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廖六问了:“周四呢?”

李二答道:“他在三里开外,引导风筝的方向。”

刘独峰为什么要放风筝?

他这么多地方不选、偏选这地方。此时此境来放风筝?

沈边儿和秦晚晴倒在稻田的水渠里,疲乏得像死了一般。

然而金色的夕阳极力灿丽,照在阡陌连畴的金黄稻田上,那金色的夕照在水彩画般的云层里筛出来,美得像图画一般。

两人忽然发觉这地方美得令人如置身仙境。

两个人都愣了好一阵子。

在这时候,两人才感觉到自己是逃出来了。

两个人发襟凌乱,披着泥草,忽然相拥在一起,浑忘了一切。

他们一起共历过血战,走过生,走过死,现在相拥一起,只是一种亲近,一种亲切,甚至不知是喜悦还是痛苦:他们终于活了下来了!

这时的相拥相依,都是发自至情至性的。

但是过度的疲乏,战斗过后的空虚,很快的侵占了他们,他们相拥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风徐吹过,金黄的麦穗就在他们身后沙沙作响,两人觉得这像是没有了一切,没有了一切的恬静。

这恬静像风,像麦穗的沙沙。

像静时的光阴。

秦晚晴只觉得眼皮很倦,像风在呵护,依偎男人温暖的臂膀里安眠……

其实不仅秦晚晴睡了,连沈边儿也睡了。

他有生以来,像一柄高手铸冶给镇边大将军的剑,是利的,硬的,快的,一出炉就作战,从没有止息的时刻。

然而这一次在战乱后的短眠,却是他毕生至今,睡得最安祥的一次。

甚至连梦也没有,只有麦穗在沙沙,沙沙……梦里的世界也是恬静,金黄的。

他终于被恶梦惊醒。

他梦见雷卷。

雷卷满身浴血,挣扎把手递向他,可是他却似给点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雷卷把手越伸越近,竟执了一条羽毛,在拂撩他的脸!

他一惊而醒。

他虽惊醒,但长年的训练使他全身肌肉完全不动,只把眼睛略略睁开。

脸上很痒。

原来是发丝。

秦晚晴的发丝乱了,随着晚风,吹掠过他的鼻尖。

月半圆,风把稻麦扬起一种寂寞的热闹,秦晚晴睡得很甜,脸侧向月亮那边,红唇微翘,像一张小孩子的脸。

沈边儿看着、看着,不觉出了神。

风一紧一缓的吹着,整个稻田就像一座汹涌的海,时而潮涨,时而潮落,沈边儿有坐在船上、放掉出海的感觉。

由于风吹得稻麦摇晃,他俩拥在一起的躯体也有些摇荡,沙沙,沙沙,沈边儿忽然感觉到,那身体与身体接触之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秦晚晴的身裁,该突的地方突,该凹的地方凹,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消瘦的地方消瘦,她的皮肤虽然稍粗一些,可是有一种特有的少妇的韵味,尤其在她细长的颈子表露无遗。

月亮照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发脚蓬蓬松松的都乱了,红唇微微张开,露出两只白而大得可爱的门牙,有一种少妇的甜香。

仿佛那是温的、香的、令人贴近去会狂热的、会融化的。

然而她那是那么恬静,在月光下,细长的脖子里的血脉、宁谧地跃动着素淡的生命,她还是微微露着齿,仿佛正有一个好梦。

一个少妇,此时,却像一个婴孩。

贴在沈边儿身上的,却是一个温热的肉体,沈边儿忽然心生爱怜,以至无法自抑。

心生爱怜的发乎情,然而无法自抑那是不能止于礼了。

其实在人类原始的本能,嗜了血之后,筋疲力倦,却便会兴起更原始的欲望。

沈边儿原本是一个很能自制人的男人。雷卷在他入门三年后就下断语:“边儿比我能忍,他能忍人之所以不能忍。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必顺先要能忍,沈边儿会把握时机,够聪明,加上他能忍,如果够运气,必定能成大事。

戚少商也在观察了他两年后作出了评语:“沈边儿很冷静,自制力极强,一个冷静的人可以准确地判断事情,而自制力强的人可以压制不必要的冲动,不冲动而善于判断是一个领袖必须具备的本领。”

可是沈边儿现在失去了抑制,他冲动。

他想强忍这股冲动,可是秦晚晴着实太过妩媚,而他又一向自抑,绝少亲近过什么女子,他在女子身上获得的,往往不是满足和快乐,而是痛苦与煎熬。

所以当一个这样香甜的妇入挨着他睡,他愈想抑制,就越冲动。

沈边儿本来就双手拥住秦晚晴,但在凝神她的时候,已松开了手,现在反而不敢刻意的搂过去。

但他还是忍不住在秦晚晴的唇上,印了一印。

秦晚晴的红唇,微微吸动了一下,星眸半睁,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沈边儿情不自禁,轻吻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又热烈地吻下去。

秦晚晴仰着着脖子,媚眼如丝,“樱咛”一声,双手也搭在沈边儿肩上。

沈边儿深狂的吻下去。

忽然问,秦晚晴猛地推开了他。

沈边儿像被判了死刑似的,全身僵住。

秦晚晴迅疾无伦地掴了沈边儿一记清脆的耳光,身子像游鱼一般闪出丈外。

然后她站在一片稻海月河下,在整理乱发,宛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是沈边儿却知道发生过什么。

懊悔、耻辱、自责、惭悔……交织齿咬着他,他站在原地,比打了败仗还要沮丧。

月色如乳,稻风送爽。

良久。

沈边儿道:“秦姑娘……”

秦晚晴道:“叫我秦三娘。”

沈边儿道:“秦三娘,我……”

秦晚晴道:“叫我三娘。”

沈边儿只恨不得急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下去:“三娘,我刚才……”

秦晚晴仿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刚才什么了?”

沈边儿胀红了脸,看着脚尖,发了狠地道:“刚才我不是人!”

“我连禽兽都不如!”他越说越激昂:“我该死!我该死!”说着捶打自己,彭彭有声,连鼻孔都呛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