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晶晶问她要手机，急着去刷一下评论，当然主要是刷表扬。三连决胜哎，粉丝们应该已经被她帅上天了吧。然而手机才到手，王者那边的工作人员就跑过来。
“晶晶，马上还要请你给年度最佳人气选手颁奖，还有合影环节，还要麻烦你过来一下。”
“哦。”乔晶晶把手机顺手塞给了于途，“帮我拿着。”
然后就匆匆跟着工作人员去了，走了几步又回过来抱了短发女生一下，跟眼镜小哥握了下手。
“谢谢你们。”
然后又匆匆跑了。
短发女生直接懵了，她要算一算，今天被女神抱了几次。
眼镜小哥推了推眼镜，脸红着小声说：“我觉得我要变粉丝了。”
于途低头笑了一下，随即又淡淡隐去。他的目光落在手中乔晶晶的手机上。她似乎又换了个手机壳，亮晶晶地格外耀眼。
玲姐仍在那兴奋不已，“2:0啊，还能三连，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完美的结果。”
她转向于途：“于老师，谢谢你，这次多亏你了。”
于途回过神来，“不用客气。”
2:0……
的确是个完美的落幕。
因为要等待合影，颁完人气奖后，乔晶晶又被安排在嘉宾席坐了一段时间。期间她想起于途的大衣，便悄悄地溜到后排帮他拿了下衣服，引起了一阵围观。
这个活动流程还蛮长，等合影完，乔晶晶再度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送走陪同的工作人员，她开门探头看了下，休息室里只有于途一个人。他靠坐沙发上，似乎正在出神。
乔晶晶推门进去，脚步轻快地闪现到他面前，惊醒了他。
“玲姐呢？”
于途抬头，然后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衣服上。
“她和小朱好像去和王者的人谈事了，说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他说着站起来。
“哦。”乔晶晶把衣服递给他，“你的衣服。”
“谢谢，”他低头看大衣，“你去拿的？”
“是啊，一堆人看着我。”
乔晶晶有点渴，在桌子上找了一瓶矿泉水，正要拧开，看见于途，眼波一转，递给了他。
于途帮她拧开，又把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
“唔。”乔晶晶喝了口水，在手机上翻司机的电话，“那我们先回去吧。”
于途微微垂眸，“我和你不是一个方向，附近有地铁站，我自己走吧。”
“别啊。”乔晶晶无语，“你怎么走啊？现在外面也散了，出口都排队呢，你这样出去会被围的。”
最后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从特殊通道一起离开。
保姆车行驶在夜色宁静的道路上。
乔晶晶上了车就开始刷微博，之前被打断了，感觉错过了十万个赞美。
她果然已经上了热搜了，还占了好几个位置，分别是“乔晶晶同学”，“乔晶晶王者荣耀”，“乔晶晶百里守约”。
虽然感觉乔晶晶百里守约里面会有更多赞美，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开了“乔晶晶同学”。
暂时倒没什么营销号在发这个，大部分都是kpl或者她的粉丝。
#乔晶晶同学#乔晶晶同学都这么帅，他们高中班级颜值是不是要逆天？小哥哥来娱乐圈啊，这颜值完全不带怕的，智商那么高游戏又棒，粉丝说不定比乔晶晶还多。
乔晶晶：“……”
我不服，我不信。
#乔晶晶同学#晶晶啊，你同学不错啊，智商颜值都有保证，对后代好啊。快谈恋爱吧，一起打打游戏别做单身狗了。你吐槽人家老了，可你也不想想你是他同学，年纪一样啊。人家没把你怼回去脾气挺好的。
乔晶晶：“……”
这是年底催婚and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亲妈粉？
#乔晶晶同学#诸葛亮简直太帅了，啊啊啊，金身用得好帅，我不是乔晶晶粉丝，但是我宣布我被她同学圈粉了。航天设计师，又在上海，那应该是八院的吧，我有个同学就在那，我要去打听一下了！
乔晶晶前面都看得乐滋滋地，然而看到这条，心里却一个激灵，瞬间理智全回来了。
她思索了一下，回热搜页面截了个图，在“乔晶晶同学”上画了个圈，微信发给玲姐。
晶晶：“想办法把这个热搜撤下来，要快。”
晶晶：“各种营销号媒体都打招呼不要提于老师，已经提到的删掉，不计成本。”
玲姐很快就回复：“我们没刷啊，这是自然上的。”
晶晶：“我知道，总之不管什么办法，快点撤掉，我不想于途被过分关注。”
玲姐：“为什么？你都拉他上台了。”
晶晶：“我不知道他要回去搞科研。”
晶晶：“娱乐圈这么嘈杂，会干扰他，而且在研究所也不能这么高调。”
晶晶：“不计成本知道吗？今天的点应该不少，王者那边也不一定乐意我们喧宾夺主。”
她飞快地打字，一连发了三条。
玲姐：“明白了，立刻去弄。哎于老师要回研究所没跟你说啊？”
是啊……
她在舞台上才知道。
乔晶晶收起手机，看向于途。他正静静地看着车窗外，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种沉寂的气氛中。
好像从她再次回到后台，于途就从眼角眉梢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像在比赛中那样肆意挥洒，不像在舞台上那么谈笑自若。
就好像……这几天他偶尔会流露出的神情。
乔晶晶忽然有点不安。
“好慌今天怎么没来？”乔晶晶捏了下手机，开口。
于途回过头来，声音有些低沉，“他有时候口无遮拦，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让他知道你是谁比较好。”
“哦。”
过了片刻，乔晶晶问： “你刚刚在台上说你的职业是航天设计师，你改变主意，打算回研究所了吗？”
“是的。”
“什么时候决定的？”
“在西安的时候。”于途简短地回答。
“哦。”乔晶晶顿了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上班？”
“明天。”
这么快？
“晶晶。”
“嗯？”乔晶晶歪了下头，看他。
“我大概不能送你生日礼物了。”
乔晶晶眨了下眼。
于途说：“以后我不会再有时间玩游戏，刚刚，我把游戏卸载了。”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别处，此刻却转向她，神情在车外光线的映照下有些模糊不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所以，大概永远不能送你五连绝世了。”
乔晶晶想说，刚刚你送了我三连决胜了，赛场上的三连，比普通的五连厉害多了。
可是她没有说。
她竟然有一种感觉，于途是在向她告别。不过她很快就嘲笑自己想多了，他只是说以后不玩游戏了而已。
那么，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没有了游戏，没有了日日相处，没有了共同的话题，那……变成微信里偶尔会问候的朋友？
就好像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悠长的假期，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假期都结束了，又要回到从前的轨道上。
乔晶晶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好像要结束的不仅仅是假期，还有别的什么。
两人又一阵子没说话，车厢里安静得让人心烦意乱。
保姆车驶过一个路口，于途开口，“我在前面地铁站下车吧。”
乔晶晶看向他。
于途视线微垂，“这里回去很方便。”
“玲姐叫我们一起吃夜宵庆祝一下。”
“我就不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车子在地铁口附近停下了，于途道别后下了车，汽车缓缓启动。
车窗外，于途的身影在远去，司机开始加速。不，乔晶晶想，不是这样，不知道怎样，但是不能这样。
她猛然一股冲动，喊道：“停车！”
汽车停住。
她拉开车门，追下车。
“于途！”
于途停住脚步，回头。
乔晶晶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但是眼睛亮得好像有光，她看着他，紧张地、认真地，问：“于途，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对不对？一定知道我多么喜欢你。
于途看着她，她的眼神热烈而天真，盛满了世界上最值得善待和珍爱的东西，一如十几年前那个注视着他的女孩子。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他以为她不会说出来，最终渐行渐远。所以在这个最后的假期里他如此放纵，放纵自己去完成那个陪她到比赛结束的承诺。
是他贪恋不理智。
于途缓缓握紧了拳，然而开口，声音却那么的冷静温柔，“晶晶，你属于耀眼的世界，而我属于另一个世界。”
有幸同行一时，但注定要分道扬镳。
他说：“我们不合适。”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于途正式回研究所上班，先去了一趟张教授的办公室。张教授对他的回归早就心里有数，表情显得很波澜不惊，还带着点爱答不理。
他坐在桌后翻着一份可研报告，“我跟你怎么说都不听，老胡一个电话西安也去了，也肯回来了？我是你老师还是他是你老师？”
老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于途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沉声解释说：“跟胡所没有关系，在西安……我自己想清楚了。”
“真的想清楚了？”张教授合上正在翻阅的报告，捏了捏眉心，收起了刚刚的一番故作，“老胡让你从西安回来就直接上班，你没答应，难道不是因为还有疑虑？”
他叹气说，“你不要把我上次说的话放心上，后来我也仔细想了，你们现在面对的环境跟我们那会又不一样，我们那会是难，但是哪行哪业不难呢，大家都一样，反而上下一心，心里没有落差。现在不一样了，年轻人的生活成本高了，行业之间的差别大了，人心怎么能不变，变才是人之常情。上次我说的话脱离了实际和人情，这点我要向你道歉。”
于途有些触动，“老师……”
张教授挥手打断他的话，“所以我会理解你的一切选择，不管怎么选你都是我的学生。但是如果人回来了，心里却还有怀疑和犹豫，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话，可是面对老师如此慎重的询问，于途却莫名地想到了工作之外的东西……
他避开了正面回答，沉声说：“我会全力以赴。”
张教授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我们航天的队伍越来越年轻，去年北京那边有35岁就当上总师的，我希望你也向这个方向努力。”
说到这里，张教授想起来问，“关在怎么忽然病了？要不要紧？”
于途顿了一下说：“他说是没什么关系，叮嘱我让同事们别去看他。”
“这人就这脾气。”张教授放下心来，“那他的工作你们多担一点，去忙吧。”
于途点头，正要出门，老头又喊住他。
“上次那个女明星，其实还是不错的，说话也有点道理……”老头咳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在，不过他迅速地摆出一副严师如父的姿态，“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考虑了，我看她不错，你要积极一点……行了，去吧。”
于途却没有动，他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像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老师，我凭什么？”
老头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我这就不懂了，你堂堂未来总师，名校毕业，哪里配不上一个女明星了？钱？那你就算年薪百万千万，赚的也没人家多啊。你哪里没信心？”
“我们航天是最浪漫的职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东西，”老头气得赶他，“快走快走，看着你就来气。”
恢复上班的第一天，于途没加很久的班，六点多就离开了单位，直接去了华山医院。
走进病房的时候，关在和他的夫人沈净正在吵架。关在看见于途宛如看见救星，头大地指着于途说，“你自己问他，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我哪有不上心推销你师妹……哦不是，介绍。”
他夫人瞪了他一眼，转而看于途，“上次在我家吃饭才多久？两个月都不到，就有女朋友了？”
于途停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配合地说：“是有了。”
“照片呢，看看。”
于途当然拿不出来，他夫人没好气地说，“没有就没有，看不上就看不上，用得着这么不磊落吗？”
关在百口莫辩，谴责地看于途，“你牛吹那么大，说人家女孩子喜欢你，连个照片都没有？”
不等于途回答，他又跟夫人献媚，“老婆我跟你说，老于这人看着老实其实是败絮其中，我以前也被他骗了，这几天他守夜，我才发现真相。给你师妹介绍也是害了你师妹。”
于途提起精神参与到话题中：“我怎么败絮其中了？”
关在得意洋洋地：“你大半夜的看女明星的视频，还不止一次，我都看见了，这是正经男人做的事吗？”
于途眉心微皱，却也不否认：“我戴着耳机……吵醒你了？”
关在说：“没，我是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了，醒过来看见的。那个女明星叫什么名字来着，还挺有名的。”
沈净看着于途，颇为意外又颇有兴趣的样子，“于途你还会喜欢明星？真的看不出来啊，哪个女明星？”
于途面色平常地回答：“乔晶晶。”
关在连忙说：“对对对，就是她。看看，承认了吧，我就说不靠谱吧，都三十了还追星，可见是个好色之徒，完全没我这么老实可爱。”
关在胡侃起来还是像以前那般神采飞扬，然而到底虚弱，没多久便话越来越少，最后悄悄地昏睡了过去。刚刚还热热闹闹的病房，一下子便陷入了沉寂。
沈净的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静静地凝视了一会，站起来对于途说，“我们出去吧。”
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沈净跟他解释了一下，“刚刚故意和关在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想让他觉得……”
她没说下去。
于途说：“我明白。”
沈净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想把我师妹介绍给你了。”
她的语气特别平静，“回头人家怨我怎么办？你和关在一个样子，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只知道工作工作，最长的一次一年有一半时间不在家，剩下一半天天加班。”
于途以前就常听沈净抱怨关在工作忙顾不上家，每次他去关在家吃饭，沈净总是要念叨一遍的。但是那个时候，她是带着笑的，抱怨不是真的抱怨，而是一种乐趣。
可是现在，却是真的伤心欲绝。她喃喃地：“说话也不算数。说好的，以后等他厉害一点，会申请带我去发射场亲眼看着他的作品飞去太空……他总是骗我，总是说话不算数……”
沈净反复地说着，最后再也撑不住，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于途一径地沉默着。
这样的情形在这几天不断的上演，沈净在关在面前多坚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有多脆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崩掉。一开始他还会安慰，但是渐渐地他明白，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太苍白，没有任何作用，沈净需要的也不是安慰，而是宣泄。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出神地盯着医院的天花板，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在心底压了一天的身影。
想起她眼睛里渐渐熄灭的光，想起她说：“我再也不会问你为什么了。”
然后就转过身，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坚定地、骄傲地走远。
那一刻看着她的背影，他的脑子里涌出很多疯狂的念头，比如说冲上去拉住她，抱住她，锁在自己怀里……
但是然后呢，他能给她什么？
也许连最基本的照顾都做不好。
好一阵子，沈净才恢复了平静。于途递了一张纸巾给她，她擦了下眼泪。“不好意思，让你天天听我抱怨，我其实不是真的埋怨他。”
“我就看中他这么投入这么认真的样子，可是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等老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是现在没有了。”
于途这时才说了一句：“医生说治愈的希望很大。”
沈净摇摇头：“你不懂。”
她没再说下去，看了下手机，站起来说：“关住说已经接了孩子回家，一会就过来，今天晚上他守夜，前阵子真是辛苦你了。”
关住是关在的弟弟，是个自由摄影师，之前一直在国外跑，昨天才赶回来。
于途也站起来，“应该的。”
关在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一丝声响都没。于途在床对面靠墙站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壁床的病人今早出院了，关在平时嫌人家聒噪，现在却发现，病房里还是有点动静好。他咳了一下，于途抬起头，“醒了？”
“嗯。你还没回去？阿净呢？”
“嫂子回家看孩子了，关住还没到，我等他来了再走。”于途把床摇起一些，倒了杯温水给他。
关在慢慢地喝了几口，“刚刚我睡过去，你嫂子是不是又哭了？”
于途接过杯子放回桌上，没回答。
关在叹了口气：“眼圈老是红红的，还在我面前装，傻乎乎地。”
“你不傻，有病拖到现在。”
关在脸上浮现一丝懊悔。“平时就一些小病小痛，我也不知道这么严重，不然早来了。”他看向于途，“你别这样行不行？现在癌症又不是绝症，我查了，我得的这种治愈希望挺高的，我这意志力绝对能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