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卷道:“正是。”

无情拱手道:“既然如此,请你转一句话给息大娘,戚少商的事,在下无论如何,都会给她一个交代。”

雷卷凝视着他,道:“可惜没有酒。”

无情道:“你想喝酒?”

雷卷道:“不,只是要敬你一杯,以壮行色!”

无情笑道:“酒且留待我们再见面时才喝,以目下雷堂主的伤和病,也不宜多喝,而且,亦不便在大庭广众共醉。”

雷卷道:“待他年乾坤事了,再与足下痛饮。”

无情微笑望了两人一眼:“那时候我叨饮岂止一杯?”

无情坐在滑竿上,被金银二剑抬走了之后,唐晚词忽道:“江湖人都传他辣手无情,当真是传言不可尽信。”

雷卷声音忽似沉落了许多:“其实这个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太重情重义,只不过外表发出一副冷漠态度罢了。”有些人,一旦没有了朋友,整个人便像站在虚空处。

唐晚词忽然转过脸来,深深的瞧着他,道:“你呢?”

雷卷苦笑道:“我?”

唐晚词眨眨眼睛问:“你是无情?还是多情?”

雷卷道:“我?我已经没有情了。”

唐晚词垂下眼来,幽幽的说:“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雷卷笑道:“我的情都给了你,自己不是什么情都没有了吗?”

唐晚词美丽而娇娆地笑了起来,用手去擂他的胸膛。

“你也会贪咀!”

“因为要你想不到我会这样说。”

“不要脸,谁要你的情了!”

“那我可是无脸又无情了。”

唐晚词又笑着擂他。

恋爱中的女子最美丽。

唐晚词在这时一颦一笑,都美艳得还比残霞夺目。

雷卷看了一阵心痛。

他真愿就这样跟她静静而亲亲地,渡过下半辈子。

可是他不能。

男儿汉有他的事业和志业。

雷卷还有很多事要做。

要重建霹雳堂。

要光大雷门。

要救朋友。

要报仇。

昏鸦起,夕阳低,无情在晚风里起程,去继续他那无情但有义的追逐。

第二天,略经易容的雷卷与唐晚词,就到了碧鸡县。他们绕道而走,目标是拒马沟。

傍晚时分,他们已到了南角口,这是一个市镇,离小子湾的环西城不过十八里路,按照道理,两人是要再赶一程的。

将靠近南角口镇时,两匹快马,自官道疾驰而至!

一般来说,马匹到了镇上要道,无论怎么赶路,都该放慢下来才是,以免误伤人畜;但这两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马上的人骑术十分精娴,也没撞着什么,两骑经过市场时,同时弯身向左右弯身一抄,一个在路旁摊口抓了一只鸡,一个则在店门前拎了一坛酒,扬长而去。

雷卷和唐晚词早已闪到一旁,他们耳力甚尖,除了摊店主人在怒斥吆骂外,也听到了马上的两人在笑着说:“你那只鸡可不够胖,咱们还有两个师兄姐在前面等着——”

“有肉有酒,逍遥快活,只要别谈师父的事,就……”

声音渐远,再难以分辨。

唐晚词以为除了马上两人特别膘悍,语音不大像中土人氏外,也不过是普通武林黑道上的恶人,要在平时,她早已掀脑们下马,好好的教训一顿了。

可是她发现雷卷脸色变了。

雷卷按低草帽,疾行入镇。

唐晚词紧紧跟随,没有问。

走了好一会,到了一家客栈前,雷卷道:“我们进去住。”

唐晚词点头。

两人走了进去后,掌柜见二人行动有点古怪,显然有些疑虑。唐晚词一锭银子就掷在桌上。

掌柜登时改了态度,一张脸皮全涨满了笑容:“两位要一间上好干净光猛漂亮宽敞舒适软床雅致豪华舒服的大房,还是两间?”

雷卷一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唐晚词即道:“一间。”

掌柜更加眉开眼笑,忙不迭的道:“剩下的银子,小号就为两位客官保留着,俟结帐时一起——”

唐晚词截道:“不必了。我们住一晚就走,替我们准备上好的酒菜。”

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挤得满满的,道:“是,是……”乐得什么似的,一面大声吩咐伙计准备酒菜,一面叫人打扫房间,捧上热水供二人洗脸,还亲为二人领入房间。

雷卷一见那又窄又小又脏又乱的房子,不禁失笑道:“这就是上房?”

掌柜的怕两人稍不称心,掉头就走,哈着腰道:“小店是本镇字号最老、服务最好、名头最响房间最大的客栈,客官要是认为不满意,旁边还有两间,请移步过去参观参观。”

雷卷看旁边那三四间房间,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而这间客栈,不过六、七间房间,不想多作计较,不耐烦地道:“去吧。”

掌柜的欢天喜地的去了,不一会伙计小心翼翼的捧酒菜入房来,唐晚词特别给他们一些碎银,他们感激得什么似的,唐晚词吩咐道:“小心收着,不要让你们老板瞧见,又分了去。”

伙计离开后,唐晚词向雷卷柔声道:“是不是嫌我大会花钱?”

雷卷笑道:“怎会?”他跟唐晚同这些日子来,脸上已渐可常见笑容。

唐晚词道:“所谓‘狗眼看人低’,又云‘人靠衣装、佛仗金装’,多给一些钱,待遇也会好些;至于这几个苦哈哈儿,才是该多给他们一点,只怕他们藏不妥当,还是给掌柜的勒诈了去。”

雷卷微微笑道:“应该的。”

唐晚词仰着红唇,问:“既是应该的,为啥连笑的时候,也皱着眉心?”

雷卷沉吟不语。

唐晚词省觉地道:“你有心事?”

雷卷负手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