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单云笑道:“我岂是壮志全消之人?”

吴双烛脸上也有了笑容:“说真的,顾惜朝叛起连云寨,已是武林同道皆唾弃的事情,而官府逼害我辈中人,连灭‘连云寨’、‘毁诺城’、‘青天寨’几个绿林重镇,难保他日不连我们也动上主意,咱们若助纣为虐,定必殆害无穷。”

刘单云叹道:“老二言之有理,说真的,我觉得自己不配做大哥,老大该由你来当才是!”

吴双烛吃了一惊,忙道:“大哥怎有这种想法!”

刘单云垂首无精打采地道:“我的话你向不遵从,而意见常比我高明,我这个老大还当来作什么?”

吴双烛趋前惶愧地道:“大哥万勿这样说,这惭煞小弟了!我说话没有分寸,不知检点,……”

刘单云淡淡地笑道:“你言重了。你跟侠道上朋友相处,何等融洽,怎会不知分寸、不识进退呢!再说,我的武功也远不如你。”

吴双烛听得一阵悚然,忙按着刘单云双手,急切地道:“老大,你这样说,是不把老二当兄弟了?”

刘单云忽抬头道:“当!”

倏在出手,连封吴双烛身上七大要穴。

吴双烛愕了一愕,眼中出现了忿恨之色,然后慢慢栽倒下去。

海托山大惊,忙超前道:“不可!自己兄弟,怎可——”

刘单云看着软倒于地的吴双烛道:“就是因为你是自己兄弟,所以我才点倒你,免得你自惹杀身之祸!等把事情处理妥当,再来放你,那时候,说不定你会感激老大一辈子!”

海托山见刘单云并非真要施辣手,这才放了心,止步站在一旁观察局势,只听刘单云又道:“你记住了,我之所以能当你们老大,不是因为我有侠名,不是因为我武功比你强,而是我比你懂得顺应时势,比你好!”

巴三奇这才明白刘单云的用意。

刘单云转过头来,向海托山道:“老二决不能放了,这几天暂找几名亲信服侍他,待收拾了那干亡命之徒后,才让他活动。”

海托山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刘单云不耐烦地道:“老四,你也别穷耗了,这是生死关头,别教人累了你全副家当、一家大小!”

海托山这才下了决心:“我们该怎么做?”

刘单云眯着虎眼,道:“横也是干,竖也是干,要讨小功,不如邀个大功。”

巴三奇道:“大哥的意思——”

刘单云忽道:“他们是不是最信任老二?”

巴三奇道:“这些天来,都是老二接待他们,当然是最信他了。”

刘单云呵呵笑道:“对呀,老二也快五十大寿了罢?”

海托山想了想,道:“不对呀,他的生日刚刚才过了不到三个月——”

刘单云忽截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要他生日,就生日!”

吴双烛躺在地上,生气得什么也似的,但无奈不但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刘单云连他的“哑穴”也一并封了。

三天后,在“秘岩洞”里,群侠居然收到帖子。

——是寿帖。

人生难免会收到帖子,帖子带来的多半是喜事、好事,但偶尔也有例外,不过,像赫连春水、铁手、息大娘等在这种情形下也收到帖子,算是平生首遇。

帖子禀明在两天后,便是“天弃四叟”中的老二吴双烛的五十大寿。

发帖子的人,是他们的“恩人”,这些天来,最任劳任怨的照顾他们、绝对算得上是不遗余力的吴双烛,而被邀的息大娘、铁手、赫连春水、殷乘风、勇成等,都决没有理由不去。

“帖子上当然不是请人人都去。

——如果把三百多名“逃犯”一起请入海府,那海府恐怕再也不必请其他的客人了。

息大娘代表了“毁诺城”、殷乘风代表了“青天寨”、铁手代表了“公门”、赫连春水代表了“将军府”、勇成代表了“神威镖局”,那就足够了。

送帖的人附带说明,其他的人虽不能喝这一趟寿酒,但定必遣人把酒菜送来岩洞,让大伙儿同乐共醉。

殷乘风看罢帖子,笑道:“难怪吴二老好几天不见踪影了,原来躲起来装容当寿星公了!”

赫连春水谢过来人,说明“届时一定到贺”。铁手在旁,双眉微蹙。

他似乎正在沉思。

——他在想什么?

“没想到在这儿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收到帖子。”息大娘笑道,“通常,只有安定中的人,才会为请帖而烦恼,亡命天涯的人,都反而怀念收到帖子的岁月。”

——有帖子请柬,才表示有人想起你、记起你,不管为了什么,只要记得世上还有个你,总是件好事。

——亡命天涯的人,失去的正是安定,断却的却是亲友的消息!

“还有一种人也会为收到帖子而烦恼;”喜来锦接道,“穷人,或者是收支仅能勉强应付的人。”

他吃了十五年以上的公门饭,对于世道艰难,自然体味深良。

“收到请帖还不相干,最多掏腰包、扎裤带,”勇成心情不好,高风亮的含恨而殁,颇使他愁莫能释,“最怕收到讣闻。朋友一个一个的去了,你就会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了。”

赫连春水忙笑骂道:“无聊无聊,刚收到寿帖,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殷乘风道:“我们都去一趟罢。”

息大娘心细,发现铁手陷入沉思中,于是问:“喂,铁捕爷,你怎么啦?”

铁手以为他们仍在交谈,没有察觉。

息大娘这一叫唤,大家都含笑望向铁手。

息大娘婉然一笑道:“喂,铁二哥,你在想什么?”

铁手依然没有觉察息大娘在跟他说话。

以铁手平日精警,怎会如此失神——这一来,大家都为之凝肃起来,交谈杂声忽止,铁手反而发觉了。

他见人人都瞧着他,愣了愣,反问道:“怎么?”

息大娘眼珠儿一转,瞟着他道:“想事儿?”

铁手以手指敲额,解嘲地道:“是啊,很有点困惑。”

息大娘道:“好不好说出来,让大家跟你一块儿想想?”

铁手道:“只是小事,一时还没有头绪。”

息大娘嘴儿一撇,哦然道:“当然了,连铁神捕都想不通透的事情,我们知道又干事何补!”

铁手听得出她话里讥讽的意思,忙赧然道:“大娘,你别挤兑我了。我说出来也无妨,只是有些无头无尾。”

他向赫连春水道:“公子,还记不记得三天前,我们去海府的时候,临走前刚好碰着一顶轿子的事吗?”

赫连春水有点犹疑的道:“是啊,后来那轿中人还不肯下轿,直抬入府里去。”

铁手沉吟道:“那个人,似乎就是海府的大老爷,‘天弃四叟,里的老大刘单云。”

赫连春水不解地道:“这很可能,那些管事们就这样叫了,只不过,有什么不对劲吗?”

铁手道:“这倒没有,我觉得……”

赫连春水道:“你怕刘单云会唆教海伯伯,对我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