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乌静思呢,现在在哪里?”“乌先生说,乡镇多了,太散不好管,可以设一县衙,我同意了,他现在在县衙坐镇。”狈有计说着又急急补上一句,“我说了是让他暂管着的,真要他做县令,得大王回来任命才行。”

这妖怪,还知道忌讳了。吴不赊暗笑,摇头道:“不必。这事我说了让你管,就全由你管,那乌先生算是个人材,倒是不可怠慢了。”“属下对乌先生一直很尊重的。属下出身妖类,人类的很多东西都不明白,真要管好这么多人,必须要依靠人类,这一点属下很清楚。”

狈有计躬身应命,“不过乌先生做县令的任命,还是由大王下令得好。”

吴不赊先前知道一切是乌静思的主意,有些儿看轻了狈有计,听了这话,倒又高看这妖怪一眼,遂暗暗点头:“知道自己不懂要任用人类,这狈有计还是有点儿脑子的。”道,“回去看看再说,到时我和那乌静思谈谈。”这时场中仍是打得热闹非凡,虎大嘴忽地一叉刺空,往前一扑。牛八角斜里叉出,虎大嘴拖叉便走,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手中叉也丢了。牛八角见机,飞身一叉刺来。这边狼妩媚几妖“啊呀”一声,吴不赊却看出了蹊跷。雪灵国斗鸡场上,这种把戏他可是见过几回,难道虎大嘴那粗汉也会玩?不过世间的事难说,若论粗,虎大嘴难道有象斧粗?但那象八婆外表粗,肚子里可是一肚子黑水,所谓妖不可貌相,魔不可斗量啊!

与象斧、鹿银弦几个家伙打惯了交道,吴不赊可是从来都要高看这些家伙一眼的。

虎大嘴果然有诈,动作却是匪夷所思。听得背后风声,他也不回头,也不捞叉,双手却飞快地解开了腰带,裤子往下一褪,身子往前一趴,硕大的虎屁股向天高翘,弹出一根黄中带黑的尾巴来,微微一抡,猛抽出去。牛八角猝不及防,“啪”的一声,被拦腰抽中,斜里飞出。虎大嘴这一招,怎么说呢,奇招,怪招,绝招。

吴不赊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直看得目瞪口呆,倒是边上狼妩媚的一声啐把他惊醒过来。

“呸!这个流氓。”狼妩媚一声啐,竟然还错开脸,很有些扭捏的样子。不过她五大三粗,最要命一点,她该是学的人类女子,偏偏没学到家。正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一含羞扭捏啊,可把吴不赊全身的鸡皮疙瘩全扭起来了。吴不赊急忙扭头往场中看,头扭得太急,脖子咯吱响,还好,试了一下,没扭伤。虎大嘴一尾抽翻牛八角,转身哈哈大笑:“老虎屁股摸不得,你不知道吗?”

这家伙平时人模虎样,这会儿得了意,妖形露出来了,裤子也不搂起来,就那么叉着腰哈哈大笑,后面翘着条尾巴,差不多有一丈长短,前面还挺着根玩意儿。若是人,这玩意儿不能说,谁说谁流氓。虎嘛,咱们可以直说,就是虎鞭了,这玩意儿可也不短,吴不赊瞄了一眼,大是羞惭。他在床上龙威虎猛,每每杀得叶轻红、九斤丽两女丢盔弃甲娇声讨饶,可若与虎大嘴那玩意儿比啊,嘿嘿,没得比。虎大嘴得意大笑,前鞭后尾乱颤乱摇,狼妩媚可就骂了:“虎大嘴你个流氓。”

她骂,虎大嘴越发得意,也不系裤子,将身一摇,化出虎形,一声吼,凌空扑向牛八角。牛八角挨了一虎尾,受了伤,却无大碍,不过钢叉脱了手。见虎大嘴扑来,他却也并不畏惧,红了眼,身子一摇,化出原身,乃是一头大公牛,有近一丈高下,两三丈长短,光那一对角,怕不就有六七尺一只,黑黝黝的,暗光闪烁,触目惊心。牛八角一声狂嚎,头一低,角一摆,迎着虎大嘴就是一脑袋抵上去。虎大嘴没想到他挨了一虎尾还这般凶悍,一扑扑在牛角上,可没讨得了好,甚至还吃了点儿小亏,翻身跃开,一时气得虎吼不绝。

牛八角大笑,牛做人笑,又杂牛腔,总之就是不着调,话倒是清楚:“红了眼的公牛你莫惹,这话你没听说过吗?”

一声嘶吼,一脑袋又撞上来。初生牛犊不怕虎,成了精的老公牛呢?那不是不怕虎,是虎怕牛。虎大嘴爪牙虽利,却斗不过牛八角那一对如铁铸的牛角,他不敢硬挡,侧里跃开。牛八角一斗不中,飞速转身,牛蹄在地下扒了两扒,复一头撞来。虎大嘴再闪,知道原身斗不过老公牛,身子一立,虎鞭招摇间,化成人身,裤子一搂急打个结,闪步捞起钢叉。这时牛八角又一头撞来,虎大嘴闪步间,斜里一叉刺向牛八角脖子。

虎爪斗不过牛角,虎爪变成手,钢叉却可置老公牛于死地。这会儿轮到牛八角闪了,虎大嘴得理不饶人,进步挥叉,牛八角牛角一格。不想虎大嘴这是虚招,一晃,反扎向牛八角右耳,若从耳根扎进去,晚上就可以吃红烧牛肉了。

牛八角见不是路,牛皮厚,倒也不怕丢脸,牛屁股往后一坐,避开钢叉,反身一滚,化成人身,一扑,钢叉在手。虎大嘴钢叉已到,牛八角反叉一抡,“铮”,叉声满山谷,一叉架开虎大嘴钢叉。牛八角反身抡叉,扳回劣势,叉来叉往,又回到了先前的样子。

两妖这么叉叉叉,太没有技术含量,吴不赊不想看了,最主要他想去看狈有计所说的娄江两岸村镇成排的盛景,飞身跃出,喝道:“住手!”

莫说叉来叉去没技术含量,叉久了那也累,两妖闻声,齐齐住叉后退。虎大嘴先前斗得紧,没看到吴不赊,听声音有些熟,回头一看,又惊又喜,急忙拜见:“原来是大王回来了,虎大嘴拜见大王!”

“免礼。”吴不赊手一抬,“你且退后。”斜眼看向牛八角,“你叫牛八角。”

又扫一眼他身后两妖,“哪一个是象白牙,又哪一个是金毛狮?”两条大汉上来,身材魁伟,也都是可以锯门板的料,一个满头金发,外加一脸金色的络缌胡,巨眼环瞪,说实话,胆小的不敢跟他对眼;另一个倒是黑睛黑发,大耳朵,厚嘴唇,鼻如悬胆?不对,如果硬要这么形容,那几人胆就是人工吹足了气的,那叫一个大啊,满脸看过去,就这鼻子占地方。

“我是牛八角。”牛八角应了一声,大口喘着气。“某家金毛狮。”

一头金毛的应,脸上金毛算胡子?好吧,那就是满脑袋金毛的。“咱是象白牙。”大鼻子称王,好像还有些鼻塞,瓮声瓮气的,不知道是天生的老鼻炎还是患了感冒。

其实吴不赊扫一眼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接着问道:“我是追风寨寨主,追风大王吴不赊,你们不服气?”

这话横啊,人家凭什么服气啊,没听见先前满山叉叉响?要是服气就不斗叉了,酒桌子上叉红烧肉不更过瘾?三妖嘻嘻哈哈一阵笑,牛八角跨前一步:“你有什么本事,就能叫我三兄弟服气?”吴不赊嘿嘿一笑:“我也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牵牛鼻子。”

说笑之间,他双手往后背,肩上却突地生出一只手,快如闪电地伸出去,而且是一伸四五丈,一下就捏住了牛八角的鼻子。怎么个捏法儿?这里有诀窍,大拇指按,食、中两指倒插,插进鼻孔里,内钩,大拇指再直按。牛鼻孔里有块软骨,这一钩一按,刚好抠住那块软骨。牛鼻子入手,别说牛精,牛仙也只有徒自喊天。

先不说牵牛鼻子的诀窍,让人上火的是吴不赊的做法。他双手往后背,人只有两只手,手往后背,那意思就是不会动手了,却从肩头生手出来偷袭,太卑鄙了,太无耻了,太……太痛了啊。这后一句是牛八角叫出来的,吴不赊一抠住牛八角的鼻子,一钩一带一甩,竟把牛八角凌空甩起来,狠狠地甩到身后。那姿势,就好比搬运工甩一个麻布袋。

牛八角被抠住了鼻子,挣动不得,这一甩,甩得结实,“啪”的一声巨响,灰尘起了丈八高。话说老牛该要减肥了,这一下,地都被他砸出一个坑。这体重,不减肥不行。吴不赊这一下太意外,也太快,灰起灰落,边上的象白牙、金毛狮竟还没反应过来。牛八角则是疼晕了,仰天直哼哼。吴不赊一声喝:“虎大嘴,给我拿了,敢不服,本大王拿你下酒。”

“遵命。”边上虎大嘴喜滋滋应了一声,扑上去反剪了牛八角的双手。他没绳子,这货也搞笑,竟把腰带解下来,把牛八角连手带脚一起绑了,然后一手拄着钢叉,一脚踏着牛八角,不过另一只手就在那里提着裤子,怪模怪样,笑倒狼、猪一片。象白牙、金毛狮这会儿总算清醒过来了,均是又惊又怒,齐叫一声:“放了我兄弟!”

同时扑上来。象白牙双手执一柄金瓜锤,那锤不小,有水桶粗细,真若是金子,怕不有几百斤。不过估计是铁,外面刷了层金粉。那柄有一丈七八,黑黝黝的该也是铁铸的。这一柄大锤,虽不如象斧的那柄巨斧那么夸张,但也算是重兵器了,可见他也是个大力汉。

金毛狮使的是一把大砍刀,也是长兵器,不比象白牙得短,重量肯定要轻些,但那刀片子若劈下来,大青石只怕也劈得开。两妖都是大踏步往前冲,象白牙金瓜锤直捣,金毛狮大砍刀横劈。吴不赊呢,竟又是双手往后背,难道想故技重施?两妖便留了神,齐盯着吴不赊的肩膀,生怕他肩上又生出手来。

但吴不赊的肩膀上却是空空的,什么也没生出来。两妖疑惑之间,忽听得背后惊呼:“小心!”小心什么呢?两妖心中惶惑,捣的也不捣了,砍的也不砍了,两双眼睛四只眼珠子齐鼓起来,死死地盯着吴不赊,生怕看走了眼。他们哪曾想到,小妖们喊他们“小心”的,是他们身后。

原来吴不赊这一次没出手,却出了脚。两只脚从地底下钻过去,从两妖背后钻了出来,却又一脚化两脚,两脚化四脚。这四只脚,悄无声息地掩到两妖背后,两只脚对准一妖,两个鞋底子张开了,忽地一合。仿佛手掌打苍蝇一般,打的却是两妖的脑袋,方位也选得怪,是两妖的耳朵。两鞋底拍着耳朵,两妖但听得“嗡”的一声,耳朵里钟鼓齐鸣,眼前发黑,脑中发晕,摇摇晃晃,便如喝醉了酒一般,踉跄几步,齐齐软倒。

吴不赊这一招鞋底子轰耳,看上去不雅,其实有来历。所谓的双风贯耳,就是这种打法,这可是普传天下的著名招法。木长生的玄木心法,依的是树木的生长本性,想那树类,上面枝干杈生,下面根须横结,若比做手脚,简直数不胜数。吴不赊借这种心法,玄生手脚,轻轻巧巧就制服了三妖。

背后群妖欢呼不绝,猛又生出一声骂:“虎大嘴你个流氓!”

开口骂的是狼妩媚,为什么骂呢?原来虎大嘴欢呼中忘了去提裤子,身子一跳,裤子一掉,虎鞭迎风笑。象白牙那一边剩下的几个小妖则吓坏了,齐刷刷跪下:“大王神威,大王饶命!”这面自有小妖过来,按住象白牙两妖绑了。三妖跪作一排,吴不赊在三妖脸上一扫:“现在可服了?”象白牙、金毛狮都有些怕,不是怕别的,吴不赊的手段实在太诡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打晕了,能不怕吗?只不过面子撑着,一时张不得口,你看我我看你,其实在等别人开口。倒是牛八角的牛脾气暴,头一歪脖子一犟:“用阴谋诡计算计人是什么本事,我不服!”

“什么诡计阎王计,输的是鬼,赢的就是阎王。”吴不赊是奸商不是好汉,可不会受激放了他再重新打过,嘿嘿一笑,“不服,那好,今晚上老火浓汤,咱们吃牛肉。”

“吃了我的肉我也不服。”牛八角脖子歪得更厉害了。“嘿嘿,还起高腔是不是?那就再加一道红烧牛排。”牛八角声音果真就高八度:“嚼了我的骨我也不服。”

“看样子还真来劲了。”吴不赊在他身上一扫,“那就再加一样,清蒸牛蛋。”这个有些挠头,牛八角横着脖子,倒是不敢应声了。“原来你也有怕的。”吴不赊暗笑,狈有计说追风寨的大发展让他动了心,他想多收几个妖怪了。

突然他猛拍额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叫道:“看我这脑筋,怎么把牛鞭忘了呢?那可是好东西啊。”扭头看向狈有计,“狈军师,看你瘦瘦的,床上行不行啊,弄条牛鞭补补?”

狈有计大摇头,瘦瘦的胸脯拍得山响:“不要,不要!大王莫看我瘦,床上精神着呢,我家婆娘每次都被我弄得……”

“要死了你,说什么呢?也不怕人家说。”狼妩媚红了狼脸,捏扭一把。等一下,这里有错误?应该是扭捏?不,没错,是捏扭,怎么个捏扭法呢?听我细说,狼妩媚伸出狼爪,捏着狈有计腰间软肉,这叫捏。然后扭,呵呵,明白了吧。其实谈过恋爱的都知道,这个捏扭狼爪手嘛,人界妖界通行,而且都是不学自会,只是个人造诣不同,具体来说,有九十度角,一百八十度角,三百六十度角。

吴不赊扫着狈有计的小身板,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就你那小身板……”

狼妩媚莫看外表粗,是个顾家的好婆娘,尤其怕别人看低了自家男人,竟就点头:“是真的大王,他……他好厉害的呢,奴家好些时候都还要讨饶的。”

若是人类女子,打死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不愧是妖啊,就是纯朴。吴不赊差点就笑喷了,虎大嘴几个也哈哈大笑。

“虎大嘴,你呢,要不要补一补?”吴不赊好不容易收住笑,已经是牙帮子都疼了。

“我才不要呢,”虎大嘴一撇嘴,“他牛鞭哪有我虎鞭补?”这话对啊,吴不赊拍拍脑袋:“是我昏头了。算了,你们都用不着,我自己吃吧。我床上有两个小妖精,还真是迷死个人,不补补不行了。清蒸牛蛋,红烧牛鞭,晚上这两个菜给我单独做,本大王吃独食。”

“不要!”牛八角犟着的脖子终于垂了下去,“我服了,大王给我个痛快的吧!”

“怎么着?”吴不赊一脸好奇,“既然死都不怕,如何吃你条牛鞭就怕了?”

“咱是爷们儿,死了没关系,不能没卵子啊。”牛八角彻底服气,叩下头去,“求大王高抬贵手,给八角一个痛快的吧。”

“你是服了。”吴不赊看向象白牙、金毛狮,“你两个呢?”“愿服,愿服,大王饶命。”这两个吓坏了,再不敢看风向,直接叩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