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你今天挺强。”

  病房里安静得不行,宁朝打开电视,看了没多久,电话响起。尽管宁朝背对着她站在窗户接电话,但还是陆续有电话声传来,应该是宁母打电话让他回家。

  他打完电话回房后,柳思嘉佯装打了好几个哈欠,关掉平板,同宁朝说话,一脸的睡眼惺忪:

  “本小姐累了,你赶紧滚吧。”

  “行。”

  男生双手插在夹克兜里,低着一双漆黑的眉眼就要出去,手刚搭在门把上。

  一颗心紧了紧,柳思嘉出声喊他:

  “嗳,新年快乐。”

  宁朝愣了一下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脑袋上的寸头,低声说:

  “嗯,你也是。”

  确认宁朝走后,柳思嘉一个没忍住,一阵反胃,她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轻车熟路地往自己喉咙里抠,刚嚼下去的食物哗哗吐了出来,吐得直流生理性眼泪。

  吐完之后,柳思嘉走出去到窗口往楼下一看,远远看见宁朝单手夹了根烟,路上遇到可乐罐,一脚精准地把它踢进了垃圾桶。

  “幼稚。”柳思嘉小声吐槽。

  说是吐槽,可柳思嘉站在窗口站了很久,一直往下看,直到宁朝的背影消失在一棵树的拐角处。

  车子一路沿南江大桥,青州湾开,;林微夏往车窗外看见平也大厦最高楼处的LED打着新年快乐的模样,底下聚满了等着倒计时跨年的人。

  两人一路走到银也山半山腰上,班盛挑了块空地停下来。

  林微夏站在山下,整座城市的繁华与不远处无垠的大海尽收眼底,有山风吹来,脖子不由地缩了一下。

  两人并肩坐在地上,不断有猎猎山风吹来,班盛直接脱了身上的冲锋衣把人裹住,又从拿出来刚才从便利店买的一杯港式阿华田。

  阿华田握在手里还是滚烫的,林微夏喝了一口,感到五脏六腑都是暖的。

  林微夏想起旁边放着绿色的保温盒,她打开盖子,温声问道:“我家里包的饺子,你要不要尝尝。”

  一只腕骨清晰的手搭在她手腕上,班盛侧着脸懒洋洋地笑:

  “行啊,你喂我。”

  林微夏拆了一双筷子,夹向饭盒里圆滚滚的饺子,怎么夹都夹不起来,一双手自然而然地覆在她手背上,低下脖颈,班盛吃了一个饺子,他缓慢地咀嚼完,抬了一下眉骨:

  “牛肉馅的?”

  “嗯,家里碰巧包了这种馅。”林微夏回。

  林微夏不知道除夕年夜这天,班盛有没有在家里吃年夜饭。

  但只他把她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一盒饺子一个不剩全给吃了。

  林微夏待了半个小时,只觉得风凉凉的,也不知道班盛带她来这里干什么,问道: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班盛低下脖颈,不停地看向手机。林微夏瞥见他手掌握着的手机露出一块屏幕,一片漆黑的星空图,不断有坐标出现。

  “一会儿就知道了。”班盛答。

  班盛起身站了一会儿又坐下,林微夏把手里的阿华田递过去,问道:“你渴不渴?”

  话一说完林微夏又想起什么,端着热饮的手缩了回去,不料被班盛伸出来的长臂一截,将她手里的热饮占为己有。

  班盛手里举着那杯热饮,阿华田在虎口处转了个圈,他直接对准那个有着淡淡口红印的杯口处,薄唇自然而地搭上去——

  她刚喝过的。

  一霎间,林微夏耳根泛红,烧得厉害,她喊出声:“哎——”

  但是没用,班盛已经喝了那口热饮,喉结上下缓缓滑动。

  他好像什么也没做,但什么都做了。

  暧昧的气氛在山风中,呼吸里,彼此对视的眼神里。

  “啪”的一声,惊动了对视的两人,班盛先移开眼,他看着天空,缓缓出声:

  “你看。”

  林微夏适时转头看过去,瞬间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星河漫天,一朵又一朵的红色玫瑰星云近在眼前,星星在闪闪发亮,仿佛近在咫尺。

  难得一遇的场景,但是他让她遇到了。

  “愿望实现了一个。”班盛仰头说。

  “什么?”林微夏问。

  “跟你一起过新年。”

  班盛偏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专注而明亮,林微夏的心脏缩了缩,沉溺在他的眼神里。

  此刻只希望时间能慢下来。

  “砰”“砰”“砰”远处接连响起烟火燃起的声音,一霎间,火树银花,腾上天空。新的一年来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班盛指了指不远处的天空,开口:“来吧,新年互相实现对方新年一个愿望怎么样?”

  “好啊,你先说。”林微夏看着他。

  班盛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发怔,声音淡下来,自嘲地笑笑:“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人。”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原来是很优秀的舞蹈演员,可能是过够了婚姻生活就追求梦想去了。总之她走得很突然,扔下我就走了。”

  林微夏伸出手搭在他手背上,温暖的温度传来,温声问:“那你妈妈现在哪儿?”

  “不知道,我查过,但是没有一点消息,可能去了英国,美国?也可能在国内,京北,香港,”班盛转头看向林微夏,他眼神第一次流露出那种落寞的眼神,语气顿了顿,“以后能陪我去找她吗?”

  林微夏怔住,点了点头:“好。”

  班盛抬唇笑笑,似要打破这感伤的气氛,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又恢复了之前混不吝的模样:“你呢,什么愿望?”

  “高考后我想去打骨钉,位置就在锁骨那里。”林微夏认真地说。

  班盛挑了一下眉,没想到他姑娘还挺酷,发出一声轻笑:“怎么,怕疼拉上我啊?”

  “不是,我想打的骨钉。”林微夏看着他语气顿了顿,“是情侣的,”

  视线交缠,班盛神情错愕了一下,片刻恢复闲散自得,唇角漾起笑:

  “哦,乐意至极。”

第47章 羞耻

  新年过去后, 寒假很快结束,回去的第一天,林微夏看着值日生开始在黑板的一角写倒计时, 她忽然意识到。

  这是他们在深高的最后一个学期。

  高中生涯马上要结束了。

  但她没想到, 新学期没多久,学校又起了一场风波。林微夏从办公室抱着厚厚的一摞作业出来。

  她很快发觉了不对劲,男生们三五成群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手机, 眼神兴奋,不断讨论声,其中还在夹杂着一两声惊叹和鄙夷。

  回到教室里面也是如此,同学们背靠在桌子边上,他们凑在一起低声议论,时不时把眼神投在方加蓓的座位上。

  林微夏坐下来, 她拍了拍方茉的肩膀,眼神疑惑:“发生什么了?”

  方茉眼神迟疑, 往正前方的空位看了一眼,转过身压低声音告诉她:“你上Y C H网站看,有人在上面爆了方加蓓的帖子, 现在那些男生都在讨论她。”

  林微夏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登录Y C H网站, 一进入那个简陋的页面就发现有人发来一条帖子, 旁边跟了一个热字的图案,她点开一看:

  “这个女生是你们三年一班的学生吧, 猜猜我在哪里看见她了?”

  帖子附了一张照片,构图有些模糊, 明显看出来是抓拍。方加蓓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 头颈畏缩, 神情犹豫徘徊在感染科门诊部前。

  很快有人跟帖,讨论声一高浪又高过一浪:

  [风车灌篮]:我靠,不是吧???怀孕了????

  [足球是我心肝]:傻佬啊你,人家去的是感染科,可能得了性病,上次我看她跟一个外校的搞在一起。

  [漩涡鸣人]:惊了,这人外表看着规矩安分学生的模样,实际私生活混乱,滥交哦。

  [五金厂长]:这绝对是大新闻,学校很快就会知道。这种人真是不知检点。

  帖子越往后翻,她发现id大部分是男生的人在说一些恶心的话,后来有一个ID叫[祈祷月亮]的女性用户出来说来:这种没有实锤的话还是不要乱解读吧,对女生伤害真的很大。

  但这类发言很快被攻击性和臆测的评论覆盖,像是一个沸点,不断向四周蔓延,围绕着方加蓓进行解读。

  林微夏不想再看下去,退出网站把手机扔抽屉里,这时,上课铃适时响起,方加蓓很快回来,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但她身上的气息阴郁,脸色发白。

  林微夏不知道她本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周围猜测的眼神让她更不自在了,方加蓓回到座位上,她把自己藏在宽大的卫衣里,恨不得缩成地上的一摊阴影。

  谁也看不见。

  上完英语课后,方加蓓快速跑了出去。过了五分钟后,方茉回头跟林微夏汇报事件的最新进展,把手机屏幕递给她看,语气惊讶:

  “夏夏,你看,那条帖子被删了欸,那几个恶意发言的账号被板主禁言了,那些男生太过分了。”

  林微夏抬眼扫过去,开口:“那很好啊。”

  但删帖并不能阻断事件的发展,方加蓓去医院感染科的事发酵的范围越来越大,很快,事件终于爆发了。

  下午上体育课前,学生拖拖拉拉地走向更衣室去换体育服。林微夏走到储物格前,她找到对应的号码,打开储物格。

  “啪”的一声,不远处的方加蓓也打开自己的储物格,她站在柜子前端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把方加蓓的手机夺走。方加蓓立刻伸手去抢,郑照行自以为像斗胜的战士一样高举着手机,他迅速翻阅她停留的页面,发出“呼”的起哄声。

  然后他迅速丢给自己的小弟,人人传阅。

  “哈,原来你真的得了性病,什么——衣原体感染,哈,你私生活这么混乱啊。”

  “我靠,是真的!”另一个小弟拿着方加蓓手机的浏览器搜索记录给大家看。

  班上的同学正在储物格前拿衣服,有的在逗留聊天,闻言看了过来,彼此视线交汇,议论声小声传来。

  方加蓓的脸烧得异常红,她奋力去扒那个男生的胳膊,不停地说:“还给我还给我。”

  郑照行小弟被弄得耐心尽失,一脸嫌恶地用手肘一顶,“砰”的一声,方加蓓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她的脸贴在人们踩了无数次的地板上,头发散乱开来。

  她一直没有抬头。

  手机迅速被传回到郑照行手上,他笑了一声:“我是不是要离她远点,真的好脏啊。”

  说着围观的人群自动后退了两步,一直趴在地上的方加蓓抬起脸,受到刺激般大喊:“我没有!”

  林微夏站在储物格前,白皙的手攥紧插在钥匙孔的钥匙,指甲泛白,十分用力。

  “啪”的一声,蓝色的储物格门被重重关上发出震天声响,众人吓一跳,回头看。

  林微夏朝他们走过去,她抬眼睨了郑照行小弟一眼,平静出声:

  “手机。”

  林微夏的气场很强,琥珀色的眼眸沉静又冷意逼人,男生手一抖把手机给了她。

  手机握在手里,林微夏扫了一眼,轻声问方加蓓:“医院报告出来了吗?”

  “什么?”方加蓓愣了一秒,随即摇摇头,嗫嚅道,“没有。”

  她没有去检查,那天跑到医院打算去检查又因为害怕而退缩了。

  林微夏重新看着他们,问道:

  “证据呢?”

  “什么?”刚才刚在洋洋得意发表观点的丁立脸上的表情敛住。

  围观群众很快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声。仅凭一个搜索记录就断定别人,是不是过分了?靠传谣和诬陷给人盖章,你的证据呢?

  丁立的表情很快挂不住了。

  郑照行行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他妈是感染病吧,老子冤枉谁了。”

  林微夏一手托着方加蓓的脖子,搭着她的肩膀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闻言回头,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无知,而且欺负女生你有理?”

  “衣原体感染除了性传播,还有可能是间接传染导致的,去商场用公共马桶也可能会不小心造成间接感染。”

  林微夏站起来,她的眼睛剔透又明亮,盯着散布谣言的这帮男生开口:

  “生病不羞耻,我反而觉得你们这些借性来嘲笑别人的人更羞耻。”

  林微夏这句话像一根软刺,扎在了他们每一个人身上,一行人面面相觑。

  郑照行被弄得下不来台,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后槽牙,脸上的表情阴冷又古怪,看着她:“你给我记住了,你和班盛,其中一个迟早会犯在老子手上。”

  林微夏没有理他们,她搀着方加蓓离开走廊,去了校医室。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女孩们,林微夏跟老师说明了缘由。

  校医听后扶着眼镜看了一眼那个木讷沉默的女孩,转而看向林微夏,温声说:

  “你做得很好。”

  针对此症状,校医给方加蓓开了一些常规的药,最后给她科普了很多性知识,安抚并鼓励她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治疗。

  “我前两个月一直在家附近的游泳池游泳。”方加蓓不安地绞动了一下手指。

  校医点头:“那就是了,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这样,老师打电话联系你家长来学校接你去医院怎么样?”校医说着打开电脑要调学生的通讯记录。

  方加蓓脸色瞬间变了,紧张又无措:“老师,能不能先别告诉他们,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万一有事呢。”

  校医老师的动作顿住,一时为难起来,坐在一旁的林微夏出声,她的手覆在方加倍手上,说:

  “我陪你去。”

  “那太好了,你先陪她过去,老师一会儿下完班再来接你们,后续情况我再处理。”校医老师立刻给两人开请假条。

  等待的间隙,林微夏发了信息给班盛让他先回去上课。

  最后,两个女孩并肩离开医务室,门关上的那一刻,空气传来一阵交谈,浮在午后斑驳的阳光里。

  “谢谢。”是羞愧的难言的真诚的语气。

  “不客气。”

  林微夏搀着方加蓓出来的时候,刚才围观的几个女生一直守在门口,一脸的担心问道:“没事吧。”

  “太过分了,郑照行那帮贱人。”一个女生骂道。

  “没事,是泳池的问题。”林微夏替方加蓓说道。

  很快,方加蓓的检查报告出来,是衣原体感染,而病因是她在公共泳池游泳与患者造成了间接接触,最后受到感染而生病。

  总算得到澄清。

  群体之中总会有理智的人。很快,有女生在Y C H网站上发帖,虽然这个网站简陋,色系又黑暗,但越来越多的学生上这个论坛的求助或讨论一些事情。

  有人在发的一则帖子——“面对性,作为中学生的我们真的应该羞耻吗?”,很快在论坛里引起了热议。

  主楼这样说道:不知道这两天大家关注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位女生手机里的普通搜索记录,仅是因涉及了性感染,就有很多男生借此造谣,欺负那个女生。大家怎么看?

  [不一样的夏天]:就一句话,学校那帮男的不用我明说了吧,真的恶毒。

  [今天的月色好美]:我们女生本就处于弱势地位,还要碰上这种事。而且,我们的性教育也不够,我都忘了初中生物课本讲了什么了,很烦,因为当时那帮男生的笑声盖过了老师的声音。

  [月亮月亮]:楼上提醒我了,初中的时候我的胸部发育比同龄女生快些,那个时候一摸还有点痛,还担心得要命,后来才知道这是正常的青春期发育。但班上那些男生开始嘲笑我大胸女,走在路上接收到他们戏弄和指点的眼神,这让我当时的我非常害怕。我整天穿宽大的衣服,故意束胸的内衣企图让自己身上的讨论声更小一些,最要命的是,我开始含胸驼背,体态越来越丑。如果当时的性科普多一些,男生女生都各自了解这是正常的身体构造,嘲讽的这个点是不是立不住?

  [梦醒时分]:心疼主楼。我在这里讲一件事,如果版主能看见这个账号背后的真实信息,请不要把我曝光出来。高中暑假吧,爸妈带我去西南的古城玩,因为当时是包车游,我们认识了一对夫妻,大概三十多岁吧,他们很热情也很有趣,爸妈也跟他们聊得来。

  坐船的时候那个叔叔给我讲了他们老家的风土人情,他还开玩笑说如果我去他们那里玩的话,他送一匹马给我骑,一定好好接待我。哇,我当时真的好开心,感觉交到了新朋友。

  晚上我们跑到古楼墙上观看篝火晚会,当时我站在那位阿姨那边,那个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我正认真看着楼下的节目,感觉男人的气息靠得很近,总感觉身后有人不断蹭我,奇怪的感觉上来,我站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就走了。我当时以为人太多了,是人挤人他不小心才碰到我的,当时也不敢跟爸妈说。很久之后,我在微博上看见一件新闻热点,很多女生在底下分享自己被骚扰的经历,我自己偷偷去网上搜,回顾了一下当时的细节才知道那是性骚扰。

  [下雨天]:我靠,抱抱楼上。

  [长颈鹿]:吐了,这种男人真的恶心。还好你没事。

  [不再问为什么]:以前中学暑假,我爸妈把我送去参加一个性教育的夏令营,我在那里学到了挺多的,后来我还找了那个老师的视频反复观看了好几遍。我记得有一个点他说得很好,我当时还记了笔记,他原话大概是这样说的——“屁股和脸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我们身体的器官,我们应该正视自己的身体,认识自己的身体权。”

  除此之外,他还科普了性骚扰知识,以及青春期学生的生理,心理,发育知识。其实学校应该重视这方面的,对我们都有益。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支持!诶,有校编辑部的友邻吗?我们性教育真的太少了,可以跟校方反应,并申请刊印这类的性知识宣传册子或者传单嘛,论坛上的人大部分都加入了社团吧。凡是入社的随手就能拿到随手翻阅,多好,刚好给那些傻逼科普一下性知识。

  [寄信给你]:举手!我刚好是校编辑部的,可以跟老师反应申请试试,他应该会帮我们的。

  [梦醒时分]:那我来统计一下这个帖子里用户都在什么社团,大家分工做事吧。

  [小猫]:我也帮忙,其实不仅社团可以放,校园角其实也可以放这种科普小册子。

  [什么时候能绝杀]:算我一个,老子今晚不看球赛了。

  [寄信给你]:???你是男的?

  [什么时候能绝杀]:男的怎么了,我又跟那帮男的又不同!

  ……

  网站上这帮网友熬夜整理了很长的一份统计表,校编辑部的则负责查找资料,咨询生物老师等,最终由校编辑部总负责人老师审核批准。

  这群网友在线下可能互不认识,只是擦肩的陌生人,可能是刚吵完架的好朋友,但都为了这件事而一起努力。

  很快,第一批性知识科普手册很快出现在学校的各个校园角里。

  几乎是册子被批准刊印的消息一出,大家就在学校沸腾了起来。很多人击掌欢笑,这是她们的一场胜利战。

  听到这个消息,方加蓓正在做作业,也跟着很轻地笑了一下,她分神想起那天林微夏带她去卫生间擦洗脸上灰尘的场景: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没关紧的水龙头不断地往下滴水,发出“嘀嗒”的声音。水龙头被拧开,林微夏从口袋拿出一块手帕拿到水底下,再拧开。

  林微夏站在方加蓓面前,她的眼神温柔,擦掉女生脸上的灰尘时动作轻缓又小心,特意避开了伤口。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方加蓓的声音里透着哭腔。

  林微夏抬手将她额前凌乱过长的刘海拨开,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睫抬起:“你不留刘海更好看。”

  “为什么?”方加蓓没忍住,哭出声。

  林微夏看着她慢慢说了一句话。

第48章 jude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 方加蓓主动邀请林微夏周五放学去她家玩,林微夏是没有想到的。

  “我养了一只猫,你要不要……来我家玩?”方加蓓眼神有些不自在, 转而看向脚尖。

  林微夏抬起眼睫看她, 点了点头:“好啊。”

  周五,林微夏正在课桌前写作业,忽地, 一阵冰凉的触感贴在脸颊上,一截清晰的腕骨影子落在绿色的方格本子上。

  林微夏握着笔,班盛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杯咸柠七正冰在她脸上,问她:“放学来不来我家?”

  “我一会儿要去同学家。”林微夏接过冷饮,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班盛点了点头, 语气顿了顿:“用不用我来接你?”

  林微夏笑出声:“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放学后, 林微夏手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同方加蓓站在公交站台前等车,没多久两人上了车。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方加蓓附近的公交站。方加蓓家里在偏离市区的一处巷子, 是有一定年代的自建房。

  巷子里人头攒动, 不断有外卖车骑进来, 发出刹车的声音。方加蓓用钥匙拧开门, 门外的光线照进来。

  “喵——喵——喵……”

  林微夏站在玄关处换鞋,远远地看见一只白色的矮脚猫走过来, 方加蓓立刻放下书包,把它抱在脚边, 把水盆端到她面前。

  “它叫什么?”林微夏俯身摸了一下它的头。

  方加蓓使劲撸她的毛, 回答道“叫jude, 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他现在在南非工作。”

  “披头士的《jude》?你喜欢这支乐队?”林微夏猜测道。

  “嗯!你来我房间看看。”方加蓓一把费力地抱起jude。

  猫趴在方加蓓肩膀上,jude一点都不认生,提溜着一双圆眼同林微夏对视,这只猫被方加蓓养得很好,看起来圆滚滚的,毛色也鲜亮。

  而且她发现,方加蓓跟猫在一起,明显活泼了许多,不停地同它说话,带着一些撒娇的语气词,没有了在学校的阴郁。

  房间格局虽然小,但干净整洁,映入眼帘的是书架旁边很高一叠漫画书,墙上贴满了各类摇滚乐队的年代海报,林微夏站在墙壁前扫了一眼,发现有披头士,皇后乐队,还有椎名林擒。

  “我也喜欢椎名林擒,最喜欢她的《茎》。”林微夏指了指墙壁上那个酷得不行的歌手。

  方加蓓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一下鼻子:“我也是。”

  两个女生坐在地毯上肩并肩靠在一起,一起看漫画书,听了一晚上的摇滚歌曲。方加蓓忽然说道:

  “很久没有人和我一起看漫画,分享讨论情节了。”

  “那你以后可以找我。”林微夏翻了一页漫画,语气自然而然地说道。

  方加蓓拇指按住其中一页书,漫画停留的一个画面是:各个人物在跟法官阐述自己的看到的事实,远处的一个小圆框是有人拿着剑刺向一个人。

  “其实,我以前见过你。”方加蓓盯着上面的漫画说道。

  林微夏神色错愕,抬眼问她:“在哪里?”

  方加倍说了一个地点,林微夏浓长的眼睫动了动,垂下来:“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揭穿什么呢?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方加蓓握住她的手。

  灯光打下来,落在女生交握的手上,攥得用力,鲜血涌上来又不肯松手,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

  方加蓓问她:“难过的时候你想过离开吗?”

  林微夏松手,她坐在地毯上头仰靠在床上,白炽灯打下来,因为灯光太亮了,刺得眼睛生疼,滚下一滴生理眼泪,轻声说道:

  “想过,但我还没有看过雪,以后还要养一只会舔手心的小狗。”

  “所以我们都不要放弃。”

  医院的另一边,柳思嘉躺在病床上,她已经瘦出了一个高度,骨瘦如柴,袖管露出的一截手腕已经可以看见清晰的血管。

  柳思嘉眼神空洞得盯着墙上的挂钟,只觉得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

  保姆拿着行李袋一脸局促地开口:“小姐,夫人那边说临时有事,董事长也出差了,所以今天让我来给你收拾东西。”

  “哦。”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道高瘦的身影走来,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冷冽:“我来收拾吧,您去休息。”

  “哦,好,那麻烦你了,同学。”

  阿姨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宁朝手脚利落地叠好衣服放进收纳袋,转而收拾其他东西,把她的香水,口红全丢进一个袋子里,又从里面拎出一个蓝色的三角袋串在手指上,问她:

  “这啥玩意儿?看着挺旧,要不丢了。”

  柳思嘉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看过来,目光顿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宁朝面前,一把抢过那个三角袋,说道:

  “不能丢。”

  宁朝看她紧张的样子眼神变了,吊儿郎当地问:“小白脸送的啊?”

  “不是,你同桌送的。”柳思嘉小心地擦了一下那个幸运符。

  事到如今,她连喊出林微夏三个字都不敢了。

  即使已经陈旧,还漏了细线出来。

  还是不能丢。

  这是林微夏以前给柳思嘉求的幸运符,一人一个,她的那个一直挂在书包上,另一个则一直被柳思嘉带在身边。

  兴是触景生情,柳思嘉坐在床边,握住那个蓝色的幸运符,抬脚轻踢了一下正在收拾东西的宁朝,问道:

  “嗳,她怎么样了啊?”

  “想知道啊,”宁朝露出一口白牙,说话欠嗖嗖的,“自己联系她去啊,躲着算什么本事。”

  难得的,柳思嘉没有回嘴,眼睫垂下来:“她应该不太想见到我吧。”

  人生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能想开,醒悟过来。那段时间,是她节食最严重的时候,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有时候她很想见他一面,但每次只能在电话里联系。至于她妈……那段时间,也是她失控感最重的时候,所以拼命抓住一切。

  所以伤害了对她最好的朋友。

  柳思嘉擤了一下鼻子,把幸运符装兜里,又抬脚踢了宁朝一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