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在此地停留!

所以她立即在客店里夺了一匹马,往猫耳乡方向逃。

结果,她路过市肆,便听到人们争相走避,并惊传着有人在铜牛巷中杀人的事:

“那个双脚残废的年轻人可惨了,怎是人家的对手哇!”

“那个凶神恶煞也不好过,你看不见他肩上冒着血,眼眶儿一个血洞吗!”

“我看那残废的还是斗不过瞎眼的,那残废的儿子,还挟持在独眼恶人手中呢!”

“可怜,那被挟持的可怜孩子,还是个幼童哩!”

“不怕,宾老爷子和邓老二、甫班头他们都到了,还怕那毁掉克老板帘帐子的独眼鬼作恶不成!?”

“你说得倒轻松!你刚才没瞧见吗?何小七一向都对我们夸武炫狠,但给他独眼恶鬼一动手就放倒了,我看情形啊,大事不妙喽!”

“我们在这儿耗甚么的,还不去报官!”

“对!多叫些官爷来,或许合力就能把那独眼鬼收拾了!”

“那还不到衙里去,在这儿磨嘴就磨个卵来!?”

这几个行人边贴嚷着边夺路而走,英绿荷一听之下,猜料了七、八成,大概是文张与无情的对决直缠战到这儿,而且看来还是文张占了上风。

英绿荷一路上正感傍惶,师父既逝,同门亦死,茫茫然无处可投奔,现听闻文张又制住大局,便想过去讨功,顺便报仇雪耻。

这一动念,便赶去肇事现场。

她到的时候,弃马而用轻功蹿上附近的屋脊,刚好看见唐晚词砍着了文张,而文张连伤唐二娘、无情两人,大局已定,不料雷卷又策马赶至。

英绿荷估量局势,觉得绝对有胜算,便悄悄的掩扑过去,夺下一名衙役手上的铁尺,趁雷卷抢攻文张之际,突袭他的背后。

结果便是如此。

雷卷倒地。

她也受了伤。

重伤。

伤得再重,也得起来。

就像一个人的事业,崩溃得再彻底,也得要重建。

不能重建,这个人的一生便完了。

一个人宁可死了,也不能完了。

一个人完了的时候,通常也不会再有金钱和朋友,甚至连爱人和亲人,都会消失。

一个人死了,不一定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可能有名誉、有地位、有人永远的怀念他。

所以,完了的人比死了更可悲。

但完了的人毕竟不等于死了。

完了的人一天没死,仍然可以再起。

正如受伤的人并不等于死。

只要不死,就有复原的机会。

就有让死的不是自己、而是敌人的机会。

英绿荷虽然伤重,但仍挣扎而起。

她心里又在后悔。

后悔为何又忍不住来参加这场很可能送掉性命的厮斗——至少,她现在伤势又加重了数倍!

可是现在已没有她后悔的余地。

她一定要在这些人还未来得及恢复前出手把他们全部除掉。

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无情。

因为她知道他最难应付。

只要先杀掉他,大局可定。

她挣扎到无情身边,嘴角已溢出了鲜血。

她凑近端详无情:“你很俊。”她叹了一声道,“可惜我非杀你不可。”

语音一顿,铁尺往无情头顶的“天通穴”就要砸下去。

无情忽道:“等一等。”

英绿荷趋近无情,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无情道:“你错了。”

英绿荷笑了:“我错了?”

无情一字一句的道:“死的是你,不是我!”

说到最后一个“我”字时,“淋”的一声,一道白光,钉入英绿荷的印堂之间!

英绿荷一呆。

暗器己命中。

暗器是自无情嘴里疾射出来的。

——嘴里藏有暗器,也是无情的杀手铜,但因他功力不足,只能近距离下伤人。

文张一直跟他保持距离,慎加提防,这使他一直都用不上这一道杀手。

英绿荷掉以轻心,靠得如此接近,这一下,便要了她的命!

英绿荷仍举起了铁尺。

她竭力想在失去最后一点力量前,击杀无情。

无情也尽了最后一点元气,连避都避不开去了。

就在这时,宾东成大步走了过来,一手夺下了英绿荷手上的铁尺。

——这些武林好手倒的倒、伤的伤、死的死,总而言之,都失去了战斗力,宾东成和这几名衙役、仆从,反而变成了举足轻重、以定成败的人物。

其实,如果这千百年来,武林中人如果不是互相仇杀、又提防别人加害把绝艺私藏不授,又何致日后武林还不如儒林盛?而且,武学日渐式微,能够流传下来的都只是些微未技俩,只遭人白眼看不起!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文人相轻,但文人毕竟最多只能口诛笔伐,要是文人也跟武人一般动刀动枪,老早在七百年前就半个不剩了。

因为文人一向比武人更不能容纳异已。

就算他们很少动刀动枪,但动辄大兴文字狱,以笔墨杀人的数量,只怕绝对不比武人少。

这些自历代劫难后还能从青史的火焰中走出来的书生,也不知是天幸,还是民族之幸,抑或是他个人之幸?

现在场中只剩下了文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