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庵本来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尼姑庵而已,自然她来了以后,一切就改观了,由小庵而变大庵,由本来只有三个尼姑而演变成七十余个尼姑的庵寺了。

  由一间默默无闻,乏人问津的小庵,在转眼之间,在一夕之后忽然变成了武林中三大名庵之一。

  庵因人而红、人因庵而老、而变、而憔悴。

  昔日的“美人鱼”已不复存在,今日的心无师太是否风采依旧,美丽如昔?

  晨曦透过朝露,迷迷蒙蒙的投射在无心庵,使得这座古老而雄伟的尼姑庵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看着仇无忌走进无心庵,藏花略为停了一停脚步,她眉头微皱,挑眼一思。

  ——仇无忌走了一夜,就是为了要到这无心庵?——他和某一个人约在此地碰面?或是到这里来拿某样东西?

  ——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信仰?所有的问题,光用想象是得不到答案,要知道真相就必须进入庵内才能得知。

  藏花刚想迈步,就看见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她看见一个不该在这儿出现的人,从庵内姗姗的走了出来。

  她看见的是花漫雪。

  花漫雪仿佛一夜未眠,又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激烈决斗后所出现在眼睛里的那种疲倦之意,她全身好像都已无力的走出庵门,走入树林,走进晨曦里。

  藏花知道她不是个信徒,她唯一信仰的就是自己口袋里的钱财,她从不到什么寺呀、庙宇的,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心庵呢?

  对于这个问题藏花并没有思索太久,因为她很快的又看见仇无忌走出无心庵。

  他刚刚进去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现在出来时的样子却仿佛中了特大号头彩似的,走起路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很快的就走出树林,走入荒漠。

  藏花现在就很为难了,是继续跟踪下去?还是先进入无心庵探个究竟呢?

  已没有时间让她再迟疑了,她毅然的甩了甩头,她已决定进入无心庵了。

  看仇无忌走的方向,一定是回到城里,他彻夜走到这里,他的目的也一定是在这里,如果现在不进去看个名堂,藏花一定会憋死。

  藏花可以被气死、自己渴死、被人打死,不管她怎么死都可能。但是,却绝对不会是憋死。

  她如果是个会让自己憋死的人,那么她就不是藏花,也就不会发生了那么多可悲可泣,惊天动地的故事。

  ——好奇心岂非自古以来就是人类惹麻烦的原因之一。

  六

  早课。

  千遍一律,一成不变的早课。

  上香、念经、祈福、默祷,每天清晨起来后,要做完这些事才可以开始吃早餐。

  永远是四样青菜豆腐和一大锅粥,吃完早餐后,当然就开始整理庵里的一切,包括大门外的庭院。

  藏花进入无心庵时,她们正好吃完早饭,开始在打扫,一位年纪较大的尼姑看见藏花,立即上前:“施主,是否来上香?”

  “上香?”

  藏花微愣,但立即笑着说:“对,对,我是来上香。”

  “施主请随我到大殿。”

  从前院,经过走廊到大殿,一路上藏花的眼睛没有停过的四处望。

  正常,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藏花不由的以为自己判断可能错了,仇无忌也许就和平常人一样,

  到这里只是为了上香。

  趁着那中年尼姑在点香时,藏花问她:“师太法号如何称呼?”

  “贫尼心无。”

  “心无师太。”

  藏花说:“无心庵是三大名庵之一,上香的人一定很多,为何现在不见有别的人来上香?”

  “普通都是下午来上香。”

  心无师太说:“如果是节日佳庆、佛祖圣诞,一大早就会有人来上香。”

  藏花接心无师太递过来的清香,转身面对佛像,虔诚的拜了拜,将二根清香插入香炉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心无师太脸上。

  “这么说今天我是第一个来上香的人?”

  “是的。”心无师太回答。

  没有人来过?明明看见仇无忌走进这无心庵,也看见花漫雪从这里走出,为什么心无师太会说没有人来过?“或许已有人来过,而心无师太没有看见。”

  藏花笑了笑。

  “今天是我当值,一大早我就在大殿念经。”

  心无师太说:“有人来上香,我一定会知道的。”

  她看了看藏花,又问:“施主是否来这里找人?”

  “找人?不,我是来上香的。”

  藏花掩饰的笑笑:“我只是要进来之前,仿佛看见有人从这里走出去。”

  “施主说的一定是花善人。”

  心无师太微微一笑。“花善人?”

  藏花一怔。

  “是的。”心无师太说:“庵和庙一样,虽然有很多善男信女来进香上供,但是我们的开销一向很大,尤其是一些比较有名的庵或庙,因为我们时常会拿出一笔钱来为地方上做一些善事。”

  她看着藏花,顿了顿,接着又说:“所以通常我们的背后都会有一两个大财主在支持着。”

  “大财主?”

  “是的。”

  心无师太说:“有的人出钱,却不喜欢挂名,他们有的是在我们需要用钱时,才会送钱来,有的是按月送来,花善人就是属于后面这一种的人。”

  “花善人是就是‘醉柳阁’的阁主花漫雪?”

  藏花问。

  “不知道。”心无师太说:“像处理这一类的事,都是本庵主持心无死太所做的,我们只知道她叫花善人而已。”

  回到城里,已是快到中午了,任飘伶早已在相约之处等候。

  屁股还未坐定,藏花已先吃了三口菜,然后又喝了两杯酒,才满足的喘了口气。

  任飘伶看着她,微微笑道:“看来你昨夜一定很辛苦?”

  “辛苦倒是没有,只不过喝了很多西北风而已。”

  藏花又吃了一口菜。

  “要盯那老滑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任飘伶举杯喝酒。

  藏花先喝了一杯,然后放下杯子,才盯着他,才开口:“你猜猜那老小子昨夜一个晚上都干了些什么事?”

  “找了三十个女人陪他喝酒取乐。”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必喝西北风了。”藏花笑了笑:“别忘了我也是女人。”

  “到某大富人家抢了一票?”任飘伶说:“或者到某个地方杀了人?”

  “没有。”藏花说:“他只是散步散了一夜,然后到城外的无心庵逛了一圈。”

  “就这样?”

  “是的。”

  “在散步时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没有。”

  任飘伶想了想,又喝杯酒,才说:“那么他一定是和某人约好在无心庵碰面。”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等他出来后,我立即进了无心庵。”藏花盯着他说:“你猜猜我进去之前,看见谁从无心庵里走出来?”

  “谁?”任飘伶眼睛一亮:“这个从庵内走出来的人说不定就是和仇无忌约好碰面的人?”

  “花漫雪。”藏花说:“这个从庵内走出来的人就是花漫雪。”

  “花阁主?”任飘伶微惊:“醉柳阁的花漫雪?”

  “难道还有别的花漫雪吗?”藏花笑了笑了:“我进去之后,当然是上香,等上完香后,我打趣的问,今天我是不是第一个来上香的人?”

  “庵内尼姑怎么回答?”

  “她们居然说是。”藏花说:“我明明看见仇无忌和花漫雪从里面走了出来,尼姑却说我是第一个来上香的人,你说奇不奇怪?”

  任飘伶眉头微皱,又在沉思。

  “于是我当然又说,我好像看见有人刚刚走出去,那个尼姑一听马上笑着说,我看见的人一定是花善人。”藏花说:“花善人的意思你懂不懂?”

  任飘伶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说,花漫雪是无心庵背后支持的大财主。”

  “可是我记得从小就没看见过花漫雪做过一件善事,更别说到庵或庙去上香。”藏花说:“她怎么会忽然间变成支持无心庵的大财主呢?”

  “或许是她忽然间想通了。”

  “别人有这可能,她,不必了。”藏花说:“庵内的尼姑只承认有花漫雪这个人走出去,却死也不承认还有别人进去。”

  藏花用左手食指在鼻子的左边上下摸擦着,每当她遇到须要思考问题时,她就会有这个举动。

  “所以我想这个无心庵一定有问题。”藏花边摸着鼻子边说。

  “无心庵内的心无师太,三十年前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鱼’,不但是绝色倾倒众生,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她却在声名最噪时,当了无心庵的主持。”任飘伶说:“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至今还没有人知道答案,这也是近三十年来江湖上五大秘密之一。”

  风和日丽,春风撩人,就仿佛情人口里的呼气般令人陶醉。

  任飘伶将杯子倒满后,微笑的看着藏花,然后拿出一百两放在她的面前,藏花不懂他的意思,所以她就问:“你放在我面前的好像是钱?”藏花看看桌上的银子:“好像是一百两?”

  “是的,是一百两。”

  “你为什么将它放到我的面前呢?”

  “因为那是你的。”

  “我的?”藏花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向我借过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