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们一个激灵,产生了一种种后怕的感觉。

  言论很快发酵,他们不再是冷漠的旁观者,开始谈论的大多是F生,后来少数遭过殃的A生也加入谴责中。

  “这帮人也太嚣张了吧,真是够了。”

  “之前被她们欺负过,现在看到她们这个样子,哈,真的活该。”

  柳思嘉甩了一下头发上的脏水,直视林微夏。

  她接了她的眼神回看过来,林微夏白皙脸颊上的那块蝴蝶胎记因为她说出来的话仿佛动了一下,振翅欲飞,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像一只毒蝴蝶。

  这帮女生第一次被人整和反击,议论声让她们实在不好受,内心起了怯意。

  原来林微夏并不是善茬。

  气氛僵持,栗色头发女生上前,眼神逼着她扬起手就要把巴掌煽下去时,一道耐心尽失具有压迫力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

  “闹够没有?”

  栗色头发女生扬在半空中的手抖了一下,那帮女生,围观的人,还有柳思嘉全看过去,是从天文台下来的班盛。

  班盛单手插着兜,身上披挂着台风天的湿气,浑身散发着沉郁的气息。他走了过来,围观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

  他当着所有的人一把将林微夏拽在身后。

  “道歉。”班盛缓缓开口。

  他看着柳思嘉。

  柳思嘉原本红着死命不肯哭的眼睛一下子滚出眼泪来,他没有看到自己被林微夏整得多惨吗?声音拔高颤抖道:

  “凭什么?我又没干!”

  这件事又不是她干的,柳思嘉完全不知情,栗色头发适时缩着脖子躲在柳思嘉后面,怕班盛找她茬。

  “你出来。”班盛看着栗色头发女生缓缓出声,语气侮慢。

  僵持了三秒,栗色女生走出来,班盛的眼神凌厉,他看着对方,眼底透出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道不道歉随她,过一分种后怎么处理就随他了。

  栗色头发女生被看得心底发慌,嗓音发颤:“对不起。”

  游戏始于柳思嘉,因为她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拥护她的人假借了柳思嘉的威势释放了自己深藏已久的恶意——

  “凭什么是林微夏,她怎么可以得到这么多关注?”

  “她到底哪里特别了?”

  事情还没完。

  班盛撩起眼皮就看向始作俑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问她:

  “柳思嘉,我拒绝过你几次了?”

  问话一声,全场哗然,围观者的眼神互相交换着,得,女王丢不丢脸啊。不喜欢还疯成这样。

  柳思嘉没有回,也不敢应。班盛明确拒绝过她,说对她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变。她咬着牙不吭声。

  拒绝过三次。

  当着众人的面,班盛看柳思嘉是女生,还是给她留了面,又起了一个话头,眼神锐利地看着柳思嘉,以及这一大帮女生,出声:

  “藏好你们的动作,别让我逮到。”

  “今天人都在,我把话撂这,”班盛脸颊轻微抽动着,语气狠绝又缓慢,做到一次性警告到所有人。

  “谁碰林微夏,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班盛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敢去碰他的眼神。班盛从来都是惹不起的人,他插手的话,没有人的日子会好过。

  所有人在心惊之余看着班盛拽着林微夏的手臂穿过重重人群,他的头颈笔直,侧面一截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似乎在强压怒气,随时要把这把怒火烧出来。

  人群自动让路,柳思嘉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班盛把人带走了。

  “轰隆”一声,暗灰的天空随着雷声辟下一道闪电,同学们吓一跳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这场,这场预谋已久的暴雨终于下了。

  最后班盛带林微夏上了天文台,学校的天文台在后山,两人穿过校长廊过去的时候淋了点雨。

  期间他一直没说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林微夏知道他在压着火,更知道他是因为心疼她。

  被班盛拽着手腕的手动了动,小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虎口,带着安抚的意味,男生回头,对上他的眼睛,林微夏笑了一下:

  “我没事。”

  班盛没有说什么,拇指按向指纹锁,“滴”地一声,门受到感应自动打开。林微夏走进去,发现他们处在一个类似于椭圆的方形舱中,四周墙壁上嵌着LED大屏幕,上面抓取到图片是各式各样的星云,清晰度极高,颜色也漂亮,她甚至看到了一头大象模样的紫色星云。

  正中央是一个旋梯,直通二楼,上面架着应该是观星仪器,但现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了。

  “过来。”班盛喊她。

  林微夏跟着班盛走进一楼的房间,里面应该是休息室,一张U型沙发,旁边立着一个小冰箱。

  沙发对面是投影仪和幕布。

  林微夏坐在沙发上休息,见班盛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又不知道从哪来翻出来一个奶锅。他热牛奶的姿态漫不经心,黑T恤下的肩膀宽阔,由少年凌厉又野蛮生长的骨架撑着。

  很快,牛奶在锅里冒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奶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

  班盛端着热好的牛奶坐到林微夏旁边,坐下来的一瞬间压到了她裙子的一角,冲林微夏抬了抬下巴让她喝。

  林微夏接过杯子喝起来,牛奶烫得舌尖有点疼,但灌进去,四肢百骸都很舒服。班盛又不知道在哪拿出一条白色的毛巾,给将她擦头发,低声说:

  “将就一下。”

  班盛靠在她身上,单膝曲在沙发上,动作舒缓地擦着她的头发,偶尔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头皮又被温暖的毛巾覆盖。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让感到安心。

  人从紧绷的环境进入到一个舒适的空间,神经一下子得到放松,林微夏忽然觉得很累,她本来是无视她们的整人游戏的,她最擅长做的事是忍耐。只是水灌进助听器的那一刻,心里的怒火就起来了。

  陪她们玩不是她要做的事。

  疲惫感传来,林微夏头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生,但只能看到一截流畅的下颌线,抬手扯了一下男生的衣摆。

  班盛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缓慢开口:

  “你有事从来不说。”

  林微夏偏头看着他,盯着班盛脸颊上靠近鼻梁的那粒小痣,冷感中带着欲,手指动了一下,很想碰一下。

  眼前这个男生很靠谱,也让人安心,她开口忽然问道:

  “班盛,你会在我身上耗多久?”

  外面下着暴雨,湿气透进来,雨珠沾在落地窗前不停地往下流泪,班盛湿淋的手碰了一下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像在抚摸,视线与她缠在一起。

  林微夏右耳的助听器早已摘掉,左耳的听力以前受了影响也不算完好,但还是听见他说:

  “你说多久就多久。”

  “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

第35章 非黑

  夏天的暴雨总是这样下得急, 有一种要把这座城市倾倒的感觉。

  柳思嘉从整人到林微夏反击,再到从旁观者眼里看见奚落,眼里写着“你也有今天”, 她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场消耗战, 耗尽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但依然挺直背脊,维持着她表面上的骄傲。

  柳思嘉撑着下巴思考问题, 但很快闻到了自己衣服上发出的臭味,她觉得身上很恶心,手臂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滋拉”一声,椅子被拉开,柳思嘉当着众人的面不管不顾快步走了出去。大家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开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宁朝正躲在书架后面玩暴力切水果游戏,手机时不时发出咔嚓的声音, 他瞥了一眼前门匆匆往外走的身影,随手把手机揣兜里, 跟着走了出去。

  雨势收歇,柳思嘉站在教学楼前的一排水龙头边上,水龙头哗哗往水槽里冲着水。

  她弄了一点水, 擦拭自己的手腕, 还有脖子。柳思嘉感觉自己像被打湿在地红艳的凤凰花, 蔫蔫的。

  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宁朝出现在柳思嘉身后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女王翻了个白眼:“干吗?不去安慰你同桌来我这干吗?”

  “这水池你家开的啊?”宁朝毫不客气地怼道。

  宁朝站在旁边,俯下身拧开一个水龙头, 低头洗手,柳思嘉情绪并不好, 她踢了男生一脚, 忽然问道:“喂, 你站哪边的啊?”

  尤其这事,她明明没做,却被当众泼水。一出事,所有人也是把矛头指向她。

  这时,太阳从乌云层里撕开一道金光,竟然下起了小小的太阳雨。宁朝没有答,漆黑的眼睛瞥了一眼正在清洗衣服磨蹭得要死的柳思嘉,开口:“我帮你吧。”

  宁朝弯腰拣起地面的一根浇花水管,经过她身边时,抬脚一踩地面上的开关。

  没等柳思嘉反应过来,他拿着水管正对着柳思嘉直接把人从里到外浇了透心凉,柳思嘉整个人都蒙了,眼睛,嘴巴里全灌了水,衣服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冷,冷又难受。

  今天的第二次狼狈。

  水还在不停地冲着她,柳思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忍无可忍走上前推了宁朝一把,强忍着不适,刚咽下的苦楚终于在那一刻爆发,红着眼睛吼道:“你有病啊!”

  宁朝关掉开关,水管扔在一边,看着她问道:“清醒没有?”

  “我说,柳思嘉,真的算了……”

  柳思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费尽心思搞了这么一出原来在这等着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到了极点,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所有人都站在林微夏那边,妈妈拿她来比较,喜欢的男生只看到她,现在连一个烂仔都在给她说教。

  这个世界能不能去死啊。

  她边用力推宁朝的肩膀边开口说话,语气骄傲得不行且一点都不饶人:

  “你不会真以为我去一趟你家大排档就以为我们就是朋友了吧。我家人提供优渥的条件,给我最好的教育,是为了让我远离你这种人。不过你们F生确实一个个都自命不凡。”

  “请问你谁呀,来给我上课,你配吗?”

  宁朝的肩膀被柳思嘉不停地往后推也由着她,比起他打过的架来说这点力道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柳思嘉说的话,像海岸的礁石。

  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的心脏上。

  那双明亮且深长的眼睛一闪而过异样的情绪,片刻消失不见,宁朝低头自嘲了一下,也是第一次这样正儿八经地喊她:

  “柳思嘉,我还真是错看你了。”

  说完宁朝便擦着她的肩膀离开了,柳思嘉愣怔在原地,回想起他刚才那个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那张冷艳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倏地一阵反胃,柳思嘉急忙找了个垃圾桶开始呕。

  但她早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呕也只是干呕,但反胃太难受了,吐得她生理反应下意识地流出眼泪。

  柳思嘉维持着那个呕吐的姿势,雨后的光照在她的耳后上,长久没有看她动弹过。

  新的一周,暴雨过后,一片晴空。

  深蓝一中二年一班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氛,没有了前几天的剑拔弩张。那帮闹事整人的学生有一周没来学校上课。

  家里的公司不是在谈判环节出现差池,就是长辈的社交链出了问题,家长知道这件事后,严厉责罚了自己的小孩。

  谁干的。

  班盛干的,让他家里人传个话的事。

  此一战,吃到苦头后,那帮女生不再想方设法地整林微夏,她们见到林微夏后,都是绕路走,一切恢复如常。

  欺凌游戏得到遏制,就连时不时欺负方加蓓的郑照行都消停了些。

  A生和F生之间的界线划得更干净,各自井水不犯河水。

  平静无垠的大海底下往往藏着暗流涌动。

  女生间的群体也是,再爆发,只会更危险。

  这两天随堂测验,学生们下午考完4点钟就放学了。因为不用上晚自习,班盛让林微夏去他家接着看《权力的游戏》。

  只是美剧看了没两集,两人便打起了游戏。班盛家的客厅很大,男生坐在沙发上,略微弓着腰,修劲的手臂抵着腿部握着游戏手柄,他的表情放松,看起来很自在。

  林微夏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白色的地板袜堆叠露出一截白腻圆润的小腿,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茶几上各放一罐可乐,吸管分别是蓝色和红色,上面吸附着一层冰雾,显示着旁若无人的亲昵。

  很快,林微夏输了两局,要被罚弹脑崩。她怕疼,眼神求饶,双手合十故意激他:“求放过,而且男生不应该让着女生吗?”

  班盛轻笑一声,慢悠悠地答:“你不知道男的就爱在游戏上面较劲吗?”

  说完,一道身影压了下来,还没等林微夏反应过来,班盛忽然倾下身,弯腰从后面锁住她的脖颈,滚烫温热的气息从背后把人裹住,他身上熟悉的乌木香传来,林微夏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皮肤发麻得不行。

  林微夏作势挣扎就要跑,班盛轻轻地哼笑一声,拖住她的脑袋,伸出手就要弹她的脑门时——

  不远处发出推门的声音,班盛掀起眼皮看过去,笑意僵在嘴角。琴姨急忙出来迎接,她弯腰伸出手去接对方递过来的手工西装,声音惊喜:

  “您可算回来了,董事长你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林微夏感受到班盛动作一瞬间的僵硬,后背箍着她的力量松开,那好闻的乌木香也随之淡淡撤离。

  “爸。”班盛喊他。

  班父握着手机,低头看着手机,听见一个多月没过面的儿子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下。

  不对劲,这不是正常父子该有的相处模式。

  班盛看起来并不在意,他把游戏手柄放在桌上,多少收敛了身上混不吝的气息,这次清了喉咙,音量提高了一下,有些郑重的意味:

  “爸,这是我的同学,林微夏。”

  班父此刻终于抬头看过来,林微夏也在这时得以看清他的面容,他戴着一副眼镜,长相偏斯文俊逸那一类,她猜班盛长得应该像他母亲,五官深邃,骨相优越,但班父脸上冷淡的表情和班盛倒是如出一辙。

  “哦,你好。”班父神色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不同于其他家长见到自家小孩同学一脸的热情,班父甚至连问话的欲望都没有,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班盛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班父握着的手机铃响,他点了接听,径直越过两人,推开落地窗右侧的门,站在庭院的草坪前打电话。

  班盛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苹果,抛在半空中又稳稳落入他掌心,右手转了一下水果刀,开始漫无目的地削苹果。

  准备来说,不是削,是在撬苹果。

  琴姨走了过来,双手在身上系着的围裙擦了一下,问道:“少爷,晚上的饭要不要加上董事长的?”

  “加呗。”班盛心不在焉地答,他还在跟那只青苹果较劲。

  琴姨点点头,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班盛语气顿了顿,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开口:“琴姨,加道椰子鸡汤,里面要加马蹄。”

  “好嘞。”

  林微夏重新坐回沙发上,想解救班盛手里的那只青苹果,刚开口,一道身影经过,班父走到玄关处,拿下衣帽架的西装,回头跟班盛说话:

  “你王阿姨那里有事,我过去一趟。”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空旷的客厅过分地安静,身旁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没怎么动,一阵冗长的沉默,只有庭院外面工人修剪草坪发出嗡嗡的机器声。

  “我们出去散步吧。”林微夏打破这一静谧。

  房子外面视野宽阔,上午下过一场阵雨,地面湿漉漉的,翠绿的棕榈与椰树挨在一起,枝叶野蛮生长,遮住了头顶的那一小块天空。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潮湿闷热的绿。

  班盛走在林微夏身边,征询同意后抽起了烟。他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神情懒倦,但还是极有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班盛懂得的门道很多,能说出哪种树是从南洋移植过来,还能告诉她哪棵树对应的年份,他还告诉林微夏,在离他家3公里外的海湾,早上飞过来的海鸥最多,样式也漂亮。

  两人正聊着天,不远处忽然接连传来狗叫的凄厉声,一声比一声大。林微夏眉心跳了跳,急忙走过去。

  她站在一棵棕榈树下面,隔着一片苍翠,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家门口,拿着一根棍子在抽打一条很小的德牧犬。

  男人脸上的表情冷漠,神色闪过一丝狠戾,边抽边朝地上啐道:

  “老子打死你算了,贱种!”

  “畜生,你还敢不敢了!”

  那只狗看起来还未成年,小狗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它的脖颈套着一根项圈被拴在树上,狗主人每用棍子抽一记,小狗便无意识地往前挣,脖颈血红,发出凄惨的叫声。

  最后它躺在泥泞的地上,眼睛含泪,呜呜地叫着,地上有一滩血。

  林微夏呼吸沉重,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甩出了一句脏话:“畜生。”

  说完就要上前干涉主人打狗的事,不料胳膊被一只手掳住,她急躁的回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班盛掐掉指尖的烟,帮她分析:

  “你这样贸然冲上去,相信我,不会有好结果。”

  林微夏挣了一下无果,班盛始终牢牢地攥住她,耳边不断传来狗凄厉的叫声,眼睛泛热,看了他一眼,班盛脸上没什么表情,连情绪都没有。

  她说道:“难道看见了可以冷眼旁观吗?也对,你一向冷漠。”

  班盛惊讶得挑了一下眉,继而轻笑,一双眼睛睨着她:“世界非黑即白吗?真系天真。”

  林微夏最不喜欢的是班盛身上这副管你们去死,死在我眼皮底下也无所谓的态度,琥珀色的眼珠回看他:

  “是吗,你这么精明圆滑,事事冷漠,又得到了什么?”

  刚一说出口林微夏就后悔了,几乎是一刹那,她感觉手臂的力道变松,班盛慢慢放开人,明明站得很近,她却感觉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

  班盛的身材瘦削,他站在那里,抽了一根烟。银色的打火机从虎口窜出一抹橙红色的火,薄唇呼出一口白雾。

  男生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开口:

  “随你。”

  说完,班盛便背过身,扔下她一个人在原地,他的身形瘦削,湿淋的手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一直往上蹿,仿佛要烧到指骨。

  远处那黑色的背影快要与黑绿的棕榈融在一起,透着落寞的意味。

  再回神,林微夏想上去救狗,德牧和那个男人都不见了,她找了三次都没有看见,最后失望而归。

  晚上回到家,林微夏坐在书桌前做试卷,看着题目念道:“每年全世界有近亿的鲨鱼被捕捞,人们捕捞之后……”

  念着念着,林微夏开始出神,拿起扣在一边的手机看班盛有没有给她发消息,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

  他没有发消息过来。

  以往这个时间,班盛会雷打不动地跟她说晚安,但现在没有。在得到这一结论后,林微夏心里涌起了一种沮丧的情绪。

  做题做了半个小时,进程缓慢,林微夏边答题边走神,她想到下午班盛落寞冷峻的背影。

  越看手机越没收到信息,反而更心烦意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一样,呼吸不畅。

  林微夏干脆去洗澡,洗完后在浴室吹头发,隐约听到房间里的手机,急忙放下吹风机跑进房间,她的心跳得很快,且毫无章法。

  她有些急地扑向床边,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就接起电话,喉咙因为紧张一阵发干,她轻声说:

  “喂。”

  “是我,宁朝,明天能不能帮我带早餐啊,忽然想吃你家那边的肠粉。”

  林微夏垂下鸦羽似的睫毛,原来是宁朝,水珠不停地顺着头发往下滴水,泅湿了后背,一阵冰凉。

  “噢,可以。”林微夏答。

  宁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开了个玩笑:“怎么听到我的声音还挺失落?”

第36章 操控

  次日, 林微夏带了早餐给她同桌,宁朝笑呵呵地道了谢。高中的友谊这点特别好,一个人只要待在一个班上, 就能吃遍住在不同地方同学家附近的早餐。

  吃早餐的间隙, 班上的同学眼睁睁地看着班盛每天早上必须要喝的牛奶,现在都给了林微夏。全校的人都知道,他独一份的优待只给了林微夏。

  只是大家不知道, 两人在冷战。

  班盛的牛奶照给,但是他没怎么跟林微夏说话,甚至连视线交流都被他单方后面切断了。这多少年让林微夏产生了难受的情绪。

  周二,做完课间操后,林微夏回到座位上休息,邱明华一脸笑嘻嘻地进来, 递给她一盒牛奶,笑道:

  “给。”

  林微夏没有接, 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情绪有些郁闷,抬头轻声问道:“他呢?他不能自已来给我吗?”

  “哎, 林同学你就别为难我了, 你不收的话班爷会把我剁了扔海里喂鲨鱼的。”邱明华强行把牛奶塞到她手里, 脚底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烟给跑了。

  林微夏白皙的两只胳膊枕在桌上, 盯着手里的牛奶,又转头面向窗外, 班盛正散漫地靠在走廊的栏杆处玩他的无人机,后颈的棘突随着低头的动作缓缓突起。

  她轻叹了一口气。

  整整三天, 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林微夏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副沉静冷淡的模样, 可她经常心不在焉,听人说话时也会走神。

  方茉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扯了扯衣袖,问道:“你怎么啦?”

  “啊,没事。”林微夏回道。

  林微夏决定去找班盛谈一谈。可每次一放学他就没有了踪影,因此,她打算到6号篮球馆看能不能堵到人。

  傍晚火阳如烧,像上帝打翻的颜料盘,在天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微夏站在篮球馆门口,冷气从脚边打了过来,舒服得不行。她走想进来,琥珀色的眼珠静静环视了一圈球场。

  班盛不在,只有几个在打球的男生待在那里,以及仰躺在台阶上的李屹然,他天生长了一副混吃等死的脸。

  他躺在那里,像个恃帅行凶的吸血鬼。

  但林微夏很快发现了那个漆着“班盛的”三个字的篮球,还有他的护腕。

  人却不在。

  林微夏走过,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问道:

  “学长,班盛呢,我找他有点儿事。”

  李屹然慢悠悠地抬眼看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呛火:“他不见你。”

  林微夏没再多停留,她从不打持久战,转身就往走,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道说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

  “听说你前几天把我妹那帮人整哭了?”

  虽然李笙然没参与,但她跟柳思嘉那帮人混一起。

  林微夏停下脚步,转过身以为李屹然找她算账来了,没想到他躺在那里,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夸奖:

  “干得不错。”

  “你跟李笙然不一样。”林微夏评价道。

  李屹然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缓慢地笑:“我妹不同。”

  “她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他这样一说,林微夏觉得他们两兄妹不对付的传言的确是真的。李屹然继续开口,将手边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里,开口:

  “阿盛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但他对你够好了。”

  李屹然又躺回地板,说出的话一针见血:“他向来不管别人的破事,但你——他管了。”

  “结果你怎么对他的?”

  难听的话他也不愿意多说,散漫地闭上眼,示意她可以走了的意思。

  林微夏没有反驳他,转身往前走,低垂的的长睫毛掩住了无限心事。

  时间一过,林微夏理智回拢,她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看他和他爸之间的相处模式和感情。

  她再说这种话是在向班盛递刀子。

  班盛这个人冷漠,防备心重,处理事游刃有余,含了点圆滑的成分。从来都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的处事观。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面对校园欺凌的时候。

  为了她,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动物遇险要救跟她出口伤人是两码事,对于后者,她确实做错了。林微夏坐在座位上,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男生修长挺拔的身影,眼底有了苦恼的情绪。

  林微夏,你没有良心。

  只是林微夏一直在想要怎么跟班盛道歉,在哄人这方面上她一向头疼。

  她还没想出头绪来,学校就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收手机运动,原因是省相关部门提出的十六字教育方针,加上最近上面派了人下来抽调各市中学生的手机使用情况。

  因此,深高最近严打私带手机的行为,这段时间学校严格到连高三的学生都不放过。一时间,全校学生怨声载道,却又有苦难言。

  学校为了这次大检查狠狠地加大了严打力度,至少短期内会禁掉他们的手机。

  下午第一节 课还没开始上,老刘临时接到学校下发的通知,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让全班学生站到走廊外面去,准备突击检查手机。

  学生会干部分批检查,扫荡桌椅,各个角落,最后翻出十几部手机,甚至还翻出了邱明华藏在抽屉里的袜子,惹得大家一脸嫌弃地看着邱明华。

  老刘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看你的袜子都臭得硬起来了,你当学校是你家啊?”

  “学校是我家,人人都爱它,这不您说的吗?”邱明华一个劲地耍嘴皮子。

  老刘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大手一挥,让学生赶紧进去。刘希平叫了四位学生上台,给每人发了一把探测仪,开始查他们身上有没有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