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张纸重新扔回去,回了卧室。

夜里上床的时候,韩廷拿出一个盒子,说:“婚戒到了。”

纪星立刻凑去他跟前。他打开盒子,优雅的黑丝绒上,一大一小两枚淡金色的婚戒依偎在一起。

戒指是极其简约的设计,形状圆润,灯光映在上头如水般光滑。

“真好看。”她说。

他取下那枚小的,套在她右手无名指上。戒指戴上去很舒服,一点儿也不咯手。

纪星也给他戴上,她把那淡金色的圆环套上他左手无名指,像个咒语: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了。

她咧嘴一笑。

两人的手摆在一起,她恋恋不舍地看,说:“我们结婚了诶。”

韩廷纠正:“得明天领了证。”

纪星:“我不管。我觉得从现在开始就是了。”

她缩进空调被里,十分满足,举着手左看右看,忽又问,“你明天上午有个会要开?”

“到十点。我们十点去民政局。”

“十点好。十全十美。”她心里高兴,好话张口就来。

韩廷在她身边躺下,揽了下她的脖子。她侧个身趴去他怀里,忽问:“韩廷。”

韩廷:“嗯?”

纪星:“你以后会欺负我吗?”

韩廷问:“怎么欺负?”

纪星答不上来,眼珠一转,道:“比如说打我。”

“……”韩廷懒得搭理她。

纪星闷在他肩窝里咯咯笑,忽又问:“那你以后会出轨吗?”

韩廷反问:“一个女人还不够折腾的?”

“……”她反驳:“我哪儿折腾了?”

韩廷看向她,嗓音微沉,道:“一个女人还不够我折腾的?”

说着,侧身将她搂进怀里,堵住了她的嘴。

“呜……”她心尖儿酥麻,喘不过气,“你背上的伤,好了吗……”

“你说呢?”

“啊——!”

说来,纪星一点儿不担心韩廷出轨,他真没那兴致。真要说起,她的情敌只怕是工作。

还有谁连去民政局领证都要挤时间呢?

那天早上,两人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醒得很早。

韩廷原打算抱着纪星讲会儿话,但她太兴奋,在被窝里拱来拱去的撩得他心痒。于是把她摁进怀里亲热一下,她却又担心他的背没好全。一担心就给自己挖了坑,自个儿起身去。

这倒好,纪星咿咿呀呀地差点儿没被折腾死。

等到天光渐亮,阳光洒落,人再倒回他怀里时,都快断气了。

两人又相拥着眯了一刻多钟才缓过劲儿来,到了这会儿总算能抱在一起安静说会儿话了。

要去领证,纪星挺期盼也挺紧张,渐渐十万个为什么都冒出来了,絮絮叨叨不停问他问题。韩廷也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

“韩廷。”

“嗯?”

“婚后你对我有什么期望和要求?”她其实是想问,他是否需要她为家里牺牲点什么,比如时间,工作之类的。

韩廷懂她意思,说:“没有。”

她心头一暖。

韩廷反问:“你对我有什么期望和要求?”

“也没有。”纪星摇头,半刻之后,忽然点头。她抬起脑袋眼睛亮亮望住他。

“什么要求?”

“爱我就好啦。”

他安静了一瞬,将她揽得更紧,在她额头上吻一下,说:“好。”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又抱了会儿,忽问:“你确定是我吗?”

“嗯。”

她消停了会儿,还是要问:“当初你说你的爱情要一天一天,日积月累。你怎么就确定一天一天,一定会爱上我呢?”

韩廷默了半会儿,说:“已经爱上了。”

她心跳砰砰,却道:“哼!”

韩廷:“不信?”

纪星:“不信!”

他笑起来,她也笑起来。

这种问题,早就没了意义。

出门前,韩廷系领带时,纪星跑去要帮他。

他于是松了手,把领带交给她。

她是自己偷偷观察他模仿的,此刻自己系,有点儿拿不准。到半路,她停下想了想。

韩廷握住她的手,拿着带子轻轻一绕,说:“这样。”

“哦……”她记起来了,很顺利地系好了结,轻轻一拉,拉紧了。随后整了两下,又理了理他的衬衫领。

她满意地看着,韩廷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抬眸,撞见他眼眸很深。

“怎么了?”

“没怎么。”他淡笑。

因为结婚证要拍红色背景的登记照,纪星也穿了件白衬衫,下头配了件粉色裙子,表达她今天粉嫩嫩的心情。

纪星原以为自己工作会心不在焉,没想半个上午工作下来,格外投入且高效。她想,应该受到了韩廷的影响。想到这儿她不免对自己笑了一下。

看时间,已到九点五十八。

纪星收拾好东西,检查好身份证和户口本,乘电梯上了45楼。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刚好十点。

她轻轻推开韩廷办公室的门,会议还在进行,大家没注意到她。她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坐下,安心等待。

等待的间隙,她看向不远处的韩廷。

他站在那张原木质的大长桌边,桌上是东医生产线的沙盘模拟,满桌的微型机械像一个世界。几位高管围站在他身边。

他身姿高大挺拔,指着沙盘,冷静而沉肃:“这边,还有这边,近一半的生产线上,生产模式要革新……”

落地窗外,蓝天湛湛,高楼耸立。

阳光铺了半墙。

纪星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婚戒,淡金色的,套在他修长而骨节硬朗的手指上,有种莫名的性感。

那枚戒指静静锁在他手上,随着他的手指在微观世界上移动,被阳光照射出犹如时间般的光芒。

也是那一刻,正同人讲话的韩廷忽然无意移动视线,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他还带着工作中的严谨姿态,下颌微绷,没有笑,但眼中的肃色一瞬消失,眼神柔软了一秒,待移开后,重归冷静。

她的心忽然就被温柔地握住了。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这就是他的爱。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确定,到故事的最终,他将依然爱她,很深。

《第三卷 :寂星》(完)

第81章 【第一年】

结婚第一年, 韩廷和纪星并没有立刻要小孩的打算。

两人工作太忙。不论是东扬-启慧AI人才库的建立, 还是瀚海星辰成立初年的业务开拓, 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纪星根本没有时间去怀孕生小孩, 两人于是采取了避孕措施。

有次韩廷带纪星回西边他爸妈家吃饭, 韩母无意间提了一句,说纪星看着太瘦了, 哪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纪星没听明白婆婆的言下之意,满心感动地要同意呢。

韩廷说:“她上个月公司刚体检, 身体很好, 您就别操心了。”

韩母没说什么了, 纪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那晚回到家后,洗漱完毕上了床, 纪星忽问:“韩廷,你想要孩子了么?”

韩廷说:“顺其自然。”

纪星道:“怎么个顺其自然法,我现在在避孕呢。”

韩廷说:“我说的顺其自然是心理, 如果哪天想要小孩了,就要。”

纪星于是追着再问:“那过去的时间里,你有忽然想要小孩的时候吗?”

韩廷认真回想了一下, 说:“没有刻意想过。可能我觉得,平时能跟你相处的时间就挺少的。”

纪星一愣,凑上去搂住他的腰,说:“我也觉得。光是我们两个过都觉得时间不够呢。”

韩廷默了半会儿, 忽说:“明儿带你出去兜兜风。”

纪星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你明天可以不工作?”

韩廷说:“天大的事儿也让副总们去处理吧。”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 问, “你有想去的地儿没?”

纪星一时想不出来。

要放在两三年前,她保证一堆想玩的地方,可现在反而没什么特别想去的。

韩廷见她选择困难,道:“那我挑个地儿,明儿带你去寺庙。”

“好呀。”她欣然答应,问,“远吗?”

韩廷瞧她:“远你就不去了?”

“远也是要去的。”她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第二天一早,纪星起来床,还穿着睡衣呢,就跑去厨房忙东忙西。

韩廷下楼吃早餐时,阿姨已将做好的早餐摆放上桌,纪星则在流理台那边忙碌。

“干什么呢?”他过去看,就见她在煮鸡蛋,煮蔬菜,烤培根,做三明治,洗切水果,忙得不亦乐乎。

她兴致勃勃,说:“今天我们俩去秋游。我觉得到了中午就别去餐厅吃了。野餐最有意思了,所以做点儿便当带着。小篮子我都准备好了。”

韩廷不禁笑她脑子里总是一堆鬼主意,调侃地问:“照你这架势,是不是还得带块布铺草地上?”

“对啊。”纪星一指,“呐,布在那儿。”

韩廷回头一看,一块崭新的白色印花软桌布叠成了方块放在小竹篮子里。

吃完早餐,纪星拎着她的小篮子,韩廷拿着车钥匙,两人开车出发。

上午九点多,从东往西的路上并不堵车。长安街上红灯也不多,偶尔走走停停。

快到中轴线上了,纪星才想起来问:“去哪儿啊?”

韩廷手指轻敲着方向盘,饶有兴致的,说:“去把你卖了。”

纪星问:“能别卖么?我可以陪.睡的。”

“……”韩廷无声笑开,又说道,“去潭拓寺。”

纪星问:“那寺庙灵么?”

韩廷道:“没许过愿,不知道灵不灵。但秋天了,风景好是真的。今儿工作日,人也少,清净。带你去瞧瞧。”

出了西五环,窗外风景变化,房屋越来越矮,树木越来越多。再走一段距离,城市被彻底抛去身后。

纪星打开车内广播,听着音乐一路驰骋。

到了终点下了车,韩廷拎过纪星手里的篮子,还不轻,他道:“吃得了这么多?你这是把晚饭也准备了吧?”

她辩解:“有水和果汁的。那个重。”

他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了她的手,沿着一条古道走上去。

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秋日的阳光从树梢的缝隙间洒落,朦胧如梦境。

微风一吹,落叶纷纷。

两人拾级而上,进了寺庙。这地儿偏僻,果真没什么人。风景却是极好,赭红色的寺庙顶上铺着乌青色的琉璃瓦。视线往上,是蓝天,远远望去,山间层林尽染,秋高气爽,绿的,黄的,红的树叶层层叠叠。

几只鸟雀从天空一角掠过。

而庙宇之内,安然清幽。圣殿戒坛、亭台阁楼、清潭碑石,无一不透着千年前的寂静苍凉。

两人漫步庙中,浑然如天地间只有彼此。

到了一处偏殿,转弯就见一道下沉石阶楼梯。楼外是大片青青竹海。秋风吹过,竹叶唰唰作响,一片叶之清芬。

“那儿好,我要往那儿走。”纪星拉着韩廷下楼梯。

韩廷跟着她前行,全随她乐意。

“这寺庙有多久了?”

“千年吧。晋代就有了。”

“哗!千年。”纪星暗自叹道,“这儿的菩萨一定很灵。”

韩廷说:“你这语气听着像说上千年前的妖精。”

纪星瞪他:“你这样过会儿菩萨不听我许愿了。”

韩廷稍挑眉,有些意外,问:“你还有什么心愿要求菩萨的?”

纪星说:“当然有了。”

韩廷想了一秒,问:“什么心愿?”

纪星:“不告诉你。”

韩廷:“……”

又走了一会儿,韩廷问:“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

纪星早忘了前头那茬儿,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了?”

“……”韩廷觉得,女人这种生物完全没有逻辑。

尤其是纪星这种女人,想一出是一处。

再走到另一处偏殿,只见庙宇墙壁上挂了不少金色的丝绦。丝绦上印着红色的诸如“身体健康”“学业进步”“美满姻缘”之类的祈福语,不同的是下边的姓名框里手写着各异的字迹和名字。

纪星扯他的手:“给我钱,我要许愿。”

韩廷原想说你好歹读了那么些年书这都是些封建迷信,可看她那兴奋劲儿,话没说出口,拿出钱包递给她,道:“你要想更灵点儿,多丢些香火钱。”

纪星当真了:“多丢香火钱就更灵?”

韩廷说:“我猜是这样。跟贿赂差不多。”

纪星白他一眼,夺过钱包进去了。

她买了许愿绸,在上头写了两个字,想一想,又真丢了些香火钱。心想收了我的钱总归得灵验的。

人刚转身,韩廷尾随她进来。她收好绸子,把钱包还给他,说:“好了。”

韩廷瞧她手上,问:“许的什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