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欺负丧尸了……呜!”

  绯红从猩热的痛感醒来,她的脚腕多了两粒血洞,又深又嚣张,她揉着X的长发,“副作用还没过去吗?”

  X颔首,“需要一段时间。”

  绯红就笑,“真是奇妙的副作用,说话都顺了呢。”

  X仰头,“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只要是X,都喜欢。”

  绯红亲了他的唇侧。

  情报官冷淡撂下眼皮,“我知道了。”

  在宋荼遭受暴击的第二天,管晨星也难逃厄运。

  X因为副作用反扑强烈,特意来配合检查。

  管晨星镇定道,“为了延长R12-冰河的有效期,副作用的确多了点,我们检查一下——”

  啪!

  X干脆利落扯开了衬衣,崩坏的纽扣溅到了窗上,声音清脆。

  “检吧。”

  锁骨之下,猩红遍布。

  管晨星皮笑肉不笑,“情报官大人,我说的是开舱扫描,不是让你示威。”

  他一点儿也不嫉妒,有什么好嫉妒的!

  他当初要是从了谷绯红,有这个小子什么事儿!

  X情态淡漠,“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一下医生,胸口被执政官咬烂了该涂什么药,伤口深浅,医生看得清楚,才能更好对症下药。”

  第一助手跟第二助手对视一眼。

  管主任,在情场上死得好惨啊!

  “叽——”

  X的靴子里爬出一个粉红色的小身子,冲着X叽叽乱叫,妈妈,我饿了,妈妈,我要吃奶奶。

  X接收到了奇怪的意念,强忍着一巴掌拍死兔叽叽的冲动,他伸出一根手指,将粉红兔强行摁进靴子里,“开舱吧,我需要尽快回去。”

  助手们立马协助主刀医生进入检查流程。

  俩人小声议论。

  “不愧是全身长满了兔子的男人,兔子再奶,气场也很攻啊!”

  “管哥败得不亏啊,老是板着脸,肯定放不开——”

  “你们,很闲?”

  管晨星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助手们尴尬一笑。

  赫泊星系,螺旋塔,第466场法案会议。

  这次的法案会议主题复杂,围绕幽灵游戏惩罚时长、国王终生囚禁、高中等文明违法狩猎等一系列问题展开讨论,制定、修改甚至是废除旧法令,为新法令的到来空前造势。会议的末尾,绯红轻描淡写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新的纪年,取名未知。”

  “未知新年的第一天,我会跟X情报官举行婚礼,大家可以多随点份子钱。”

  全场掀起山呼海啸般的浪潮。

  太好了!!!

  这个大魔王终于要步入婚姻的坟墓当个好女人了!!!

  起立,鼓掌,各大星系的帝国代表热烈祝贺一份婚约缔结。

  贺不辨也在拍掌,笑意不达眼底。

  人群散去之后,空气中还弥漫着糖果跟花朵的甜蜜气味,那是丹妮帝国的神官特意送出的新婚礼物。

  “叩叩——”

  贺不辨抬起指节,轻敲了一下执政官的房间。

  没有人回应。

  也许她还在休息。

  贺不辨怀着一丝隐秘的心思,他动用了情报官特有的权限,开启了房门,里面同样堆满了鲜花、蜜糖还有礼物,光彩夺目。他弯下腰,捡起了一束永生花,它被包裹得纤细娇弱,只有两三枝洋桔梗,比不起那些蓬勃又光艳的花束。

  爱语窃窃,不教人倾听。

  贺不辨从那堆满花束的桌面走过,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最后他小心翼翼,坐在了那张掺着她的气息的椅子上。

  这一坐,贺不辨就发现了异常。

  正对面的墙壁不知何时放了一个水箱,养了两条性情凶悍的紫红火口。

  贺不辨隐约看见了一张面孔。

  情报室。

  “丹妮神官给了你什么?”绯红吃味,拢着裙摆,坐在他的桌上,“怎么大家都祝福你呀。”

  X竟歪了下头,“可能因为,我是新娘。”

  他拆开了白雾般的砂纸,躺着一个小玻璃瓶,昏红成熟的果实,尖刺却细长。绯红探过头,“丹妮神官真有心意,她竟知道你喜欢吃糖罐子,不会是喜欢你吧?”

  X动作一顿,他看着玻璃瓶,

  “如果她喜欢我,又怎么?”

  绯红坏心眼,“那我就把你让给她,我跟小贺好——”

  嘭。

  她被人压在镜面上,玻璃瓶也在脚边碎裂,糖罐子滚落一地,情报官的双眸也是暗红一片,长满了尖锐的根刺,吞吐冰冷的气息,“你敢跟他好,我会杀了他。”

  X的双眼正好跟另一双眼对上。

  他指尖捏起一颗形如刺梨的糖罐子,剥去尖刺,又撕开鲜红的皮,渗出些许甜液。

  “吃么?”

  绯红刚张嘴,他就提刀闯了进来,指尖沾着糖汁,压在她的锁骨上。

  未知数就像一座等级不明的黑色冰川,陡峭,危险,冰舌在她身上流动,随时都要破裂,迎来雪崩灾厄。X的掌根托着绯红的脖颈,微微拔高她的下巴,他曲下脖颈,深入吮着她的两瓣唇肉,那跳跃着血红光线的眼珠却凝视着镜面。

  轻慢,又挑衅。

  X甚至勾缠出一丝银色丝线,当着另一个情报官的面,慢吞吞地吞咽干净。

  贺不辨心道,还真是嚣张的阴暗面。

  黑暗冰川显露了狰狞一角,X的阴暗性格初见端倪。

  副手在公布婚讯之后,因为自己的“助纣为虐”,一直心虚不已。

  他决定跟上头坦白,老老实实说了整件事。

  “黑暗冰河?这药剂真有意思。”绯红单手支着腮,“难怪小孩这些天安全感欠缺,哭得一塌糊涂还抱着我要。”

  副手:“?!”

  他听见了这些,还能安全存活下去吗?

  “总之,婚期将近,还是让他快点恢复正常吧。”副手挠了一下头,不确定地说,“人嘛,都有阴暗面的,X的阴暗面大概就是占有欲……强了一些?”

  此时的副手并不知道,情敌军团被X如暴风雨摧毁了一遍。

  副手提出建议,“姐,不如你去更换药剂吧,X肯定信任你,不会起疑的。”

  绯红答应了。

  贺不辨等人被执政官凶悍收拾了一顿,都老实了。

  她回到X的待命休息舱,将冷藏箱放在腿上,拉他过来吻住,“R12-冰河副作用太强了,给你换回旧版的E-11禁岛。”

  X没有迟疑,当着她的面,吞服了白烟色的药剂。

  “真乖。”

  绯红捋了捋他的碎发,“婚礼已经在筹备了,你想要什么样的?”

  情报官眼中的血红消退,睫毛末梢折出澄亮的雪光,“婚礼,怎样都好,就你不能,逃婚。”

  绯红啼笑皆非。

  她的可信度已经这么低吗?

  “我答应你,我会在。”

  于是爱意淋漓,积雪融化,他钻进她的黑发里,胡闹了一夜。

  未知纪元,新年,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执政官换上了一尾鲜红抹胸婚纱,镂空蕾丝手套,带着她浩浩荡荡的伴娘军团,去意志领域的宇宙中央树迎接她的新娘。

  翁锋樱一边提着礼裙,一边跟她的新朋友勾搭得火热,并且热情推销她的手下。

  “秋红,你还没谈恋爱吧,要不姐介绍给你?我家的小子们,又硬又悍,很有男人味的!”

  “4号,哦,对,你叫雅筠是吧?早就想认识你了,血腥玛丽的副本你可是出名了,毕竟也没几个狠人敢将玩家一锅熟!不过事业跟男人都要抓嘛,我告诉你啊,我的那些小朋友,个个龙精虎猛,怎么样,要不要我打包到你房间?”

  “黛娅小公主,我看你也——”

  小伴娘溜得更快。

  “哎,所以说就是年纪小,不懂得男人的滋味。”翁锋樱转移下一个目标,她眼睛一亮,“万宛姐姐,狼狗奶狗应有尽有哦!”

  她为了解决团队的终生大事也是操碎了心。

  领主之上的丧尸冷酷拒绝她。

  “我已经有伴侣了。”

  翁锋樱石破天惊,“一妻二夫也可以试试的嘛,人类的婚姻法又不约束丧尸。”

  “阿嚏!”

  伴郎谭小山打了喷嚏,“谁在骂我?是不是你?”

  正在经过的伴郎副手:“……”

  我还没追究你朝着我打喷嚏的唾沫纷飞呢!

  “要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贺不辨反射性转过头。

  天穹绯红,尽头是一尾纤细婚纱。

  她来接她的新娘。

  嘭嘭嘭。

  绯红色穗子缠着黑色发辫,贺不辨抬起手,轻轻压着心口,怎么会这么没出息呢,她明明不是来接他的,他明明只是一个伴郎,一个衬托主角的深情配角,但他还是以最郑重的态度,换上她曾夸赞过的霁蓝唐装,一缕缕编织发辫,然后,满怀虔诚,等着今天。

  执政官的血红婚纱在海域上摇曳。

  “我的新娘,我来接你了。”

  刹那之间,宇宙中央树所在的海域千里冰封,宛若一扇空旷漆黑的镜面。

  厄琉西斯坐在狭长的小窗上,他捻着耳边的绿咬鹃耳坠,自言自语地说,“冰川上的玫瑰开放了。”

  宇宙中央树遍体雪白,晕散着柔和的银光,而新娘散着一头及腰的银发,丝丝缕缕,牵系在树枝之间,薄透的、轻盈似雾的面纱笼着珍珠白的旗袍。他腰插双刀,裸着双脚,仿佛踩着一片月光,而毛绒绒的白兔不断爬动,拱着他的脚尖,兴奋得叽叽乱叫。

  绯红呼吸一滞。

  她的情报官,竟然穿了一身白旗袍来嫁她。

  绯红张开双臂。

  银发飞舞,头纱翩然。

  他似一片澄亮的雪,落在她的怀中。

  “谢谢。”

  宇宙静谧,倾听爱语。

  “谢谢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谢谢你回来。

  也谢谢你……还喜欢我。

  这一天对于X来说,是斑斓的,模糊的,到处是声浪,声嘶力竭的,人们狂欢的面孔从眼前不断掠过。

  直到他脚踝被捏住。

  绯红啧啧称奇,“这身白旗袍真是好看。”

  她爱不释手品赏着。

  X身上没有什么体味,像是干净清冷的雪地,当绯红拆着他旗袍的盘扣,雪地化成了岩浆。她给的吻,炽热又投入,越过了洛希极限的禁忌,当潮汐来得迅疾,天体也碎成星星点点的萤火。

  窗外是一场缠绵的大雪,黑夜逐渐远去。

  当绯红睁眼,X已不在身边,而床上多了一只只棉花团。

  棉花团不住乱跑,时而钻进绯红的肩膀,时而拱着她的脚心。

  “吵醒你了?我没看住,它们跑了。”

  床边凹陷,X赤着上身,银发凌乱披在胸前,倒是很正经穿了条长裤,他拿着一个奶瓶,拎起一只棉花团,一顿凶狠猛灌。

  “咕噜咕噜!”

  绯红支起肩膀,笑意盎然,“还好,我也不困。”

  她也玩起了兔子,手指头摁到一只又一只。

  等X喂养完毕,正要把它们抱出去,绯红却说,“这么冷,别老走来走去,赶紧上来。”

  X也没反对,他僵硬躺下来,很快胸口爬上了一团灿白软毛,“叽叽?”

  他放弃挣扎。

  X适应了这种奇异的触感,沉睡在棉花糖中。

  依稀察觉有人从背后抱着他,吻过他的脊椎骨,她轻轻地说,“不用勉强自己服用黑暗冰河,副作用会很疼的。”

  她还说,“我就喜欢X这么乖的小孩。”

  X没有出声。

  他其实没有服用,都是装的。

  冰川之下除了黑暗,还有胆怯,他想要探索她最喜欢的模样。

  X闭着眼摸索着,将她的指尖扣在心口,缠满了丝缕的银发。

  如果地球凋零,他愿意陪她终结在末日血红。

  而未知纪年里,X只想活着,跟她做一切未知的、新鲜的事情。

  X的脑袋钻进了被窝,只露出微红的耳朵,再用冷冰冰的语气,撒了一回娇。

  “明天,婚后,第一天,教我,玩仙女棒。”

  他凶凶的。

  “不许,不教!”

第257章 星际直播文女主角(番外2)

  亲爱的来访者——

  您将会花费五分钟的时间,来阅读我的第三千四百五十封写给某某(划掉名字)的情书。如您所知,我是希罗,是血族覆灭后,最后一任君王。我的出生伴随着战争、鲜血、尸骸、绝望。

  这一切都是拜那位猩红暴君所赐。

  我恨她。

  所以我必须要写点什么来发泄我的动荡的内心。

  当我在血月下逃亡,尚来不及品尝种族灭亡的仇恨与痛苦,就被贪婪的人类捕捉了。

  然后,我被出售了。

  是的,出售,恶魔种子无论在哪一个星球,都是上架就销售一空的热门商品。我被野心商人包装,卖出一个高昂美丽的价格,随后辗转到了一个奴隶主的手中,他富可敌国,臭名昭著,打造了全星际最受追捧的恶魔特色马戏团。

  我是其中之一的玩具。

  我被注射了药剂。

  无法反抗。

  我换上了华丽璀璨的服装,脚踝系着精美的黄金链子,住进了那个特意为我打造的黄金囚笼。

  我一遍遍唱着歌,声带损毁了134次。

  我一遍遍跳着舞,在烙铁上,在冰刺里,鲜血淋漓,濒临死亡。

  神明堕落地狱,恶魔沦为玩具,是全星际的客人最喜欢观看的表演项目,我必须要取悦他们,才能换取一段时间的安逸。

  我出名了。

  但我更饿了。

  渐渐的,我的食物越来越少,据说是有一部分客人,想要看我高傲的面孔流下凄美动人的眼泪。

  他们出价很高,奴隶主无法不为之动心。

  我还不想死。

  于是我转换了策略,在观众席上,主动挑选实力强大的主人,并利用恶魔天赋,越过囚笼,在她的掌心里流下一滴晶莹珍贵的眼泪。

  恶魔天赋,魅惑。

  人们为我的表演而动容,贡献了最热烈的掌声。

  “高等恶魔哭泣起来真是好看,比得上鲛人落泪成珠了。”

  他们如此评价。

  这场反响热烈的演出之后,我又等了三天,就在我绝望以为,那位女客早已将我遗忘之时,她来了。她名讳尊贵,不教人得知,我从其他客人口中仔细探听,只知道她是厄琉西斯家族的主宰,远近有名的恶魔大公。

  她美丽放荡,情人多不胜数。

  她仁慈慷慨,乐于帮助困境之人。

  她会救我吗?

  黑漆描金骨牙扇遮着红唇,扇面雕琢着裸体的神明,风流又含辱地横卧在她的唇边,耳边缠系着一尾绿咬鹃坠子。

  极艳,极动人。

  “我要买下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您开个价吧,欧格斯特阁下。”

  奴隶主自然不肯轻易答应,但慑于恶魔大公的威势,他装模作样地述说他与马戏团成员的亲情,实在难以割爱。

  “若我非要您割爱呢?”

  她看着我,捏着扇柄,在胸前暧昧游动,仿佛说着什么爱语。

  奴隶主开出了天价,想要宰她一顿。

  我不由得担心,也许她会因为奴隶主的蛮横而一走了之。

  但她没有。

  恶魔大公玩弄着她的指尖,如同一副光艳夺目的油画,将扇子一节节收拢起来,随即漫不经心地弹了下扇面。

  “轰——”

  金色囚笼化为飞灰,漫天金粉闪烁,而趾高气扬的奴隶主成了一具腐朽的枯骨,碎在她的脚边。

  她不是高等恶魔,而是极位恶魔,实力等阶接近于神祇。

  在极位恶魔的意志领域之下,恶魔马戏团的体系被彻底摧毁,受到欺凌的恶魔们解除了枷锁,纷纷跪在她的脚边,愿意侍奉她为主。

  “不需要,我只要一名养子,聪明的,能干的,恶魔养子。”

  她语调慵懒沙哑,好似一场撩人的情事。

  我跪下来,虔诚亲吻她的脚背。

  “请让我追随您,母亲大人。”

  “先别急着叫母亲。”她的扇柄抵着那一扇狭长精致的锁骨,是衣香鬓影里的极致华奢,“你有很多聪明又能干的哥哥,打败了他们,我才会正式收养你,在此之前,你还是当我的小奴隶吧。”

  我从善如流,“我知道了,主人。”

  我跟随着她,回到了一处古老的城堡,确实如她所言,我上面有一群哥哥,他们的容貌或是精致或是英俊,清一色的赏心悦目,都是她从各个星球里收集而来的“礼物”,唯有最出色的,才有资格被她收养为长子,成为厄琉西斯家的继承者。

  我自然要做那唯一的胜利者。

  我与哥哥们伪装成人类的身份,每日都要外出上学,回来还要接受家庭教师的训练。

  我功课很好,马术、射击、狩猎、游泳,都不在话下,甚至因为我血族的魅惑天赋,我备受女孩子们的拥护和爱戴。我表现得越出色,便越得到恶魔大公的喜爱,她经常会赏赐礼物给我,有时候是丝帕,有时候是苹果糖。

  在我住入古堡的第五年,我终于有了与她共用早餐的机会,尽管受限于餐桌礼仪,我从头到尾只有一句发言,那就是向未来的养母请安。

  她越来越偏心我。

  这让哥哥们很不满,他们总是会在无人察觉的场合欺凌我。

  我亦没有反抗。

  等时机差不多了,我就藏在她经常经过的玫瑰丛里,小声柔弱地哭泣。

  当她发现我,便是这么一副精彩的情形——

  那黑发少年蜷缩在带刺的玫瑰丛里,洁白的衬衫被暴力撕裂,沾染了星星落落的血迹,衬得他肌肤愈发晶莹剔透,像玫瑰上的朝露。

  这时候我运用丰富的舞台经验,摆好了最惹人怜爱的姿势,在她的呼唤中,如同受惊的小兔,红着一双眼睛,仓惶又凄美地回头看她。啊,要说红眼睛也不准确,血族的幼年形态,是天生的黄绿眼瞳,一边是琥珀色,一边是翡翠色。

  值得一提的是,我虽然接近一千岁,仍是幼嫩脆弱的少年恶魔体。

  血族的成长需要一个别样的契机。

  但我并不想将自己的初次绽放交给一个羔羊般的少女。

  我的内心是月光照不到的荒凉,荆棘横生,孤僻滋长,柔软又天真的情意在这里没有半分价值。

  我变态般渴望强大的野心。

  在学院里,我是彬彬有礼的优等生,容貌斯文秀美,声音温柔动听,再苛刻的礼仪老师,都挑不出我的一丝错处。而在古堡里,四周危机四伏,我只能通过各种手段,淘汰我的竞争对手,坐稳最后的赢家位置。

  我想,我要赢了。

  我被她从玫瑰荆棘里捡了回来,又被允许进入了她的房间。

  恶魔大公亲自给我上药。

  当她让我掀起衣服,方便她涂药时,我故作天真懵懂的模样,褪了所有的衣物。少年般的脸庞,脊骨线条清晰挺而拔,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

  是的,我在勾引她。

  哥哥们争得头破血流,都想当她最优秀的长子,我则是想得更远。

  ——没有什么比抵达天堂更紧密的关系了。

  可惜,她看我的眼神没有波澜,很快治愈了我的伤口,送我出了房门。

  我没能留下过夜。

  我的计划失败了,日子也愈发难过起来。

  哥哥们发现我的告状,更加不着痕迹欺负我。我就像是一头流浪的野猫,四处逃窜,独自舔着伤口。

  我对她有了怨恨。

  为什么把我捡回来,又不好好保护我?

  我一定要报复她,在我得到她的权势之后,我这么想着。

  于是我加倍学习,开始还击。

  我将我的孤僻与乖张收敛进骨子里,对着镜子日夜练习我的笑容,直到它像月亮一样优雅静谧,没有半分的攻击性。我蛰伏着,从最负盛名的贵族学院毕业,曾经欺凌我的哥哥们则是被我一个个淘汰,活着的还不如死了的。

  我受到越来越多的赞美,她那流转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恶魔大公决定为我举行一个庆祝毕业的晚会,同时宣布正式收养我,赐我厄琉西斯·希罗之名。

  “我对您的厚爱感激涕零,主人。”

  我亲吻着她的手背。

  “啪!”

  那黑漆描金骨牙扇打了一下我的脸,香气逃逸。

  “还叫主人?”

  我礼貌微笑,“您还没有与我正式签订收养协议,希罗不敢乱了规矩。”

  她夸赞他,“我的希罗,真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孩子,也罢,等今晚过去,你不叫也得叫了。”

  ——那可不一定呢,厄琉西斯·红狱。

  我看着她摇摆腰肢,似一条明艳的美人鱼,滑进了舞池里,又在侍者的殷勤伺候之下,一无所知端起了酒杯。

  那是厄琉西斯家族死对头,费利家族的圈套。

  他们在酒水里投下了灾厄药水,诱发极位恶魔的嗜血天性。等她醒来,整个宴会厅都是血尸,而费利家族就可以联合受害家族,趁机发难,吞噬厄琉西斯家族的掌管权。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的间谍混入了费利家族,并提供了灾厄药水,做了今天这场阴谋。

  身为主谋的我端着酒杯,含笑等待着灾难的降临。

  可是——

  她似乎意识到了不对,隔着人群,用心灵感应呼唤了我的名字。

  ‘希罗,希罗……’

  她想要传达一个危险的信号,而灾厄药水影响了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唤了我半天也没能说出口。

  她重复着叫着我。

  真好听。

  就像求欢索爱。

  ‘希罗,希罗,来我,身边!’

  来我,身边!

  我的双眸刹那熠熠生辉。

  我说服自己,看哪,她即将坠入永恒深渊,我也许可以走近一些,近距离欣赏她的痛苦。我扶着她的手臂,带她离开了舞会,她发作得厉害,额头渗出薄薄的汗,很快身上的礼裙湿透了,像是一座沉堕的猩红孤岛。

  她都走不动了,是我拖着她在走。

  她攀着我的肩膀,气息炙热混乱,“去,去黑天鹅剧场……血液糖果……”

  黑天鹅剧场,是古堡里一个小型的私人剧院,她豢养了一群珍稀美丽的黑天鹅,它们在剧场里随意走动,是一副生机盎然的画面。我在古堡生活十年,对她的习惯熟悉于心,这位极位恶魔早已摆脱了低级的吸血本能,不过她喜欢吃一些血液制作而成的糖果,当做打发时间,安抚味蕾。

  我没有避讳宾客,还故意透露我们的踪迹。

  “主人有些不舒服,我扶她去黑天鹅剧场休息一下,诸位不必担忧,请尽情享受宴会。”

  我扶着她进入了黑天鹅剧场,舞台只投下一束散漫的照明灯光,席位昏暗不已,偶尔掠过一两道黑色的流焰,那是黑天鹅的尾巴。

  “快,糖果……”

  恶魔大公头痛欲裂,催促着我去寻找糖果瓶子。

  我知道糖果罐就藏在第一排席位的暗袋里,但此时的我故意拖延时间,“主人,您藏在了哪里?”

  “在,在第一排——”

  她废了好一会儿的力气,才吐出准确地点。

  我慢吞吞地跑动,又慢吞吞抱回一个罐子,她暴躁抢过,嘭的一声,砸到地上,碎片四溅。在灾厄药水的影响下,她的恶魔形态逐渐清晰,羽翼展开,更长出了尖利的指甲,于是她努力了半天,指甲划花了地板,也没能捡起一颗糖果。

  她好像才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异常乖巧,听从了她的心声,又慢吞吞剥开糖果。但她等不及了,一口咬在我的手上,糖果沾血,被她吞了进去。这一下彻底觉醒了她的恶魔本能,她舔起了我的手,并且觊觎我的脖颈。

  我适当流露出了惊慌与哀求的眼神,却颇有心计地侧过头,展示我纤细修长的颈线。

  她不出意料咬了下来,插在胸脯前的扇子也掉在了我的身上。

  “啊……哈……”

  我像兔子一样嘤嘤求饶,用雪白的皮肤和微红的眼眶,试图唤醒她的理智。当然,我更清楚,我这样做,只会激发恶魔的掠夺本能。于是我便目睹了极位恶魔的终极恶魔形态,眼瞳彻底血红,情态疯狂又骇人,她庞大的鲜红的羽翼覆盖下来,蚕食了我的视线。

  “母亲大人,您怎么了?您不可以——”

  我欲迎还拒。

  呼救被她的热浪淹没。

  我得偿所愿,被一位强大美艳的极位恶魔彻底侵吞。

  我因她绽放,同时进阶恶魔的成年形态,黄绿异色的双瞳也渐渐变红。

  漆黑的意志领域中,我看不清她的面容轮廓,记忆也似断开般的空白,只记得被反复抛掷和沉落,头发还不止一次被她的手掌跟耳环扯着。我挺起胸膛,咬住了她的翡翠色耳环,冰冷的宝石触感与温热的唾沫相融,似痛苦,更似愉悦。

  我携带着对她的恨,坠入了炽热的爱河。

  是的,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恶魔大公。

  她是那位执政官,传说中的暴君,她从万众瞩目的人前消失,又披上新的艳丽的皮囊,四处游走,然后假惺惺地救我出了囚笼。

  我一定会杀死她,在不远的未来。

  我这么想着,抱紧她的脖颈,求饶着,“求您饶恕我,赦免我,别再咬了,我要死了……”

  我哭得越是厉害,羽翼就把我嵌得更紧,难以呼吸。

  我很变态,居然很喜欢。

  第二天的清晨,恶魔大公解除了灾厄状态,她发觉怀里还有一个泪痕斑斑、饱受伤害的我。

  “怎么回事?”

  她是一名敏感的恶魔,眼神透着怀疑。

  我抱着那件破碎得不成样子的白缎礼服,没了在宾客前的优雅从容,哭得惹人怜爱,瑟瑟发抖,“您忘了吗?您喝了一杯白翎,忽然身体不适,说要吃血液糖果,我就把您扶进最近的黑天鹅剧场,您说第一排座位藏着瓶子……”

  我凄美垂泪,“后来,您让我找出来,我刚替您剥开糖纸,您就把我手咬了,还、还——”

  “还强迫我戴上您给天鹅买的兔耳朵耳饰。”

  我特意晃动了一下脑袋,雪白的耳朵随之跳动。

  这也是我特意准备的。

  “我哭着求您停下来,可是,可是……”

  我软软哭倒在她的膝上。

  我知道女人都爱这一面,虽然她是女性恶魔,道理也是相通的,我越是在外面表现得斯文干净,进退得体,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优等生,就越能增加她撕毁我禁欲原则的愧疚感跟罪恶感。果然,当我撕心裂肺哭诉起来,她就不好追究我的以下犯上了。

  “一定是费利家族的阴谋。”她捏着眉心,“那白翎酒肯定有问题。”

  我钻进她的颈窝,贪婪地相贴。

  没错,都是费利家族的阴谋,我已经提早解决了我的同谋,不会有任何一滴脏水溅到我的身上。

  我永远是无辜的、完美的受害者。

  有了这一次事件,我做不成她的养子了,于是宴会就剩下了单纯的目的,庆祝我毕业快乐。

  我愈发心安理得进入她的房间。

  在我的刻意引诱之下,她的床头、衣柜、甚至是浴室,都摆满了兔子的装饰。

  兔子耳朵发箍、兔子发卡、兔子面具、兔子糖果、兔子香皂……

  她似乎觉得过于重复,去老虎星出差的时候,给我带回了一只老虎玩偶做礼物,我很喜欢,并学着缝纫,用毛线编织勾缠出了另一只虎头玩偶,然后悄悄放进她的被窝里。她竟没有阻止我,又或者说,她懒得理会,总之我是得逞了。

  在她物色新的恶魔养子时,我通过进修,拿到了更高的学位,并且成了一所恶魔学院的教授,专门负责教授中位恶魔的进阶。

  白昼灿然,我以教授的身份行走在学院里,备受学生的喜爱。我穿着最得体的教授正服,纽扣一丝不苟系到顶端,跟学生时代的禁欲风格如出一辙。唯一变化的,大概是我打着领带,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细框眼镜——这会让我显得成熟,增加学生对我的信任感。

  学院里亦有恶魔爱慕着我,但我表象完美无缺,它们竟如神明一样供奉着我,不敢发起任何进攻。

  这正中我下怀。

  爱慕者们并不知道,当夜晚降临,我会换了一副面孔,扯松领带,扣子全解,然后挑上一款最顺眼的草莓兔发箍戴上,再放浪轻挑坐进恶魔大公的怀里。我总是不掩饰我对她的赤诚膜拜。

  我在地狱里仰望着天堂的露水。

  恶魔大公捏着羽毛笔,飞快处理着家族文件,还取笑我,“你的学生,他们知道他们禁欲、成熟、完美的希罗教授,正在恶魔的怀里放荡吗?”

  我咬着唇,眼泪涟涟,一副被羞辱至深的模样,但接下来我知道,我必定被疼爱一番。

  兔兔又有什么错呢?

  兔兔只是想贴贴他的主人。

  我在完美教授跟恶魔情人的模式来回切换,一步步爬上高位,我以绝对优势压倒竞争者,成为恶魔学院的院长。

  我被赋予了恶魔领主的尊位。

  为了庆祝我的高升,她特意给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还从不知名的星球,弄来了一些冷光烟火。里面有一副烟火画面我很喜欢,是老虎叼着一朵娇小的花,是蔷薇?还是玫瑰?总之是很可爱。

  人们惊叹着烟花的美丽,而我只看见它们绽放过后的无尽黑暗。

  一抹翡翠光芒跌入眼底。

  她亲自解下了她戴了许久的半边耳坠,凤尾绿咬鹃,厄琉西斯家族的权力象征。这种古老的鸟类有着最漂亮的长尾覆羽,而刻入权柄勋章里的它们,无疑会被雕琢得更加华美矜贵。她拆卸下来,放在掌心里,又在万众瞩目的场合中,递给我。

  “希罗,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将厄琉西斯的权力勋章,正式交给你,你会带领家族走向辉煌的,是吗?”

  当她将权力交接给我,等同间接承认,我是她的男人,她的小丈夫,她最爱的小兔子。

  我弯下腰,单膝跪在她裙摆上,接受了这一份馈赠。

  她替我戴上,衣襟上的小黑扇险些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