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希望记仇?

戚少商观形察势,他不能落在这四个恶魔的手里,而且也决不能容人加一指于刘独峰与无情!

——刘独峰是扣捕押解他的官差。

——无情是促使他被捕的祸首。

——可是他们是两条好汉,戚少商决不能让他们落在这些恶徒的手上。

他可以逃走。

此刻这四人似乎志在刘独峰与无情,他一旦逃跑,对方顶多只能分出两个人来追击!

四个人他恐非其敌。

两个人则好解决。

可是戚少商不能逃。

他不能以一条胳臂带三个伤重的人走。

刘独峰、无情、张五……无一人不是身受重伤,连生死都未有着落的。

他只有咬牙苦拼。

狐震碑、龙涉虚,铁蒺藜、英绿荷交换了眼色。

——今晚能杀刘独峰、无情、戚少商,在师父面前就是大功一件,而且,也是件哄动天下的大事!

——不过,要杀刘独峰和无情,就得先除掉眼前这个戚少商!

戚少商横剑立在树旁,月光下,独臂凌霜,大有一夫当关、虽死不悔的神貌。

英绿荷笑嘻嘻的道:“戚寨主,你一个人,我们四个人,刘捕神和无情大捕头已被我们师父伤得奄奄一息,束手待死,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投降,省得再作无谓的顽抗了。”

戚少商淡淡地道:“这一路来,大概走了两千里路,很少有以一敌四的局面。”他顿了一顿,接道,“通常我都是以一敌十,以一挡百的。”

英绿荷看见戚少商落拓但潇洒、负隅但傲岸的样子,心中着实爱煞,很想兵不刃血的把他收服,恣肆纵情一番,便道:“你看我们师父的神威,刘独峰和无情现在不是被打得泥塌散的人像似的,端在树上动也不能!你能将我们的小师妹泡泡儿的法宝毁掉,足见高明,朝廷既视你为祸害,非要抓你正法不可,你又何必护着这些狗衙差、臭捕头,过去一剑把他们杀了,投诚于我们,我跟你向师父说情去,说不定他老人家心中一乐,把你收为小师弟也不一定哩……”说着,自己叽叽咕咕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水眼儿眯成一线,俏俏钧瞄,也确是媚人。

戚少商低首凝视手上剑锋,道:“令师武功高强么?他狼狈遁去,恐怕伤得不比树上的两位轻罢?”

英绿荷粉脸在冷月下变得更白,道:“戚少商,你这是非讨死不甘休了?”

铁蒺藜冷笑道:“跟他罗嗦什么?他无非是要拖宕时间!”

英绿荷小脸一扬,“你等什么?刘独峰和无情捱的是我师父的‘空劫神功’,功力愈高,受伤愈重,他们怎复原得了,张五中了小师妹的‘摩云摄魄‘,嘻,断回复不了,你等救兵:白等了!”英绿荷的面貌姣好,虽不是花容月貌,但一副天真未泯小女孩子的模样,但说起话,腰肢摆个不定,声音也低沉浓浊,这倒似是秦淮江畔老于经验的风尘女子才有的举止。

戚少商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一阵昏眩。

不知怎的,英绿荷肤色的白,使人立即冒起一种邪想:很想撕剥掉她的衣衫,看她衣衫里面的身子,是否仍一样细嫩白皙,直似捏得出水来。

戚少商知道对方正施展邪术,立即不去看她。

他看剑锋。

剑锋蓦地透绿了起来。

“一元神功”已逼入剑身之中。

英绿荷陡地笑了起来:“看我呀,怎么不敢看我?”

龙涉虚忽吼了一声:“跟他多说什么!我杀了他!”

狐震碑冷沉的脱了他一眼,道:“我还没有下令,你急什么!”

狐震碑的辈份在同门中要比龙涉虚高,龙涉虚一时无法说下去,狠狠地一脚喘去,一棵小松树,竟给他一脚踢断,轰然而倒!

狐震碑冷笑道:“你这算是不服?忘了师父的吩咐?”

龙涉虚一听“师父”二字,赶忙强忍怒气,不敢多说二字。

狐震碑双目闪着豺狼一般的光茫,向戚少商拊掌笑道:“戚寨主,以德报怨,人要锁你斩首,你仍护主心切,了不起,了不得!”

戚少商笑笑不语。

狐震碑道:“你真的要以一敌四?我是在顾全你啊!”

戚少商一晒道:“刚才在下没你的顾全,一样曾经以一敌四。”

狐震碑脸上杀气一闪,反退了一步,道:“好,”顿了顿,又说,“破轿子里的人,滚出来!”

他一语未毕,七道溜烟,已从他身旁的铁蒺藜手上疾射出去!

铁蒺藜这一出手,暗器入轿,却如泥牛入海。

然后,月色下,只见一矮瘦的身躯一溜烟似的闪了出来,蜻蜒回气似的掠了前来。

一个梳髫扎辫的小童。

戚少商与他一照面,只见这小僮骨骼清奇,目灵眉清,但满泪痕,一脸悲愤的样子。

戚少商跟他这一朝相,特别看个清楚,对方是否真是个小懂,小僮一落下地来,看见伏在马车上的小僮尸体,就呜咽起来。

这一下留意,知道绝非易容,决非花假,只见那流泪的小僮向戚少商一揖,道:“戚寨主。”

戚少商迟疑道:“你是……”

那小僮乌灵灵的眼睛霎了霎,揩掉脸上的泪珠,向戚少商道:“戚寨主,你不必疑虑,我们在思恩镇安顺栈见过,当时,公子以为你是巨寇恶匪,仓促间出手助刘爷把你擒下,后来听一众英雄好汉说你的种种事迹,心生仰慕,自告奋勇,要赶来把你从刘爷手上救回……

岂知刘爷一上来,就下了杀手,把我的小兄弟杀了,也重创了公子,完全是……”说着又哭泣起来。

戚少商看了心中难过,道:“你不要哭。”

英绿荷笑道:“他害怕嘛。”说话时一双眼睛还是勾着戚少商瞧溜。

不料英绿荷那句话一说,小僮手中多了一把银色小剑。

银剑一掣在手,剑尖己到了英绿荷的咽喉!

英绿荷吃了一惊。

她知道无情身边的四名剑童也自有过人之能,但万未料到出手竟如此快、狠,而且话也不打,便出杀手。

何况,英绿荷见得在月色下,秃松前的戚少商,志高倜傥、傲岸不群的样子,早已心神酥了半爿,银剑这一刺,她几乎躲不开去。

狐震碑冷眼旁观,英绿荷对戚少商另眼相看,早已妒火中烧;龙涉虚则早已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戚少商大卸八块,倒没注意银剑会猝然出手!

连戚少商都没料到银剑会骤施杀手!

英绿荷心神一惊,脚步倒踩,一逸丈余,银剑急纵而出,食指一按,“崩”的一声,剑尖飞脱射出,仍然飞钉英绿荷的喉咙!

正在此时,“啸”的一响,一枚拳头般大的铁蒺藜,飞旋而到,后发先至,击在剑尖上!

剑尖一荡,银剑僮子几把握不住,脱手飞去,忙把银链一扯,稳住身形,可是英绿荷这时已发出一声厉啸。

只见她发虽不长,但散披在脸上,发尖上打着好些环结,用彩线束着,她已拔出一支铁如意,夹着厉叱,揉身抢上,往银剑僮子头上、身上,狠命的打击下去!

戚少商一见,便知英绿荷动了真怒。

他怕银剑遇危,刚要上前,狐震碑叱道:“上!”

铁蒺藜伸手一扬,五道暗影直射入马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