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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声道:“不爱我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他爱她就够了,她那么美丽骄傲,本来就不需要为世界上任何东西驻足。

  他拿出身上的玛瑙小老虎,放进女孩掌心。

  她闭着眼睛,长睫落了雪花,漂亮得一如初见。

  赵屿抱起她,一步步往山下走,他不知道这段路走了多久,漫长得像是他的一辈子。

  可要真是一辈子,那该多好。

  后来这段路什么模样,赵屿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他曾经刻骨铭心爱过一个漂亮少女,又锥心般失去了她。她似乎爱过他,又似乎没爱过。

  那一年雪特别大,断断续续下了一月,封住大山。

  他这辈子的爱情和快乐,皆死在那一年。

  他不去打听她的家乡,只当她还好好活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赵屿偶尔会想她,太痛苦的话,也会刻意去试着遗忘她。

  后来蓝蓉蓉给他送来一盏烛台。

  是寰县举行传统节日那晚,赵屿买下,却迟迟犹豫没送出去的。

  他蓦然想起很多很多关于她的事,谷场满头星斗的夜晚,她饿醒的娇憨,耍赖撒娇闹脾气的模样。

  黛宁,你还疼吗?

  你长大了吧。

第一卷 终

第37章

  这几年京市的豪门是非,难以细数,多如过江之鲫。

  然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言家和纪家两个家族。三年前,言家大少爷言明寇出意外成了植物人,最近调查出来,竟然是言大少那个小后妈出轨引起的。

  言总到了中年面上无光,粉饰太平,没人敢光明正大评论,但暗地里笑话免不了。

  至于纪家,说起来就更玄乎了。

  众所周知,全京市的名媛有个共同的敌人——纪家大小姐纪黛宁。

  倘若让人说说黛宁有多不招人待见,名媛们可以洋洋洒洒骂她一本书。纪黛宁娇纵,眼高于顶,我行我素,肆意张狂。

  别的千金有矛盾,都是背地里说小话、使绊子。可纪黛宁从小画风就不一样,谁要是惹了她,或者编造她的谣言,大小姐直接刚,搞得人仰马翻。

  让人生气的是,大家顾忌形象,还没人骂得赢她!

  最让人呕血的是,纪黛宁颜值太能打,人人都怕被她抢男人。曾经有位小姐被纪黛宁气得要死,结果回头看见自己男朋友惊艳脸看着纪黛宁,当场脸色青白交加。

  于是所有名媛哪怕不合,面对大小姐时也一致对外,把她当成头号敌人。

  没她有钱,没她美,更是学不来她爆炸凶的模样,这样一个祸水,千金们恨不得她出点意外。

  三年前,她们的期盼成了真。纪家大小姐中弹被带回来,从此失去音信。

  有人猜,纪黛宁早就死了;

  有人猜,她或许和言明寇一样,成了植物人;

  还有人猜,纪黛宁没有事,定居国外。

  猜测不一,没人见过她,问起她亲弟弟纪墨珏,纪墨珏只是沉默转动酒杯,不说话。

  再问就会得到一顿打。

  渐渐的,大家把这抹举世无双的绝色忘记,鲜少有人再提起她。

  千金们的心理阴影淡去,失去共同头号仇敌,她们又开始彼此暗暗较劲,谁当季的衣服好看,谁的男朋友出色,谁在宴会上出了糗。

  直到三个月前,纪家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纪家找回了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纪二小姐!

  众人神经一下子被挑起来,情不自禁浮现出纪黛宁那张跋扈绝艳的脸蛋。

  这下好了,大家架也顾不得吵,纷纷打听起这位二小姐的消息,生怕纪家出现第二个纪黛宁。

  纪二小姐叫做纪恬,是死去的纪总惹的一笔风流债。

  老爷子找到这位千金的时候,她落魄潦倒,脸上还带了伤痕。这些事情真真假假,也只在圈子里流传,没人说得清。

  听说二小姐性格怯懦,纪老爷子出于保护她,没有公布她的消息。直到昨天晚上,纪家为她举办接风宴会,大家才看到这位二小姐。

  二小姐相貌清秀可人,一双眼睛楚楚可怜,见了谁都腼腆笑笑。

  宴会期间有佣人撞到她,二小姐不但没责怪,还温和安抚。

  换作曾经的混世魔女纪黛宁,恐怕早就闹得鸡飞狗跳。

  唯一值得诟病的,只有这位二小姐的身世。然而豪门圈子,有些东西摆在明面上,有些东西放在暗地里,谁家没几件腌臜事?要骂这位二小姐,也不可能当面骂。

  于是不管暗地里怎么议论,明面上,二小姐的名声特别好!

  脾气好、端方善良,又温柔可人的纪家二小姐,一时之间,在京市名媛圈,炙手可热。

  华灯初上,四月的夜晚,天上下起小雨。

  女孩吃力地抱起实木盆,佣人连忙道:“二小姐,我们来吧。”

  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的。再说了,你们不懂按摩,我来比较好。”

  女孩抬眸,赫然是当年的“杜恬”,如今的纪恬。

  比起十八岁的她,今年她二十一,长开不少,依旧是清丽的长相,但一双盈盈美目动人,平添几分姿容。纪恬抱着木盆,敲响纪老爷子的房门。

  “进来。”

  “爷爷,我们该治疗了。”

  闻言,纪老爷子放下书:“辛苦小恬了。”

  “不辛苦。”

  纪恬蹲下,将纪老爷子的腿放进木盆,中药材泡过的药水浸到老人膝盖,纪恬一寸寸细心按摩。

  一旁的李管家笑道:“老先生现在有福气咯,二小姐能干又懂事,还这么孝顺,看得我老李都羡慕。”

  纪恬抿唇笑笑,有几分不好意思。

  纪老爷子道:“小恬确实懂事,我也不盼别的,要是墨珏那混球有她一半乖巧,那我就省心了。”

  “大少爷最近有进步,您也别太担心。”

  纪恬安安静静听着,为老人做着按摩。纪老爷子腿脚有问题,每逢下雨天就疼痛难忍。

  纪恬学过医,自动请缨来为老人的腿用药浴治疗。纪老爷子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见她坚持,想到这姑娘才被找回来,不忍拂了她的意,同意下来。

  不管有没有用,纪恬这份心意,全家都感受到了。

  “爷爷,好了,您早点休息,我也走了。”

  “去吧。”

  倒水这件事不用纪恬做,佣人连忙过来倒掉。纪恬去洗手,她眼睛里的笑意褪去,皱了皱眉,反反复复洗了十多遍手,这才忍住恶心的感觉回到房间。

  看见豪华的房间,纪恬轻轻吐了口气。

  这三个月像做梦一般,她至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纪恬东躲西藏三年,赵屿那个疯子也找了她三年。这三年,“杜恬”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甚至杜月香也在前不久病死了。

  可是谁知道呢,这具农女的身体竟然是纪黛宁的妹妹,纪家二小姐!

  她过上豪门千金的生活,衣食住行处处有人妥帖安排,她粗糙的容颜重新变得精致细腻。

  纪恬低头,看着自己双手。

  手上某些伤痕早已结痂脱落,然而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养得再好,也看得出过去生活有多糟糕。

  纪恬握了握拳头,有种苦尽甘来的快意。

  纪黛宁已经死了三年,如今她才是那个风头无两的纪家千金,赵屿再痛又能如何,他没有证据,也不能追来纪家把自己杀掉。外面那些传言纪恬自然也了解过,纪黛宁怎么可能没死,她早就死透了!

  现在纪黛宁的爷爷,变成自己的爷爷,她的弟弟,变成自己的哥哥!属于纪黛宁的宠爱、奢侈生活,现在统统是自己的。

  纪恬吃够了苦,也涨够教训。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犯曾经的错误。

  这段时间,她在纪家,不是经营得很好吗?

  纪墨珏玩到凌晨回家,松松衣领,他打了个响指:“弄点东西来吃。”

  厨房那边很快端上来,是一碗香喷喷的瓦罐汤。

  纪墨珏用勺子搅了下:“纪恬做的?”

  佣人连忙道:“二小姐说您晚上回来可能会饿,她提前做好,厨房一直温着。”

  事实上,这几个月都是这样,纪墨珏回来得再晚,东西总能准备妥帖。

  一开始纪墨珏厌恶这个小三的女儿,可是纪恬从不往他身边凑,喊哥哥也小心翼翼。他的身体状况和生活,纪恬却处处关心。

  纪墨珏从前只有个双胞胎姐姐,纪黛宁骄傲跋扈,活脱脱小公主,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

  这个外头认回来的便宜妹妹,和黛宁性格相差太大了。

  纪墨珏揉揉眉心,人心都是肉长的,纪恬每天给老爷子泡足浴,他总不能天天打人家脸。

  他吃了几口,往房间走。

  路过黛宁昔日房间时,纪墨珏顿了顿。

  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已经陨落三年了。她的任性,她的讨厌,乃至她的美丽和可爱,都渐渐被人们遗忘。

  家里来了另一个女孩,如果她在,是会发脾气,还是接受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他沉默半晌,这才扒拉两下头发,慵懒往房间走。

  第二天一大早,纪墨珏洗漱好下楼吃饭。

  纪老爷子和纪恬都已经坐在餐桌上,纪恬陪着老爷子说话。

  纪墨珏往椅子上一坐,翘着腿胡乱吃了几口。

  老爷子提醒他:“坐没坐相,好好坐!”

  纪墨珏无趣地坐好,吃完饭,他自己开车去学校,纪恬追上来,鼓起勇气道:“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学校吗?”

  纪墨珏看她忐忑的模样,这回没有拒绝:“上车。”

  纪恬心中一喜,她就知道,这几个月的软化有作用。

  纪家一窝学渣,老爷子花钱找关系成了习惯,也不在乎多塞一个纪恬进去。兄妹俩念同一所理工大学,大三的纪少又帅而有钱,全校皆知。今天他豪车下来一个女生,一整个系都惊动了。

  “纪少又换女朋友了吗?”

  “不不不,你没听说吗?那个女生是他亲妹妹,纪小姐。”

  “哇豪门千金。”

  “长得一般般啊,和纪少也不怎么像。”

  “你就别酸了,你管人家长什么样子,人家一个月的零花钱,够你用一辈子。”

  ……

  纪恬坐在教室,一下午听了三个男人告白。当然,她礼貌地拒绝了他们。

  黄昏的暖阳照在她身上,纪恬承认,穿书之前、穿书之后,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

  男生们爱慕欣赏的眼光,女生们羡慕和谈论,都让她无比满足。

  性格不羁的哥哥,也渐渐不排斥自己,爷爷、管家、佣人们,都对自己印象很好。

  她的一条裙子上万块,这是纪恬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纪小姐这个身份,得到的何止万千荣宠!

  纪恬心情愉悦,但她到底不是个真正的傻白甜,她看过这本书,知晓剧情,纪家会破产。没成为纪家人之前,她能盼着纪黛宁活该,可现在,她竟然成了书中的“纪恬”,富贵注定短暂,就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老爷子一把年纪,早晚会死,纪墨珏擅长吃喝玩乐,不擅长经营公司。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把公司直接交到自己这个“私生女”手中。

  纪恬思来想去,想起书中二号气运子。

  三年前她就想去寻他,没想到赵屿那冷冰冰的男人,不肯放过自己,纪恬逃命都来不及,活得像只地沟里的老鼠,哪里有机会寻找这位大气运子。

  现在不一样,书中的二号大气运子,至少一年后才会出现在众人视野,她占尽先机,还有钱有精力,纪恬两个星期前就派人去找他。

  所有人的好感度,纪恬可以一并刷上去。

  放学后,纪恬不会和纪墨珏一起走。纪墨珏要么和兄弟们一起浪,要么和女朋友约会,纪恬也识趣,既不劝他免得扫他的兴,也不打搅他。

  纪家司机来接纪恬,她手机刚好一声响,纪恬打开短信。

  纪小姐,人我们找到了。

  纪恬弯起唇角。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事事顺意。

  富贵的身份,最好的时运,甚至在最正确的时间,找到了对的人。

  这次,什么都不能再阻止她。

  海边的四月比内地温暖不少,海浪拍打沙滩,热带的花儿盛开。

  春天的风吹动窗帘,女佣撩起帘子,让阳光照进室内。

  蓝色的冰丝床上,躺着一个女佣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孩。

  她睫毛长如蝶翼,安静地垂着,脸颊带着浅浅的红晕,唇瓣也红如玫瑰。

  女佣今年二十七岁,叫做邱谷南,她是个农村人,父母重男轻女,日子一直过得很苦,直到被雇来照顾这女孩,她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

  邱谷南朴实善良,身材有点壮,她长得并不好看,但这一切不妨碍她心思细腻,手脚勤快。

  邱谷南开了窗,继续进行三年如一日的工作——

  去浴室接水,给女孩擦身子。

  邱谷南解开她的衣裳,露出年轻女孩白皙的身体。邱谷南在这隔绝人烟的地方照顾她三年,对女孩十分有感情,她把女孩当成妹妹,当成亲人,伺候的时候也事事尽心。

  床上这位身材实在是好,一路曲线惊人,那凸起的白嫩,柔软的腰窝,让邱谷南一个女人都觉得脸红。

  她这样美,邱谷南舍不得苛待她。

  哪怕女孩什么都不知道,邱谷南依旧细细把她小手都擦了一遍,又给她抹上香喷喷的身体乳,这才轻手轻脚给她把衣裳穿好。

  荒芜空洞的识海中,一颗青团蹲在角落沧桑地叹气。

  一千多天了,它一开始还会记录“正”字,盼着契约者睁开眼睛。到了后面“正”字多得数不清,青团给自己织了个蜘蛛网,安静地躺在上面等死。

  青团有扭转时空和空间的力量,三年前,纪黛宁提前和青团做交易,付出三分之一灵魂力让青团吃掉,重新变得有能量,希望能在设计的意外中保护她一命。

  然而计划出了点漏洞,黛宁临时捞了把赵安安,谁也没想到,那一枪正中心脏,黛宁死得透透的。

  三分之一的灵魂,根本不足以让青团使她的命运扭转,青团绝望之际,却有滂沱的气运往它身体里流转。

  那是青团游离大千世界,第一次尝到爱的味道,从赵屿身上来。

  却是十分苦涩的滋味。

  青团赶紧用尽全力,让黛宁的状况慢慢扭转,这个倒霉姑娘却因为灵魂残缺,醒不过来。

  三年时间,别人家的小青团都两岁了,只有它困在识海,和契约者一起发霉。

  黛宁的身体现象成为医学奇迹,纪爷爷为了保护宝贝孙女,封锁消息,把黛宁送来海边小别墅,连纪墨珏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不知道这个四月是第一千几百天,青团如以往一样,准备沉沉睡去时,识海中,黑色的空间骤然泛出温柔的光。

  绮丽的色彩层层晕开,死气被鲜活驱逐,整个识海,重新变得流光溢彩。

  识海的风轻轻托起青团,然后恶劣地揉它一把。

  它怔愣许久,大哭出声:“哇呜呜……纪黛宁你终于醒来了!”

第38章

  凤鸣市的五月, 逐渐升温, 有了夏天的味道。

  大学校园的绿茵处, 年轻女孩催促着:“你答应给我买衣服的钱呢?”

  她身前站着一个穿白色衬衣的男人, 衬衣质地很差, 从发黄的袖口,看得出这衣服已经穿了很多年。

  男人沉默地从兜里拿出几张红票子给她。

  女孩数了数,扁嘴道:“才一千块。”

  男人沉默片刻:“不、不够的话, 我下、下午……”

  他的声音像被割裂一般艰涩难听。

  女孩眼中的不耐之色一闪而过, 打断他的话:“够了,将就吧。你快点走,别让我的同学们看见。”

  男人抬眸,看着她。

  这名叫做陈怜星的女孩, 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分,她调整表情:“谢谢你,对了, 你知道我要出演学校的舞台剧, 排练吃紧, 不能去医院看妈妈, 麻烦你继续照顾她。”

  男人如她所言, 转身离开。

  五月的校园美如画, 花尽数都盛开,陈怜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道,这才露出几分嫌恶。

  男人叫做陈景,是她哥, 准确来说,并不算她哥哥,只是她爸爸陈继睿收养的孤儿。

  陈景身世可怜,据说陈继睿捡到他之前,他被丢弃在丛林中,失了狼崽的母狼将他养大,后来丛林食物不足,母狼老死,十岁的陈景走出丛林,流浪到孤儿院。

  他不会讲话,不会用筷子,甚至生肉都能咽下去。

  孤儿院的孩子们排斥这个小怪物,险些活活将他溺死。

  陈继睿收养了他。

  陈继睿曾经是个混混头子,但心中有几分善良义气,他把小狼孩带回家。给他洗干净,穿上新衣服,又亲自给他喂饭,教他讲话,还让自己七岁的女儿喊他哥哥。

  可惜,小男孩的喉咙被野兽抓出一条深痕,声带受损,后来即便学会了讲话,却是个声音难听的结巴。

  陈家当年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陈继儒失手砍死人判了刑,墙倒众人推,陈家风光不再,人人喊打。

  陈家被泼油漆,仇人上门砸东西,甚至还有想要侮辱陈继睿妻子的。

  陈怜星吓得瑟瑟发抖,陈母也一阵绝望。

  十六岁的结巴男孩,一言不发,拎起菜刀坐在家门口,目光冷戾。

  从那天开始,再也没人上门找茬,陈景只对她们说了两个字:“我在。”

  他辍了学,四处打零工,有时候是搬运,有时候去餐厅,或者网吧网管,只要给钱,他什么都肯干。

  他用尚且稚嫩的肩膀,挑起一个破败的家庭。赚钱继续供妹妹陈怜星念书,照顾消沉的陈母。

  一晃八年,陈怜星上了大学,陈母却被检查出白血病。

  陈景坚持要给陈母治病,陈怜星却并不感激他,她常常在想,这个男人不是自己哥哥,他只是个没人要的丧门星。他来了以后,家里才发生那么多糟糕的事。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忘记好日子是什么光景了。

  陈怜星念高中时,听见同学暗地里讨论她的结巴哥哥,声音难听,她觉得丢脸极了,从那以后,陈怜星再也不和同学们提起他,甚至不在熟人面前与陈景讲话。

  陈景不是个蠢人,明白了什么,从那以后,他越发沉默。只每个月给她打一回钱,不再干涉她的生活。

  陈怜星拿着钱往宿舍走。

  她上了大学再也不回家住,谁愿意住在暗巷那种地方?陈怜星经常借口找陈景要钱,买化妆品或者请客吃饭,但这次的舞台剧,却并不是谎言。

  学校文艺节快到了,系里精心排练了一出《雨季玫瑰》,半个月前,舞台剧的女主角突然换了人,换成一名从京市大学过来的交换生。

  那女孩举止优雅,谈吐有礼,最重要的人,听说她是位豪门千金。

  本来陈怜星还在吐槽换角的事,一听到女孩的身份,立马眼睛一亮,如果能和她做朋友,那么肯定能通过她认识不少京市的人,运气好的话,嫁入豪门也有可能!

  怀着这样的心情,陈怜星向女孩示好,没想到那位纪小姐真的接纳了她,友善地与她讲话。

  陈怜星大喜,更加重视这出舞台剧。

  她心情愉悦地回去宿舍楼,心中在思考,下午见到纪小姐,要与她谈论什么话题?

  但陈怜星不知道,她那位被嫌弃的结巴哥哥,在走出校园前,遇见了她想讨好的千金小姐。

  纪恬一身典雅的长裙,笑意温柔:“你好,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上周多谢你在网吧救了我,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陈景对她有印象,上周他在网吧值夜班,这名漂亮的年轻女孩来得突兀,说是找人,结果差点被混混们欺负。他不愿网吧里生事,把混混们打走了。

  陈景摇摇头,错开她往前走。

  他并非做好事,一来他身手好,不愿意和陈怜星一样大的女孩被欺负,二来他工作的网吧混乱,老板雇佣他,相当于免费雇佣一个能打的保镖,也有让陈景维持秩序的意思。

  既然是份内的事,就谈不上什么报答不报答。

  纪恬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思忖。

  她知道这位二号男主特殊在哪里,他声带坏了,四处都有他养父的仇人,他拉扯一个白眼狼妹妹、还有个病歪歪的养母,委实不容易。

  未来只手遮天的财阀巨擘,这年还不叫“言景”,在他回去言家之前,他只是个混迹于暗巷讨生活的男人,他叫“陈景”。

  纪恬追上去:“等等,忘了告诉你,我叫纪恬,你叫什么名字呢?上次我看你身手特别好,我才来凤鸣市,说不定未来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当然,我是指聘请你帮忙。”

  听见“聘请”两个字,陈景顿住脚步,讲自己名片递给她。

  纪恬弯起唇,她微笑道:“我记住啦,陈景。”

  面前的女孩温柔俏丽,陈景倒不至于对她有什么恶感,再者有活接,对陈景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做三份工作,也只是想多攒点钱,撑到养母有合适骨髓那一天。

  纪恬得到他的联系方式,继续道:“我这个周末下午,要去采购舞台剧需要的衣服,保镖生病了不能来,你能代替他的工作吗?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如果你同意的话,一千块钱可以吗。”

  这个价格相当不错了,陈景工作一天,有时候都赚不到一千,他干脆地点头。

  纪恬眼中笑意深了些:“那么,周末见。”

  她冲他挥挥手。

  纪恬这长相,在凤鸣大学算得上出挑,加上她衣服妆容精致,整个人散发着美好青春的光彩。

  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忍不住看她,这种美好容易感染人,陈景也多看了一眼。

  眼前的姑娘,过着他这种人一辈子也过不了的生活。陈景曾经也想念书,想上大学,当初他的高中同学,现在有人成了医生,有人做了园艺专家,还有人成了教师,只有陈景依然为生活疲于奔波。

  *

  黄昏时分,陈景开货车送了货,骑着摩托往回家的路上走。

  惦记明天要去看养母,他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

  陈景修长的手指点点奶酪蛋糕,服务生笑着道:“景哥,还是三块吗?”

  陈景点头。

  他是这家店的常客,来的时候大多数沉默,服务生一直以为他是哑巴,也配合着用最简单的方式与他沟通。

  包好蛋糕,陈景走出店铺,一眼就看见自己摩托车上的头盔不见了。

  陈景:……

  他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么穷,竟然还有小偷能看得上他的头盔。

  陈景直觉敏锐,他一转头,就看见墙角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

  她满脸都是黑灰,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两个丸子头扎得乱七八糟,卷卷的头发丝无辜地散落,女孩裤腿破破烂烂,腿上也有黑色的灰,她怀里抱着陈景的头盔。

  陈景走过去,冲她伸出手要头盔。

  她摇摇头,把头盔抱得更紧。

  陈景还真没遇见这么光明正大耍横的人,这样的流浪女孩,他如果愿意,一只手可以打八个!

  他蹲下,想直接把头盔拿回来。女孩似乎知道抢不过他,眼睛看着他手中的蛋糕,睫毛一眨,水汪汪的眼出现一层泪光。

  无声又可怜。

  陈景拿回头盔,动作顿了顿,他这些年在刀口挣扎,按理说心肠冷硬惯了,可此时,眼前的小家伙蓦然让他想起十岁的自己。

  到处流浪,没有家,被人欺负被人打。

  他抿唇,从袋子里拿了个小蛋糕递给她。

  女孩伸手接住,小小咬了一口,偏头看他。她脏兮兮的,眼睛却干净明亮,陈景起身,打算离开。