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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咦?”她刚发出疑问,许淮颂也发现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把手扶上她肩。

  下一刻,电梯晃震一下,顶灯熄灭,狭小的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另一边的年轻女孩“啊”地惊叫一声:“什……什么鬼!”

  阮喻原本也该惊叫的。但她现在叫不出来了。

  揽在她肩头的那只手,超过了电梯故障带给她的震撼。她大脑缺氧,呼吸困难,手脚打颤。

  许淮颂以为她是害怕,反而把她护得更紧一点,然后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凭借紧急指示灯的照明,按下了报警按钮。

  电梯却突然往下滑了一截。

  这下,阮喻和那个女孩同时叫出了声。

  许淮颂刚想说“没事的”,就听另一个女孩子开始哭,一边紧攥扶手一边嚎:“呜哇,我的妈呀,我还没谈过恋爱,没跟男人牵过手打过啵就要死了,到死都是一只电灯泡,呜哇!”

  阮喻:“……”

  不知道解释一下她不是电灯泡,这小姑娘会不会好受一点。

  许淮颂耳膜都快被震破,过了会儿,抬手想再摁一遍报警键,却被对面人阻止:“不可以!会坠亡的!”说完冲到门边,“还是扒门!”

  “这位小姐,”他忍耐着说,“理论上讲,电梯坠到底的可能性比一般人买彩票中五百万稍微大一点,扒门才更容易让人体对半分离。”

  阮喻抖了一下,清清嗓子:“你别吓她了……”

  对面的女孩又呜哩哇哩叫起来。

  担心许淮颂被魔音穿耳,阮喻赶紧安慰她:“小妹妹,别哭了,其实我也还没有过男朋友呢,我都二十六了……”

  “真的吗?”她说着看了眼许淮颂护在阮喻肩头的手,又鬼哭狼嚎起来,“那你好歹还有人追,呜哇……”

  追?

  阮喻一噎,还没来得及细究这个字,电梯门缓缓开启,外界的光亮瞬间涌入,物业人员松了口气,上前来:“先生,两位小姐,你们没事?”

  许淮颂看了眼身后两腿抖如筛糠的小姑娘:“我们没事,那位小姐可能有事。”说完带着阮喻走了出去。

  其实阮喻的腿也是软的,还好有个比她胆子更小的作了衬托,才没叫她在许淮颂面前丢大脸。

  走到光亮处,她脱离了他的人工支撑,低着头,留给他一个头顶心,说:“谢……谢谢啊。”

  许淮颂没接话,开始接受物业询问,向随后到来的维修工说明情况。

  阮喻正想回头安慰下刚才那个小姑娘,却看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手:“哎呀糟了,我还要去寰视试镜呢!”说着抹了把脸,带着一手背的睫毛膏拔腿就跑。

  “哎……!”阮喻追出几步,想提醒她妆花了,没赶上,只好随缘了。

  *

  插曲很快过去。回到车上,两人谁也没提电梯里的事。

  许淮颂把阮喻送到了沈明樱家楼下。

  临别的时候,阮喻问他:“你有没有支付宝账号?”

  “做什么?”

  “给你房费。”

  许淮颂噎了噎:“先记着我手机号,过后我去申请。”

  “你办国内手机号了啊?”

  “嗯。”

  阮喻存下他的号码,备注“许律师”,拉开车门准备下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问:“你想有吗?”

  “啊?”她一头雾水地停住,“有什么?”

  她不是已经有他手机号了吗?

  许淮颂默了默,摇头示意没什么:“进门发个消息给我。”

  阮喻低低“哦”了声,一路神游天外,细细琢磨着那句“你想有吗”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楼后,等沈明樱开了门,一把攥住她胳膊就问:“明樱,你想有吗?”

  沈明樱满头问号:“我没打算要孩子呢,怎么了?”

  “啊!”阮喻短促地惊叫一下,自言自语说,“是这个意思吗?可是他为什么问我想不想要孩子呢?”

  沈明樱眼珠子差点翻出眼眶:“他昨晚在床上问你的?”

  阮喻严肃地摇摇头:“不是,是刚才在车上。”

  “妈呀,都这么激烈了?”沈明樱扶着阮喻的肩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没戴套啊?”

  “……”

  阮喻噎住,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忽然响了。

  许律师来电。

  她怎么又把他给忘记了!

  她赶紧接通,“嘴不停蹄”地说:“我到了我到了!忘记跟你发消息报平安了……”

  “那我走了。”

  他还没走?

  阮喻一愣,冲进沈明樱家门,打开阳台窗户往下趴望,正好对上许淮颂的目光。

  他已经下了车,正仰头看着上面,看样子是因为她没及时报平安,原本打算上来。

  电话里传来一句:“别趴太出来。”

  阮喻缩回了头。

  倒是沈明樱好奇巴巴又凑出去看,跟许淮颂来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对视。

  阮喻生怕她惊叫出许淮颂的名字,一个字来不及说就掐断了电话。

  下一瞬,沈明樱果然“啊”了一声,呆呆地俯瞰着楼下,直到那辆卡宴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头说:“我可以爆句粗口吗?”

  阮喻知道她怕是压不住惊了,瘪着嘴说:“你爆……”

  “卧槽!跟你开房的是许淮颂啊!”

  *

  在沈明樱家的沙发上,阮喻完成了一场长达半个小时的坦白从宽。

  听她事无巨细说完,沈明樱也陷入了沉思,缓缓说:“高冷男神一夜跌落神坛为哪般?”

  阮喻拥着抱枕凑上前去:“如果自作多情一下的话,会不会……”

  沈明樱双手比叉,表示否定:“你说你们高中三年,还有之前那一个多月,半点火花没擦出,现在这忽然之间,也没个承上启下的过渡,人家就喜欢上你了?可能吗?”

  阮喻眉头紧锁:“对,不可能。这要是写在小说里,一定被读者骂感情线过渡不自然。”

  “打住,我看你就是小说写多,意淫意魔怔了。”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阮喻摸着自己的肩瞎琢磨,“他还揽我了欸……”

  “简单,听我给你分析。”沈明樱清清嗓子,“你看,这十二个小时以内,所有他表现古怪的场合,你是不是都处于相当弱势的状态?”

  阮喻点点头:“对。”不管是岑思思直播自杀事件,发烧事件,还有电梯故障事件,都是。

  “那么答案来了,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在看见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遭遇困境,极度脆弱的时候,能不产生点保护欲吗?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致力于解人水火的律师。”

  阮喻长长“哦”一声,又听她说:“要验证这一点,就看当你以后不再处于弱势状态的时候,他会怎样表现了。”

  她深以为然,很快把这份自作多情的心思收敛回去,开始专注于找房子,不过接连两天都没发现比那套高层更合适的地方。

  她想,电梯故障并不是问题,发生了一次故障,反而说明它会得到物业重视,之后将更安全。

  于是这天下午,阮喻给许淮颂发了条消息:「许律师,我决定搬家了,但还没收到岑先生答复,你说我现在回公寓打包行李安全吗?」

  许淮颂:「我明早有空。」

  阮喻把聊天记录给正在洗衣服的沈明樱看:“这是什么意思?”

  “帮你搬家的意思呗。别一惊一乍的,你现在还在遭受被告困扰,就等于没彻底脱离‘委托人’身份,人家负责嘛。”

  阮喻到底是看上了许淮颂办事那稳妥劲,怕真发生什么意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于是决定最后享受一次委托人的待遇:「那又要麻烦你一趟了,你几点方便?」

  许淮颂:「八点半。」

  *

  次日一早八点半,阮喻下了楼。

  沈明樱原本打算一起去帮忙,却被她阻止了。

  她怕沈明樱没做好表情管理露了馅,或者许淮颂认出了她是他的校友。

  许淮颂在等待阮喻下楼的过程中,耳边一直回播着刘茂前两天的交代:“你回想下,她当初是怎么委婉疏远我的?就因为太早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故意穿着朴素,故意不坐我副驾驶座,需要维权的时候,也跟我谎称麻烦已经解决……你要不想成为下一个我,就悠着点,别给她吓进壳子里去了。”

  许淮颂当时笑笑就过去了,但真到了要跟阮喻见面的时候,又不自觉把这些话仔细回味了一遍。

  然后他远远看见,她今天穿了T恤和牛仔裤,打扮得非常朴素。

  他立刻锁上后座车门,在她靠近的时候,一指副驾驶座。

  还好,她只是奇怪了下,但并没有拒绝。

  两人打过招呼后,就去了她的旧公寓。安全起见,许淮颂陪她上了楼,坐在她家客厅等她打包。

  阮喻给他倒了杯水,转头去卧室忙活,打算先从衣物开始。

  因为常年宅,她的衣物并不多,只是冬天的外套比较大件,最好用压缩袋。

  她把厚衣服从衣橱里一溜排摘了下来,搁在床上,正要去外间找压缩袋,膝盖一擦床沿,碰掉了一件呢大衣。

  “当啷”一声脆响,一样什么东西从大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忽然滞住。

  那是一个白色U盘。

  是那个,记载了她小说大纲乃至所有细节梗,本该丢失在了咖啡馆的白色U盘。

  她愣了愣,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摊在手心,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想起来了。

  清明假的最后一天下了雨,杭市正闹倒春寒,天气冷得反常,所以她出门时套上了那件呢大衣。

  之后妈妈突然来了,她从咖啡馆匆忙离开,很可能顺手把U盘放进了大衣口袋。

  再后来,杭市天气转暖,这件呢大衣被她塞进衣橱,再也没有穿过。

  抄袭事件曝光的时候已经五月,她根本没想到要去翻冬衣,误以为U盘丢了。

  也就是说,她的大纲,从头到尾都没有失窃。

  阮喻傻站在原地,满脸震惊,忽然听见房门被敲响。

  许淮颂在外面问:“怎么了?”

第27章

  阮喻回过神,打开房门,摊开手心:“我记录大纲的U盘没有丢,这表示什么?”

  许淮颂低下头,目光凝滞。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亲手揭开自己的面具。

  其实不止是这瞬间。早在之前,明知故问着她怎么知道他是苏市人的时候,还有刻意让她当面念那段“梦”的时候,他都这样想过。

  他想,如果她终于演不下去,他也可以放弃。

  但她始终掩饰,而他的谎言就像雪球一样跟着越滚越大,每当他想逼自己一把,却又想象到,她得知真相后,因为他近乎病态的处心积虑而害怕的模样。

  在他的沉默里,阮喻自顾自设想着其他可能。

  她问:“有没有可能,是什么计算机高手使用了某种技术不声不响入侵了我的电脑?”

  “理论上讲有可能。”

  “实际上呢?”

  许淮颂不想再编织更多的谎,于是实话实讲:“谁会那么无聊?”

  “岑思思啊。”阮喻却没把他的话当作否定的反问,只是想着,岑思思连她的住址都翻了个底朝天,又为了打击她直播自杀,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许淮颂到嘴边的坦白就又咽了回去。

  怪不得她猜不到真相。

  这么荒唐的事,谁能轻易联想到?

  只是这样一来,他又失去了开口的契机。

  他搁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松了又捏紧,最终转头回了客厅。

  阮喻一时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沉浸自己假设的世界里。

  如果就连大纲也是岑思思偷盗去的,那么《她眼睛会笑》的作者“写诗人”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假使她和岑思思是一伙的,当初又怎么会主动给刘茂送情报?

  她想不通这个矛盾点,等打包完基础的行李,送到新公寓,跟许淮颂分别后,联系了李识灿。

  他昨天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提了公关进展,说直播自杀这件事社会影响太差,事发时就很快遭到屏蔽,波及面不算太大,所以他的善后工作也很顺利,目前事情基本都解决了。

  阮喻这次是真心感激他,在电话里询问自己能做点什么。

  李识灿说,做点什么就不用了,请他吃个饭当报酬。

  她欠下的人情,根本不是一顿饭能还清的,当然没法拒绝这样简单的要求,答应了等他忙过接下来演唱会的事,就请他吃饭。

  只是这饭还没请,她又得麻烦他一件事了。

  电话接通后,她开门见山问:“学弟,你方便给我一下岑思思父亲的联系方式吗?”

  那天晚上,岑荣慎并没有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她昨天收到一笔赔偿金打款,但汇款账户是之前就提供给了被告的,她并没有跟岑家取得直接联系。

  李识灿在回答之前,先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前两天说要替我排查危机,我想了解一下进展。”顺便确认一下,岑思思当初是不是找人入侵过她的电脑。

  李识灿说:“我大致知道情况,岑叔叔在排查她对外联络记录的过程中没有发现问题,但他做事比较谨慎,所以还没给你最后答复,打算请国外的催眠治疗师在催眠中针对岑思思的过往行为跟她对话,从而确认事实。只是她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暂时没法接受出国治疗,所以耽搁了。”

  说到最后,他还是提供了岑荣慎的号码,但阮喻已经了解情况,也就没急着联系他,决定再等等。毕竟站在为人父亲的角度,他已经够焦头烂额,而站在事件责任人的角度,也已经够尽力。

  她待在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新公寓整理行李,忙完已经下午两点多,想起还没吃饭,就下了楼打算买点外食。

  没想到出楼的时候,碰见了前几天跟她和许淮颂一起被困电梯的那个女孩子。

  她今天没有化浓妆,是干净的素颜,反而比那天好看很多。

  孙妙含见到她又惊又喜:“是你啊姐姐,你也住这栋楼吗?”

  阮喻正要说自己是新来的住户,就被她紧紧握住了双手,见她一副老乡见老乡的模样,说:“你跟你男朋友真是我的福星!”

  她的重音落在最后,所以阮喻在解释“不是男朋友”之前,先疑惑:“福星?”

  “我那天不是去寰视试镜吗?到那儿发现妆哭花了,想卸了重化,结果没来得及上妆就轮到,只好素颜进去……”

  阮喻猜到了结局:“进了?”

  孙妙含猛点头:“进了以后才知道,他们最近就在找素颜路线的。”

  阮喻笑着说“恭喜”,又说:“是你命里有时终须有,跟我和我朋友有什么关系?”

  “咦?”她眨眨眼,“还只是朋友呢?”

  阮喻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然呢?”

  “虽然那天你说,你还没有过男朋友,但我以为那种患难见真情的时刻,他应该跟你表白啦!”

  阮喻笑着想解释没那回事,笑到一般却突然顿住。

  她的耳边,拼接起了一组对话。

  ——“小妹妹,别哭了,其实我也还没有过男朋友呢,我都二十六了……”

  ——“你想有吗?”

  “你想有”和“吗”中间缺失的部分,难道是“男朋友”?

  那么“你想有男朋友吗”的下一句,是“你觉得我怎么样”,还是“我给你介绍一个”?

  一瞬间的灵光乍现,叫阮喻愣在原地半天,直到听见孙妙含的问话:“姐姐,你怎么啦?”

  她回过神,摇头:“没……没事。”说完游魂似的出了门。

  一刻钟后,她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公寓楼下,而她的手里,并没有一点食物。

  *

  许淮颂正在酒店套房的客厅,跟吕胜蓝谈工作。

  她这次碰到一起境外投资相关的纠纷,因为要到中国实地调查案情,所以跟他一起回了国,现在遭遇了个瓶颈,在向他请教破口关键。

  许淮颂听完以后没说话,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打字,五分钟后,他把电脑屏幕转向她:“联系这个人,应该能争取到调查机会。”

  她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

  他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疏离又淡漠,但吕胜蓝却隐隐察觉到一丝不正常。看着他不太健康的脸色,她问:“你是不是又犯胃病了?中午没吃饭吗?”

  是没吃。

  送阮喻到新家以后,是个接近饭点的时间,她说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但他当时心烦意乱,想着U盘的事,所以说了“下次”。

  回到酒店后,也就忘记了吃饭的事。

  现在确实绞痛着。

  不等他答,吕胜蓝就站起来:“你药在哪儿?卧室吗?我帮你拿。”

  “不用。”许淮颂撑过一阵绞痛,站起来,“你回去办案子,我自己来。”说着转头进了卧室内的浴室,支着洗手台缓劲,淋淋漓漓下了一层冷汗。

  *

  阮喻也饿着肚子,坐在电脑前,把许淮颂的对话框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发给沈明樱一条消息:「你说,当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你想有男朋友吗”的时候,他的隐含意思到底是“A、你觉得我怎么样”还是“B、我给你介绍一个”?」

  消息发出,暂时没得到回复,她心不在焉地右键那条内容,点了转发,打算换个朋友问。

  结果可能是因为刚才一直在开许淮颂的对话框,勾选的时候脑子一卡壳,直接点了处于列表第二位的他。

  摁下“确定”后,她幡然醒悟,手忙脚乱去点撤回,看到“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瞬间,刚松口气,却看见对头回来了消息:B。

  阮喻愣在了电脑前。

  那头的吕胜蓝,在许淮颂电脑上打出这个“B”字后,匆匆删掉消息记录,朝卧室方向说:“那我先走了,你注意身体。”

第28章

  绞痛来得又急又烈,许淮颂翻出药吃下后,开门看吕胜蓝已经离开,就掀开被子躺上了床。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病态了。

  这床被子,阮喻睡过以后,他就跟酒店打了招呼说不要换。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来看,下一刻却忽然顿住。

  微信消息列表第一栏,显示他发送了一条消息给阮喻。

  但点进去看,她在他的账号发出这个“B”之前,就已经撤回了消息。

  三秒钟。他回过神,下床走到客厅,查看电脑。

  电脑版微信里,跟阮喻的对话框被删掉,记录显示为空白。

  激烈的庭辩要求充分把控时间,这个职业习惯,使他能够清晰肯定,他绝对没有放任吕胜蓝留在这里太久,从他撑不住胃绞痛匆匆走进卧室,到确认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仅仅一分钟。

  再对比手机显示的,他的账号发出那条消息的时间,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分钟内。

  真相显而易见。

  吕胜蓝从小在美国长大,不了解中国人常用的微信,以为删掉了电脑版记录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手机有同步备份。

  而事发时间又太短,她明显是未经预谋作出了冲动行为,没工夫了解清楚究竟。

  许淮颂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拿起手机打字:「你撤回什么?」

  那头很久没有回复,在他正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阮喻说:「我发错啦所以就撤回了,不好意思啊许律师。」

  他相信她真的发错了。吕胜蓝也一定从她的撤回中明白了这一点,确信她过后不会主动提及,所以才敢这么做。

  但这就越发说明,这条消息非常关键。

  只是现在,阮喻可能把他这句“你撤回什么”理解成了“你为什么撤回”,而不是“你撤回了什么”。

  他失去了咬文嚼字的耐心,拨通她的电话。

  那头过了很久才接,可能是在斟酌什么。

  可是他没有余裕斟酌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看到这个“B”字的一瞬凝固,现在整个人都被一种未知的恐慌攥着,以至于完全感受不到胃疼。

  他开门见山:“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你撤回了什么?”

  “啊?”阮喻显然也很惊讶,“那你怎么回我了?”

  他咬咬牙:“不是我回的。”再问一遍,“你撤回了什么?”

  那头沉默下来,过了会儿说:“那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是发错了……”

  许淮颂回头拿起车钥匙,转身就走:“你在新公寓吗?”

  *

  半个小时后,阮喻听见了门铃声。

  从收到许淮颂的“B”字起,怀疑他在委婉地告诉她不要自作多情,到后来接到他的电话,感受到他无法隐忍的急切和怒意,再到这半个小时,不停揣摩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推翻一种可能,重来,推翻另一种可能,再重来——她像坐了一趟起起落落的过山车。

  到这一刻,她突然有点不敢去开门。

  她走到门前,确认门镜,然后隔着这层两人间最后的门板说:“你……你来做什么?”

  “你开门。”

  许淮颂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平静,似乎已经没了刚才电话里那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阮喻这才敢开了门。

  但下一瞬,她整个人却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扯向前去,落入了一个曾经肖想过无数次的怀抱。

  只是这个怀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温柔。——许淮颂几乎是用浑身的力气在捏碎她。

  极度的缺氧让阮喻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只能感受到他埋在她肩窝的灼热呼吸,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一寸寸往她发肤入侵。

  她大脑当机五秒,开始企图往后缩。

  许淮颂立刻松了手。

  但他的目光仍然凝滞在她脸上。

  阮喻仰起头回望他,短短一瞬,在他眼里看见惊涛拍岸,日升月落,看见白瀑悬空飞珠溅玉,看见这世界上的一切浩大与壮阔,最后,看见自己。

  只看见自己。

  有人说,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这一刹,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好像读懂了空气。

  虽然她还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之间,许淮颂对她会产生这样一种仿佛已经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

  震惊过后,她张了几次嘴,终于有问没问似的说:“你怎么了啊……”

  结果,他像个讨不到糖吃就不肯放弃的小孩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你到底撤回了什么。”

  明明用了“到底”这种词,可是阮喻觉得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强硬。

  反而像是有点受伤。

  原本发现他没收到消息,她是打死都不愿承认自己到底发了什么的,可是这一刻,在这样的刺激和震撼里,她做了一个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举动——把她的手机递到了他手上。

  屏幕停留在她跟沈明樱的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