?谁?”

林城一抬下巴:“就陈潜让旁边那个啊。”

泡芙八卦的凑过去:“你认识啊?”

“之前见了个要拍民国文艺片的导演,问我一些关于专业绘画技能方面的问题,当时就看到珞迦了,好像说是待定女主演,演一个文工团里会跳舞的女兵。”林城说。

“操?”泡芙惊了,“不会是和范恺接的的那个电影吧?不是说女主演还没定吗?”

泡芙是个百分百的追星女孩,朋友圈里全是范恺的照片,配字也全是“哥哥好帅”、“哥哥睡我”一类。

林城扬了下眉:“应该是吧,珞迦那角色也还没确定下来,不一定。”

“咱们让让这是什么福气,被这种美女找。”泡芙说,“我都想现在冲过去找珞迦小姐姐要个签名认识一下,万一处好了关系能偷偷探班剧组去偷偷看看我哥哥呢。”

她今天还戴了副凹造型的眼镜,眯着眼看着陈潜让和珞迦的方向,推了下眼镜架,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过去了,珞迦小姐姐这气场,感觉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把陈潜让揍一顿了。”

常梨边笑边跟她聊着,许宁青这时候发信息过来。

许宁青:结束了吗,什么时候来接你?

甜梨梨:你现在过来接我吧。[笔芯][笔芯]

他们这也没再持续多久,没一会儿珞迦便直接走了,陈潜让回来也没说什么,看着气氛不对,情绪也不太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分寸,没好问什么。

一出攀岩馆门口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许宁青。

宽肩窄腰,人高腿长,在路灯下被拉扯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常梨远远朝他招了招手,便看见许宁青低头笑了,捻灭烟朝她走过来。

泡芙算是第一回 真正看见许宁青真人:“姐妹,这比网上图片上的还帅,有这么帅个男朋友你还愿意来跟我们这些丑逼玩我真是太感动了。”

常梨:“……”

其他被迫冠上丑逼之名的三人:“……”

常梨跟大家说了再见便朝许宁青跑过去。

“你没开车来吗?”她在许宁青面前停下,还喘着气。

许宁青抬手揉了下她脑袋,朝身后几人看了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停在外面了,有一段路。”

“那正好,刚才喝的有点多,想走会儿路。”

许宁青牵起她的手,低下腰,凑到她面前闻了下:“喝酒了?”

“有味道吗?”常梨捂着嘴哈了口气,“我就喝了有一点点度数的,都不能算酒,跟饮料差不多。”

许宁青捏了下她脸颊,笑着没说话。

晚风夹着细雪,天上却没有云,冬日的月亮分外清冷,走出攀岩馆过了马路就安静许多,路灯也少了好几盏,光线昏暗下来。

许宁青可以感觉到,今天晚上的常梨非常高兴,就连脚步都轻的像蹦。

他笑,侧头问:“在高兴什么?”

“今天节目第一期出来了。”常梨说。

他“嗯”一声:“我看了,表现的很好。”

“你看了吗?”常梨有点吃惊,仰起头看他。

风轻轻吹过来,许宁青头发上落了几片雪,就这么也低头看着她。

对视片刻后,常梨弯起眼对他笑了,明眸皓齿,眼眸中缀满了光,像是璀璨星河。

“其实也不是因为参加了节目才这么高兴的。”常梨牵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看到了自己的前路。”

她伸出两根手指:“你,还有画画。”

许宁青心口一动,脖子低下去亲她。

他一向非常喜欢小姑娘身上的这种对一样事物的坚定和执着,好像什么都磨灭不了,永远热忱,永远光芒万丈。

而于他而言,她不是那颗最光芒万丈的星星,她是整座浩瀚宇宙。

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场上,安安静静的,车也不多。

常梨坐进车,她今晚的确是太快乐了,还一边语气雀跃着不停和许宁青正说着些什么。

许宁青俯过身靠近她,给她系上安全带,常梨还在那儿咯咯咯的笑,揪着他脸:“你怎么对我跟对残疾人似的,还给我系安全带。”

他低笑了声,系好后也没退回去,又吻过来。

“想不想——”

他拖着音调,桃花眼噙着微妙笑意,常梨攀着他脖颈:“嗯?”

“在这?”他问的有些轻慢。

作者有话要说:狗东西正经不过三分钟。

第72章

那句话带着火苗和微弱电流,弯弯绕绕的进了常梨耳朵里, 她还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顿了下, 手指跟着一缩, 抬起眼:“什么?”

“想要在这吗?”他回答的很平静。

常梨没敢轻易把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说出来,继续问:“在这干嘛?”

许宁青笑了,手指勾着她发梢,桃花眼一弯, 正要没羞没臊的说出来, 忽然被常梨抬手捂住了嘴。

小姑娘脸和耳朵整个都红了, 羞恼的瞪着他:“闭嘴,许宁青, 你闭嘴。”

他本就有意逗她, 如今看到了她这反应,顿时就笑着俯在她身上, 胸腔震动着笑的停不下来。

非常的,不要脸。

常梨抬手在他手背上狠狠拧了把, 压着声警告:“不许笑。”

她下手没轻没重,都不知道这小身板哪来这么多力气, 许宁青“嘶”了声, 脑袋抵在她肩上侧头看了眼自己手背。

“都红了。”

声音还有点委屈, 像是撒娇。

“……”

常梨一顿,也低下头去看,的确是红了。

他皮肤白, 手背上红了一块就很明显,她不由伸出手,轻轻给他揉了几下,“很疼吗?”

“疼啊。”许宁青手指轻轻一拨,和她十指交扣,“得梨梨亲一下才不疼。”

常梨知道他就是故意逗她嘴上占个便宜罢了,肯定已经不疼了,可还是不由顺着他的意思牵着他手起来,低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又抬起头,笑了:“我这样子好像是求婚的动作啊,应该配个单膝下跪的。”

因为她这句话,许宁青呼吸忽的放慢下来,感觉自己心跳都在慢慢加速。

从前信奉婚姻是坟墓,现在的他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用那两本小红本把常梨绑在自己身边。

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幸福安康也好,兵荒马乱也罢,但只要想到是和她一起去经历,似乎都变得温柔而足以去期待。

他什么都没说,认真看着她,甚至于表情有些严肃,而后一言不发的重新吻住了她嘴唇。

常梨觉得今晚的许宁青似乎有点缠人。

一吻作罢,男人垂着眼,黑睫在眼下投下一圈阴影,拇指在她唇瓣上转了圈,擦去湿漉漉的水痕。

小姑娘眼睛清凌凌,专心注视着他。

有点忍不了。

许宁青抬起下巴,又亲了亲她眼睛。

常梨顺从闭上眼,睫毛簌簌抖动,感觉到眼皮上温热的触觉。

然后听到他说:“怎么还只有19岁啊。”

周围气氛太过暧昧,常梨气息和说话尾音都有点抖:“嗯?”

“太小了。”许宁青笑了声,“养了你这么久,还不能拉着你去领证。”

沉默几秒,常梨看着他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难道我一过20岁你就要拉着我去领证了吗?”

“对啊。”他答的理所当然。

“我20岁——”

常梨掰算了下,她读书比别人晚一年,19岁读的大学,暑假的生日,离20岁不过也只差不到半年了。

“那我才刚读大二啊。”

“大二就嫁给哥哥不好吗?”

他又开始说骚话,一口一个“哥哥”,偏偏模样正经的很,眼底微沉,拇指指腹在她唇瓣上一下一下的蹭。

常梨心跳声变得鼓噪,沉缓而有力撞击胸腔,小声:“哪有人这么早就结婚的啊,大二就结婚,好奇怪的。”

“你20岁我都29了,还要让哥哥过了30才能结婚啊。”

她继续没底气的辩驳:“谁叫你大我这么多。”

知道她不好意思,许宁青继续逗了她几句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常梨悄悄松了口气,心口像是一个泡着蜂蜜的井,正咕噜咕噜的往上冒着甜津津的蜂蜜泡泡,需要很刻意的收着才能把想要翘起的嘴角克制住。

许宁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可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两人挨的很近。

注意到他直勾勾的眼神,常梨抬手摸了下脸:“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眉梢微扬,靠在她耳边,磁沉的嗓音像是蛊惑:“所以,想要在这里——”

他顿了下,又笑了声,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颊,“做吗?”

这儿是开放停车场,随时可能有人会进出,尽管车窗玻璃都做过处理,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可小姑娘脸皮薄,真要顺着自己恶趣味做了估计得恼着跟他发好几天脾气,最后许宁青也没做到最后一步,只欺负了一通。

常梨坐在副驾驶,毛衣领有些宽大,露出一侧莹白圆润的肩膀,她慢吞吞的把领子重新拽正,然后低着头,手背到身后,慢吞吞的把扣子重新扣上。

许宁青睨着她动作,看着她往后背过手时毛衣撑起的弧度,侧头轻轻笑了声。

常梨脸上愈加发烫:“许宁青,你是变态吗?”

“对你的话。”他点点头,非常坦然,“可以这么说。”

《丹青不渝》第一期节目一经播出就以各种“良心节目”、“神仙颜值”等评价被刷屏,当晚就被刷屏出圈。

到第二天中午,甚至第一期播放量比昨晚还翻了两番。

底下评论搞笑又真挚。

【快来看看我们阿丹哥哥吧,节目组是真的没钱呜呜呜,看摄影棚都透着一股贫穷但坚强的气息,可真的把节目做的好用心啊!我太爱了!】

【真的节目组什么时候出个应援通道吧,我的钱包都给你啊啊啊!】

【人家节目都请流量偶像或者名主持来压阵带热度,阿丹哥哥实在是太出淤泥而不染了吧!!(实际上还是因为穷】

……

营销号也顺着热度往上蹭,热搜上飘着好几个关于丹青不渝的话题。

甚至还有专门的专业类科普——《你知道中的那五位明星画家在自己领域都有多牛吗?》

把他们个个吹的天花乱坠,常梨都没好意思看下去。

到中午时,她想点开视频app再看遍节目里边的弹幕是怎么说的,结果刚点开就轮流跳出来他们五个的个人节目定妆封面。

常梨看着屏幕里扎着哪吒头的自己,终于是负荷不了,手机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对面许宁青抬起头:“怎么了?”

常梨有点茫然的看着他:“我好像真的要火了啊。”

他挑了下眉,笑道:“那以后你养我吧。”

“没问题。”常梨凑过去,伸手不正经的挠了挠他下巴,像摸小狗似的,“我包养你。”

因为节目一经播出就出乎意料的拿到了高开成绩,下一次去录制的时候整个节目组工作人员都格外振奋,充满干劲。

常梨跟节目组这些人也混熟了,看着化妆师开始给她画水钻眼妆,忙“诶诶”几声:“这个太夸张了吧,姐姐我不想画这个。”

“这个上镜好看!”化妆师解释道,“放心吧,不会夸张的,就贴两颗,打完眼影后就不突兀了。”

“……”

化妆师:“我看了这次节目,大家都夸你和泡芙两个就是天使恶魔双姐妹呢,你画这个妆绝对好看!到时候播出了肯定又要嗷嗷嗷一片!”

“……”

最后化完妆,常梨照着镜子看了眼,倒也不错。

于是拿手机自拍了张给许宁青发过去。

他立马回过来一个毫无灵魂的“好看”。

想也知道不会说不好看,常梨翻了个白眼,关了手机去录节目。

已经进入淘汰赛,今天的录制内容就是围绕公开淘汰名额,刚开始节目组安排了个缓解紧张气氛的游戏。

大概就是为了赚足眼泪和前后反差,正当大家都玩的正开心时,便宣布了即将要公开晋级名单。

晋级名额是根据前几次作品的导师评分和选手间互相评价得出的分数评判的。

大家已经相处一段日子,了解彼此身上的故事,也都心知肚明这条艺术路上千军万马走过,可最后能过桥的也的确只有寥寥几人。

所以当节目最后淘汰环节,也不免为淘汰选手觉得惋惜。

而他们五人自然是毫无悬念的继续留下,以差距悬殊的成绩排列在前五,目前总得分最高的是各项经验都最充足的林城,常梨位于第二。

公布完名单后主持人请她们上台发言。

轮到常梨。

聚光灯打下来,汇聚在她身上。

她拿着话筒,看着台下众人,忽然有些感慨。

她对于绘画的天赋是万里挑一的,包括他们另外四人也都是难得的天赋型,也是一路以来都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太大挫折。

也许,也因此没法切身体会到大多数人在这条路上的挣扎与煎熬。

但常梨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想起当初小时候刚发觉自己喜欢画画而要走这条路时白懿的反对和嗤之以鼻。

也想起爷爷当时把年幼的自己抱在腿上,很温柔的哄她,说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

又想起许宁青说的——“想画画就画画,其他的我来给你处理。”

其实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她抱着自己也许被人当作不切实际的梦想,也迷迷糊糊的走到了这。

常梨捏紧话筒:“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半山腰总是最挤的,你得去山顶看看。”

她顿了顿,看着舞台前方,“所以,别放弃,失败也是因为你在努力往上爬,努力爬上山顶看看吧,也许会有你期待已久的风景。”

整个淘汰过程节目组还放着容易让人触景生情的音乐,结束录制后大家便纷纷道别,最后回化妆间卸妆时心情一时半会儿也很难高涨起来。

常梨卸完眼妆,把头发放下来拨到胸前,坐在化妆室的椅子上把手机重新开机。

刚一开机许宁青电话就打进来。

常梨嘴角翘了下,舒气甩掉低落的情绪,一接起来就笑着:“这么心有灵犀呀,我刚一开机你就想我啦。”

那头安静了两秒,常梨刚要“喂”一声,许宁青开口了:“梨梨。”

他声音很缓,“你爷爷突发心脏病现在在医院。”

常梨有片刻的茫然,怔愣着:“……什么?”

而后又很快清醒过来,这样的消息没有让她慌张的不知所措,反倒立马进入一种反常的镇定当中:“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在做手术了,你放心。”许宁青语速难得这么快,“我马上就到你拍摄地了,买了最快的两张机票,赶过去正好,别怕,会没事的,马上就能见到你爷爷了。”

常梨一路上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那些她原以为早已经忘记了的幼时记忆,现在像是打开了一本尘封已久的旧书,带着灰尘与阳光的微博,都历历在目了。

她不是脾气很好的小姑娘,也不像外表上看起来的那样乖巧。

小时候闹别扭也会对爷爷发脾气,好像理所当然,就把自己最不懂事的一面留给了自己最有恃无恐不会离开的人。

爷爷自己白手起家到如今人人都得尊敬一声“常老”的地位,可想而知年轻之时的傲骨和锋芒,可在她这里却从来没有脾气。

一路上,开车到机场,取机票上飞机,起飞,两个小时的航程,又马不停蹄的打出租车赶去医院。

奶奶打电话过来让她不要急,路上小心,手术还在进行中。

常梨没有哭,她好几次以为自己已经流眼泪了,可抬手往脸上一摸却还是干燥一片。

心底也不乱,只是沉,一种一脚踩下去是空的的感觉。

许宁青跟她一块坐在出租车后座,紧紧握着她手,只安静陪着,没有说话。

常梨直到走进医院坐上电梯,电梯门即将要打开时才感到一种深重的恐惧,她这辈子对于亲情只有两个来源,她不知道如果其中一个来源真的切断以后她会怎么办,该怎么办。

电梯门打开时,她还有片刻挪不动脚步。

许宁青手指在她手心掐了下,牵着她,低声:“走吧。”

手术层走廊很安静,没有人,刚走出电梯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常董的手术很成功,放心吧,各项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还要观察一会儿,麻醉也还没退,明天才会醒,家属也需要明天才能进病房探望。”

常梨回头,看到站在站在医生前面红着眼眶的奶奶。

她在那一刻,一直过于平静的心跳骤然加速起来。

“奶奶!”她喊一声,跑过去。

“梨梨啊。”奶奶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

常梨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把自己带大的奶奶真的老了。

如今她都读大学,怎么可能不老。

可从前她的确是没有感受到过。

“没事了,没事了。”奶奶不断重复道,“手术很成功。”

“我听到了。”常梨很快说。

她录完节目一路赶过来,到医院也已经到凌晨深夜,她看着老太太熬红的眼睛,布满血丝。

“奶奶,这里有我呢,你先跟琴姨一块儿回家睡一觉吧,等明天爷爷可以去探望了你再过来。”

“可是……”

常梨温声打断她:“我在这守着,你别担心,爷爷刚刚救回来,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啊,要是你再……”

她停顿了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

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依旧能保持着清晰条例,不慌不忙不哭不闹,完全像个大人,是许宁青没有想到的。

他站在常梨旁边,也说:“奶奶您先回去休息,我叫人来接你回去,我在这里陪着梨梨,没事。”

老太太原本仍不愿意回去,好一通劝才回家去了。

许宁青把老太太送上车,又去一旁便利店买了两罐咖啡,回了病房。

走廊拐弯之际,他忽然听到哭泣声音,脚步一顿。

抬头便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弯着背,手掌重重贴在脸上,眼泪不断从指缝溢出来,滴落在地上。

起初哭的很克制,肩膀抖动的厉害,却只是呜咽,到最后才慢慢泣不成声,哭的崩溃又绝望。

许宁青原本一路脚步仓皇,看到这一幕才突然停下步子,而后慢慢走过去,蹲在常梨面前,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他把那两听咖啡放在一边地上,轻轻拍她的背,哄着:“哭吧,我在呢。”

常梨压根止不住哭,好在许宁青只是耐心的抱着她让她继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